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红毛犬，当今世上能与他为敌的家伙，十个手指数得过来了。

又是一声叹息，他喃喃自语道：“我都做了些什么……”

第十六章：诀别的玉柩

很多密党人士都在暮城之战后松了口气，他们认为这样艰难的一场战役都熬过去了，虽然损失惨重，但却有足够的力量重新崛起。

所以当他们欣喜若狂的接收到内部叛乱开始的时候，不啻于当头一棒，将所有乐观的想法彻底打入深渊。

可以说，把战争想的太过简单的密党人士，不亚于白痴，因为他们完全忽略了隐藏在表面下的所有隐患。

而这一切，奥卡都提前料到了。

布鲁赫族，有着最强战斗力的无组织无纪律者集合体，曾经有个笑话，布鲁赫族能一直留在密党的唯一原因就是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可以完全代表他们填写离党协议。

冈格罗族，实力仅次于布鲁赫，他们容易狂暴，思维动物化，也是极度危险的一族。

而就是这两个最难驾驭的族群，如今却同时群龙无首。

他们的亲王乔伊斯与卢修斯已经在暮城攻防战中失去生命，从此消失在天地间，连一点灰都不剩。

这就犹如一群饥饿难忍的野兽，本来被兽王约束着不敢轻举妄动，但却有一天，这能震慑野兽们的兽王意外的死亡了，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约束他们。

脱缰的结果，当然是狂暴、恢复本性、肆意杀虐！

他们一边互相争斗着希望重新决出王者，一边攻击着曾经是盟友的其他族群，发泄着心中所有的愤怒与杀欲！

＊＊＊＊＊＊

残垣倒壁，伏尸千里，血流成河，这就是现在的暮城景象。

那沧桑的高大城堡，犹如巨汉擎天，沉默着注视远处即将沉没的夕阳。

暮光与河流好似融为一体，红的刺眼，血色似乎侵染了整个天地，为那刚刚结束的惨烈战役做最后的祭奠。

黑色洪流早已在三天前领命退回撒巴特，现在还出现在这里的，就只有被灰尘染色的白色铠甲。

被战争折磨的筋疲力尽，还活着的战士们犹如行尸走肉，不停的来回于这片由尸体堆叠而成的战场。

他们心中同时怀着绝望与希望，绝望的发现没有任何倒下还幸亏的人，却希望着能够找到自己的亲友，希望他们的亲友还一息尚存。

间或的，平静的战场发出几声惨烈的嘶嚎，抱着瘫软的尸体，痛哭流涕。

暮光笼罩，这片曾经辉煌奢靡的土地，如今苍凉不堪……

远处倒塌的城墙旁，一名少女的歌声缓缓传开。

犹如镇魂曲，带着血族特有的沙哑，唱出别样的风味。

“血花飞舞，无助垂泣，

苍白脸颊，寂寞不相识。

黑木风琴，指下弹奏，

空寂夜色，微弱星光，

那不归之人，在暮色之下，不识归途。

愿双眸化血光，替那迷途之灯，

指引远去的你，回归吾怀。”

低沉的吟唱反复响起，黑暗笼罩的暮城大殿中，奥卡沉默着坐在王座上，背脊微微弯着，好似苍老了几百岁。

夏洛特悄声从后门走入，温顺的靠入他怀中，嘴里跟着哼唱起那镇魂之曲，无声的给予奥卡安慰。

过了许久许久，久到夏洛特就要这么睡着了，奥卡的声音才响起，如同天边传来，带着不真实的感觉：“夏洛特……”

“嗯？”飞扬跋扈的夏洛特，如今却温柔甜美的发出短音。

“我奥卡精于算计，料事如神，这血界，能够与我匹敌的，除了森桀再无第二人，我本自负于此，但如今，这却是我失败的唯一原因。”他边说着，边伸手抚上夏洛特的长发，缓缓顺着。

