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已经生了顺儿了么!”邱齐云反驳道。
邱双云压着火道:“我生的顺儿和你生得的孩子能一样吗?你的孩子才能是咱们邱家的嫡传呐!”
邱齐云也看出家姐有些愠怒,但他也没有让步的意思:
“将来大不了过继给我便是,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么……”邱双云喝了一口茶冷冷地说,“大夫说我这次生了顺儿已经是大限,以后再无结胎的可能了,难道要顺儿一个姑娘家继承这名剑山庄!?”
邱齐云看得出自己姐姐心情很不好,但是他被这个通房丫鬟一闹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我身边不需要丫鬟了,你把那个叫什么梨若的姑娘调走。”
邱双云一拍桌子:“我已经说了,你不用娶她!我就求我们邱家添个子嗣!你怎么就这么听不进别人话呢!”
“是你根本听不进我的话!我是不会让她待在我身边的!”邱齐云说完摔门而去。
邱齐云走回屋子,梨若抱着衣服站在原地;邱齐云不耐烦道:
“你怎么还没走啊!?”
“是庄主你让我在这里等着的。”梨若声细如蚊吟。
“罢罢罢,你赶紧走;我和你说,我这里丫鬟够了,不需要你伺候。”邱齐云看见她一个头比两个大。
“庄主是要叫我去哪里?”梨若呢嚅道。
“当然是你哪里来的去哪里!”邱齐云也毫不留情面。
“梨若是孤儿,从小一直在夫人身边伺候了;是夫人把梨若指给庄主的。”梨若委屈地说。
“那你就回夫人身边。”邱齐云见人家姑娘家一副快哭了的表情,也有些不忍;放低了声音道。
“可是夫人说如果梨若不跟着庄主,就要被打发出去了;梨若无亲无故,也没有一技傍身,只会做些端茶倒水伺候人的事儿;出了山庄也没办法生活。”梨若低着头,都快把自己的脚趾头盯穿了。
“那……我给你说门亲事。”邱齐云一着急就喜欢挠脖子,这会儿脖子都快被挠红了。
梨若弱弱小声道:“谁愿意娶一个丫鬟,还是庄主的通房丫鬟。”
“我这不是还没通房你吗!你怎么能这么说!”邱齐云的肺都快被梨若的话气炸了。
“可是山庄上下都知道梨若是庄主您的通房丫鬟了啊!”梨若苦着一张脸说。
邱齐云脸也苦成了一团,双手捂着脑袋;半晌,留下一句话:
“我会给你找好人家的,这段时间里;你就留下做普通丫鬟伺候,对别人也要说清楚,我没有跟你同房过,所以不许对别人说你是通房丫鬟。”
梨若闻言立马欣喜跪在地上道:
“谢谢庄主肯留下梨若。”
“没事,该干嘛干嘛去吧……”邱齐云揉着头,心想;其实自己也是有点反应过度,身正不怕影子斜,留下这丫头也没什么大碍;原本这种事,邱齐云不想谁也勉强不得他。
只是邱齐云并未深究这件事真正的缘由。
第三十一章:进退两难
平心而论,梨若确实比一般的丫鬟做事周到;也细心,很多时候这丫头就像能猜到邱齐云的想法一样;对邱齐云的脾气秉性居然是很了解。晚上看账本子晚了,会准备一些提神的茶水和点心,早上看邱齐云没精神就会弄些清单适口的早饭;天气冷暖也会给邱齐云适时添减衣服被褥。
慢慢地,邱齐云也习惯梨若在身边;这丫头有一点好,就是不越礼;有时候看邱齐云心情好也会和邱齐云说上几句话,但从来不会提同房的事儿。和普通丫鬟也没什么区别,倒是有了她的照顾,邱齐云也没在意自己的姐姐慢慢越来越少来看自己,偶尔问起时候,都说他姐姐在屋子里照顾顺儿或者在忙些女红针织。邱齐云觉摸出来不对劲是在一天午后,算上那一天,他已经有一个月未见过自己的姐姐邱双云了。
邱齐云也是在吃饭的时候想起这件事,便问身边的梨若:
“怎么最近都没见到夫人?”
