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了这一点，楚宁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看到小丸子，微微叹了口气，心想，反正自己十三岁也是要死的，剩下的这几年就好好补偿小丸子吧，至于皇位，他不不敢再想了。

皇帝也不是任何人都适合做的，前世他为了坐上那个位置付出了多少？再者，他也只有那么几年可活的了，一个必死之人，再去争那位子又有什么意思呢？

上一世还是因着莫凡的关系他才多活了几年，这一世，又还有谁肯为了让他活下去而分他一半的寿数呢？

再者，就算真有人肯分，他也是不敢要了。

其实想想，就那么死了也挺好，不过在死前，楚宁倒是想出宫去看看。

前世他几乎一生都耗在了宫里，极少出去，偶尔几次出去身边还都跟着莫凡，唯一一次莫凡没有跟着，便是在莫凡死后，他死前跑去找老国师解惑。

想到那个老头子，楚宁便气不打一处来。喜欢装神弄鬼也就罢了，最后还让他亲自跑一趟，而他就那么傻傻地去送死了！

哎，他怎么就那么傻呢！

楚宁叹着气，却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实在吓坏了胆小的小丸子。

小丸子之前被楚宁逼供，本就害怕得恨不得跪在地上不起来，结果刚跪下去便被楚宁逼着不得不起来，可站着吧，他又实在有些怕楚宁，双腿也不争气地打着哆嗦。

就在小丸子挣扎着要不要跪下求饶的时候，却见楚宁拧着眉毛，不断地叹着气。

殿下这是怎么了？

小丸子有些担心，自楚宁醒来后他便早已经察觉了楚宁的不对劲，之前也没多想，只以为楚宁是昨晚受了刺激，这会儿还没缓过来。

原本他还想着，估计自己这次还得倒霉的时候，却不料楚宁只是凶神恶煞地问了他一些问题，便扔下他兀自叹气了。

殿下……该不是撞邪了吧？

小丸子猜测着，然后便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去昭月宫告诉月妃楚宁中邪了。

可一想到那位比楚宁还要难伺候的月妃，小丸子更怕了，想想都知道，以那位的性子，若是自己跑去告诉她说她儿子中邪了，自己不得被剥皮抽筋才怪！

想到这里，小丸子便退缩了，再次偷偷瞄了楚宁一眼，却见他还在叹气，稚嫩的脸上一脸深沉，怎么看怎么怪异。

咳，殿下……应该不会有事吧。

小丸子不太确定地想着，心里悄悄掐灭了那一丝丝跑去向月妃报告的心思。

楚宁此刻却是正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弄清了自己现在的状况，楚宁心里便有了决定，然后，他便努力地回忆起前世来。

对他而言，那实在不是很好的回忆，不过楚宁觉得自己既然已经决定这辈子要和莫凡划清界限，那就得把前世再好好回忆回忆，想想他和莫凡到底是如何牵扯不清的。

其实说到二人的相遇，楚宁现在回忆起来，实在觉得狗血得很。

话说当初他虽然年幼，长在深宫之中却也明白了人情冷暖，那时候各宫争宠，他们几个兄弟自然也不亲密。

身边的伴读和随侍，虽然与他年纪相仿，却因为身份的缘故与他并不怎么亲近。

于是很长的一段时间，楚宁都觉得很孤独。

然后，一次无聊，他晃悠到了国师所住的圣元宫，看见一小少年在外面跪着，再一时无聊，找那少年说话，再然后，他和那少年的接触渐渐多了，再再然后，他成了朋友，再再再然后，他想坐上那个位子，二人之间，便只剩下利用了。

往昔一幕幕闪现在楚宁的脑子里，他觉得自己的心又难受起来，闭上眼，又长长地呼吸了几次，楚宁才慢慢平复了心中复杂的情感。

再睁开眼时，眼中已经平静得如同一汪死水，没有任何涟漪。

转回头朝小丸子看去，却见他正神色复杂地盯着自己，楚宁猛地回神，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七岁那年。

