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塔笔记(密码战)+番外——空灯流远
空灯流远  发于:2012年09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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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剑桥看看,看看当年画画的地方,学术报告厅和图书馆。

“战争会改变一个人。”他叹了一口气,放下干面包:“艾伦,你会陪我回去,是吗?”

“我要工作。”我很抱歉:“有点忙。但是我可以陪你在伦敦逛逛。”

埃德加似乎有些失望。他没有反对,温和的点点头,然后开始谈论他们空军基地。他嘲笑德国歼击机群笨重,又说我

们自己的飞行员骂脏话一句一个准。还说空军基地外面有个叫“露西”的小酒吧,休息的时候大家都爱去那里喝啤酒

泡妞。

等我们从咖啡馆出来,已经是黄昏了。我站在街边等电车,埃德加问我住哪里,我不能告诉他普林顿庄园的专家宿舍

,胡乱编造了一个地方。

“当初你还追学校教授……叫什么来着?安得蒙·维森?”他随意的问,手插裤兜里,仿佛自己都觉得好笑:“当时

我一直在犹豫追你还是不追你。现在找了女朋友稳定下来了吗?”

一瞬间我觉得有点抱歉:“我和安得蒙在一起了。”

埃德加脸色有些苍白,他突然用力抓住我的胳膊:“你当时竟然是认真的?”

“我一直是认真的。”我问他:“你找到喜欢的姑娘了吗?”

埃德加看着我,自嘲的摇摇头:“艾伦,当初我画了你多少画像……我告诉自己不能陷进去,同性恋是犯法的。我无

所谓,可是你必须在乎……可是现在,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你说,上帝为什么这样安排?”

“你知道我在追安得蒙。”

“我以为你只是玩玩。”

我们彼此沉默了很久,直到晚霞铺满街道,电车的铃声叮叮当当响起,等车的人群骚动起来。

埃德加放开我的手,和解似地侧过头吻了吻我的脸颊,说:“真想再和你回一次剑桥。我讨厌战争,想再去康河边上

写一次生。”

我听见自己说:“对不起。”

第二天埃德加没有再和我联系。我给他加打电话,问假期有多长。

“五天。四天后我就回战场了。”

我问他愿不愿意回剑桥看看,他显得有些惊喜:“你能请假,艾伦?”

我说我只能试试。

埃德加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声音哑了下去:“艾伦,你真应该接受空军研究院的职位。真的……”

我问他为什么,电话却传来断线的嘟嘟声。

我向安得蒙请了两天假,说朋友从空军基地回来轮休,我陪他回剑桥看看。安得蒙问我:“你朋友学什么的?”

“埃德加,你可能还记得。他学油画。”

安得蒙温柔的笑笑:“那我开车送你。”

我吻吻他:“宝贝不用,你在床上温柔一点就可以了。”

第三十一章

埃德加花了一天时间在伦敦办事,第三天我们坐上回剑桥的车,准备晚上在小旅馆住一夜,第二天下午回伦敦。

除了物资供应紧张,剑桥几乎和战前没有变化。既听不到呼啸而来的轰炸机声,看不到全副武装的国民自卫队轮班执

勤。穹顶的学术大厅和教堂在蓝色苍穹下铺展开来,街道边的石塑像保持着上个世纪的样子。八月的夏天,道旁树茂

密的绿荫里开着不知名的白色花朵,把空气染上甜腻的香味。

看着街边匆匆走过的年轻人,我几乎忘记了我们在进行一场战争。

埃德加背着画板,挨个走遍了我们以前常去的咖啡馆和酒吧,拿铅笔画吧台上一排一排擦得铮亮的高脚玻璃酒杯和窗

边悬挂的风铃。他给我写生,坐在枝繁叶茂的橡树下面,温和的笑:“艾伦,你还是那么好看。”

他问我:“你和安得蒙幸福吗?”

我抱着书:“幸福。”

他把速写本收起来,小心翼翼放进背包里,说:“这里面装着我的幸福。”

我陪埃德加去看了以前他住的出租公寓。房东用钥匙打开门,生锈的门锁发出咯吱的声响。他离开后所有东西都清理

了,里面只有一张床和瘸腿的书桌。窗前的地板上有四个微小的凹陷,是他长期摆放画架的地方。

我环顾四周,看见墙纸上留有画框的方形痕迹,已经在时光中斑驳了。

当初埃德加离开时,我来这里收拾他留下的东西,看见满墙的油画,每一幅都是我。我在笑,我坐在树下看书,我在

解数学题,我在和漂亮姑娘搭讪。我的头发不是浅金色,灰蓝色的眼睛也从来没有画布上那么好看过,但是安得蒙的

笔下我就是画布的中心,让周围的一切黯然失色。

埃德在站在空空荡荡的房间正中,指着画框留下的褐色痕迹对我笑:“这里面曾今装满我的幸福。”

“我这次是回来来收集幸福的。”他说:“艾伦,你会一直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是吗?”

