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

时间：晚上，11点29分。

地点：唱片公司Ue～的一间乐屋。

已经快到12点了，可是杨炅飞依然一个人坐在乐屋里。屋子里没有开灯，黑黑的，只有外面的灯红酒绿，透过干净的窗户，映在里面的地板上。

不是不想回家，和家人一起跨年，也不是不想和朋友在外面狂欢——他只是在等一个人，等那个人打电话给自己，然后，在楼下张开双臂，等待自己冲下楼去，投入他的温暖的怀抱。

不一会儿，楼下人群的喧闹越来越厉害，杨炅飞猜想，时间快到了吧？

每年的这个时候，大街小巷里，都会挤满了新年倒数的人。

「他该不会忘了吧？」

话音刚落，手机里就响起了熟悉的铃声——

「谁还记得，是谁先说永远的爱我……」

终于打电话来啦！

杨炅飞跳下椅子，跑去桌上拿手机——有点不放心，他还特意看了一眼显示屏上的来电号码。

是他打来的！

杨炅飞赶紧按下「接听」键，声音里透着满满的喜悦。

「喂！」

「是我。我下飞机了。」

「还好吧？」

「嗯，挺好的……」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下来——杨炅飞一只耳朵听到的是平稳的呼吸声，另一只耳朵听到的是外面的喧嚣，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

「喂……」

「啊，我在。」

电话那头再次响起低沉稳重的声音，让杨炅飞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

「小飞……」

「嗯？」

「分手吧，我们。」

分手吧，我们。

杨炅飞的手不由得颤抖了一下，手机差点从手中滑落——他赶紧握紧了手机。

「你，刚才……说什么？」

杨炅飞相信，刚才是自己听错了。可是——

「你太优秀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在继续往这边传——杨炅飞很努力地想听清楚他说的每一个字，但是脑子里却毫不配合地嗡嗡乱响。

「你这么优秀，又这么受人欢迎，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你的……所以，我……我们……」

「谢谢你的新年礼物，我很喜欢。还有，早点回家休息吧，路上辛苦了。哦，差点忘了，新年快乐……」

杨炅飞一口气说完一长串话，「啪」地合上了手机，扔在桌上。

窗外，响起了人们兴奋的叫声——

「5……4……3……2……1……新年快乐！」

这个新年，还真是快乐呀！

看着外面不断闪烁的夜景，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各种声音，杨炅飞自嘲地笑出了声。一个人在没有灯光的乐屋里，边笑边哭：

「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越优秀的人，就越容易被抛弃呀……哈，哈哈，呜呜呜……」

第2章：新年

2011年1月1日。

虽然不像昨晚那般，这么多人一起，这么憧憬着新的一年的到来。但今晚，Johnny』s里的客人们，依旧在觥筹交错间热闹地讨论着。

也对，新的一年了嘛，该有新的计划，新的憧憬了。

走廊尽头的休息室里——

上官看着镜子里，穿着侍应生的制服的自己，心里有点忐忑不安。

从今晚开始，这个身板，就再也不会穿上以前的那种上班族的正经的西装了吧？

真是越想越来气——那个死老头，自己没钱还债就算了，凭什么要拿自己儿子来抵债？！还有大哥，明明都已经成家了，还一天到晚呆在家里当啃老族，不好好照顾弟弟们不说，连自家老婆也不管不顾了吗？

不过，总算他们还有点良心，没把我卖去那种地方……

「上官，准备好了吗？」

门口的同事探头进来，叫了一声。

「来了。」

上官朝门口喊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其实，叫我的名字『小昭』就好了。」

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上官拍了拍那张显得有点僵硬的脸。新同事走过来，像是要给他鼓励一般，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用那么紧张啦！又不是去见家长。」

「这倒是。」

上官再次深呼吸，理了理衣服，跟着同事一起出去了。

可是，上官昭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这已经改变过一次的命运，会在踏出这个休息室的门后，再一次改变。

从此改变。

再也回不来。

＊＊＊＊＊＊

「西门少爷，您来了。」

侍应生里的头儿见自己的最大的米饭班子来了，赶紧迎上去，跟前跟后地伺候着——也对，这年头，除非那些铁了心的「隐士」，有谁不想讨好自己的上司，博个加官进爵什么的。

「嗯。」

西门点了点头，微微蹙眉——说实话，他不太喜欢这个领班满脸的谄媚样。

不过，生活所迫，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这时，上官也走到了吧台里面，跟着前辈学起调酒。

