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件黑色的风衣,流线型束腰,穿在肖韬身上也透露了那么几分优雅。不过温文记得清楚,昨天肖韬穿的时候,
手臂的位置没有那条算不上很大的口子,显然是晚上爬墙回来的时候划的。
温文想着,伸手去拿那件衣服,却没曾想衣领处被肖韬压着。这下非但没取来衣服,还把肖韬给吵醒了。从梦中醒来
的肖韬有些不乐意的哼哼两声,拿脸颊在枕头上磨蹭了几下,这才不情不愿的睁开眼。模模糊糊中依稀看得出是温文
,站在面前的这个人。
“温文?”睡意惺忪的肖韬说话还带了点鼻音。
“恩。”温文应了一声,指指肖韬枕头旁的风衣:“衣服破了,我刚才想拿走它,没想到吵醒了你。时间还早,你可
以再睡会儿。”肖韬唔了一身,先往被窝里缩了缩,却还是下定了决心一股脑儿坐起来,晃了晃脑袋:“唔,不睡了
。”像才反应过来温文方才说了什么,又问:“你刚才说要把它拿走……拿它做什么?”这个它自然指的风衣。
“帮你补了。”温文如是回答,十分的淡定口吻,十分的蛋疼内容,那个蛋疼的人自然是肖韬——如果肖韬是某某动
画片里的人物的话,你会看见他头上顶着的一排黑线,以及脑袋乱窜的冷汗。{{{(>_<)}}}。
肖韬真的不想问——“你会么?”他作为温文活了那么些年,还真从没想过要做针线活。(╯﹏╰),就更甭说做了
。肖韬也没真那么不给温文面子问得直截了当,所以他问:“寝室有针线?”看吧,总不可能到女寝室去借吧,要到
男寝室找出根绣花针,你还不如去登天呢。不都说什么什么做着比登天还难嘛。╮(╯_╰)╭。
温文抿嘴笑笑:“真不巧,前两天答应给婷婷找一盒针线,现在就搁我床头呢。”肖韬囧了,森森的思虑着现在跑到
温文床头把针线盒找出来丢到窗外再告诉温文没针线了这一举动可不可行。但是显然的温文不会给肖韬这样做的机会
——当温文对某件事情感兴趣了,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
于是肖韬只得在温文的笑意盈盈里妥协,将风衣递上去。
温文拎着风衣跑自个床上翻翻捡捡找出一盒针线,瞧着那穿针引线的动作倒挺像样儿的。事后目睹风衣的惨状肖韬不
肯承认那一刻他以为自己的那件风衣算是保住了性命,于是掉以轻心了跑去盥洗室漱口洗脸,等他给金鱼洒了几颗饲
料跑出来的时候,温文已经补好的衣裳,却没有丝毫邀功请赏的意图。看见温文貌似心虚的低下头,肖韬听见自己心
里咯噔一声……
轻飘飘接过温文攥在手中的风衣,肖韬把它摊开在床上,手臂划口子的地方针线缝得密密麻麻。肖韬嘴角抽了抽,很
欣慰(?)至少温文知道缝衣服针子要密,但是……为毛给补得这么像条菜虫?!肖韬怀疑温文是一来二去缝了好几
个来回,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厚一层的线,绷在手臂上像条菜虫,虽然事实上没有黑色的菜虫。但是,肖韬悲催了。/(
ㄒoㄒ)/……
温文小小的尴尬了一下,伸手挠挠眼角:“我记得你好像只带了这么件风衣吧?”其实肖韬觉得,温文是想听见自己
否认的。不过,有些恶趣味的肖韬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恩,只有这么一件。”‘只有’,和‘只带’,也是有区别
的,温文很轻易能听得出来。肖韬满意的看见温文脸滚烫烫的发红。脸上红晕是能看得到的,至于滚烫烫那可是肖韬
在温文的逗弄下多次的亲身经历呐。(ˉ﹃ˉ)。察觉着温文的尴尬情绪的肖韬终于有安慰了~
肖韬心里舒畅了那么一下。弯眉一笑:“那么,周末的时候陪我去逛逛,买件新的吧。”温文应了声好,余光一瞥床
头的闹钟,已经很晚了!温文无奈了一下,飞快跑去梳洗,还不忘提醒肖韬一声:“那就说定了!周末哟。”
经过温文这么一强调,肖韬这才想起——网聚也是在周末。
不过……不去的话,也无所谓。虽然可惜了不能见见唯我长什么样儿,但是毕竟和其他人不怎么熟,也免了到时候尴
尬。
肖韬耸耸肩,不甚在意的拖出床底下的箱子,翻翻有没有厚实点的外套。毕竟那件风衣……成了温文第一次缝纫尝试
的失败产物,现在在叫他穿出去还真丢不起那人。
肖韬找了件米色的棉布外套罩在身上,温文已经打盥洗室出来了。肖韬喊他,递过去一个杯子,还有一只手。温文垂
下眼帘,肖韬手心里搁着几颗胶囊。
温文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肖韬又将杯子往前一递,示意温文接下:“刚才忘记了,昨天晚上给你买了些感冒
药。是前两天睡凉了吧,晚上咳嗽扰人睡眠。”温文抬眼看肖韬,肖韬别过脑袋,粗声粗气催促:“喏。还不接着?
