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德嫣这突如其来的行为让南之遥隐隐的感到不安。
走到后院,母子两人坐到竹子搭的棚架下,周德嫣没有开口而南之遥不敢开口。
周德嫣有点后悔,刚刚心里一乱就拉着小儿子就想把事情说开,可真到了院子坐下了,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直接了当的问他们怎么走在一起的?
试探的问?
还是不该问?
这一坐居然坐到了南敬修来找妻子为止。
南敬修本以为妻子最多是去下洗手间就回来,本来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在自己第三次翻身还抱不到人的时候只好亲自起床找老婆了。
「……你娘俩大半夜的不睡就是为了坐在院子吹风俩瞪眼?」
看着自己找了一圈才找到的妻子,正跟坐在一旁的小儿子俩人相对无言,在去摸周德嫣身上的衣物,都开始透着一丝寒了。
这娘俩究竟是坐了多久啊……
「爹,没事~我就是想妈妈了……」
南之遥也不知道自己怎地忽然撒起娇来,他真的很希望他刚刚在母亲眼中看见的犹豫与难舍是他的错觉。
什么事情能让妈妈如此?
周德嫣一晚上的静默让南之遥害怕。
「多大的人了!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大半夜不让你妈妈睡,这么折腾身体受不住,四娃你不能仗着年轻就不当回事。」
看着南老爹有往唐僧发展过去的倾向,周德嫣笑了起来,根本就没什么好烦恼的,都是她儿子不是?
牧之也是自己从小看到的大,遥遥让他照顾到大,还能有什么不放心呢。
听见周德嫣的笑声,父子俩齐齐望去好奇周德嫣这是在笑些什么。
「遥遥你也早些睡吧。」
没有在多说什么,周德嫣主动去牵起南敬修的手就往房间走回。
看着父母的背影远去,妈妈眼中的豁然开朗是怎么来的南之遥不知道,可他的确实因为这样而放下了一点心。
悄悄的推开他二哥的房门,既然妈妈那看着是揭过去了,那夜袭二哥这事就有必须进行,他现在真的迫切的需要另一个人的体温来安抚自己。
妈妈……怎么注意到的?
蹑手蹑脚的钻上他男人的床,还没躺好就让他男人搂进怀里。
「怎么了?」
「烦。」拿脸蹭了蹭他男人的胸,南之遥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一下,「你下午去哪了?」
活像是追问老公行踪的妒妻发言,就是语气弱的很。不过南牧之自己也说过了,有话要问就问,有什么想说的就说。两个人要过日子不能总要猜来猜去的。
「我投资的地方有些问题,做为最大股东我自然要去关注一下的。」
没有明讲,他才刚收回那些他应有的部分,现在还不算太稳,太早让南之遥知道不算是个好主意。
再等他站的更稳一点,再等他可以让他们都无后顾之忧的时候,他会把所有的事情源源本本的跟南之遥说的。
「喔。」
听见了南牧之的回答,南之遥也只是回了一个单音。
可就这么简单的一个音调,南牧之也能察觉他的不对劲,或者是说,再南之遥摸进他房里的时候他就察觉了他的不对劲。
大手轻拍着南之遥的背部,一下一下的哄着,小时候只要南之遥生病不舒服难入睡的时候,南牧之总是会向这样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
「哥,如果爹跟妈妈都知道了怎么办?」
这阵子装鸵鸟假装没这回事,今天妈妈这太突然的反应让他再也装不下去这鸵鸟心态了。
怎么办?若是被反对了当然是带着人去外面住个十年八年好做长期抗战啊!不过南之遥从小就与父母十分的亲,这样的回答绝对不会是他想听见的。