西门一眼就看到了他——他想起了昨天晚上，不，准确说来，是去年最后一天的晚上，自己一个人来Johnny』s喝闷酒的情景。

他还记得，那天，他是跟着另外一个男人一起来的。他和那个男人，好像关系还挺亲密的……

真是的，我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领班，这是今天新来的waiter。」

「哦？怎么赶在这最后一天来？还真是会选日子啊！」

这个家伙，好像不太喜欢说话？

他只是一直站在Yu ya后面，紧紧地攥着手里的白纸。

也对，被卖身到这种黑白难辨，是非他定的地方上班，即使不是做那种工作，心里也是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的吧？

「呵呵，是吧！喏，领班，这里有西门先生亲笔签名的证明，说是交给您，算是介绍信之类的。」

「哦？」

我有写过这样的东西吗？

嗯……

啊，是不是那一家，欠了款的……中介来跟我汇报过情况的……

对了，他们家，姓什么来着？

好像是……上……官……吧？

「又是一个被卖出来的……啧啧啧……真可怜……」

西门坐在一旁，像个没事人似的，看着领班拿着手里的介绍信品头论足。

他生气了吧？看他那捏成一团的拳头……

这个领班，还真是不招人待见。说话都不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看来，哪天得把他调走才是。

「少爷，今天想喝点什么？」

「Vermouth吧！」

「好的。」

上官站在一旁，根据前辈的指示，取出要用到的器皿和原材料，一字排开在台子上，准备观摩前辈的动作，跟着学习——西门不由得多留意了这个「新人」几眼。

他那专心致志的学习的样子，还有微微扁起嘴唇的样子，都很可爱呢！

西门突然仿佛惊醒一般，掐了自己的手臂一下。

「嘶……」

「少爷，不舒服吗？」

Yu ya抬头，看了坐在面前的西门一眼。

「没，你忙你的。」

上官瞥了西门一眼。西门朝他笑笑，心里却是一阵控制不住的翻江倒海。

刚刚我那一下，是不是让这个「学生」分心了？

为什么连他看我的那种眼神，我都觉得那么……

西门，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赶紧甩头，西门告诫自己——不许再胡思乱想了！

加上今晚，一共才见了两面而已，西门卿，你是不是想得有点太多了呀？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总管见「主子」表情不对，赶紧凑过来问候。

「没。」

西门摆了摆手。

「你去忙你的吧！我在这儿坐一会儿，喝杯东西就好。」

量是再想奉殷献勤，人家「主子」都下逐客令了，岂还有强留的道理？

「那少爷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

「知道了。」

西门有点不耐烦地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

总管招呼吧台里正在准备的两个人。

「给我伺候好少爷咯！」

「是。」

领班又朝吧台里的两人使了个眼色，才悻悻然地离开了。上官看着领班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由得升起疑云。

领班那是怎么了？干嘛对着我们挤眉弄眼的？

莫非这个「少爷」是什么大人物？

管他的，再大牌也是他的事。和我这种小waiter有什么关系呢？我还是赶紧好好学调酒吧！

「Yu ya？」

「诶！」

Yu ya和上官同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连带着西门也朝那边瞟了一眼。

「啊，少爷，您来了！」

来人见到西门，赶紧礼貌地鞠了一躬，随后向Yu ya做了个手势。Yu ya有点为难地回头看上官。

上官不由得站得更直了。

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情，我得过去看看。可是老板这边……

不过，看这个「徒弟」刚才那么认真学习的样子，交给他——应该没问题吧？

「小昭……」

「嗯？」

见正在示范的前辈叫自己，上官急忙迎上去。

「前辈。」

「这里，你能不能先帮我看一下。我过去Matsu那边一下，很快就回来。」

他竟然，这么相信我？不过，只是「照看」一下而已，应该是没有特别的什么技术要求的吧！

Yu ya又看了看西门，很显然是在请示。

「去吧！」

西门随意地摆了摆手。

「那，小昭，这里就拜托你了。」

Yu ya拍了拍上官的肩膀，回头，朝西门鞠了个躬。

「少爷，我去去就来。」

「嗯。」

Yu ya走后，西门饶有兴趣地看着站在吧台里，踌躇满志地卷高袖子的上官，指了指那杯调了一半的酒。

「先生。」

上官决定给予眼前这位陌生客人一般的称呼。

嗯？他倒是没有跟别人一样，称呼我为「少爷」嘛！

「你是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

西门随口问了一句。

「嗯。」

上官点点头。

「昨天晚上报的道，今天第一天上班。」

上官如实回答。

「新年新气象啊！」

上官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新年新气象，这话还真够讽刺的。

「看来先生是这里的常客？我听前辈他们都管你叫……」

说着说着，上官觉得自己似乎多嘴了，声音便渐渐小了下去。

「算吧！」

西门倒是不介意，笑着给出回答。

「对了，你会调什么酒？」

天啊，他要我来调酒吗？

上官的心里打起了鼓——他没有成功完成任务的信心，但是看着面前的调酒杯，他又有了跃跃欲试的蠢蠢欲动。

「嗯……刚刚看过前辈做的示范……」

「你刚刚不是还很踌躇满志的吗？」

西门说着，笑眯眯地把刚才上官卷袖子的样子学了一遍。上官有点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了下去。