我手都伸酸了。”
温文笑着接过水杯,又一颗一颗把感冒药从肖韬手中捡出来,挠得肖韬手板心里痒痒的一个劲颤抖。温文记得肖韬怕
痒,也清晰的看见肖韬耳朵上的红晕始终不曾消减。
这样的日子,过得总是平淡,却又愉快的。
肖韬一直以为,早在时光回溯的时候,很多事都已无法追寻……可是总有那么些因缘际会,被人们称之为因果。
就像壹原侑子说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那么……之后高桥和颜北悟闹分手这件事,也是必然的吧?
肖韬想。
没有错,颜北悟向高桥提出了分手,就在他们和好的第二天的下午。
肖韬原本还不知道,颜北悟和高桥俩之间的事儿这么快就引起了众人的议论。
那天下午有体育课,温文自然不会去上,于是肖韬也不去。两人找了块草地坐着,一边拔草一边聊天,然后隐隐听见
细细碎碎的说话声。事后肖韬就想啊,其实他俩也不是故意的,怎么着就总在体育课上听人壁角?
“听说没,12班的颜北悟和高桥是那种关系?”
“什么关系啊?”
“啧啧,同性恋你知道吧?真是龌龊!”
“同性恋?!不是吧?他们俩那么变态!”
“可不是么?你可没看见,我昨儿早上还瞧到颜北悟给高桥捂手呢?”
“不会传染艾滋吧?!我前次看见高桥还打招呼哎!”
“哪个知道啊?那俩人真够恶心,五大三粗的男人还互相夹菜。啧啧。”
“……”
之后还说了什么肖韬没有听,他死命的扯住温文,不让温文过去,也不管温文还恶狠狠的瞪着那边,拉着温文就走。
走了不远,肖韬听见温文沉闷的声音:“为什么不让我过去教训他们?”肖韬睨他一眼,面沉如水:“你想记处分?
”温文语塞。
肖韬拉着温文在林荫道旁的长椅上坐下,他说:“温文……你那样做的话,非但不能阻止流言,还会把自己陷进去。
”这样冷静的自己,还是第一次呢。肖韬想,依着人的八卦本性,相信这事儿不久就会闹得众人皆知。估摸着颜北悟
和高桥也听见些闲言碎语了罢?也许,会更难听。
这个世界上啊……总是有那么些规则,把人都整得麻木了。
为什么不能有同性恋?终究不过是三纲五常的条条框框。
肖韬叹息一声,听见温文不甘的声音:“难道就任由他们那样说北吾和高桥么?……明明,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很快
乐。这样不够么?”肖韬揉了揉额角,发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无言的疲惫:“不够的,怎么够呢?人都是群居动物,
总也要在意别人的眼光。”
温文正要说些什么,被肖韬堵住了。肖韬说:“别说什么恋爱只是两个人的事儿,那话也就是我拿来抚慰颜北悟的。
颜北悟有亲戚朋友,高桥也有亲戚朋友,就算能做到对陌生人的鄙夷毫不在意,也无法忍受亲戚朋友的疏离。这本来
是人之常情。恋爱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但是生活却不止他们两个人。”
“人活着,不光活给自己看……还要负担很多很多人的很多很多的快乐与忧愁。”
肖韬还记得,当初爸妈骂他死变态同性恋的时候,那种仿佛把心剜下来的痛。
——总是很天真的以为……很天真的以为,秦甄就是生命的全部,以为和秦甄在一起的决心,足够自己顶着压力排除
千难万险,哪怕众叛亲离也在所不惜。
人在幻想的时候,总是美好的。可是,在听见爸妈的责骂时,肖韬就知道自己后悔了。作为一个同性恋的父母,爸妈
一定也顶着非议的……为什么当初只想着自己幸福快乐,那样自私的不顾一切的在被强行出柜后也义无反顾的告诉爸
妈不后悔。
其实早已经后悔了……只是没有权利后悔了。
肖韬说:“这是颜北悟和高桥的爱情。最后的答案,也必须他们自己来抉择。”
在一起,万劫不复;不在一起,从此陌路。
必须颜北悟和高桥来做抉择……
当肖韬得到高桥的答案时,一点也不惊讶。肖韬想,也许颜北悟也是早就预料到了吧?
高桥说:“北悟,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
于是肖韬笑了。站在门口的温文看着同样站在门口的肖韬,看着肖韬的脸上露出那种意味不明的笑容,一时莫名。
终究……还是会走到这一步。
从那天被温文和肖韬发现,就注定了会是这一步。是颜北悟执迷不悟了。肖韬万分之万的相信,颜北悟不会没有注意
到,那天高桥悄然挪离的脚步,颜北悟也该是不会忘记,被高桥拍开的手。只是,依旧在高桥的一个笑脸下,就原谅
了。
表现得总是咋咋呼呼的高桥,比颜北悟更畏惧人言。
会有那样咋咋呼呼的性格的高桥,根本就是个小孩子呐……
一个不懂得承担的小孩子。
颜北悟也该是知道高桥是孩子心性才轻而易举的原谅他。也正是因为这样,才爱得很累……
肖韬甚至有些幸灾乐祸,又不尽的悲哀——是颜北悟执迷不悟了。
颜北悟问:“为什么要分开?”