并非说南家夫妻只疼么子,而是比起另外三个南之遥确实多得了一丝溺爱,南老爹虽然不曾表露出来,不过南之遥去念了军校之后南老爹确实在他离家的那晚显得落寞了几分。
「你觉得爹跟妈妈发现了吗?」
注视着南之遥,南牧之的神情让人看不透。
「不知道。」
顿了一顿,南之遥想想还是把刚刚的事情说给了他二哥听。
「睡吧,哥哥在,没事的。」
亲亲南之遥的额,南牧之没有正面的回应出什么,只是他的声音很坚定。
再熟悉的气味与体温的包围下,困意爬出。南之遥的眼皮开始沉重,环着他二哥的腰、窝在他的怀中真的很安心。
妈妈应该是知道了,还是先以不变应万变吧,如果妈妈真有心要分开我们的话那今天也不会就是跟宝宝呆坐着。
搂着南之遥,南牧之把刚刚知道的事顺理一遍,只要妈妈没有做出任何表态,那他们也没必要急着去有个什么反应,只是之前准备的后路要提前运作了。
隔天清早四点三十分,南之遥让南牧之提前叫了起床,「往后回家里住的时候要是睡不着就让我过去。」
还在迷糊的人胡乱点点头,让他二哥牵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南牧之哄着他让他再睡一会儿。
给南之遥掖好被子,看着他全然放松的睡脸,昨夜的忧虑表情不适合出现在他的孩子的脸上。
在南牧之转身出去之后,躺在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完全没有刚刚的迷糊样。
「怎么办……」
手臂遮盖住眼睛,心慌的很。
第二十六章:总是会摊牌的
「二娃,你现在有时间吗?」
叫住了刚带完课的南牧之,周德嫣脸上的神色难辨。
「有。」
简单的回答了妈妈,南牧之跟着得到回答的妈妈后面一起走去。
妈妈来找他的速度比预计中还要慢了一点。
母子俩坐在书房不动,周德嫣端着杯子细细的看着南牧之。他越大,就越像他父亲张茂兰。
「之前的姑娘家怎么后来都没听你再有消息了?」
虽然日前才宽慰自己与其让遥遥在外面跌跌撞撞,不如就让他们一起,至少知根知底的也比较安心,可是周德嫣心底还是抱着一丝含饴弄孙的想念。
「妈,那只是我朋友而已,她也已经结婚了。」
轻啜了一口茶,南牧之等着见招拆招。
「二娃,妈妈就直接问了,你对遥遥抱着什么样的心态?」
搁下杯子,周德嫣再认真不过的问。
「妈妈,您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南牧之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反而反问了一句回去。
周德嫣楞了一会儿,真的要她说南牧之是个什么样的人的话,她会用认真两个字来做答案。
「或许妈妈你们都没印象了,我七岁那一年的过年,是我头一回见到之遥。」脸上的神色带上一丝柔和,那是想起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时才会有的柔和。「不过半年,父亲跟母亲一起辞世,您跟爹带我回了南家,可您知道吗?我病了、难过了、害怕了都是之遥头一个发现的。」
再轻啜一口茶,那个跟他说哥哥不哭的小孩很早很早就让他放在心底了。
「我跟他之间的事您别怪他,他逃过、躲过、抗拒过,若不是我死逼着他不会跟我在一起。」
一力把所有过错担起,妈妈接下来要怎么都好,就是火气不能烧到南之遥身上,他孝顺,只要妈妈开了口他就一定会听。自己是等的起也磨的起,可他不愿南之遥再有任何的一点难过与为难,但凡一丝一毫都不愿意。
南牧之的话不多却很明白的告诉了周德嫣,他的认真。
「我现在心里头很乱,当初是怕那些个下作人再对你不利才同意你改姓南,现在你父亲当时留下的你也都收回了,总归有一天你还是得改回姓张为你家留下香火的……」
周德嫣思来想去似乎也只剩这个可以当做劝说理由的理由,只是在南牧之的面前这真的能当做劝退的理由吗?
