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在脑袋里抹杀掉某段重要的记忆。」
听到这里的莫宇,不禁眉头深锁。人会瞬间丧失记忆……?也许他可以确信,这应该是黑睦冲一向惯用的毒药吧?
让人的大脑失去短暂的记忆,虽然不危害人体安危,但却是一种非常歹毒的作法。
「老实跟你们说吧。其实我自己……也想不起来自己是为了什麽而来的,就算你们要我说出聘请我的老板是谁,我是
真的什麽也不记得了。」
莫宇沉静地轻吐一气,缓慢的继续说道:「到底是长什麽样子——」
「每当我这麽想时,脑袋里好像隐约有浮现一张模糊的脸,可是却完全没有印象。」
「如果想再深入去思考这件事,我的太阳穴就会痛得像是被钻子刨开那般剧痛……」他貌似煞有其事地攒蹙著眉,乾
脆将错就错的将事情轻描带过。
只不过——
为什麽我要袒护那个家伙啊?莫宇,你这笨蛋!
「……是吗。」夏志钦严谨地注视他,炽热目光如两道刀锋在他脸上仔细地来回摸索著,想找出有没有一丝说谎的可
能性。
过了半晌,他放弃地叹息,旋即将抽了一半的菸捻熄在铁桌上。
「喂,你还记得萧岚峰吧。」
听见这万分熟悉、熟到不行的名字,莫宇突然身子一震,怒道:
「废话?我当然还记得!」
当然,还记得……因为他不曾忘记过,当时的岚峰也是为了「毒品」死的。
只是不同於的是,他并不是个善於贩卖毒品的人,也不是个会去吸食毒品的人,更不是想缉捕所有和毒品有关的人。
他不过是为了救一名患了毒瘾,差点被一群工厂外劳轮暴的少女,结果不幸遭人乱棒围殴、受到重伤然後丢弃在荒郊
野外,而幸免的那位少女急忙拨打电话,联络了附近的医院将他送往医治,却宣告不治……当场死亡。
死於大量脑出血。
岚峰始终是名勇敢的战士。在死前,也仍旧坚持自己的信念,是个愿意为了生命而不停在和人生战斗的坚强男人。
当然他也不是不知道,岚峰喜欢那个女孩的心情。
可为了她葬送了自己前途无量的未来,岚峰还真够愚蠢的是不是?傻傻的……为了那个女的,愿意掏出自己所有的财
产替她大量购买毒品,就是不忍心看她受苦。
即使最後他劝过少女,别再吸毒了。
即使最後他对少女说了,他喜欢她。
可这一条珍贵的生命依然随风消逝了。
虽说他们以前背地里,其实是做著偷窃的不耻行为,但偷窃得手的宝珠饰品,却是全额变相转卖成现金,发放到各个
慈善救济机构、孤儿院,以及非洲难民的救援区。
而这,也是莫宇对岚峰暗自抱持著一种崇拜心态的地方。至於夏志钦和岚峰之间的渊源——他就不清楚了。
只知道那个人对於岚峰的死……有种比他还要纠葛万倍的强烈痛苦。
搞不好过了好几年,内心撕裂的伤口还是如当时一样,在背後隐隐抽疼也说不定呢。
「好,笔录结束。你可以走了。」
夏志钦神情暗沉地抿起唇,彷佛也回想起不好的回忆。
莫宇轻瞥他一眼,在走出门口时,回头说道:「喂!夏志钦。」
男人闻声与他对望。「你保重。」莫宇只是想对这个人说这句话。
夏志钦欲言又止地盯著他,旋即一笑:「……嗯,你也多保重。」
「下一次,可别再让我抓到你了啊,莫宇。」他挥了手臂,在莫宇离去前还不忘再出言讽刺他一下。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笨蛋!」莫宇咧嘴地朝男人比了个中指。
两人相视而笑,然後他转身离开。
其实我是知道的。
岚峰的死,你——是最难过的。
一直都看得出来……只是不想去理解。你这个家伙对岚峰无悔的奉献与照顾,还有那份异常的执著,究竟是为了什麽
。
两个男人彼此在内心怀念著,那已成了一段过往的亡灵朋友,眼眶红得跟什麽一样。
而眼睛里流转的,绝对是汗,不是泪。
男儿流汗不流泪……
他突然想到,萧岚峰生前可是最喜欢那一句话啊,就连到了临死前,他也是吐著好几口鲜血,死命撑著难看的微笑,
和哭得满脸通红的「香莲」说声温柔的道别。
对不起,不能再保护你了。
可是……我……爱你……
所以,要好好活下去唷。
连同我的人生,也一起努力坚持下去吧?