而这一世，所有的一切，都将与过去不同。

他不会再与莫凡有牵扯，那些回忆中的事情，也不会再出现。

楚宁已经回过了神，却见小丸子依旧愣着，便忍不住走到他身边，抬腿不重不轻地踢了踢他，嘴里喝道：“呆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伺候本宫洗漱！”

被他这么一踢一喝，小丸子这才回过神来，道了声‘奴才这就去’便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外面早有人准备了洗漱用具候在门外，只是楚宁脾气向来不好，这些人也不敢进来，向来都是等小丸子出去吩咐了才敢端着东西进来。

是以，楚宁虽然起床有一会儿了，却因为之前的耽搁，好一会儿了也还没洗漱。

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小丸子已经带着端着洗漱用具的宫人进来了。

洗漱之后，楚宁用完了膳，便依着规矩前去请安，然后，是去太学院念书。

坐在久违的课堂上，看着前世已经死了，如今却还活蹦乱跳的众人，楚宁的感觉，很微妙。

而翻着手中厚厚的书本，楚宁更是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怎么就忘了，如今的身体才七岁，他还得念书啊！

再加上这些东西前世都已经学过，就连那教书的老学究所讲的每一句话，楚宁听来都是无比的熟悉。

作为皇子，课业安排还是很重的，上午习文，下午习武，除非特殊情况，并没有休息日。

想到此处，楚宁便觉得自己的人生实在很悲催。

难道他重活一回，就是要回来再学这些破东西，听人讲规矩的吗？

再想到自己十三岁便要死，那时候还不到出宫建府的年纪，楚宁便有一种干脆一头撞死的冲动。

第四章：莫凡

这厢，楚宁正纠结着自己苦逼的命运，同时计划着日后该如何与保持距离，却不料圣元宫某个角落，一个十岁的少年正靠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遥望着远处的殿宇，俊美的脸上晦暗不明。

若是楚宁在此处，必然能认出此人便是前世与自己纠缠不清的莫凡。

只是此时的莫凡，却并不是楚宁记忆中那个冷漠，拒人千里之外，却又性格单纯的莫凡了。

莫凡遥望着远处的殿宇，只可惜楚宁所住的皇子院与圣元宫隔得实在有些远，莫凡即便是爬上最高的树，也看不到皇子院，入眼的是层层殿宇，还有各种各样的人。

只是那些人，却与如今的莫凡没有一点关系了。

靠在树干上，莫凡遥望着远处的殿宇，脑子里却回忆着自己的前世。

前世的一幕幕画面飞快地在他的脑子里闪过，从楚宁与莫凡的第一次相遇，到莫凡为了救楚宁性命，第一次使用禁术，分了自己一半的寿数给楚宁，再到后面二人的纠缠，楚宁为了对付自己一次次的伤害，直到最后，他心知自己大限将至，临死前却不忍心楚宁难过，强行从宫里带走了楚宁，然后封印了楚宁关于自己的记忆。

其实那时候，他是可以直接抹去楚宁的记忆的，只是莫凡心里终究存了些私心，希望楚宁日后能想起来，知道他的生命里还有自己的存在。

他甚至还想，楚宁要想起来怕是得好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功夫，到时候或许不会再恨他不会再厌恶他了。

只是，那时候他却已经死了，再也看不到了。

莫凡看着过往的记忆，回忆着当时的心境，心里颇不是滋味，唯一让莫凡心情变好的，是当他看见前世和楚宁在床上抵死缠绵的画面，即便只是回忆，莫凡也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当时是如何的激动和开心。

回忆完前世，莫凡的眼眸暗了暗，他想，自己以前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不过……

莫凡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那人的味道似乎还不错，上辈子自己活得太窝囊，这次可不能放过了。

想到把自己弄到这里来的人，莫凡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起来。

都是那个混蛋！想他堂堂一介……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不过，这笔债他早晚会讨回来的！