梨若柔声道:
“听说,前段日子夫人偶染风寒;一病起来就一直在卧床,连少小姐这些日子都是交给奶娘照顾的。”
“请大夫去看诊了么?”
“看过好几回了,开得药服下也没什么好转。”梨若笼着袖子为邱齐云夹了菜放在邱齐云面前的空碟里。
邱齐云放下筷子:“告诉福伯,下午我不去剑舍了。”
“是……”梨若神情复杂地盛了一碗清汤放在邱齐云手边,“是要去看夫人吗……”
邱齐云微微点头,拿起一旁的绢巾拭了拭嘴角。
邱双云的住处离着邱齐云的地方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因为是招赘的女婿,所以邱双云和夫君也住在名剑山庄的地界里。在山庄别馆里,清新雅致;邱齐云到的时候,屋子里外只有稀稀落落几个仆人懒洋洋伺候着。
要敲门时候,正遇到邱双云的贴身丫鬟翠黛端着药渣路过;见到邱齐云就一欠身行礼到:
“见过庄主,见过梨若姐姐。”
“起来吧,夫人身体怎么样了?”邱齐云问。
“回庄主,夫人这两天喝了药,好一些;能吃些东西了,这会子正在睡呢。”翠黛道。
“大夫有没有说到底是什么病,怎么都半个多月了也不见好齐全?”邱齐云问道。
“大夫只说像是风热,可能是中了邪气。先开药吃着,看能不能慢慢调养好起来。”丫鬟翠黛垂下眼帘。
“我看她一眼去。”邱齐云道。
翠黛忙道:“庄主使不得,夫人才睡下;而且大夫说了这风热会传染。夫人连姑爷和少小姐也不让见,更别说是庄主您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邱齐云转头看梨若。
“既是夫人和大夫的意思,庄主咱们还是回去吧。”梨若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别开眼神,拧着手上的帕子。
回到屋子里,邱齐云坐在案前;梨若侍立在旁。
“是不是夫人这次病得厉害?”邱齐云低声问。
“是。”梨若声细如游丝,“夫人自诞下少小姐以后身子便开始不适,一直是药不离身了;大夫也看不出是什么病,现如今用药汤吊着命。姑爷也出去寻访名医希望能治好夫人的病。”
“这么严重,怎么不早和我说!”邱齐云拍案而起。
梨若吓得连忙跪下道:“夫人吩咐我们不准告诉庄主,怕耽误了庄里的事物;夫人让梨若伺候庄主也是怕其它丫鬟不能尽心照顾庄主。况且现在也不方便去看夫人,大夫说现在夫人身体羸弱,受不得叨扰。”
邱齐云扶着额头,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
“庄主!庄主!”梨若扶不住邱齐云,只能勉强拽住邱齐云不让他摔在地上。
邱齐云醒来时,靠躺在榻上;梨若站在一旁哭。
“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能救得了姐姐?”邱齐云喃喃道。
梨若一边用帕子抹着眼泪,一边摇着头:
“这都是天命,只能盼着姑爷早日找到名医能救得夫人的命。”
邱齐云突然仿佛想起了什么,撑起身;走到桌案前,提笔就写了一封信。吩咐梨若道:
“把鸽舍里羽色灰白的那尾鸽子取来。”
梨若忙小碎步着跑出去,小一会儿提着鸽笼进屋。
邱齐云把信笺卷好,抓出鸽子;把信放进在鸽子抓上信囊里。顺了顺鸽子羽,便把鸽子放在窗口,那鸽子咕咕叫了两声就展翅飞起。不时,就消失在苍穹中。
那是天外楼训好送信的鸽子,邱齐云记得天外楼有位医术了得的姑娘。
