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警察疯了吧。
难道要他现在把这混球的手砍下来?
很快会有人注意到这里。
羽则是松开手,平静的将半截叉子塞入锁孔,拧断。
门外很快传来了空姐的声音,他们甚至开始撞门。
他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做出决定。
羽轻轻的叹了口气,低下头,在扎克的耳边低语道,“这可能会有点疼。”
咔咔!
两声脆响,扎克脸色苍白的看着他,似乎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羽扯下自己的衬衫纽扣,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将飞机水槽下面的螺丝拧开,然后爬了进去。
那里通向行李箱。
他必须要在飞机降落之前离开。
飞机很快开始了滑行,羽纵身跃下飞机,在行李架上随便拿了一件行李,躲进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如同他猜到的那样,警察已经包围了机场。
不过,他们似乎还没得到扎克的消息。
羽将顺手摸来的大衣穿上,戴上帽子,出关,坐上计程车。
他的手上还有血迹,虽然之前穿的衣服都已经扔在了货舱内,他的指纹警局也不会查到任何东西。
“先生,去哪里?”
“往前开就行了。”
羽低头看着手里三藩市的地图,心不在焉的哼起了调子。
“您是从日本来的?”司机与他笑着攀谈起来。
“嗯。”
“来旅游?”
“嗯,有什么好的酒店想要推荐的吗?”
“不知道您是想要来看什么?”
“只是喜欢西海岸的阳光罢了。”
羽轻轻的呢喃着。
像是那连绵的阴雨天气终于消失了,他轻轻的呼吸一口车窗外的空气,奇怪的松懈开始麻痹他的神经。
他彻底的自由了。
……
此时此刻,日本。
“我不管你说什么,我现在就要回去……”
“少爷,”真司跟在喋喋不休的阿圣身后,耐心道,“就算你回去了,他也不一定会在那里等着你。”
阿圣咬牙切齿的看着他,“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让他走!?”
“我为什么要拦他?”真司叹了口气,“他留在这里也不会改变什么,你应该清楚,少爷不会留在真田组帮你。”
“那么就让真田组见鬼去吧!”阿圣面色通红的怒吼着,“我不在乎什么家族的废话,我加入道家族事务是为了保护我的家人,现在,连我最重要的家人我都没办法保护,你让我怎么……”
“……”真司看着他,一言不发。
“FUCK!!!”
他扶着沙发,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片刻,闷闷的道,“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他在东京市找了一个旧电话亭给你打了电话,没有摄像头,他的护照你也追踪了,但是,机场却没有他处境的记录。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还留在日本……”
“不,他走了。”阿圣低低的道。
“……”真司叹了口气,刚要说话,一名保镖却着急的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说了些什么。
听不太懂日语的阿圣忍不住道,“出什么事了?”
真司沉默了。
“你找到他了是不是!?”阿圣兴奋的抓住了真司的衣领。
“扎克·克莱斯顿被人在飞机上割了动脉,凶手在飞机降落前就已经下落不明。”
“在哪里!?”
“旧金山。”
一定是他!
阿圣感觉到自己每一根神经都好像兴奋了起来,他迅速的跑进房间里,三下五除二的往箱子里塞了几件衣服,拿了护照和钱包。
“你不能就这么走,”真司怒道,“任性也要有一个限度,你让我怎么跟山口家的人解释?”
“告诉他们我突发疾病,出国疗养,或者是国外的亲戚重病……随便你。”
“你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他,这已经是几个小时前的事,他完全可能已经上了另一架飞机……”
“我知道他在三藩市的几处藏身地。”
“龙介少爷在加利福尼亚的势力渗透到没一个角落,你只要打个电话就可以让他们开始搜索……”
“叔叔只要闻出真田组的气味都不会现身,只有我去,他才会出来。”阿圣淡淡的道。
真司咬牙,“少爷为了保护你,差点把命搭进去,现在你还要让自己不带任何保护的去找他?”
“我会没事的。”阿圣转过头,将抽屉最底下的手枪迅速的拆成几块,然后装进了行李箱的拉杆内。
“我已经跟随了真田家三位家主,我不可能看着你去送死!”真司抓住了他的手腕,一字字道,“你就算不在乎我怎么想,至少想想少爷,他为你付出了多少东西,才能让你站在这里。你决定要振兴真田家,难道在这个节骨眼上要就此放弃?”