说到底,他就是个傻蛋。
和几个菜鸟警员聊了好久的天,在莫宇被警方释放出来、好不容易走出警察局时,他才发现原来时间已经差不多晚间
十一点多了。
像条孤魂野鬼般游走在街道上,莫宇想著自己该何去何从。
听那位带著黑框大眼镜的菜鸟警员说,叶成功……不,是黑睦冲所经营的贝尔蒂塔酒吧已被连锁查封了,而那个「家
」也落得相同的下场。
那麽,现在的自己要去哪?
时间都这麽晚了,也没有车次可以坐了。真是雪上加霜,凄惨不已啊。莫宇无奈地摇头叹气,忽然觉得人生没有目标
可言。
赚大钱?赚到大钱了又如何?可以开著高级跑车、住著豪华宅邸,然後随便勾手指就有一堆美眉任你选,吃香喝辣、
山珍海味,有什麽不好的?还真的挑不出缺点。
只是……只是这样的人生,肯定会感到很寂寞吧。
蓦地,莫宇想起了一个人。拉法西尔——他的前任老板,其实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感受吧?孤独、烦躁,缺乏人情的温
暖,想要寻求一丝慰藉。
讨厌,憎恨,无从发泄。
而人的强烈渴望,有时候,是连金钱也无法弥补。
莫宇落寞地自己下了个结论,他仰头看了天色,视线绕了一下周围,发现自己好像走进一个小公园。
这公园挺眼熟的?是先前来过的那座公园吗?他困惑地摸著下颚,长了些许胡渣,摸起来有点刺刺的感觉。
嗯,看来今天他是得露宿街头、喝西北风了……
套著皮鞋的右脚用力踢了地面上一块小石头,莫宇呆望著石头飞速地往前翻滚,不禁低喃地道:「那家伙……」
黑睦冲该不会是因为知道警察会来找他的下落,才故意将自己丢在那里不管,假借出外办事的理由,让他替他背负这
个黑锅?
差点就要被警方当成是贩毒的人,差点就要百口莫辩,不分青红皂白的被人关进大牢。
「我被你……骗了吗?」他迳自喃喃地说著,随即讽笑地扯了嘴角。
笨蛋啊,莫宇。他是个杀手,不骗你这傻子,他骗谁啊?不要轻易就被人蛊惑了,这次只是抓去警局喝茶聊天,下次
呢?
恐怕就直接丧命了!
挠了挠酸疼的颈项,莫宇叹气地往有著路灯照明的公园步道慢慢行走,忽地,前方一盏淡青色的路灯下,好像站著一
个人。
是谁站在那?他寒颤地绷紧全身肌肉,霍地停下脚步。
一双黑眼珠定睛地,想要看清楚那个人的面容究竟是「人」,还是所谓的「鬼魂」。结果没想到……「是你?」莫宇
震惊地盯著灯下的人,内心掀起一阵轰然悸动。
28
身形熟悉的高大身影,从绿清的灯光下缓步走出。
黑睦冲神情虽冷峻得没有一丝温度,但那双墨黑的眸子里却窜著一丝担忧的急躁情绪。
原来,他也会露出……像现在如此焦虑的表情来?