「妈妈您知道我父亲还有个弟弟吗?」
抬眼望向妈妈,南牧之开口询问。周德嫣摇头,她印象中寸书扬没有提过她有小叔。
「我叔叔当年过继给我奶奶家,因为她是独生女,所以我太爷爷才把我叔叔过继过去。我之前已经去找过我叔叔,跟他聊了很久他才同意让我其中一个堂弟改回姓张。该做的后续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张家的香火不会断。」
南牧之早在南之遥拿下眼布的那一天就开始布署,各种情况他都先预设好也做了各种应对,所有的理由都不能构成的状况下,没有人可以分开他跟南之遥。
周德嫣哑口无言,南牧之早做好了准备等着,她却无从下手。
「二娃你真的想清楚了?一辈子的事不是儿戏过家家,不是今天爱着明天不要了就不要了。你……」
「妈妈,我十二岁注意到自己的心情到现在,我要三十了。如果我把这当儿戏,把这看的轻了,那早在之遥去念军校的时候我就可以放弃了,妈妈,保证或誓言都是可以随口拈来的无法证明什么,我只知道之遥他值得我去爱护、值得我去怜惜、值得我去把他放在心里,如此而已。」
走到周德嫣的跟前跪下,向来冷静的南牧之头一回有着明显情绪的跟周德嫣表达着自己。
红了眼眶,周德嫣再开了口:「这世道没有那么宽容,这条路难走。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有那个母亲会愿意自己的孩子受到苦难折磨的?」
「妈妈,牧之自从到了南家没有要求过什么,我只求您信我这一次,能把之遥交给我。」
南牧之八岁到了南家至今快要二十二年了,这是周德嫣头一回看见南牧之的眼泪,「去吧……你自小做事都有自己的分寸妈妈知道,不论如何家里头总是会为你们留着的。」
轻抚上了南牧之的脸庞,拦不住也不能拦了,做母亲只能在他们身后顶着,这条路很难走,难走到如果做母亲的都不愿意做他们的依靠的话,那这一生还有谁能做他们最后的避风港?
南之遥蹲坐在门外,头低低的埋在自己的臂弯当中。他没听见妈妈跟二哥的所有对话,他只来得及听见他二哥说他值得他把他放进心里面,只来得及听见妈妈话语中的难舍与心痛。
他还是让妈妈难过了。
蹭掉眼睛中的汗水,南之遥悄声离去。
接下来几天南之遥能待在南家就尽量待着,对于南之遥的不对劲南牧之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如此行为不过也只是坐实了他那天下午看见的背影果真是南之遥,只是不知道他听见了多少而已。
南悠之神神秘秘的约了南之遥在外面见面,还让他不要让其他人知道,这样的行为让南之遥的心里直打鼓。
他知道他大哥知道他跟他二哥的事,那约他出来就不太可能是要他们分手或是要他想清楚什么的,真的要这样早在大哥跟二哥谈谈的那时候就会全部被摊开了吧。
掐着时间到大哥指定的咖啡馆,一进去就看见他大哥跟他招手,南之遥赶紧过去,走近了之后才发现除了他大哥还有个女孩子。
南之遥心下暗道不至于吧……给他相亲?
「老么坐,黄琦芳,这我弟南之遥。」
南悠之招呼着自己弟弟坐下,顺道给俩人做了基本解介绍。
「大哥,你不至于吧?」
傻楞楞的坐下,他大哥真要给他相亲?那他也不应该会要瞒着爹妈才对。
「瞎想什么!这你嫂子。」
大约知道南之遥想歪了,南悠之直接给了弟弟额头一下。
「哇……大哥你不是吧……保密的这么严。」
南之遥傻了,大哥也保密的太到家了,完全看不出来他是有对象的人了。
「你当每个人都你们一样巴不得甜死人啊?」
没好气的应了回去,他老婆这两天才刚出完差回来,基本上聚少离多的情侣是很嫉妒南牧之俩人天天的同出同入。
「该说正事了。」
拍拍南悠之,黄琦芳给人的感觉就是很干练,即使她今天穿的只是T恤、牛仔裤。
「今天刻意叫你出来呢,是想要你知道家里还有我跟老三,你这几天反常的连老爹都担心起你是不是在外面惹了祸,还要阿牧去打听一下,好准备准备。」
把Menu交给南之遥让他先点个东西,南悠之的语调慢悠悠的说了个开头。
「准备什么?」
接过Menu南之遥傻问了一句。
「准备把你嫁了,省得你一天到晚瞎想,也省得阿牧老拿爹的弟子们练手。」
南悠之真服了南之遥,重点根本不再准备什么上面吧!