那一刻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要这样说,听起来好像这次离开后你再也不会回来一样!等战争结束后,你还可以再回来。如果你喜欢这里,可

以买一栋小房子住下来。你会在这里遇见真正喜欢的姑娘,就像当初遇见我一样……”我有点不知所措:“我刚才看

到出售房屋的告示,很漂亮的街区,你要喜欢我们现在都可以去看。”

他走过来,轻轻抱住我:“我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不会的,你会活下来。你不是说德国飞机都又蠢又笨,不可能击中你,不是吗?”我抓住他手臂,质问他。

埃德加没有回答,他只是专注的看着我的脸。

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悲伤。

过了很久很久,才叹息一声:“艾伦,你永远不明白。我真心希望事情的结局完全不同。”

休假的时间里我能够安静下来一个人思考那段解密机破译不出的密码。我把密码默写在笔记本上,埃德加画画时我就

拿出来看。这让人觉得时光倒流到了好几年前,我刚遇见安得蒙的时候。那时我和埃德加也是这种相处方式,他画油

画,我研究安得蒙的密码,整天整天把时光耗费在康河边的露天咖啡馆里。

他问我:“又是数学题?”

我点点头:“难死了。”

正是晚上,我们的旅馆宽大的露台上。战时的饭菜都不怎么样,我们晚饭后靠在栏杆边看风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埃德加的脸色突然暗淡下来。

我考虑了“迷”的无数种变化形式,没有一种能够拼凑出完整的意思。我开始猜测什么系统需要启用一种新密码——

可惜手里只有一份,如果能再截获一些这样的密文,情况可能会好很多。

第二天早餐喝咖啡的时候,我在旅馆的电话亭拨通普林顿庄园的总机,让接线员转给空军联络员科林上尉,问他德国

空军有没有更换新情报系统的趋势。

科林上尉声音含糊,听上去在努力撕咬早餐的煎肉。他抱怨说:“……娘的,硬死了。就不能搞一点好牛肉吗?我等

会儿去一号办公室送今天的飞行安排表,到时候跟给你说。”

“我在休假。”我说:“朋友从皇家空军基地回来,我休假陪他。”

“就是经常和你通信的……叫什么来着?”

“埃德加。埃德加·希尔拉特。要隔上两个月见不到红底信笺纸我就紧张得要命。”

“红底信笺纸?”科林提高音量。

“空军专用信笺纸,右下角有女王皇冠头像的那种。”我满不在乎的回答。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好一会儿,科林上尉才犹豫的提醒我:“艾伦,红色信笺纸早就没有人用了。我们现在用的是蓝

色版本,底部是一行小字:不列颠万岁。”

英格兰温暖的夏天里,我觉得仿佛有一盆凉水泼下来。

“你说的信笺,三年前我们就不用了。”

也就是说,当埃德加去空军基地报到时,这种信笺纸已经退出使用了。

我的声音有点颤抖:“你这里能查现役飞行员名单吗?帮我查查埃德加·希尔拉特。他是1939年夏天应征入伍的。”

推开房间,早餐已经摆在起居室的桌上了,简单的三明治,煎鸡蛋和咖啡。我们共住一个套间,埃德加拿起咖啡壶帮

我倒了一杯清咖啡,有点遗憾:“只有这些,不能指望更好的了。厨房说牛排只能中午和晚上供应。”

我端起咖啡杯坐在沙发上,看埃德加拉开试衣间,换了一套黑色礼服。那是我喜欢的宽领口样式,装饰了一颗钻石别

针,配上他偏向希腊人的脸型和卷发显得英气勃勃。

我觉得浑身发冷。

“亲爱的,不好看?”他转过身看我。

“很配你的身材,穿起来棒极了。”我说:“今天想去哪里?”

他走过来,吻了吻我的额头:“哪里都不去,陪我在旅馆休息一天。哦,艾伦,你今天看上去也漂亮极了。”

“我想去看看以前的图书馆。”

“别去,亲爱的。”他看着我:“你怎么不喝咖啡?”

“因为有毒。”

埃德加身体猛然一震,退后一步,防备的抱起手臂。他的脸色突然变了,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我指指他的西服:“你都换上黑西装为我默哀了。我刚才给皇家空军指挥部的朋友打电话,他说派克少

将指挥的11大队13分队没有埃德加·希尔拉特这个名字。亲爱的,这两年你到底去了哪里?”

我听见埃德加咒骂了一句:“该死的情报局。”

他很快恢复表情,坚定的向我走过:“艾伦,把咖啡喝掉。乖,喝完我就告诉你。”

我走到窗边把咖啡倒。剑桥郡的建筑普遍不高,但是我们的房间在顶层,从这里俯视街道上的行人跟国际象棋棋子一

样大小。

我装作镇定:“你知道情报局?”

“我知道你为情报系统工作。”

“什么时候?”我问。

“从最开始。从你追安得蒙·加西亚的那一刻开始。”他叹息一声:“你真的应该认真读我的信,接受那个数学研究

所的职位,艾伦。如果你当时退出英国情报系统,事情不会变得那么糟糕。”

“你为德国人工作?”