阿圣已经走到门边,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过头看着真司。
“如果我就这么失去他,那么,我得到的这些东西,都没有任何意义。”
……
羽打开了电灯的开关。
房车内的灯亮了,他走到床边,躺下。
屋顶上还有这上次AK留下的弹孔,密密麻麻的——有时候还会漏雨。
也许是到了退休的时候了,虽然这不是他计划好的一切,不过,在水槽的下面,藏着他已经准备好的退休金,用塑料布包裹着的现金。
只要几天的时间,他就可以开着车前往墨西哥。
扎克说的对,那里是罪犯的天堂,再适合不过的新生活。
一个好地方——可以去忘记一切。
他的左手一直藏在袖子里,断裂的手腕和大拇指骨头虽然已经接好,但还是阵阵的抽疼——虽然借着旧伤勉强脱出了那副手铐,但是这会儿,却好像连拳头都没法子握紧。
走到水池边,他打开龙头,让生锈的自来水放了会。
还是一阵阵的刺痛。
羽轻轻叹了口气。
骨头终究还是会长好,不过,这样一来,多半真的要留下病根了。
狙击枪恐怕这辈子都拿不了了吧。
之前手腕在下雨天的时候就有些隐隐作痛,无名指有的时候甚至会失去感觉。
头发长了,乱糟糟的甚至连眼睛都盖住。
羽伸手摸了摸,看着天花板上一个又一个的小洞,美国议会,便恍恍惚惚的睡了过去。
他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冷不防的,屋顶上一滴水落在了他的脸上。
难道要开始下雨了。
他揉揉眼睛,向窗外看去,发现天竟然已经黑了。
很久没有睡过这么久了。
他蜷缩了手脚,一只手将早已发霉在身上盖好。
警察还在找他,什么时候找到只是时间的问题,他得趁着天黑越过边境。
外面一阵引擎的声音传来,羽警觉的翻身下了床,他娴熟的拿起手枪,反手敲了一下弹夹。
车灯在靠近这里的时候熄灭了。
杀手看到了从车上下来的那个人影。
他本能的愣了一下,只是一秒的时间,那个人就扑了上来,六英尺的个子一下子就挂在了他的身上。
羽摇晃着没有站稳,他向后退了几步,坐倒在地上。
“你这混蛋!你真的在这里!”
阿圣的声音里,像是隐约的带着一丝哭腔。
羽一时间竟然忘记了骂他,只是不知所措的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像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半晌,他才想起来自己要问什么。
“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再不辞而别……”他嘟哝着,狠狠的啃上羽的嘴唇,动作霸道。
不知道为什么,羽却感觉到了眼前这个人呼吸的颤抖。
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杀手告诉自己,他看了一眼手上的枪。
他还是可以打断阿圣的腿,然后无声无息的离开……他从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要去什么地方。
——事实上,现在他也不知道。
Chapter41
羽倒了一杯水递给他,打开桌上的无线电接收器,“抱歉,我很久没有在这里住了,没有咖啡或者是茶。”
阿圣抬起头看着他,轻轻地道,“你要去哪里?”
“离开这里。”
“你不准备告诉我你去哪里?”
沉默。
阿圣勉强的笑了笑,“那么,你什么时候回来?”
回答他的依旧是沉默。
“你不打算回来了。”
“我快要三十岁了,退休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避避风头,过几年再回来。”
阿圣没有说话,他去拽羽的手时,杀手却避开了。
“你的手怎么了?”阿圣低低的道,“让我看看。”
“没什么事,断了几根骨头。”
羽将另一只手藏在袖子里,慢吞吞的走到床边,坐下,
“我该走了,警察迟早会找到这里来,我也许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
“不!”阿圣用力的摇了摇头,“我不会……”
“阿圣,”羽轻轻的唤了他的名字,“你和我不一样,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所以你必须要走下去,无论它通向哪里。
“不……”阿圣抿起嘴唇,他抑制住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用力的握住羽的另一只手,“求你,不要这样!”
“我……”
原本安静的无线电对讲机忽然响了起来。
——我们已经在目标XX之外,还没有看到任何人,over。
他们来了。
羽马上站起了身,走到水槽边上,将下面放着的一个满是灰尘的帆布包拽出来,然后将手里的枪扔给了阿圣。
“警察来了。我杀了扎克·克莱斯顿,他的父亲原来是警察局的局长。”羽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把我的下落告诉任何人了吗?”
“我告诉真司你在旧金山,就算他要找你,也不会来这里……”
“事情不太对。”羽喃喃着,“他们找来的太快了。”
他走出房车,阿圣的车内。
“我们向哪里走?他们一定会堵着南边的交通要道。”阿圣坐在了驾驶的位置上。
“往南二十英里的地方,有个旧的下水管道排水口,一直通往格兰德河(美国和墨西哥的边境河流)的下游。”
“但是……”
警车已经出现在道路的尽头,羽回头看了一眼,怒道,“快点开车!”
