灵魂深处闹革命 上+番外——非天夜翔
非天夜翔  发于:2012年09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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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磁炉开始加温,蓝翁缓缓道:“老三,师父教过你,我们做贼的,发家全凭一双手。”

林景峰低声说:“师父教训得是。”

钢盆中的水变热,继而滚烫,林景峰面无表情地注视即将沸腾的水,仿佛被煮着的不是他的手。

王双认真地观察林景峰的表情,蓝翁又在桌子另一头说:“你从小就不爱摸尸,这双手留着也,也是无用呐!”

王双笑了起来,揶揄道:“小师叔的手养得好,还能做点别的,不能就毁了吧。”

林景峰不吭声。

水温接近沸腾,林景峰手背,手指浮现出通红,王双关了电磁炉,握着他的手腕,捞了出来。

手下端上一盆冰水,水里冰块尚且叮叮当当,互相碰撞。

蓝翁说:“既不摸尸,尸上的佛骨未曾动,还得再进去一次。”

王双抓着林景峰的手,泡进冰水里。

按下去那时,林景峰的手背便开始发紫,犹如千万根针扎入皮肤,疼痛难忍,他咬紧了牙关,额上现出涔涔冷汗,拼劲全力忍着。

片刻后,手上知觉已近乎麻木。

蓝翁又道:“为何你大师姐随后进去时,寻不见佛骨?”

林景峰始终不答话,泡了一会冰水,王双再次把林景峰的手提起。

手下又端上电磁炉,钢盆上仍是冒着热气的水。

王双打开电磁炉。

林景峰一脸漠然,把手放进热水里,紧紧闭上双眼。

蓝翁说:“展行,美籍华裔。”

林景峰睁开眼。

蓝翁:“纽约同性家庭出生,家人,展扬:纽约一间时装公司投资人,陆少容:纽约世界博物馆,中国馆藏展区负责人。”

蓝翁拣起林景峰的钱包,翻来覆去地看,把钱包里的照片朝向林景峰。

照片上是林景峰和展行躺在包厢卧铺,林景峰搂着展行,二人亲昵时的照片。

林景峰说:“有一尊佛像,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佛像里面。”

王双提起林景峰的手腕,接过毛巾,帮他擦干。

王双温柔地帮林景峰擦手,每擦下去一次的感觉,林景峰只觉双手被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斜斜剐掉皮的滋味。

蓝翁冷冷道:“在哪里?”

林景峰:“出墓的时候,分了给一个叫张帅的人。”

蓝翁冷哼一声,靠在椅上,仿佛在思考。

“师父没几年能活了——”蓝翁出了声大气,似在恳求,又似在不甘:“老三,回师门来罢。”

林景峰冷冷道:“其实景峰早就想回来了,只怕师父生气怪罪。”

蓝翁欣喜道:“不生气!浪子回头金不换,师父怎么会生气?”

林景峰点了点头,蓝翁示意身旁女人:“把药取过来。”

大师姐转身到架上捧了个盒,躬身打开,给蓝翁过目。

蓝翁作了个手势,女人便盈盈端盒,走到林景峰身边,把锦盒放在桌上,从里面取出一管针剂,以及一只注射器。

林景峰:“小双,你也被打了这个药水么?”

王双笑道:“小双消受不起。”

大师姐抽完针剂,弹去气泡,把针头斜斜刺入林景峰的手臂。

林景峰瞳孔涣散,双目失神,片刻后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

蓝翁沉声道:“老三,最后问一次,佛骨在何处?”

