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大衣，风还拐着弯往脖颈里钻。难以想象这寒冬的漫长一夜，他在大马路上是怎么熬的。一想到自己让他枯坐了一
整晚，浑身就跟被针扎似的。
困乏的高文想要睡一会，可寒冷让他无法入睡，更何况床头还杵着个活人，更让他无法安心，忍不住道：“你还站在
这里碍眼干什么，第一节不是有课吗？”
“对不起……”姜语书低声道。
“是我蠢，自作多情，怨不得别人。”他背朝外翻了个身。
姜语书上前摸了摸了他的额头，怕他受寒发烧。手刚碰到他，他却像被电到似的跳了起来，一脸厌恶地吼道：“有完
没完？”
姜语书尴尬地缩回手，再度无措地站在床边。
高文叹了口气，脸上浮现无法掩饰的疲倦：“我好累了，你出去行不行？”
姜语书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真走了，如何能放心，若涎着脸皮赖着不走，又怕他发火。内心天人交战，愣是分不出
胜负。
“你还呆着干嘛？”果然高文怒火开始腾升了。
姜语书咬了咬牙，只得退出，轻轻掩上房门。
高文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虽然是亲口下的逐客令，可屋子一下子安静下来，心也似被扫空了。仿佛又回到了昨晚
漆黑的寒夜，举头不见半点星光，低头没有半个人影，天地间一切都散去，只留渺小的自己。那情景，只能用凄凉来
形容，不仅天凉，身子凉，这心也是透底地凉。
习惯性地缩起身体，可并不厚的被子依然不能带给他半点温暖，明明已经乏力到虚脱了，可就是睡不着，浑身上下说
不出的难受。
正在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时候，寝室门被推开了，是姜语书又回来了。
高文瞪着他，已经睡不着了，他还要来搅合。
姜语书指了指手里的早点，苦笑道：“吃了东西再睡吧，恢复点体力。吃了我就走，好吗？”
原本也不觉得，可经他一说，还真觉得饿了。
“食堂没东西了，我就在小卖部随便买了点，都是热的。”姜语书剥开一个粽子，送到他嘴边，“蛋黄肉粽哦，你喜
欢的。”
高文扫了眼塑料袋，里面还有茶叶蛋，玉米之类的点心。越来越觉得饿了，高文也管不了那么多，接过粽子啃了起来
。
趁他吃东西的档儿，姜语书泡了杯热茶，放在他枕边，又拿毛巾烫热了递给他。
吃了东西，擦了脸，把杯子捧在手里，果然暖和许多，被子也睡热乎了。困意泛上，眼皮都快搭下来了。
“我要睡了，你还不走？”高文闷头喝了口茶，说道。
似乎再也没有留下的理由了，可姜语书还是不想走，不要脸皮也要死赖着：“让我再呆会，我不吵你睡觉，行吗？”
高文对他的讨价还价十分不乐意，刚要开口，又被他打断。“你昨天等了我一晚上，现在就当我补偿一下。”
“不稀罕。”高文躺下，拉紧被子，“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对不起……”姜语书又道了声歉。他轻轻搬了张椅子坐下，见高文没有睡觉，而是睁大了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以前，我让你叫我小文，你不愿意。”高文突然开口，“……好久……好久你都没有叫过我了，不管是叫我名字还
是叫我哥哥。”
姜语书的胸口像挨了记重拳，又闷又痛，他几次想要开口，却像有块骨头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
叫什么？怎么叫？他不知道。
于是，他张着嘴，却只是以沉默作为回应。
等了许久，高文默默地背转身，闭上了眼睛。
姜语书瘫软在椅子上，心如乱麻，如坐针毡。
第28章
自从被姜语书知道了高文的身份后，老朱便随意进出高文的寝室了，毫不避讳任何人，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个闲人。
老朱来的时候，高文正躺在床上休息，老朱便大大咧咧，直接坐在了他床上。
他们闲聊着，高文把圣诞那晚的事情告诉了老朱。
老朱听得瞠目结舌：“你真等了一夜？你该不会偷偷跑到什么地方睡觉，然后起个大早，赶到那里去练坐吧？”
“就你会投机取巧，我可是熬了一整晚！”
“是你自己傻好不好，怨不得别人。”老朱不屑道，“我还不了解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小算盘，博取他同情
心？”
高文气急败坏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要是来教训我的，快点滚！”