「应该能够学会一点吧！如果先生您不嫌弃我试一试的话……」

「当然。」

西门微笑着做了个「请」的动作。

「献丑了。」

作为一个刚刚上手的新人，上官的动作自然不可能像前辈那样娴熟，但看他一步一步慢而不乱的操作，西门还是不得不惊叹他过人的学习天赋。

为什么，我突然有了想要深入了解这个男人的冲动？

诶，或许他，可以成为我的帮手，来对付那个麻烦的女人呢！

看着专心致志地在模仿前辈动作的上官，西门突然，有了一种冲动——

「等会儿下班以后，你有时间吗？」

＊＊＊＊＊＊

像Johnny』s这样的夜猫聚集地，没有个三四点，是很难散伙的。难得西门今天有兴致，和上官边聊边喝酒，居然也等到了酒吧打烊的钟点。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要放一个钩儿，勾一个人。

上官昭。

凌晨4点半，终于等到了下班的上官昭，跟着西门一起，来到了西门位于市郊的豪华别墅内。

「少爷，您回来了。」

一进门，屋子里的女仆男佣们就列出两条整整齐齐的队伍，迎接自家少爷的回归。上官偷偷张望两旁，当时就被豪华的装修给震住了。

哇！光是看这个客厅的装潢，还有这些规规矩矩的仆人们的阵势，就可以猜到这个男人拥有多少财富了！

「嗯。」

西门点点头，脱下外套，递给最靠近门口的一个女仆。女仆恭敬地接过外套，开始向主人报告。

「林小姐9点左右来过，听说您不在，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就离开了。」

「我知道了。」

上官偷偷注意西门的表情，猜想他应该不太喜欢那个什么林小姐。

「小姐几点睡的？」

「小铃陪她睡的，大概10点的样子。她没有下来和林小姐见面。」

「嗯。」

西门把上官领到了客厅。

「以后让她9点半睡，小孩子要多睡一点。」

「是，少爷。」

女仆们齐声回答。

这个男人，还真是一个大牌呢！

不过，看不出，这么年轻的他，原来已经有女儿了呀！

西门站在书房门口，看着上官有点胆怯地跟着女仆踏进了装潢奢华的会客室。

「招呼一下这位先生。」

「是。」

西门走后，上官一个人坐在宽敞得显得有点空荡荡的客厅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仆人模样的男男女女，有点不知所措。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都围着我忙前忙后的？

那位先生带我来这里，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还有，这里的所有人好像都和Johnny』s里的一样，恭恭敬敬地叫他「少爷」呢！该不会，那酒吧，是他们家名下的吧？

如果是的话，爸爸和大哥……

上官还在想着什么，管家走了过来，恭敬地朝他鞠了一躬。

「上官先生。」

「是。」

上官急忙站起来回礼。

他怎么知道我姓「上官」呢？

「少爷已经在书房等您了。请随我来。」

书房？他为什么要叫我去那里？

不一会儿，两人便登上了雕工精巧的旋转楼梯，穿过了长长的恍如博物馆的展厅一般的挂满名画、摆满古董的走廊，来到了目的地。

「少爷已经在里面等了，请进。」

上官朝管家点点头，看着管家伸手去推那扇做工精致的桃木做的房门——从一进这个家就开始的那种忐忑之情，愈发强烈了。

「听说你找我。」

上官刻意地用了「你」而不是「您」，来强调自己的立场——他相信，他们之间，是平等的。

「你来了。」

房间里的男人见上官来了，便离开太师椅，绕过书桌，走到门边的茶几前。

「请坐。」

男人说完，主动伸出手，想要将上官牵到茶几旁的沙发坐下。上官下意识地将手往回缩。男人笑笑，也收回了手。上官跟在后面，规规矩矩地挺直腰板坐到了柔软舒适的沙发上，低着头，不敢看面前这个笑若春风的男人。

「先生有什么事请讲，如果没有的话，小昭我还要回去准备明天上班的东西呢！」

「小昭？这名字我喜欢。」

男人依旧笑得温柔。

上官抬头看他，突然发现，他手里正拿着一份资料。

这么晚了，他还有公事要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