林景峰一头栽向地面,蜷成一团,不住抽搐,喃喃说着什么。

“小贱……过来……过来……”

王双躬身凑近,把耳朵贴到林景峰唇边,林景峰断断续续地说,翻来覆去俱是那一句。

王双朝蓝翁摇头。

蓝翁点了点头:“既是如此,老三也回来了,你们到西藏去走一趟。药水随身只带四瓶,不可多了。”

女人柔声道:“师父,四七二十八天,只怕老三在回来路上就撑不住了。”

蓝翁捋须道:“如此再加一瓶,三十五日,老三体格撑得住,为师看着他长大,自是无碍。”

北京,御品神厨。

包厢装潢高贵典雅,服务员貌美如花,孙亮随便吃了点就不吃了,坐在一旁笑嘻嘻地打量展行。

展行:“这个汤好喝,再来一碗,二舅,你知道甘肃民勤吗?”

孙亮:“听也没听过,什么鬼地方,小贱这次回国去了哪?都给二舅说说。”

展行接过汤,朝服务员说了声谢谢,开始朝孙亮说自己的行程,当然略过了地底墓穴的凶险不提,说到危险时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

饶是如此,孙亮仍听得唏嘘不已,哭笑不得道:“我勒个擦的,难怪不肯来北京,钻地洞这么好玩?咋这时候又知道回来了?”

展行摊在椅子上,满足道:“我朋友有点事,不能带我玩,我就回来了,撑死我了!不吃了!”

孙亮:“你啥时候回纽约?你爸啰里八嗦,吵得老子都快破产了!吃饱了?买单。”

服务员捧上单子,孙亮随手在签字处画了个猪头,展行一抹嘴:“小姐,把发票开过来。”

孙亮:“要发票?找谁报销?”

展行:“发票可以刮奖,二舅你土了吧唧的,连这个都不知道。”

孙亮半信半疑点头,展行又说:“多开几张。”

展行本意是开成小面额发票,中奖机会大,孙亮却误解了,吩咐道:“对,多开几张,把以前在这吃的发票都补上来。”

服务员:“……”

经理亲自捧着厚厚一叠发票过来,孙亮说:“都给你刮,上点好茶,刮够再回去。”

发票在桌上摞了五公分高,展行一张接一张地刮,想到林景峰,眼泪快掉下来。

孙亮笑道:“小贱长大了啊,怎么看上去和以前不一样了,也不闹不闯祸了。看来自己出门走走,确实锻炼人。”

展行:“哦。”

孙亮:“你侧阿玛开始还急得不得了,让大哥去找你,大哥顾着开店没空,说让小贱自己锻炼去吧,果然,锻炼一圈回来,人也精神多了,稳重了!呵呵呵!”

展行:“呵呵呵呵……二舅,你和陆少容,还大舅,结拜义兄弟那会儿,大舅都三十了吧。”

孙亮:“对啊,怎么?”

展行:“你们谈得拢么?不会有代沟?而且,你这么有钱,陆少容那会啥都没有……”

孙亮:“擦,自家兄弟,有啥钱不钱的,人实在就行,钱财身外物,对吧,小贱。”

展行:“嗯。”

展行刮到一张五元,揣兜里,觉得兴味索然,说:“不刮了,没意思。”

经理又把刮过的发票捧了回去,孙亮说:“怎么?困了?回去睡觉,以后想刮随时来刮。”

展行点了点头,让孙亮搭着肩膀,舅甥离了酒楼,上车回家。

孙亮的家展行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然而自孙亮接手公司后,其母便不在北京久住,时值入冬,任夫人前往瑞士划雪度假。

偌大一间三层高的豪华别墅内,主人就孙亮一个,来往走动的俱是保镖与佣人,显得没甚气氛。

半夜:

展行拖着被子,在孙亮房前站了一会,说:“二舅,我和你一起睡。”

孙亮正在玩飞镖,按遥控器开了房门,说:“进来呗,多大的人了,还像小时候来北京一样,要二舅陪着睡?”

展行接过飞镖,随手一扔,正中红心。

“哟呵——”孙亮说:“小贱比二舅还厉害了!”

展行倒在床上,“嗯嗯”的几声,仍不太想说话,当年小时候玩飞镖,还是孙亮手把手教的。

孙亮说:“又咋啦?有啥心事?”