“奥卡？！”夏洛特吃惊的睁大双眼，奥卡实在是太反常了！

“这唯一能与我匹敌的人，便是令我惨白的原因，夏洛特，你知道我现在的无力感吗？明明已经料到之后会发生什么，却完全无能为力，不论我做什么现在力所能及的事情，结局都是注定的。”他的悲痛似乎已经深入骨髓，明明伤痛无比，但他美好的眉却未曾皱起，唇边还隐约带着一抹微笑，苍凉而飘渺。

“奥卡，你别这样！”夏洛特猛的摇头，她不愿看到深爱了几万年的男人如此颓废，即使如今已到绝境，但他们不能放弃啊！

奥卡深深的看进夏洛特的黑色的瞳孔中，他举起双手，捧起她的脸颊，深情的说道：“都说魔女莉莉丝是世界上最神秘最美丽的女人，她的黑瞳黑发魅惑了不知多少帝王与英雄，可在我看来，再也没人比夏洛特你的黑发黑瞳更加美丽的了。”

“奥卡……”泪水不受控制的滑过脸颊，没入心爱的人捧住自己的双手中。

“夏洛特，吾爱。”轻声低语，他轻轻吻上夏洛特额头。

闭上双眼，流着泪承受这令她动容的一吻，她，完全没有防备。

而下一刻，她陷入黑暗中，失去了所有意识。

将软倒的夏洛特小心翼翼的抱入怀中，久久不肯松开，沉默中，金色的长卷发披散而下，遮住他的脸，也遮住了一闪而逝的银色光芒，那光，滴落下来，融入了夏洛特的肌肤中。

“劳力斯。”（奥卡的执事，卷一曾出现过，配角，请勿在意）

“属下在。”劳力斯从黑色的阴影中出现，恭敬的行礼。

“把玉柩的房间打开吧。”仿佛呢喃般，他将软倒的夏洛特抱在腿上，脸颊磨蹭着脸颊，闭目说道。

劳力斯一愣，他沉默半晌，才仿佛义务般说道：“请殿下考虑清楚，玉柩只能装下一名血族。”奥卡却仿佛根本没听见劳力斯的话，只是径自抚摸着夏洛特的脸颊，满眼温柔的凝视着，仿佛要将她的样子永远印在心中，直到最后，才吐出两个字：“快去……”

“……遵命。”劳力斯知道奥卡心意已决，不再白费力气，转身就走了出去。

就这样，奥卡拥着夏洛特坐了半天时间，姿势几乎没有变过。

他一直一直，一直一直的看着夏洛特，不停轻吻着夏洛特的脸颊，抑或喃喃细语诉说从未表达过的爱意，轻轻摇晃着，仿佛哄劝幼小的孩子入睡，极尽宠溺温柔。

终于，劳力斯重新回到殿中，他先是恭敬的行礼，接着说道：“玉柩已经打开，夏洛特殿下随时都可以进入。”

“知道了，你下去吧。”依然顾我的注视，他连眉毛都未曾抬起，打发着劳力斯离开，他需要的，只是和夏洛特在一起的空间。

劳力斯离开后，奥卡为夏洛特理了理额前乱发，轻声对她说道：“夏洛特，你总是豁出一切的助我，却从不曾知晓，我因此多么懊恼。”

“明明应该是我保护你，到了最后却总是让你替我操心，但这次不会了，我再也不想让你为我牺牲，玉柩已经准备好，只要你在玉柩中，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你都会永远受到保护，等这一切都结束了，你便能苏醒。”

奥卡边说着，边从王座上站起来。

迈着从未有过的沉重步伐，走向暮城的最底部。

一路走来，昏黄灯光闪耀，似乎正在注目这最绝望的时刻，一对相爱万年的爱侣，就要在此刻永世分离。

阶梯一直向下，转过弯后，还是向下，重复再重复，脚步声不断的敲响，回声不断伴奏。

泪，无声的从脸庞滑落，再也无法忍耐，他就这样没有任何语言，哭泣着。

泪水一滴滴，敲打在阶梯之上。

带着沙哑，他每走一步，都觉得脚底疼痛，似乎阶梯上插满了针尖，狠狠捣入他的脚中。

空旷的楼道中，回想着他对夏洛特最后所说的话：“我希望你忘记我，但是，更希望你记住我，被矛盾的欲望折磨着，都快分不清楚真的愿望，夏洛特，不论记得我还是忘记我，我要的只是你能继续活着。”