若不是那人封印了他的记忆和能力，他前世又怎会活得如此窝囊，几个禁术就损坏了根本，最后不仅没拿下楚宁，反而把小命都给丢了！

实在是，太丢人了！

还好，这里不是原来的世界，没人认识他。

莫凡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里有些小小的庆幸。

其实他重生也已经好几天了，只是刚开始醒来身体不知为何十分虚弱，他又在床上躺了好些天，直到今日才能下床。

躺在床上的那几日，对于莫凡来说其实有些玄妙，他恢复了之前被封印的记忆。

是的，他也曾经被人封印了记忆，只是一直不知道罢了，直到这次莫名其妙重生，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封印渐渐松动了，被封印的记忆也就一点一点的出来了。

他想，自己会有一段时间的虚弱期，躺在床上，或许正是因为封印松动的原因。

记忆里的他，比起窝囊的前世来，实在强了不止一点半点，只是到底不是一样的世界，看着过往的一切，莫凡的心里也只有唏嘘不已罢了。

虽然记忆里的他很厉害，可或许因为记忆被封印太久的原因，莫凡看着，总有种不真实感，仿佛记忆里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而且，记忆里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个人，没有亲人，朋友，爱人，只有单纯的杀戮和发泄。

以前自己是什么感觉莫凡已经记不起来，只是现在看着，莫凡直觉地不喜欢。

非常不喜欢。

莫凡甩了甩头，将那些久远的记忆从脑子里扔开，看着远处的殿宇，又开始想起此刻住在皇子院中的楚宁。

莫凡觉得，楚宁其实也挺可爱的，虽然那人后来为了皇位自愿献身于他，虽然那人后来恨不得杀了他。

正回忆着楚宁少有的开心模样，莫凡忽然听见一道叹息声。

回过头，然后，莫凡便看见那个他前世极为尊敬，现在看见却恨不得拔光胡子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的树下。

刚才的那声叹息，自然而然便是这男人发出的。

看着男人的模样，莫凡嘴角抽了抽，暗骂了一声‘老不死’，再追加了一声‘神经病 ’，接着，莫凡才不甘不愿地从树上下来，走到男人面前，态度随意地拱了拱手：“不知师父有何指教？”

男人正是莫凡的师父，楚国的国师。

前世的莫凡对他是极为尊敬的，可恢复记忆之后，莫凡对于封印了自己记忆和能力，又在自己面前倚老卖老，在外人面前喜欢装得很仙风道骨的男人实在提不起一丝丝的好感。

唯一让莫凡比较满意的是，男人还知道自己已经老了，没将自己的皮囊弄成风华正茂的年轻男子模样。

当然，莫凡不会知道，男人正是觉得此刻的形态才更加仙风道骨，更加像不世的高人，才会以这个形态出现在人前。

对于莫凡的漫不经心，男人愣了片刻，接着才用哀怨的眼神瞪了莫凡一眼，口中埋怨道：“凡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靠，老子以前当然不是这样的！’莫凡在心中怨念，想起自己那久远的记忆便觉得有些憋屈。

虽然当时自己一直都是一个人，可也潇洒自在啊，哪会像现在这样，对一个虚伪的老头子叫‘师父’？这老头子竟然还敢埋怨他！

想起自己前世在男人面前乖巧的模样，莫凡心里更憋屈了。

想到前世，莫凡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师父，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在莫凡看来，要不是老不死的封印了自己的记忆和力量，他前世能活得那么窝囊吗？而且，不仅活得窝囊，死得更是窝囊！

居然为了一个男人去死！莫凡觉得简直不可原谅。

虽然，不能否认，那个男人他其实挺喜欢的，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

第五章：麻烦

且不说莫凡是如何纠结于自己前世活得太过窝囊，楚宁最近过得也极不自在。

任谁已经做了皇帝，看惯了各式嘴脸，最后却不得不做回皇子，还是个刚满七岁不久的小萝卜头，不仅得夹着尾巴极力伪装成小屁孩儿乖乖去太学院学习自己早就已经知道的而且毫无意义的罗嗦东西，还得面对兄弟们外加兄弟们的伴读们的各种或是挑衅或是鄙夷或是忌惮或是讨好的表情，楚宁便觉得生活实在很蛋疼。

