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你把我拖下水干什么啊？”

“见者有份，懂不懂？”

“喂，你用错词了吧！”

“快去啊！都要走到门口了！”

两人拉拉扯扯地，林瑞最终敌不过姜语书，被扔到了门外。

姜语书在里头张望着，也不知道他们在外面说了些什么，高文起先是满脸狐疑，后来转为高兴，接着便和林瑞走了。

林瑞走在高文身后，回头看到姜语书正趴在门上，愤恨地比了个中指。

姜语书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今天下午都不要让他来了，靠你了！船模比赛我会尽力的！”

林瑞很快回了消息，是句粗话。

人是被忽悠走了，但事情还没有解决。姜语书翻看着碎掉的飞机，又拿起图纸，深深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真倒

霉，我不会做航空模型啊。”

模型室里安安静静的，姜语书仔细揣摩着图纸，从最基本的部件开始看起。虽然他没有做过飞机模型，但是一通百通

，更何况高文做的只是个静态模型，根本难不倒姜语书。

只是这毕竟是个精细活，能把高文拦住一时，拦不住一世，他做模型的兴致正高，这个飞机还差一点就能完成了，他

岂会不着急。

要抓紧时间了，能做多少做多少吧，实在不行就只能靠林瑞再拖延点时间了。姜语书暗叹。

想起刚才慌张地样子，忍不住嘲笑自己，不过是这点小事，居然乱成这样。

想着想着，他的心慢慢沉了。

虽然知道他做模型花了不少心思，可干嘛要害怕呢，如果换做别人，顶多也就内疚一下，道个歉吧。自己心思的反复

无常，并不是不知道，想要克制，可却做不到。

时钟一刻不停地朝前走着，从太阳西斜，再到入夜，直至午夜凌晨，姜语书没有停过。一个个零部件被做出来，有的

精致小巧，有的结实庞大，看似互不相干的零件被粘合在一起，逐渐拼出个样儿来。

他瞟了眼那架踩烂的飞机，一件完美的成品，无不是一点一滴拼积而成的，但要破坏它，有时只是0.1秒的瞬间。

铸就的艰辛永远敌不过毁坏的刹那。

天亮了，飞机模型做成了，姜语书也趴在桌上睡着了。

林瑞也是心里有鬼，一大早就跑来了解进度，看到完成的模型，大大松了口气，可再仔细一看，心中又是一紧。

“你做的这个跟他做的一点都不像啊。”林瑞急道。

“我已经很努力向他做的样子靠拢啦。鬼知道他是按照什么比例裁出来的，机身短了一截，居然还能把其他部件都粘

上去。”姜语书拿起一个明显是被废弃的机身，“你看，这是我按照他的尺寸做的，结果根本拼不起来，害我只能重

做，浪费了好多时间。”

“那你把机翼打那么薄做什么，也跟他的完全不像。”

“我照着图纸一不小心就打薄了，这也能怪我？我从昨天中午到现在连饭都没吃，都快饿死了。”

话音刚落，高文便开门进来了。两人心虚地退了几步，给他让开了一条道。高文扫了古怪的两人，没太在意，径直走

到桌前，第一时间拿起飞机模型翻看。

姜语书把林瑞拉到一旁，两人窃窃私语着。

“他怎么那么早就过来了。”

“他昨天就跟我显摆说已经飞机做好了，就差上色了，一直在追问我要怎么上色什么什么的。我跟你说我一晚上都没

睡好，都在想……”

“他怎么看那么久啊？不会是看出什么来了吧？”

“基本上我觉得只有瞎子看不出不同。”

“怎么说话的呢？”姜语书推着林瑞，“你快去问问他。”

“又是我？你搞出来的事情，要我帮你圆？”

林瑞再一次被姜语书扔到前线。

“老是看着它干嘛？”林瑞直白的问话让姜语书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啊？没什么。”高文眉开眼笑道，“一天没看到它，今天越看越觉得漂亮，所以越看越喜欢。我很有天赋吧？”

闻言，躲在后面的姜语书这才放心，林瑞敷衍地应和着，白了姜语书一眼。

“那你快点教我怎么上色吧。”高文迫不及待道。

“哦，我去隔壁把工具拿过来，你等一下。”

趁林瑞离开的空挡，高文忽然向姜语书发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林瑞不是要参加船模比赛么，他想拉我入伙。”

“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现在你跟他的关系才叫好吧，以前你还说他阴沉讨厌呢。”

姜语书的话听上去不太对味，原本心思还集中在航模上，被他几句话给带跑了，但高文却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举起

飞机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个飞机是你做的？”

第26章

一句话把姜语书问闷了，半天憋不出个字，一身的冷汗。

原来他早就发现了？刚才是装的？

“都让林瑞给你打掩护，还说关系不好？”