莫宇由微惊转为沉默,盯著他,两个人互相对望了许久。
他无奈地叹气,先行举手投降,主动打破这段寂静的气氛:「你这家伙跑到哪度假去了?」
「三天的时间还没到吧?」莫宇皱眉,在他走近自己面前,他听见对方有些不稳的鼻息。
「……今天,你进了警局。」
男人低沉沙哑地沉道。一身漆黑的衣服装束,在惨澹青绿的路灯照耀下显得如鬼魅般惊悚。
莫宇紧张地吞了口水。
看他那副神态,似乎没有料到今天会有警察闯进他家里,顿然间又陷入窘境。
彼此静默不语,莫宇的眼神只好飘忽不定地,四处游移著,随口敷衍对方几句:「喔、是啊。」
「老子差一点就要被你害到去吃牢饭了!」他语带嘲讽地说。
「……」
莫宇瞪著男人面无表情、异常冷峻的态度,像是根本不打算回应自己的话一样毫无动摇。
本来是想给他一点颜色瞧瞧的,结果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微蹙眉宇,颇不自在地抓著自己衬衫上的那一排衣扣,皱眉地继续道:「我说你……」
「真的是那个叫什麽……『叶成功』的家伙?」
始终不太相信那种难听、粗鄙的俗名会是他取的犯罪假名。或许自己,也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情吧。
黑睦冲一双冷漠的墨黑眼眸看著男子,然後意外坦率地向他承认了:「是我没有错。」
闻言,莫宇表情凳时僵住。
为什麽,要向他承认?
——是他,没有错。莫宇眯细双眸,唇形平直地抿起一道冷怒的线条:「你真的和条子所说的一样……是在制造毒品
?」
并不想回答这类的问题,但——黑睦冲吁气,强忍住额际抽疼、丝丝蔓延的强烈刺痛感。他啓唇:
「生意上的需求——……」
理智像一条绷紧的琴弦一样,应声断裂。
莫宇突兀地冲上前,抓住他的衣领怒道:「你他妈的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被对方阴狠的表情吓到,眼眸微闪
,黑睦冲不动声色地沉住气。
他直视眼前那名暴怒、愤慨的男子,任由莫宇放肆地抓著自己破口谩骂。
五指颤抖地揪紧了黑睦冲的上衣,莫宇嘶哑地道:「你要用毒药杀死任何一个无药可救的黑心浑蛋都没关系!」
「或者乾脆直接拿你最厉害的毒杀了我那也没关系!」随著音量逐渐攀升的一字一句,脖颈处胀红地爆出了几条青筋
。
莫宇盈满复杂情绪的眼眸怒视著男人:
「你想杀了谁都好……」
「别用该死的毒品把人给变成半死不活的废渣啊!」
不想再看到第二个谢香莲。
他,不想再看到——第二个萧岚峰了。
「你分得清楚吧?你应该很明白对吧!」
当人痛快、毫无留恋的死去,和带著还未能达成的梦想而不幸死去,以及苟延残喘、痛不欲生的惨澹馀生互相比较—
—
无论生或死,这三种结局都同样让人感到难过,而且痛苦万分。
「难道把人逼死……」
『杀人』。
「是一件很得意,很愉快的事情吗?」
莫宇咬紧牙关,过於激动分泌的汗水在额间凝结、然後滑落。
他撇开视线,气息粗重地喃喃低语:「并不是每个人选择走上歧路,每个人都想彻底成为坏人的……」
如同当年的自己——。
「把一个好好的人折磨到没有毒品,没有那种杂碎的东西就活不下去的凄惨模样……」
抬起眸,莫宇迎上男人那双冰冷无神的目光,严厉责备地怒骂:「你不会觉得愧疚,良心不安吗!」
双手死命地揪紧对方的衣领。
「黑睦冲!!!说话啊!」
耳畔嗡嗡作响,黑睦冲皱眉地闭起双眼。旋即,他按住男子筋骨突出的手背,用力地扯开!