你说你们才多大，不好好念书，怎么小小年纪就想着算计自家兄弟了呢？那位子就那么好？

他做了五年，也没觉得多好啊，不仅得天不亮就起床上朝，还得批阅堆成山的奏折，听N多废话，而且，说实话，那椅子还又冷又硬，有啥好坐的？

这时候他倒是忘了，自己当初还不是和自己这些兄弟一样，为了那个位子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甚至还甘愿像个女人一样雌伏于莫凡身下。

而且，最后对于自己那些兄弟，他也没手软，该杀的一个不放过，该放的，不好意思，那有吗？

那些兄弟哪个留着不是祸害？留着，那不是找死么？

当然他其实也没杀多少，那些个兄弟，死在他父皇手上的就不少，人老了，又是个皇帝，最是多疑，生怕自己儿子来抢自己的位子，大多数兄弟，也都是老皇帝还在的时候就给砍了，剩下一两个，最后也被楚宁找了借口杀了。

他从来都不是好人，好人也坐不上皇位，更不会为了那个位子不惜一切去讨好莫凡，更在继位后就忙着除掉莫凡这个祸害。

确实，在楚宁看来，莫凡就是个祸害。

也不知道，自己这一世不去争那个位子了，他的兄弟里还会不会有人像他前世一样放下身份去讨好莫凡，更不知道那人这一次又会支持谁，反正不会是他。

不过，反正他也活不长了不是，想那么远的事情作甚，他兄弟们还没坐上位子他就翘了，也不怕有人来杀自己。

说实话，想到这一世莫凡会帮他兄弟们中的一个，会像当初对待自己一样去对待别人，楚宁心中还觉得怪怪的，有点儿不是滋味。

将自己的心思归结为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吃到葡萄更是嫌葡萄酸，楚宁很快看开了，看开的同时，他还在好奇，这一次倒霉的会是他的哪个兄弟。

视线在自家兄弟脸上扫了一圈，楚宁发现，自家皇帝老子基因还不错，至少几个儿子长得都还是不错的，没啥歪瓜裂枣，至于其中长得最好的，楚宁摸了摸自己肉肉的下巴，很自恋地想，看来爷长得还是最好看的。

不过，这次可得好好练武了，可不能因为嫌累就偷懒，搞得最后长得像个娘们儿似的。

咳咳，想远了，他可就能活十三岁，想要长成莫凡前世那样高大挺拔的身材，这辈子看来是没戏了。

哎。叹了口气，楚宁突然有些郁闷自己的命数了，他怎么就那么短命呢？想想前世，十三岁前，他也没有杀人放火穷凶极恶啊？

虽然脾气是坏了点，也经常惩罚宫人，但也很少打死人啊？不过就是皮肉伤而已，怎么老天就只让他活十三年呢？

难道是他上辈子作孽太多，所以这世遭报应了？

楚宁正一个人神游天外，夫子已经宣布下课了。

对于那老学究所说的话，楚宁觉得就这一句最实在，夫子一走，他也站了起来，东西不用他收拾，他的伴读自然会替他收拾好，楚宁要做的，就是整理下可能乱掉的衣服，向自己的兄弟们告辞，然后，再以皇子的仪态走出门，仅此而已。

不过，作为皇子，其实是件麻烦的事儿，尤其是当有人将你视作竞争对手的时候。

楚宁母妃是月妃，家族势力颇大，在朝廷上很能说得上话，自然，楚宁也被很多人视为皇位的有力角逐者之一。

是以，他的兄弟们会时不时地挑衅，那也就见怪不怪了。

毕竟都还是小屁孩儿，还没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五弟最近似乎不大听课，难道是觉得夫子教得不好？”

看吧，他还没走出门呢，就有人来挑衅了，不得不说，这话说得还挺有技术，不仅说出楚宁最近没听课的事实，还告起楚宁的罪来。

楚宁看了看门口，那老学究可还没走远呢！这不，听见二皇子这话，直接就停在门口不走了！

他要怎么回答，他敢说是吗？他要敢说是，楚宁毫不怀疑，待会儿他就得被父皇派人叫去训话，不仅如此，回去后他母妃那儿也不会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