三天,邱齐云辗转难眠;他想起自己骂凌萧像玄卿一样不择手段,不知现如今,凌萧愿不愿意帮自己。
第四天,天外楼的‘赛华佗’上官燕姑娘带着徒弟瑾儿赶到,不等休息就由邱齐云带着去看诊邱双云。
邱齐云也借此机会看到了自己的姐姐,他都难以相信在床上躺着那个瘦得只剩骨架的人是自己的亲姐姐。
上官燕用丝绢垫着邱双云的腕子把脉,又看了舌苔和眼睑;隔着衣服触诊了身上。神色凝重地示意屋外说话,邱齐云急忙随着上官燕出了屋子。
“夫人气息和脉象都极弱,方才触诊,夫人腹内有几处瘿瘤。现在看来,神仙也难救了。”上官燕一边擦手,一边从药箱里拿出笔墨;摊开药方纸,“这病本来就凶猛,一般人从发病到殁也不过是一个月的光景。我现今只能开些药让她服下减轻些身体上的痛苦。”
“就不能治好吗!?”邱齐云不能相信。
上官燕停下笔,抬头:“邱庄主,不是人世间所有病都能被医治好的;不然人就不会有生老病死了。”
按照上官燕开得方子,给邱双云喂下药;不多时,邱双云便醒过来,都能开口说话了。
邱齐云坐在床边,邱双云靠在床上;骨瘦如柴的手扶着邱齐云的手道:
“姐姐没什么心愿,只怕以后走了;没人照顾顺儿还有你。”
邱齐云眼睛直发热,道:
“姐,你别说了;你这病能治好。”
“你看你,从小到大就是这样;一撒谎就别开眼睛不敢看人。”邱双云微微笑道,“我的病,我心里明白;所以我交待自小跟着我的梨若照顾你。要是能趁我还没走,能看到你们成亲;就更好了……”说着邱双云猛烈咳嗽起来。
邱齐云忙为邱双云抚背,邱双云却摇摇手:
“齐云……你说当初那个玄卿对你多好,到头来说撇下你就撇下你;我就怕你一辈子孤独终老,晚年凄凉,原本我身体好的时候我想凡事家里有我这个女人来照应还好些,可现在我身体不济了……”邱双云又咳嗽起来,“我想来,你一直不给梨若名分也不好……”
“求您别说了!”梨若哭着跪在邱双云床前,“梨若只是区区一介贱婢,夫人自小待梨若跟亲生妹妹一般,夫人让梨若跟了庄主,梨若便发誓此生不嫁他人,一心一意侍奉庄主;求夫人不要再说了。”
邱齐云面无表情,缓缓站起身;用手抹去眼角的泪痕。
“吩咐下去,为我准备婚事。”门口的管事听到邱齐云这样说,虽惊讶,但还是领命退了下去。听到这句话的梨若没有半分开心反而越发的难受……
只有躺在床上的邱双云露出了如释重负般的表情。
在邱齐云心里,谁都不比亲姐姐邱双云重要;他从没见过自己的娘亲,从懂事起一直都是姐姐像娘亲一样为邱齐云操持一切。这次,邱齐云没办法对着将行就木的亲姐姐说不……当邱齐云走出屋子的时候,他不忍看身后泣不成声的梨若;‘有些事,真的不是你想选择便能选择的。’他想起当年尹昌对他无奈说起的这句话。突然间,邱齐云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第三十二章:成婚
名剑山庄上下开始筹备婚事,在这场婚事中;只有两个人闷闷不乐,一个是新郎——庄主邱齐云;另一个就是新娘——梨若。
邱齐云整夜坐在书房里,酒都被整坛整坛地抬进书房。
虽然旁人羡慕不及,梨若却也是整夜以泪细面。
很快,名剑山庄庄主要成亲的消息就传遍了武林;天外楼的探子一晚上已经来来去去了好几拨。
天外楼楼主凌萧第一次得到消息的时候是不信,第二次依旧怀疑,第三次才整个人都愣住了。
另一头,
京城里王爷府已经开砸了,长乐王爷大发雷霆。连王府外的大街上也能听到王府里瓷器并碎的动静。
