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到他家已经一个多月了……
陈子然抱着膝盖安静地缩在沙发里，苏阳坐在对面的椅子里，提着青花瓷茶壶，给茶杯注满茶水。
“干嘛啊，这架势，要和我谈？”
陈子然微微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他，突然想起要泡茶，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没什么可谈的，安静地坐会儿就好”
苏阳只是轻轻回答了一句，端起自己的茶杯慢慢喝了一口。
“神经病……”
自从昨天傍晚在玄关的争吵以后，两个人的心情都跌到了低谷。一切矛盾似乎都在那天晚上暴露无遗，仔细想想，或许也该是安静下来，各自好好反省的时候了吧……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这真的还有用吗？
“这样安静地坐着，喝杯茶，好好地，冷静地反省自己，反省自己这么久以来的所作所为……”苏阳平静地喝着茶，热气顺着杯子的边缘飘出，缓缓消散在房间上空。
“好好思考，自己做过的那些决定，为什么要做，做了之后后不后悔……”
“别搞得这么玄乎好吗，我最讨厌听这些了……”陈子然嘀咕着，把腿更用力抱紧了些。
“当然了，我不指望你这样的家伙会反省。”苏阳轻轻摇晃着被子里的茶水，看着雾气弥散，“但是，如果只有你一个人胡闹的话，或许还不至于发展到昨天那样的情况……”
“你什么意思啊……”
“一直以来，我都在埋怨你的任性妄为，不管是嘴上还是心里都是如此。”苏阳轻轻放下茶杯，面色平静，“但是，当我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自己也变成了一样的人的时候，事情似乎已经变得难以收场了……”
“……”
“不过只有一个人反省也好，好好想明白自己不能自制的原因是什么，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苏阳说着，重新端起茶杯，放到嘴边抿着。
挽回吗？
听到这两个字，陈子然的心里一阵苦楚，主要有机会，他果然还是想要回到原来的样子吧，
回到自己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和新恋人开始完美的新生活的那个时候……
陈子然忍不住低头，把脑袋埋进膝盖里。
大门口突然传来了门铃声，苏阳放下杯子，走向玄关打开大门。大门外，安生正微笑着出现在自己的门口
“安生？”
“恩，是我。”安生轻轻打着招呼走进屋内。
“怎么是你？”
“怎么，不欢迎我吗？”
“啊，不是不是，只是……因为你是有钥匙的，按门铃的时候，我没想到是你。”
“因为偶尔，我也想看你亲自为我开门的样子啊。”
安生笑着看着苏阳。听到这样的话，苏阳多少有些惊讶，印象里，安生并不是一个爱开这样玩笑的人。
“明天不是平安夜吗？”安生走进屋里，将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放，“今年的圣诞想陪阿阳你一起过。”
“啊，这样啊，当然好……”
“这段时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我们见面的机会不多，短手机短信也不方便每天都交流，所以，想找个时间，和你一起好好过一个晚上。”安生说着，向苏阳走来，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微笑着的安生，似乎显得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让苏阳有些不太自在地往后倾了倾身体。
“阿阳，今天可以住在你家吗？”
“啊这个……没问题啊……”苏阳点点头，语气里带着点窘迫，背后的沙发上缩着一言不发的陈子然，经历了这些天的事情之后，安生的到来，似乎真的不是个合适的时间……
“阿阳，你怎么不看我？”
安生的手突然轻轻碰到了自己的脸。
“那个……家里酱油没有了，我先下去买瓶酱油去。”一边说着，苏阳小心地从安生的面前移开，今天的安生总给他一种莫名其妙的怪异感觉，苏阳揉着头去开门，自己是不是又犯了胡思乱想的怪毛病，还是先下楼去冷静一下吧。
“慢走。”安生移到他身后，帮他披上大衣，看着他穿好鞋子走出玄关，伸手帮他关上了门。
屋子里，只剩下了他和陈子然两个人。
“子然？”
安生突然喊出自己的名字让陈子然吓了一跳，勉强地点头答应了一下，陈子然看着安生走到自己身边，坐进旁边的沙发里。
“不知不觉，都过了这么久了啊。”
安生保持着微笑，看了眼墙上的挂历，“因为阿阳的关系，我们认识了也已经一个多月了吧？”
“啊……是啊……”
不明白安生突然说出的话是什么意思，陈子然只是尴尬地应和着。