肖韬听见自己轻笑的声音。高桥和颜北悟也注意到了这边,颜北悟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高桥却显得格外慌乱无措。
只有肖韬才看得见颜北悟眼里的悲哀。
所以肖韬代替颜北悟回答了:“不要说什么畏惧流言,高桥你害怕了。”
肖韬也会有一针见血的时候,如同颜北悟一般。被戳穿心思的高桥慌忙看向颜北悟,颜北悟却只是沉默,眼底波光一
如既往的平静。
肖韬说:“别说什么暂时分开一段时间,等待风平浪静。第一次被议论,你们分开一段时间。第二次被议论,你们分
开一段时间。第三次被议论,你们依旧是分开一段时间。到最后,等高桥你拼命把自己给掰回直的,就可以找个好女
孩和颜北悟平静分手?还是你在等颜北悟没耐心先找你分手,你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成为受害者?”
肖韬又笑了笑,看着不断摇头却无法辩驳的高桥,自行否认:“也许你现在没想到那么长远,也没这些计量。只是…
…高桥,别拿时间消磨你们的爱情。别以爱情的名义来折腾颜北悟。你玩不起。”
同性恋的爱情,高桥你玩不起……
那样在乎着家人在乎著名誉在乎着很多很多的你,玩不起……
也不是说颜北悟就完全不在乎家人不在乎名誉不在乎其他很多很多,只是颜北悟从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而并非想着得过且过一晌贪欢,将来好聚好散。
高桥,你根本就不曾有过作为同性恋的觉悟……
所以,干脆就不要再继续下去。自取灭亡。
高桥安静,温文安静。
颜北悟说:“高桥,我们分手吧。”
于是,高桥和颜北悟短暂的爱情,就这样轻易的以颜北悟提出的分手结束。
颜北悟总也舍不得让高桥为难。
这样的短暂的一场恋情,居然会在那样珍惜它的颜北悟的手上结束,肖韬始料未及。
肖韬记得,温文前不久才说过:他们俩在一起明明很开心……可是,不在一起会伤心一小会儿,等时间长久了会过得
比现在开心。
这样不好么?
这样就好了……
肖韬已经记不得自己当初怎么对秦甄无怨无悔的了。
他现在,也玩不起了……
肖韬神思恍惚,任是温文喊了几声也没缓过神来。
恰巧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是肖韬的。肖韬从衣兜里摸出手机,拇指在来电显示处揩过,若有所思——打过来的人
,是安迪。肖韬略微迟疑片刻,还是摁下接听键。
通过电话的安迪的嗓音有些失真,较之现实里要沙哑许多,肖韬原是这样想的,会了面才发觉安迪情绪不大对——安
迪约了肖韬在‘情人湖’见面。原本那个小湖是没有名字的,在那里诗情画意风花雪月的人多了,就成了情人约会的
圣地了。顾名思义,起了个名字叫‘情人湖’。
肖韬应了下来。在他看来,和安迪在一起不论做些什么,哪怕是无话可说,总也好过呆在寝室里承受颜北悟和高桥的
诡异气场。颜北悟与高桥既然闹到了这份上,现下说什么安慰的话,也都是无济于事的了,那又何必说那些不痛不痒
的话来扰人清静呢?
又绕到了这个问题上,肖韬不禁有些无奈。肖韬轻叹一声,正要往寝室外面走,被温文一把扯住。肖韬从容的回头看
着温文,问:“有事?”温文先是点头,后又摇头,抿了抿嘴唇问肖韬:“你要去哪里?”肖韬笑笑:“也不去哪儿
,出去走走罢了。”
温文浅浅笑了:“那我和你一块儿去。”肖韬原本准备答应了,却蓦然想起某个早晨,安迪新染了一头栗色碎发,笑
得百花齐放:“好看么?我染了后第一个想给你看。”肖韬知道,自己应该拒绝。
肖韬摇了摇头,摆出一副无赖状:“哎呀呀,既然温文你喜欢赖着我的话,那就和我一起去赴约吧。不过人家女孩子
会难堪吧?恩?”其实安迪是男的啊男的啊喂!—_—!。
温文愣了愣,手上的劲力缓缓的松开了。
肖韬不着痕迹的瞥了温文一眼,随即又自嘲一般的笑笑,出寝室去。
到‘情人湖’的时候,安迪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月光如水一般的泻下,仿佛情—人的手爱—抚着安迪的脸颊,就连那
栗色的碎发也带上了月华的清亮。安迪看到了肖韬,绽开一个百花齐放的笑容,他说:“你来了啊。”就像一个爱恋
中的小青年等着迟到的女朋友,有些欢欣有些无措。
肖韬扒了扒头发,同安迪一样坐到草地上,一时无话。“可惜现在没有萤火虫……”肖韬听见自己这样说,真是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