他不仅看出飞机的变化，连两人合伙骗他都被他看出来了？

姜语书这才知道，原来最窘迫的，并不是弄坏他飞机，而是现在。

“你都知道了刚还装傻。”姜语书抱怨着，又不敢大声，怕惹怒他，毕竟是他理亏在先。

“我不好意思在林瑞面前揭穿你。”高文一副为你着想的表情。

姜语书扶着额头，找不出话来反驳他。

“那么我做的那个呢？”高文还是对他的飞机不死心，毕竟是他心血。

姜语书含含糊糊地嘟囔了一句，基本没人听得清他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

姜语书咳嗽了一声，略微放慢了语速，提高了音量：“被我弄坏了……”

“给我看看，不会被你扔掉了吧？”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当听到真相，高文还是心疼不已。

“有什么好看的……都烂了……”姜语书嘀咕着，但还是从橱里拿出被他藏起来的飞机。

高文拿着破飞机，欲哭无泪。

“喂，别摆出这副表情啊，我已经帮你重做了一个了啊。”姜语书连忙劝道。

高文憋着嘴，又问道：“你一晚上没回寝室，就为了做这个？”

姜语书点点头，发现了他话中的古怪：“你知道我晚上没回寝室？”

“我去你寝室找你的，你寝室的人说你跟林瑞去了模型室后就没回来过。后来我到模型室找你，结果在门外看到你在

做模型，就没进来。”

估计是姜语书做得太专心了，连门外有人张望都没有看见。

“你傻呀，一整晚不睡觉。”高文叱责了句，“屁大点事，你直接跟我说不就好了，干嘛拼了命熬夜。大不了我再重

新做个，说不定还能比原来的好看些。”

姜语书乖乖地听着他的唠叨，不敢吭声，心里却想，再做一个也未必好看得到哪里去。

“还没吃早饭吧？”

原本张口就想说前天晚饭也没吃，可不知怎的，这句话在脑子里滚了一圈，犹豫了一下，就没有说出口。未必能有多

大深意的话，和他人说起来随意，面对高文，却格外小心。“嗯，本来就准备去吃的。”他顺着高文的话说道。

“那么……”高文低着头，把两架飞机都拿在手里，看看左手的，又瞧瞧右手的，“不如你顺带帮我把漆也喷了吧？

”

“你……咳咳……”姜语书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难道你接下来不应该说，快去吃点东西之类的吗？或者谢谢了、

辛苦了什么的吗？”

“喂！你弄坏我飞机我还要说谢谢？”

姜语书捶着胸口，以防心肌梗塞。

林瑞取了上色工具回来，见到高文手里的破飞机，和姜语书满脸的郁卒，便知道他们试图瞒天过海已经失败了。

又经过了几天的努力，终于完成了飞机的上色，高文把两架飞机都拿回了寝室，并排放在书架上。为了防止坏掉的那

架飞机散架，他用玻璃胶把它缠成了木乃伊飞机。事实上这两架飞机实在吸引他的注意，坐在桌前，不论做什么事情

，时不时就走神了，眼神呆滞地盯着飞机。

林瑞发现他看书看到一半，很久没有动弹了，就知道他又神游了，猛地一拍他肩膀：“复习地如何了？”

考试即将临近，即使高文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对天书做出挑战。虽然他平时努力学习的态度，换做从前的他打破脑袋

都不敢想象，可过于薄弱的基础，还是让他对考试畏惧不已，闭上眼睛，一只只红灯笼在跟前晃悠。

高文低头看了眼书，可怜他认识书，但是书不认识他，痛苦道：“你有绳子吗？”

“你要悬梁刺股？”

“我要悬梁自尽……”

“瞧你这点出息，不就是考个试嘛。”

“像你这种不用复习就能考好的人怎么能理解我学习的辛苦！还有空去搞什么船模比赛！”想起了他们的比赛，高文

问道，“你们的比赛进展如何？”

“挺顺利的，方案已经过了，正在做模型。”

“我一直在奇怪，你为什么会找小书做队友？你一个人就能把模型做得那么漂亮。”高文从书架上取下飞机，爱不释

手地把玩着，虽然已经不完全是他的作品了。

“光做得漂亮有什么用，还要实用。至于姜语书，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怎么说？”

“假话是，这个比赛我想拿奖，好攒些资本参加明年的全国大赛，姜语书的脑子那么好使，不利用下浪费了。”林瑞

顿了顿又道，“真话是，他自己看着你，就不会经常来找我碴了，省心又省事。”

高文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但又没说出来。

林瑞嗤笑：“我开玩笑呢，队伍能有姜语书参加，的确能上一个水平。”