“这青苹果是你买的吗？”
安生伸出手去，拿起桌子上水果盘里的青苹果，放在面前仔细端详着。
“啊，是的……”陈子然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看着身边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当今天的安生坐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古怪的气氛，让一直都小动作不断的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也对啊，你这么了解他，不会不知道他喜欢吃苹果吧”
“恩……其实还好吧……”
“知道他感冒的时候要吃苹果，吃东西不能吃鱼，晚上唉踢被子等等等等，这些，你似乎都很清楚呢……”
“那个……”
“不过呢，这也只是你以前认识的那个苏阳吧？”
安生漫不经心地说着，将苹果放回原处，突然说出的这句话让陈子然忍不住一抖，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真的很了解他，了解他以前很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的所有的习惯，不过，那只是以前而已。”
不知道什么时候，安生脸上的微笑变得让人紧张起来，陈子然惊讶地看着他，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他和苏阳……
“在我遇到他之后，他渐渐开始能够吃鱼，晚上有我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从来都不会踢被子，还有，现在的他，比起青苹果来更喜欢红苹果，这些你都知道吗？”
“安生……你……”
“陈子然，你可真够狡猾的……”
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陈子然看着安生变得冰冷的面容，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长时间以来，因为他的好脾气，自己总是可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玩着这样那样的小把戏，仗着对方始终保持着友好而肆无忌惮。然而，当他终于拿下微笑的面具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自己却顿时懦弱得一无是处……
这样的自己有什么立场去面对他呢？面对一个没有任何过错的，原本应该是苏阳真正恋人的人的视线……
“因为苏阳的关系，之前我还一直都把你当做朋友在对待，”安生往自己的方向移动了一些，靠近耳边，小声地说着，“现在想起来，我真是把狼放进屋里了，还觉得那是条可爱的小狗的傻瓜啊……”
“我……”
“说实话，我曾经想到要退出，可是当我冷静下来之后发现，问题并不在阿阳身上，而在你，陈子然……”
安生轻声在自己耳边说着，丝毫没有要暴跳如雷的倾向，然而陈子然却已经感自己无法动弹，浑身冰凉。
“因为你的回来，让他产生了你们依旧还是恋人的错觉，要是没有你在他身边的话，他很快就会想起，他现在真正的恋人是谁……”
“这……我……”
“不过你放心，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如果有人知道适可而止的话，我可以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愿意见好就收的话，以后大家还可以继续做朋友。”
“安生……”
“在某人出现之前，一切都很平静和完美，如果他能够及时清除自己的身份和现在的真实状况的话，我想，什么都还有回头的机会……”
“……”
“陈先生，我真心地奉劝你，回头是岸。”
安生慢慢离开耳畔，脸上的表情平静地让陈子然感到害怕。他没有想到，事情暴露的这一天，面对安生的威胁，他会底气不足到毫无还击之力……
自己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我回来了。”
正在这时，苏阳推开门回到屋里。安生的脸上恢复了平日里温柔的笑容，站起来，走向门口的他。
“你回来了吗？”
没等苏阳反应过来，安生已经凑到自己面前，伸手搭在了自己肩膀上，他正想说什么，安生突然伸手轻轻落下他的头，吻在他唇上。
“安生？”被安生突然的行为愣了一愣的苏阳，眼角的余光扫到了沙发上迅速扭过头的陈子然，忍不住一皱眉头。