黄琦芳拍拍南悠之,示意他不要把话题扯远了。
「家里头还有我跟老三,妈妈心疼那是难免的,平时她最疼的就是你,现在你们选了这么难走的一条路,后头还有多少风雨等着这都很难说。」
服务生的到来打断了南悠之的话,他端起拿铁喝了两口等着要接续下去。「今天无论你们要面对什么,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坚持下去。」
「大哥,你为什么能这么放心的让二哥跟我走一块儿?」
抿了一下唇,自从知道了是大哥先跟二哥说开了之后这疑问就一直盘旋在南之遥心里头不去。
老封跟张瑞当初被家人知道的时候可真的是腥风血雨过来的,小远是孤儿倒是没有太大的问题,阿维家则根本没这种问题过,估计是他那外国老爹的关系。
「你杀人吗?」
「你抢劫过?」
「你无恶不做?」
「你伤天害理、天理不容了?」
南悠之连珠炮发的吐出一串问句,南之遥只能跟着一句一摇头。
「那我为什么不要支持你?」
在回到南悠之特有的慢悠悠语调,南之遥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还想再开口说什么,正好服务生把他点的奶茶送上打断了他的问话。
第二十七章:我所爱的人,欠了你很多
「所以说啊~你今天也不过只是爱上了一个人,做哥哥的凭什么要阻拦你?」
服务生离开之后,南悠之做了总结。
「之遥,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得到南之遥的回应,黄琦芳又接着往下说:「我国的大环境毕竟没有那么的开放,即使是国外地区,也还是有更多歧视着不同性向的人,一开始交往的时候阿悠就有先跟我讨论过这样的问题,刚开始我不知道,等到我们交往过一段时间后他才跟我说你和牧之的事。」
顿了一下组织好自己的言语,黄琦芳又道:「我当时是有点惊讶的,可那时我只觉得他是你们的家人支持也是应该的,先且不论其他,外面的风风雨雨怎样都比不上自家人的恶言来的凶残。」
「嘿~你嫂子可开明的很~」
南悠之插了这么一句,脸上尽是我老婆就是最好的神情。
黄琦芳被打断之后也只是笑笑,「我很羡慕你有个好哥哥,他是真心的为你们着想。交往前他问我对于性向的议题,等交往后他觉得我是可以与他相扶持的时候,阿悠很坦白的跟我说,他想以结婚为前提的跟我经营下去,先前会问我那些也是想要保护你们。」
南之遥听着黄琦芳所说的话语,心里头有点酸涩,他运气真好,有个好哥哥。
啜了一口红茶,黄琦芳最后说了:「当时阿悠很认真的跟我说要是不能接受他的兄弟,他不会勉强,那只是表示我跟他的缘份不深而已」
南之遥顿了一会儿,他大哥这算威胁吧?算吧?!
「别这样嘛~老婆~」
他看见了什么?他大哥在撒娇?!
今天的意外多到南之遥被震的心神大乱。
他大哥有对象了,他大哥很支持他跟二哥的事,他嫂子也是,然后他大哥会撒娇……
「阿牧来跟我说过了,妈妈她那边阿牧说开了,然后那天阿牧他看见了你,他本来觉得他是误认,不过你这几天的反常倒是坐实了他的猜测。」
边说着真正找南之遥出来的原因,边按摩着黄琦芳的手,南悠之舍不得她因为工作上长时间用电脑而伤了手腕。
「嗯,哥……谢谢。」
垂下眼睛,南之遥觉得自己真的无比的幼稚,伤了二哥也让妈妈难过,还让大哥他们担心了。
「好好过日子就是了,说什么谢。」
拍了小弟的脑袋瓜子一下,属于兄长的疼爱表露无遗。
「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