展行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想了很久,说:

“二舅,我被人日拉——”

孙亮:“擦,被日了不会日回去……”

“……么?”

孙亮嘴角抽搐,观察展行,展行侧过头,枕头捂着半边脸,偷看孙亮的脸色。

孙亮张着嘴,半天合不拢:“你……小贱?你怎么回事?说清楚点?”

展行:“我之前不是给你发了短信,说在谈恋爱么,对象就是带我去玩的那人,叫林景峰。”

孙亮一副五雷轰顶的神情。

“告诉你爸了么?”孙亮终于回过神。

展行说:“告诉了,不过我分手了,也日回去了。”

孙亮想了半天,脑中一团乱,而后点头:“哦,好歹……日回去了……咱们不亏,小贱,你喜欢男的?”

展行不吭声了,孙亮说:“也……没啥关系,以后二舅给你介绍个好的,初恋都是浮云,别放心上啊。”

展行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孙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展行趴在床上,不到一会就睡着了。

孙亮在房里抽了根烟,想了一会,最后把烟按灭,上床躺下,伸出一只胳膊让展行枕着,就像十来年前,每年展行到北京来做客,孙亮搂着小外甥睡觉那般。

孙亮睡衣上有股好闻的气味,很淡的运动系香水和着肌肤的气息,那是今年新出的一款草原系香水。

展行依稀在梦里看到了什么。

一望无际的蓝天下,冰川连绵起伏,夹杂了绿色的草原的间隔带,犹如高原上神的衣带。

藏羚羊群受了惊吓,尽数奔跑起来。

远方唱着奔放而古朴的歌谣,展行蓦然发现自己换了一身藏民装束,赤脚站在冰冷的黑土地上。

朝前踏一步便是冻土,朝后退一步则是荆棘。

荆棘丛后埋伏着数十名男人,都是藏民装束,蓝绸武袍,腰间系着宽大的金带,个个别着藏刀,脸颊上俱带有长期紫外线曝晒后的高原红。

他们用展行听不懂的语言交谈,几名藏族男人快速地说话,仿佛在请示他们的首领。

首领是名虎背熊腰的壮汉,肩膀宽阔,脖颈黝黑,脸庞是高原人特有的眼神带有吐蕃人种的深邃,络腮胡掩不住沧桑与英俊的容颜。

高贵的王子!沧桑的硬汉!魁梧的猛男!

这种男人——展小贱最、喜、欢!!!

展行马上就亢奋了,也不管是不是在梦里,一个饿虎扑食便要冲上去占便宜。

那名壮汉首领低声说了句话,音节舒缓而深沉,继而抽出腰间藏刀,怒吼一声。

雪山尽头,一队僧侣缓缓行来,壮汉手中的藏刀与万里绵延雪山同为一色,率领上百人冲出了荆棘丛!

展行在清晨的阳光中猛然睁开双眼,晨曦中一室流金,床头柜上的方形玉石静静地发着光。

他的梦境仍停留在壮汉挥刀时,红衣喇嘛身首分离,断颈喷出漫天鲜血的那一刻。

早间的阳光投入房内,被窗帘割成细条,照得方玉石晶莹剔透,玉石中央似乎留住了朝阳的金光,朦朦胧胧间,有一缕光泉在半透明的石中旋转。

展行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背包被整理好了,东西整齐地搁在桌上。

他下床按铃,马上有人来服侍,佣人说孙亮正在客厅谈事情,请甥爷先在花园里走走,随后一起吃早饭。

展行刷了牙,穿着睡衣下楼,经过客厅时看了一眼。

孙亮正在与一名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的学者谈事情,学者沙发后站着一名黑衣人,魁梧高大,戴着墨镜。

“任先生。”那名学者说:“我们的课题已经有了阶段性的突破。”

孙亮说:“院长,我姓孙。”

学者忙改口道:“是的,孙先生,很抱歉这么早来打扰您,我们学院一直以来……”