“我还以为你真的怕他骚扰你呢。”高文哼了声。

“你很希望他为了你骚扰我吗？”

高文用大嗓门掩饰着羞窘：“希望个屁，他做任何事情都跟我没关系！”

“那你还当宝贝似的拿着他帮你做的飞机干嘛？”

“什么他帮我做的？是他赔给我的！”高文极力纠正着。

林瑞懒得与他争论，由他兀自气恼。

高文的视线落在台历的某个日期上，神思又开始漂移。

快到了，这去还是不去？

“考试还早呢，你也不用那么早就开始愁眉苦脸吧。”

“林瑞，你圣诞节想怎么过啊？”

高文的话题转得太快，让林瑞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圣诞节？刚惦记完考试就开始惦记圣诞节了？”

“我也就随便问问。”

“随便过呗，圣诞节有什么稀奇的。”林瑞不以为然，“你要怎么过？”

高文眨了眨眼，随手扣翻台历：“我也随便过！”

林瑞隐约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便道：“你别口是心非啊。上次你问我姜语书的心思，后来我想了很多。”

高文却似乎不那么在意，随口问道：“哦？什么结论？”

“我想他之所以反复无常，是因为分不清你和小文吧。”

高文没有回应，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他小心翼翼地把飞机放回书架，伸了个懒腰，展开了奇思妙想：“你说我要不要

去求个‘考试全过’的平安符？”

第27章

那天还没有上课，姜语书正和人聊着天，林瑞神色不安且严峻地找到他，冷冷地抛出一句话：“姜语文一晚上没有回

来。”

姜语书愣了片刻：“是不是出去玩了？”

林瑞依然冷峻：“你真的这么以为？”

姜语书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脸色顿时惨白，来不及叫人给他让路，直接翻身跳出课桌，冲出教室，连撞到进门的

老师都浑然不觉。

不会吧？姜语书心中念着，心跳却越来越快，几乎扑出嗓子眼，生怕所想成为现实。

因为他想起来，今天是圣诞节，而昨天是平安夜。

并非是忘记曾与他的约定，而是事到如今，根本没有想到他会去履行。当初和他说的时候，他就心不甘情不愿的，现

在怎么可能……

可这彻夜不归，又是什么情况？

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街角的游乐场，只见一旁的长凳上坐着一个人，如雕像般双臂环抱卷缩成团。

姜语书深深吸了口气，清晨的冷空气吸入肺中，冷得他打了个寒战。定了定神，慢慢朝他走去。

高文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晃了晃冻僵的身子，可一动弹，热量散发得快，更加冷了，于是蜷得愈发紧了。他咧嘴笑

了笑：“这算不算你迟到得久了点？”

姜语书眉头一紧，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你傻啊，在这坐了一晚？”

“我本来是快忘记了，可手机一响，我就想起来了。”

“那……那你也不用等那么久啊，我要不来找你，难道你就一直坐在这？”

“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呢？”

姜语书抓着衣服的手紧了紧，像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他裹起来。

“你是不是想要告诉我……”高文又是一笑，憔悴疲惫，“……你本就不可能来。那天的话，想要一起过节什么的，

也不是对我说的？”

姜语书哑然，他意识到高文现在根本不是在笑，是在用笑的假相掩盖内心的怨恨，而他听上去平静的话语，实则讽刺

味十足。

高文冷哼一声，起身推开姜语书，身上的衣服随着他身体的起伏，掉落在地。

姜语书脚下一个踉跄，拾起衣服，一把拉住他的手。他的手冷得像冰块似的，差点抓不住，明显能感觉到他因为寒冷

而引起的不规则的颤抖。

还想干什么？高文没有说话，但他冷漠的眼神中直白地写着这句话。

姜语书心中又苦又涩，酝酿了半天，挣扎出了一句话：“至少把衣服披上吧……”

高文想要把手抽回，可实在冷得连肌肉都无法控制，没能挣脱。

姜语书拽得更牢了：“这句话我是对你说的，就当我求你了！要是冻出病来怎么办！”

“你在乎的是我生病，还是你哥的身体生病？”明知道这个问题很傻，而且得不到任何答案，可还是情不自禁问了。

高文内心忍不住嘲笑自己。

姜语书果然哽住，他的呼吸变得沉重，手上的力道却更大了。这种问题无异于在堤坝上凿个洞，一旦有了缺口，便全

线崩溃。

高文吃痛，狠狠地甩脱他，揉了揉腕上的印痕，缓缓转身，把姜语书甩在身后，最终还是不愿披上外套。

回到寝室，高文钻进了被窝，被子也还是冰冰凉的，他哆嗦着，实在是冻得够呛。

姜语书木木地站在床边，就只是看着他，什么事也不做，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事。这几天的风尤为刺骨，哪怕穿着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