他走进最底层的门中，推开那扇古旧的门。

印入眼睑的，是一樽用奇异的玉石制作而成的棺柩。

其名为玉柩。

与放置夏娃遗体的圣柩不同，这樽玉柩只要有人进入，如果不是她自然醒来，不论是玉柩之外的人还是玉柩内的人都是无法出去的。

这本是梵卓一族代代传下来，为了让亲王度过危机的重要宝物。

但如今，奥卡却要让夏洛特用它了。

夏洛特本就身体虚弱，耗费了太多力量的她很轻易的就让奥卡将她带入永眠中，只有身体完全恢复，才能够自己醒来。

奥卡小心翼翼的将夏洛特放入玉柩中，拾起棺柩内的一朵白色小花，轻柔的插入爱人发鬓，为她最后打理好乱发与衣服。

他微微勾起唇角，温柔的清凉声音再次响起：“夏洛特，活下去，继续活下去，只要你活着，我便不会死。”

第十七章：只能臣服

森桀自从再次入睡，就没能好好休息，他的梦中一直一直的，出现的全是耶和华与该隐。

看着他们在广阔的草原嬉闹，圣泉池里的爱抚，森林里该隐美妙的高歌……

看着他们拥抱、亲吻，互诉着对对方的爱意，甜蜜的玩笑和别扭的生气……

还有那片梦幻的白玫瑰，该隐像一只魅惑的妖精，舒展着令人窒息的身体，耶和华压在那让森桀魂牵梦萦的身体上为所欲为，他们的喘息呻吟，就像在耳畔一般，令森桀几欲疯狂！

满头大汗的猛然坐起！

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自从遇见了该隐，他似乎就是在梦中度过的，一个接一个，让他无法理解更无法忍受的梦！

皱起眉，他的精神若再继续如此下去，真的就要崩溃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揉了揉额头，正准备下床的时候，卧房的门被敲响了。

于是往床头靠一靠，他带着懒意的沙哑嗓音响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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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斯特一进房，便被眼前的美景震住了。

他的陛下上身赤裸着，半倚在床上，鲜红的发缠绕着身上同色的锦被，映衬着那已经不再苍白的肌肤，透着蜜色的诱惑。

这样精悍而慵懒的男人，即使是同样身为男人的罗斯特，也被震撼的无话可说。

他愣了半晌，直到森桀开口：“什么事？”眉头轻微的皱起，显然对他进来不说话却站着发呆的行为感到不满。

瞬间清醒，他咳嗽一声，这才恭敬的说道：“主人，罗斯特是来报告这几天所发生的重要事情。”

森桀这才想起，自己累极，肯定睡了很久，于是问道：“我睡了几天？”

“回主人，您睡了三天。”

“你每天都来敲门？”

“是的，主人。”他不确定森桀到底会在什么时候醒过来，于是每天都会在固定的点来敲门，本以为森桀还会再睡上几天，却没想到今天来敲门时森桀竟应了。

“既然来了，便说说这几天的事情吧。”森桀闭目，靠在背后的枕头上让自己尽量放松，由于梦的关系他总是休息不好，虽然睡了三天，身体已经差不多恢复，但精神上却似乎比原来更累了。

“是，在您休息的这几天，暮城之战中参与的军团已经全部回到撒巴特境内，康德也已经前往整顿，在昨天，康德报告军队已经整顿妥当，随时都可以进行第二次攻击。”

“康德做的很好，回来后重重有赏。”森桀满意的点头，将对康德的赞赏毫不保留的说出来，“接着说。”

罗斯特点点头，继续将这三天来的重点内容报告给森桀听：“除了这个，还有一件极为重大的事情，一直在等您醒来做决定，卡玛瑞拉的奥卡亲王派使者前来，表示要与我撒巴特缔结盟约，已经有臣服的意向了，主人希望这件事如何处理？”