展行知道孙亮前几年赞助北京某大学的历史学院,出资设立了一笔奖学金,心想多半是期末的汇报,也没什么稀奇的,正要转身离开时,忽然听到里面院长说了句话。

“这次西藏自治区对札达、阿里地区的考古政策有所松动,又有人在边境发现了新的古格遗址,里面有关于‘前弘期’,‘识藏’等的珍贵材料。同学们快放寒假了,我觉得这是一次很好的科考和实习机会。”

展行的好奇心几乎是立刻就被吊起来了。

古格王国遗址?那名见佛杀佛,见神杀神,不敬神明的朗达玛引起的,把整个藏传佛教断绝了一百多年的行动?

展行走进客厅,好奇问:“古格不是在边境么?近几年国家已经允许考古队伍进入了?”

院长不知展行何许人也,孙亮介绍道:“这是我义弟的儿子,展行。”

“展行?”院长身后的高大男人从墨镜后瞥了展行一眼。

那壮汉摘下墨镜,现出深棕色的瞳孔,礼貌地说:“你好,我叫霍虎。”

霍虎的眼睛很漂亮,像浸了水的琥珀,瞳孔如猫一般,呈现猫眼纹路的光泽。

展行:“??”

他忽然强烈地生起一种熟悉感。

院长示意霍虎别说废话,起身让道:“原来是陆馆长的儿子,请坐。”

展行笑道:“陆少容他还不是馆长。您之前说的‘识藏’,我曾经听说过,真的有这回事?”

第21章

孙亮懒懒靠在沙发上:“就知道你喜欢这些神神怪怪的。”

展行在水晶罐里取了根烟,霍虎忙在西装胸袋里摸,孙亮摆手示意不用,随手摸出打火机给展行点了,把火机扔在桌上。

“识藏是啥?”孙亮问。

院长很识相:“展少爷家学渊源,还是请少爷说吧。”

展行解释说:“‘识藏’是‘伏藏’的一种,归为藏传佛教的一种活动,藏传佛教分显宗与密宗,伏藏在显宗通常作为仪式,在密宗则是确实有的行为。”

“早期苯教教徒和藏传教徒,经历过许多次血腥剿灭……”展行说:“每一个宗教在历史上都曾经出现过的情况,藏传佛教也不例外。某些当权者会镇压宗教运动,焚烧佛像,拆毁庙宇,在这个时候,僧人们就会启动传说中‘伏藏’的神秘仪式。”

院长点头补充道:“是的,历史上的古格王国建立前后,经过接近一百年的空窗期,整段历史被一刀切断,分为前弘期与后弘期。”

“那是一段对于佛教来说非常黑暗的岁月,有史以来最为宏大的伏藏仪式,就发生在灭佛时。”

孙亮:“有什么用?”

展行认真说:“伏藏分为书藏,圣物藏与识藏,就是刚刚院长大人……”

“我姓李。”院长谦恭道:“大人二字不敢当。”

展行说:“李院长提到的,其中书藏是经文,圣物藏是密宗法器,这些都是有迹可循的;但‘识藏’却很奇怪,它是一种精神传承。当某些咒语,传说,甚至那个什么……在遇上灾难,无法再保存的时候,就在神的力量下,埋藏于人的意识深处、符文里、甚至虚空之中。等到灾难过去,再度借助超自然的力量开启,让这些灵魂力量回归。”

“甚至什么?”霍虎低头注视展行。

展行微一愕,李院长微有不悦,斥道:“霍先生,你今天是不是有点太多话了。”

展行忙道没有关系,又说:“甚至佛的灵魂,密宗相信轮回转世,每一代活佛与大喇嘛都会转世,其实转来转去,他们都是同一个人?这个太难想象了。‘识藏’的地方,埋藏的不仅仅是宝藏,有时候还会埋下人的意识,甚至灵魂。你可以想象有一个宝箱——譬如说潘多拉的盒子,打开后有很多灵魂飞出来,寻找新的身体进行转世。这个宝箱就是‘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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