荒无人烟的公路上根本毫无掩蔽物,扎克踩下了油门,本已减速的警车呼啸着追了上来。
子弹砰的打碎了他们的反光镜,羽压低头打开手枪的保险,打开车门。
他转身一枪打破了轮胎,一辆警车嘎嘎的歪向路边,撞上了另一辆。
“我们跑不掉的,前面一定有路障。”阿圣大声道。
“那地方已经不远了,继续向南。”
如同阿圣所说的那样,公路上的路障就在前面大约半英里的地方,他慌张的看了一眼羽,杀手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
“继续开车。”
看上去他似乎准备冲过路障,跟在后面的警车也开始了加速。
这简直像是一场噩梦。
或者是自杀?
阿圣紧张的几乎快要无法呼吸,然而,就在还有一百英尺的时候,羽忽然大声吼道,“刹车!!”
……
地面留下了两道很深的刹车痕迹,他们的车在混乱中向着公路的护栏撞去。
砰砰砰砰。
枪声似乎响起,被打中油箱的警车几乎擦着他们的车身飞起,在一片火焰中摔在了另一辆警车上。
大多数的追击者还是停下了。
羽的车翻在了荒野上,猛烈的撞击,让他只能匆匆的抓住安全带。
气囊将他抵的死死的,几乎快要无法呼吸。
尤其是受伤的左手,好像快要断掉一般。
他听到了警察下车的声音。
羽做了一个深呼吸,他将手伸出车外,向着那边开了几枪。
警察马上开始寻找掩体,他则是利用这几秒的时间爬出了车外。
“阿圣?”他喊着这个名字。
在驾驶座上的年轻人哼了一声,忽然张开嘴,痛苦的呻吟道,“这里……”
“你受伤了?”
“我不知道,我的腿很疼……”
羽费力的将他拽出车外,车窗上的一小块玻璃深深的扎入了他的小腿。
“看上去没事,没有碰到动脉,”羽将他的胳膊架上自己的肩膀,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树林,低声道,“那地方不远了。”
“天哪,好疼……把我扔在这里吧。”阿圣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点小伤口而已,还没到你作烈士的时候呢,站起来!”
这也许真的是太刺激了。
后来,阿圣想。
子弹几乎就擦着他的耳朵,灼烧的痕迹让他痛的想要大喊大叫,但也许是肾上腺素的缘故,他一个字都没来得及喊出来就已经被羽推入了那散发着恶臭的排水口内。
“唔……”他摔在地上的时候,牙齿不小心咬破了嘴唇,一片猩甜。
羽在他的身边落下。
“不行,我不能走了,我的腿……你得帮我把那东西拿出来!”
黑暗中,他看不清羽的脸,只能可怜兮兮的哀求着。
羽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摸索了一会,用两根手指捏住那片玻璃,然后用力的拽了出来。
“Oh,SHIT!”阿圣几乎疼的眼前发白,他紧紧的抓着羽的肩膀。
“把你的T恤撕下来。”羽的声音很轻,轻的甚至有些奇怪。
阿圣马上就照做了,他胡乱的包扎了一下伤口,然后扶着墙,摇摇晃晃的从污水中站起来。
“好吧,我想我还活着。”
“在烟雾弹还没下来之前,我们得快点走。”
“我知道了,该死!”他看了一眼羽的那个帆布包,“是时候丢了你的养老金吧?”
“这里面只有四万块。”羽将帆布包递了过去,阿圣疑惑的将之打开,眼睛顿时亮了。
里面装了两把勃朗宁,霰弹枪,还有六个手雷。
“我们看上去还能跑得掉,另外一头有多远?”
“……”
“当我没问。”
阿圣拿起霰弹枪,马上抬起手对着上面探头下来的警察开了一枪。
“我们该走了。”
老鼠悉悉索索的声响让阿圣感到紧张,好在腿上的伤口让他的意识保持在清醒状态。
只有些稀稀疏疏的阳光从头顶的缝隙中落下,阿圣扶着墙慢慢向前走着,接着微弱的阳光,他看到衣服上竟然红了一大片。
虽然感觉到潮湿,但他也只以为是刚才摔下去的时候浸湿了衣服。
“叔叔?”阿圣呆呆的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羽的呼吸有些微弱,他疲惫的转过身。
他的黑色T恤已经被大片的鲜血染红,阿圣看着满手的鲜血,惊愕的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