邱齐云扶着额头,灌了一夜的酒,没醉不说;这会儿头疼欲裂。一个管事手下的小力巴推门进来道:
“庄主,福伯让我来回庄主说都准备停当了;帖子也都发出去了,明个行礼。”
“知道了,退下。”邱齐云深吸一口,躺靠在椅背上淡淡道。
小力巴退出屋子,邱齐云扶着桌子站起身;摇晃走了几步后,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待邱齐云再醒,红色的新郎袍子已经叠好放在床头的红木架子上了;听到屋里有了动静,几个丫鬟忙不迭端着温水汗巾进屋行礼。
“什么时候了?”邱齐云揉着额头。
“庄主,您已经睡了一整日了;快到行礼的时候了。”
邱齐云面无表情,撑着床架子站起身;漠然道:
“更衣吧。”
邱齐云穿着礼袍子,在里厅也能听到大厅里人声鼎沸;邱双云被侍女扶着坐在高堂位置。侍女将连理红绫的一头端到邱齐云面前,另一头捏在梨若手中;此刻梨若木然站着,金凤发冠上着鲜红的盖头。
邱齐云走到梨若面前,拿起软帕擦去梨若面颊上的泪痕;
“今是咱们大喜的日子,哭什么。”
梨若听到这句话,眼泪又滚下来。
当日,当着众宾客的面;邱齐云亲自持着梨若的手从幕纬后走出来,人们无不小声赞许这名剑山庄的庄主真是疼爱新婚妻子。只是谁读不懂邱齐云脸上那抹淡淡的无奈,和新娘扑簌而落的泪水。
走到堂前,侍女们摆上绣着鸳鸯的蒲团;就在跪下的那一瞬间,邱齐云轻声对梨若说了一句:
“对不起。”
梨若闭上双眼,她早已认命了。
就在邱齐云与梨若行完夫妻对拜之礼后,邱双云也面带笑容安然地合上了双眼。
当夜,喜帐红帘都被撤换下来;喜堂换成了素白的灵堂。
邱齐云头戴孝麻,梨若也是一身孝服;抱着尚未学会说话的顺儿跪在灵堂前守夜。顺儿不知出了什么事,小手里捏着她母亲为她缝出来的小老虎依依呀呀地玩。探子来报,出门已经半个月的姑爷失了联系好几日了;如今生死未卜,邱齐云吩咐那些探子下去继续找。
邱齐云转眼看到梨若怀中的顺儿,心中不免酸楚;这样一来顺儿便更是孤苦伶仃了。
他轻抚顺儿的头,默默道:
“以后,顺儿便是我女儿了;随我姓邱。让福伯去祠堂把顺儿的籍名入到我名下。”
梨若看邱齐云,邱齐云扯出一个淡笑:
“你便是顺儿的娘了,亲娘的事等顺儿长大了再对她说。”
梨若抱着顺儿,微微颔首;如今,也只能如此。
入夜,顺儿困得不行;梨若将顺儿交给乳娘带下去睡了,自己和邱齐云一起跪在灵堂前守夜,邱齐云将纸钱一小叠投进火盆里说:
“你也下去歇着吧。”
梨若接过纸钱,轻揉开纸页,一张一张分开投进火盆道:
“今日大起大落,我倒是也不困;以前要伺候人,一整晚不睡也是常有的事。”
邱齐云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抬眼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熟悉的身形和面具。
凌萧站着门口看着邱齐云,邱齐云冷冷道:
“你怎么来了?”
凌萧不说话,迈步进了大堂;走到邱双云灵前,取出三支香,点燃;跪拜后奉在香炉里。
这时候门口多了几个侍卫,长乐王爷李远志也匆匆到门口;才进门就问:
“齐云,这是怎么回事!”
邱齐云跪下行礼道:“草民的亲姊病故。”
李远志喝退下身边的侍卫,快步走到邱齐云面前;一把抱住邱齐云:
“你为什么不早与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