“我姓希尔拉特。你可能没有注意过,这是一个德国姓氏。我父亲是德国人。”

埃德加穿着黑色礼服,一步一步的从房间的阴影中走向阳光明媚的窗台。

他在安慰我,他的声音一直很温和。

“艾伦,你的手在发抖。”

“其实不可怕,喝下去,很快就结束了。”

“……你会经历一场美妙的睡眠。”

埃德加只比我略微高出一个头,我想我们可以公平的打上一架。走到很近的时候,我猛然弓起身子,一拳击向他的腹

部。他侧身避开。我重心不稳,向前踉跄了几步,忽然觉得脖子后面传来一阵刺痛。

这种刺痛感迅速传遍全身,麻痹我的肌肉,让我站立不稳,身体向前扑倒。肺部仿佛抗拒麻痹一样,不由自主的大口

大口喘气。

埃德加及时伸手接住了我。

他收起电击器,抚慰一般抚摸我的背脊:“电流量超过10毫安了,你会全身乏力一会儿。”

所有的肌肉在瞬间抽搐后集体麻痹了。我只能任由埃德加抱住我的肩膀,另一只手勾起膝弯,把我打横抱起来。他把

我抱进卧室,推开皱巴巴的羊毯,放在床上。

他重新倒了一杯清咖啡,自己喝了一口,然后低头对上我的嘴唇。口腔肌肉已经麻痹了,褐色的咖啡顺着嘴角流到白

色的床单上。埃德加锲而不舍的连续灌了几口,然后取出手帕耐心的为我擦拭水痕。

“我警告过你警惕黑衫军的,艾伦。你不该和他们扯上关系。”

“放心,这只是安眠药,你不会死。我无法违抗上级命令,但是我可以带你去一个永远也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你不

会痛苦,也不会离开我。”

“如果刚刚你什么在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喝下咖啡,这将是一个多么完美的结局。你会纯洁无辜的睡去,哦,艾伦。”

他吻了吻我的额头:“我的睡美人。”

睡意铺天盖地的袭来。我能感觉到埃德加在解我晨衣的钮扣,他厚实的嘴唇顺着我赤裸的脖子一直亲吻下来。然而我

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昏昏沉沉的陷入虚无。

保持意识的最后一刻我伤心的想,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安得蒙了。

我的安得蒙。

第三十二章

我做了个很长的梦。

我梦见战争结束了。我回到剑桥任教,安得蒙去了皇家数学研究学会。我们住在剑桥郡灰鸽子街73号。安得蒙在窗台

上种满了金雀花,每到春天就会开出温暖的黄色花朵。我们有一间藏书室,一间钢琴室和一个宽大的露台。

安得蒙推开卧室窗户,凝视早晨外面寂静的街道。

我从背后抱住他,说:“亲爱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这个梦境很漫长,漫长得我几乎以为自己在里面度过了很多年的时光。我和安得蒙都老了,我的头发白了,他拄着拐

杖,我们傍晚在林荫道上散步,讨论现在心高气傲的年轻人,同时感叹:“战争结束了,真好。”

醒来时,我已经不在旅馆。埃德加把我带到了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它看起来像一座废弃的建筑物的内部,灰色墙

砖裸露出来,没有糊上水泥。昏暗的电灯光线照射出房间的全貌。

正中间只有一张白色的床,电灯就悬挂在床头。房间四角散乱的堆着很多箱子,其中一个箱子盖子敞开着,里面放着

各式各样的军装。我看到了意大利海军的制服,德国陆军的制服和埃德加穿着来见我的英国皇家空军制服。

整个房间最引人注目的是正面墙上的一幅画。

那是一幅很大的油画,裱着精致的白色画框。

画里的青年仰面躺在树下的草坪上,头枕着弯起的手臂,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脸上,斑斑驳驳。那是一棵正在开花的树

,大朵大朵白色重瓣花朵落在少年身边,其中有一朵落在他偏向粟色的短发上。青年一直惬意的闭着眼睛,仿佛在午

睡小憩。

它让我想起《华兹华斯抒情诗歌集》里的插画。

因为房间昏暗,画布上的阳光显得尤其炫目。我记得这个场景。这是1939年夏天,我们去剑桥的乡村别墅度假。我躺

在开满不知名白花的树下,他蹲在我身边,告诉我他要参加皇家空军,然后弯下腰吻我闭上的眼睛。

“我说过我要完成一部优秀的作品。现在你看到它了,艾伦。”

埃德加推开门进来,把午餐的熏肉和面包放在我床头,向我点点头:“感觉怎么样?”

我注意到他端进来的是战前供应的上等熏猪后腿肉和烤的松软的白面包,还有一小杯葡萄酒。

“能把手铐解开吗?”

“抱歉,不能。”埃德加在我身旁坐下。他带来了一只收音机,旋开旋钮,电台里正在播放《乱世佳人》的主题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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