“好好好，我不说，那你说，我可不信你什么主意都没打。”
高文只想给他一拳：“我一开始就跟你说了，就是他说要我在平安夜等他，所以我就跑去等了。只是没想到他没来，
就这么简单，信不信由你，懒得跟你多讲。”
“那到底是你没想到呢，还是你明明知道他不会来，还跑去等？”老朱一针见血道。
高文的气焰顿时弱了，干脆闭口不言。
“有意思吗你？”
“没意思！我做的事情既无聊又无趣，行了吧？”
“你发什么火呀？”老朱态度软了软，小心组织了一下语言，再开口道，“你喜欢他了，对不对？”
高文耳根一红，梗着脖子道：“说什么呢？我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他以前待你好，现在对你不冷不热的，你不舒服了是不？”
高文简单思索了下，没找出什么问题：“是啊，就那么回事。”
“那还不就是喜欢他了。你不在乎的人，对你态度怎样，你会在意吗？”
“这根本两码事。你要是有什么事跟我翻脸了，我也会不爽啊。”
“但是你绝对不会在明知道不可能的情况下，还干等一晚。”老朱笑道，“我要是跟你翻脸了，你只会火冒三丈，找
借口打我一顿。对他你会吗？软绵绵不清不楚的态度。”
高文语塞，但根本不承认老朱的言论，恼道：“瞧你那样儿，得意个什么？幸灾乐祸！”
“亏我好心来劝导你，你还不领情。行，你自己烦恼去吧。我去找黄黄了，你去不？”
“不去！我一会还要复习，马上要考试了。你们学校不考试？”
老朱被他的话吓到了似的：“从你嘴里说出考试两个字，真诡异。还‘你们’学校，以前不也是你的学校？”
高文白了他一眼：“有必要跟我咬文嚼字吗？”
“说真的，你以前从来不在意读书的，干嘛现在那么较真？你看黄黄不还是悠哉悠哉吗？”
“学分不够会被退学的！你等着看吧，黄黄他快了，不是这个学期就是下个学期，他名声本来就不好，只不过他可能
不在乎罢了。再说了，我这也是不甘心啊。”
“不甘心什么？”
“你也知道他以前是个优等生啦。”高文指了指自己，“现在别人背地里会说什么？脑子摔坏了，废了，没用了……
我、我可是个正常人！被人说成脑子摔坏了，能好受吗？”想到这些，高文的挫败感充溢心头。
“他也会这么说？”
“他？”高文知道他指姜语书，“他不会。以前他还很乐意我不那么聪明，现在他知道真相了，似乎也很坦然。”
老朱随手翻了下他床头的书：“可是这种东西……你能看懂吗？”
“所以你知道我苦了吧。”
“哦对了，给你看个好玩的。”老朱兴奋地从包里拿出一个ipad，拨弄了一下，“好玩不？”
高文一看，破口大骂，差点把ipad砸了：“他妈的，你存心找死是不是？”只见上面放了高文的大头照，跟遗像照差
不了多少。
“哈哈，我觉得很好玩啊！”老朱不以为意，“怀念吗？”
被老朱一说，高文心中酸涩，太久没有见到自己真正的样子，屏幕上的人，竟有了几分陌生感。
一切都已经不同了，高文已经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了，可他也不是姜语文。
这张照片拍得并不好，表情也有些僵硬，要是以前，他肯定大叫着换张帅的。可现在又有什么差别，毕竟这才是自己
的模样啊。事到如今，还有多少人会记得呢？包括父母。高文摸着屏幕，苦得像喝了胆汁，神经一松懈，情绪微微有
些失控。
老朱察觉到气氛变化，连忙打岔：“我在里面装了很多游戏，我开个给你看看。”
高文双手揉了揉脸，骂道：“多事！放我这，给我玩几天。”
“好吧，我去黄黄那了。那么就祝你考试……”
“快走！不要你这乌鸦嘴话多！”
“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走了！”
老朱走后，高文又拿起ipad端看，心里一边暗骂他缺德，这样放他照片。
高文并不是个矫情于“我是谁”这种问题的人，但此时此刻一旦被触动了，又怎能不伤感。车祸刚醒那阵，老朱曾载
他去墓园看过墓，可他在外面徘徊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有靠近半步。心态是极其微妙的，活着却又死了，不被任何人
认可，可既然活下来了，就只能继续活下去。
当两个室友回到寝室，高文还捧着照片在发呆。他们也没在意，一边放书包，一边说着。
“刚才是黄维维吧？”
“嗯，那么多人围着，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他那种人，会有什么好事？不管惹了谁，都活该吧？”
“估计会打起来。”
高文一旁听着，觉着不对劲，黄维维他倒是不担心，他担心的是老朱：“你们在说什么？”