“没事，只是想亲亲你而已。”安生顽皮地笑着，把头靠近他怀里。苏阳尴尬地站在玄关，看着怀里的安生，和沙发上的陈子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直到夜深了，陈子然都还是垂着头什么也不说，只是安静地回到了书房。苏阳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书房的门。自己下楼去了一趟之后，陈子然似乎变得更加消沉，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那，安生你睡我的房间吧，我今天睡沙发就可以了。”卧室里，苏阳从床上拿起自己的枕头和被子就要往客厅走。
“为什么呢？我们睡一起不就好了吗？”看到自己准备离开，安生突然走到面前，悄悄挡住了去路。
“可是……每次来都让你和我挤在一起，总感觉不太好。”苏阳表情尴尬地耸耸肩，“毕竟你是客人，总让你和我打挤，似乎有点……”
“客人？阿阳，我们明明是恋人啊……”
安生的表情突然变了，变得柔和，又充满了欲望，慢慢向自己靠来，整个拥进自己怀中。这样的安生让苏阳忍不住往后退，一不小心跌在床上。
“阿阳，你讨厌和我睡在一起吗？”安生爬到自己的身上，伏下来，呼吸的气息几乎喷在自己脸上。苏阳突然有种想要逃避的冲动，可是被安生不同以往的气息扣在了床上，哪里也去不了。
“安生……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窗外传来了微弱的轰鸣声，似乎有雷阵雨快要来袭。苏阳顿时想起了睡在一墙之隔的书房里的陈子然，那个最害怕打雷的陈子然……
“阿阳，为什么要逃避我……”
安生靠近自己的脸让他感到不知所措，眼看着身上的他伸手解开自己的衣服扣子，苏阳难耐地望向背后的墙，一墙之隔的那边，就是陈子然所在的卧室……
“安生别这样……陈子然……他在隔壁，会听到的……”
“子然说过他不介意，对吗？”
安生轻轻覆上苏阳的唇，再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窗外的雷鸣变得一声比一声响亮，陈子然蜷缩在被子里，抱着头，紧闭双眼，浑身颤抖。隔壁传来的两人欢爱的声音，伴随着雷声一起，一声一声地炸进他脑袋里……
不要！不要！
他在心里大喊着，可是这一切，完全没有要为他而停止的迹象。孤独和绝望感像魔鬼一样缠在他身上，让他难以忍受地越缩越紧，无处藏身……
“安……安生……”
苏阳艰难地克制着自己的声音，看着在自己身上上下起伏着身体的安生。从没想过，一直都带着腼腆气质的他，居然会这么大胆地骑在自己身上，用身体诱惑自己……
“阿阳……别……别逃避我……啊……”
安生面色潮红地伸出手臂，抱住苏阳的头，紧紧贴着他的脸，喘息着，扭动着腰，让苏阳在他的身体里进进出出。
“阿阳……我爱你……啊啊……”
“不……别这样……”
苏阳无力地望向身后的墙，这边是安生，那边是陈子然，被夹在中间的自己，到底如何是好……
窗外的雷轰鸣着，伴随着雨声，和屋内的声音，一整晚。都没有停止……
17、他的拥抱
第二天坐在一起吃早饭的时候，陈子然的精神差得让人担忧。
一夜没睡让他的眼圈乌黑，恍恍惚惚地吃着盘子里的麦片粥，一声不吭，看起来就像失去了意识一样。苏阳忍不住地一次又一次偷看他，就在身边，安生安静地给自己的面包上抹着果酱，对陈子然毫不关心。
“噼啪！”
一声玻璃破碎的响声传来。陈子然低头看向自己因为恍惚而不小心碰翻的水杯，在地上摔碎了一地。
“怎么了？”
“没事……我来捡……”
陈子然弯下腰想去拾起地上的碎片，颤抖的手指却不小心被玻璃碎片划破出血，痛得他嘶了一声，苏阳走到他身边，看到地上的血迹，拉起他的手。
“别碰啊，很危险的，你看，手指划破了。”
“没事……”
“过来，我给你处理一下。”
苏阳拉着陈子然到沙发里坐下，转身去药柜里拿消毒液和纱布。安生冷冷地看着他的举动，默不作声地转到厨房拿出扫把和簸箕，将地上沾着血迹的玻璃碎片扫进簸箕里。
陈子然安静地看着苏阳用消毒液清理着伤口的边缘，深陷进去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专注的他。半晌之后，突然开口：“我准备要搬回去了……”
“搬回去？”听到陈子然的话，苏阳手里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我不能……一直住在你这里，差不多该走了……”陈子然低着头，声音微弱地说着。
“这……这样吗……”
苏阳只能应和着。
“我有个朋友是做搬家公司的，如果陈先生你有什么东西要运的话，他可以帮你算得便宜点。”安生平静地说着，走向垃圾桶，将簸箕里的玻璃碎片哗啦啦倒入其中。
“我……我有事，先出门了……”
“啊？等等，你的伤口……”
“不用了，别管我了！”
陈子然突然从沙发里站起来，直接冲到玄关门口，披上外套拿起包就推开门走了出去，苏阳急着想说点什么，可是最终只是看着陈子然碰一声关上了大门。
“阿阳，我先把碗碟收拾起来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