「够了。」
黑睦冲将那双手从自己的衣襟上强行剥离!随後冷冷望著被自己一把推开,脚步踉跄退了几步的莫宇。
「看来从一开始,是我自己猜错了。」
莫宇险些跌倒,赶紧稳住脚步。他狠狠地瞪向男人,微张的薄唇喘息著:「黑睦冲……你!」
「『你』和我,是不同的两个人。」自然也不可能会是同类。黑睦冲迳自接续他的话,淡漠地说道。
「很早之前就说过了吧。是不是对你太过温和了,所以才如此放肆?」
他皮笑肉不笑地哼了几声,「一个贪生怕死的虫子,哪来的胆子来对我说教?」迈开步伐,走到莫宇面前,黑睦冲绝
对零度的目光扫视了他。
伸出手,笑著掐住男子因为震慑而浑身僵硬的脖颈。他冷道:
「杀人又怎样?贩卖毒品又怎样?」
指尖微微施力地,捏住了那跳动的脉搏。黑睦冲微笑地说:
「这些坏事都是人类自己造成的,不是吗?」
一点、一滴地加重五指的力道。
「唔……呜!」莫宇猛然回过神地开始挣扎,扣住男人的手腕,神情痛苦地纠结著。
「黑、睦……」
一路走来,看过无数张恶心的嘴脸,丑陋的容貌,还有发臭到令人厌恶的言词语气。
过去那段黑暗的过往在眼前闪逝飞过,曾经告诫过自己的话一一浮现。
绝不能沦落为纵情於欲望里的其中一匹野兽,宁愿成为引领亡者流往地狱的使者,也不愿变成像那样丑陋恶心的污浊
恶灵……!
蓦然,黑睦冲忽地松开手,墨黑眼瞳里夹杂著一丝焦躁的波动。
也许内心的「他」,只是想要报复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而已——。意识到这点的黑睦冲,迳自嘲笑地,认为这样的自
己只是个庸俗的凡人。
既是凡人……又怎麽能当上帝?
从死神的魔爪下逃脱的莫宇,呛咳地软跪在地,「咳、咳咳……」他满头大汗、脸色有些发紫,咳得眼眶泛红沁出透
明的泪水。
「谁不是为了自己活著的呢……」男人讥讽地幽幽低语著,手掌握紧成拳。
无论是你还是我——世界上的万物都是一样的。
「像你这种懦弱的家伙,根本没有资格教训我!」
黑睦冲眯起眼,似乎没有反省之意,即使他差点杀了对方。
「咳,咳……」
莫宇模糊的视线渐渐焦距,手背擦了嘴角湿润的唾沫,嘴角微扬。
「……谁跟你一样了?」
暴动含怒的眸子瞪向男人。
「伪君子。」
莫宇呸地吐了一口唾液,愤怒从地面站起。「要不是已经把你当作是我的朋友……我还会和你废话连篇这麽久吗!」
「如果不是承认你这个人了,我会随便答应一个杀手的聘请?」
「老子又不是嫌自己活得太久吃饱没事干!」
对——。
原来,一切让自己处於极度不安的原因,正是因为他早就习惯与对方的相处了。没有习惯性的那般强烈抗拒,认可他
,允许黑睦冲这个人——踏进自己狭小闭锁的密闭空间里。
从来没有过的那种感觉,令他真切地感受到恐惧。
而被男人狠狠勒紧过的脖颈,深刻的痕迹还烙印在那。
莫宇抚摸的手颤抖著,发冷的牙彷佛拴紧的齿轮般死咬住,心脏扑通地狂跳。
差点就要死在他的手上。
他的性命,差点就要毁在黑睦冲的手里了。
莫宇沉默地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从今以後,要死还是要活的随便你!」
「谁管你这麽多啊?拎北又不是你的谁!」自嘲式地讽刺哼笑,他抬起脏污的袖口,擦拭了额头的冷汗。
「反正我只是个犯贱、鸡婆又多管閒事的白痴罢了!」
莫宇冷冷瞪著那名依旧无动於衷的男人,扯了唇角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