“我们刚回来的时候，看到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围着黄维维，场面还搞得挺大的。”一人回答道。
“在哪看到的？”
“就寝室这边西校门外，咦，你……”
不等室友说完，高文已经跳下床，冲了出去。
第29章
待高文跑到校门口，现场已经打起来了。
大约有七八个人围堵着，从攒动的人头中，高文赫然看到了老朱和黄维维。虽然他们被堵在离学校有些距离的角落里
，可毕竟还是在学校人来人往的附近。一些围观的同学见来人凶神恶煞，一时也不敢上前。
高文管不了那么多，见老朱有难，从花坛里捡了块石头，就冲了上去。
可还没跑出几步，就被人一把拎住后衣领，回头一看，竟是姜语书，急道：“干嘛？放开我！”
姜语书扫了一眼围殴的人群，不与他争辩，从他手里夺过石头，扔到一边：“去校门口叫保安。”
说完，他冲进人群，抓住那个带头打得最凶的就往外拽，暗暗重拳落在他后腰上，痛得那人顾不得殴打黄维维，捂着
腰眼直叫唤。急躁的高文根本没听清姜语书说什么，或许他听到了也不会照办，他眼看姜语书卷进了混乱，连忙上前
助拳，狠狠揍着寻衅的人。
因为原本对方人多势众，老朱被打得还不了手，只能拼命护住要害，现在有人帮忙，也奋起反击。
围观的同学见姜语书和高文插了手，形势不再一边倒，于是也纷纷上前劝架。
最初被姜语书打趴在地的带头者，缓过了劲，愤恨地瞪着姜语书，眼里充满了血丝。姜语书侧身对着他，正在拽其他
还在打斗的人，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带头者不管三七二十一，撩起手边半块砖头，朝姜语书头上砸去。
高文眼角瞄到这一幕，只来得及喊声：“小心！”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姜语书被砸得头破血流。
鲜血染红了高文的眼睛，怒极攻心，他楞了一秒，下一秒大吼一声，飞起一脚踢中那人小腹。可这一脚如何能平息怒
火，举起拳头便往死里打。
“够了！”姜语书喊道，一手捂住伤口，一手勾住高文，把他往旁边拖。
“我打死他！”高文挣扎着还要上前。
“保安来了！”姜语书一只手拦住他显然很吃力，但还是拼劲了全力。
也不知道是哪个围观的同学去叫来了保安，滋事的人见形势不妙，扶起被打伤的人，迅速逃跑。
姜语书抹了抹额头，满手的血，不知该往哪擦，看得高文心惊肉跳：“你没事吧？”流了那么多血，那该是多大的伤
口啊？
“没事。”姜语书淡淡道。
血模糊了伤口，高文想看却又不敢动手，生怕扩大伤口。
“你别慌慌张张的，弄得我也紧张了。”伤口疼得很，姜语书嘴上说得轻松，可内心多少还是有些担忧的，尤其是被
高文的情绪影响到。
“都是血……好，我不说话了……你别怕哦。”
“我没怕！”姜语书哭笑不得。
保安维持了现场秩序，把受伤的人送到了医院。
伤得最重的就是黄维维，原本人家就是来找他麻烦的，有什么狠的自然是朝他身上招呼。其次便是姜语书，本来是没
什么，就是挨了那半块砖头，挂了彩。倒是老朱，在挨打时他狡猾地保护了自己，几乎没受什么伤，除了脸上青了一
块，没什么大碍，在反击时还把别人揍得够呛。
姜语书的额头缝了七针，高文坐在他身边，愧疚不已。
“会留伤疤吗？”高文盯着他脑袋上的纱布，忧心忡忡道。
“伤疤有什么了不起的，有的话头发也能遮住。”姜语书说着抓了几下头发，略微盖住。
“让我看看，好大的伤口。”高文说着去拨他的头发。
姜语书生怕他戳到伤口，侧头避让着：“都遮住了，怎么看得见。”
“疼吗？”
“不疼，麻药还没有过去。”
“打麻药的时候疼吗？”
“还好，已经没感觉了。”
坐在他们对面的老朱看不下去了：“喂，我也受伤了。”
高文过去看了眼：“不挺好么？哪受伤了？”
老朱指着脸，气道：“肿那么大块，你眼睛瞎了啊。那个人手上带那么粗个戒指，一拳下来就是个坑，还好我躲得快
。”
“所以你不是没事吗？皮糙肉厚的，别撒娇了。”高文漫不经心道。
老朱揪住他的衣服把他拉到跟前：“你脑子里缺根筋是不是？在他脸上摸来摸去，你没发现别人都盯着你看？”
“什么摸来摸去的。快松手，要被你勒死了，我知道了。”
高文整了整衣服，回到姜语书身边。
“这个星期我们就不回去了。”姜语书摸了摸额头说道，“爸妈看到肯定会问的，等伤好得差不多了再说。”
“好，反正也要考试了，我也好安心复习。”他想了想又道，“你一开始干嘛拦着我，还赤手空拳就上去了，真傻！
”
“你才傻呢！那么多人看着，赤手空拳上去那叫劝架，带家伙上去那就是参与斗殴了，性质能一样吗？”
高文回忆了当时的情况，不禁后怕：“要是被认为参与斗殴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