森桀猛地睁开眼睛，先是有些吃惊的睁大，接着危险的眯起来，他低低地道：“奥卡？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他可不觉得奥卡这个人会突然间对他表示臣服，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但罗斯特一听森桀的问题，便接着为他解惑：“主人休息了三天并不知道，在暮城之战中康德元帅战败了布鲁赫族的乔伊斯亲王以及冈格罗族的卢修斯亲王，这两族乃是卡玛瑞拉的精锐，如今群龙无首，早已陷入混乱之中，卡玛瑞拉因这两族的关系内乱不断，内乱可比暮城之战的打击要大得多，如今损失惨重，早已无法再抵抗我撒巴特的攻击了。”

森桀恍然大悟，这场战役的全过程他都未曾看见，倒是没想到乔伊斯和卢修斯竟会战死。

这么一来事情就合乎逻辑了，奥卡做了最正确的选择，如今的状况他只能臣服，别无他法。

即使他再怎么能预料未来，也不会有对策能令他起死回生。

看来，这次真的要立康德首功了，虽然他肯定没有想到内乱这层上，但是歪打正着的非常好。

如此不费吹灰之力便令卡玛瑞拉臣服，他的力量又增加了。

而且……

森桀危险的眯起眼睛，唇角勾出邪恶的弧度，现在的状况对他来说太有利了。

他在三千年前曾为了以防万一在卡玛瑞拉各族都下了一个珍贵的卧底，本是用来探听消息，但如今看起来是能派上大用场了……

“罗斯特，联系艾伦和哈雷克，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了。”他摸着下巴，对罗斯特下命令，唇边的邪笑越来越大，血红的眸子闪烁着凶狠的光芒，如同一只择人而嗜的狂兽！

罗斯特一听，立刻明白森桀所想，微笑着点头应道：“是，主人。对于前来的卡玛瑞拉使者，主人想如何处理？”

森桀不再倚着床头，而是整个人躺倒在床上，看来是准备再睡上一觉了，他懒洋洋的说道：“好好招待，按你的要求来谈缔约的事情，总而言之，这些琐碎事就交给你了，我累了，需要再休息一会。”说完闭上眼，不再出声。

罗斯特会意，恭敬的倒退出去，准备离开。

却在刚要关门的时候，听见里面的低沉嗓音传来：“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先进来。”

罗斯特依言重新进来，将门带起，恭敬的问道：“主人还有何事吩咐？”

“这几天，有关于他或者莉莉丝的消息吗？”声音稍低，显然这么问让森桀稍有些不自在。

微笑着，罗斯特回答：“该隐陛下回了第一城市后就再没了消息，倒是莉莉丝小姐那里传出些有趣事来。”

“哦？什么事？”魔女的事情，森桀以前便很感兴趣，如今因为该隐更是格外注意了。

“据我派去周围的蝙蝠所见，魔女曾有一整夜的时间是坐在城堡外的残垣上赏着玫瑰花度过的，这似乎从未有过，而且第二天早上，还见到了本应在卡玛瑞拉的魔女，克拉莉莎。”罗斯特有些不明白这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但如此新奇的情况，他当然不会放过了。

森桀有些纳闷，于是问：“你不是被莉莉丝带回暗夜堡了？难道没在暗夜堡见过克拉莉莎？”

罗斯特不明所以，很自然的接：“没有啊，难道……我还呆在暗夜堡的时候，这克拉莉莎小姐就已经在了？”

“克拉莉莎和你一样是被莉莉丝掳走的，但原因不同，看来她没有让你们见过克拉莉莎，这魔女的占有欲真是可怕……”森桀思考着，并解释给罗斯特听。

“您的意思是？”吃惊的瞪大眼睛，罗斯特半天没反应过来，那个魅惑天下，绝世倾国的神秘魔女，居然看上了一个女人？？！！

森桀瞥了一眼惊讶的呆滞掉的罗斯特，很随意的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莉莉丝她太过强势、变态、占有欲重，最重要的是她从来没看上过哪个男人，这样的女人除了爱女人这条路，大概就只能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