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漫镜心——深红至黑
深红至黑  发于:2013年1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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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真的好想……让你明白……”他的声音开始颤抖,他费力地喘着气,黑炎很快就遍布他的整个身体。

我的澈就要这样死去了吗?我看着他,脑中已经一片空白,他说的话我也没有听进去,只是看着他苍白的嘴唇艰难地开合着。

至少最后给我一个吻再走,给我一个吻,让我可以在这个间隙里把我们连在一起。

他挣扎着仿佛要起来。

“你走吧,不要看着我这个样子……你快走……”他的眼里划过无助的悲伤,摇晃的身体仿佛下一刻就会涣散。

我一把将他拽入怀中,双唇按上了他的唇瓣,用尽全力吻他。

他没有挣扎,甚至激烈地回应着我。

为什么,为什么,澈,你究竟隐瞒了我什么?

我抓着他的手,瞬间用它洞穿了自己的胸膛,让他握着我的心脏,让他感受它的跳跃。

至少最后我们连在了一起。

鲜血飞溅开来,模糊了我们的视线,浓烈的血腥中,隐约间,我嗅到了一丝咸涩的味道。

黑炎遇到我的鲜血,瞬间灼烧出明丽的黑色焰火,从来没有见过的瑰丽颜色,极致的灼热又似乎是极致的冰冷,最深的夜都不会具有的纯黑,而在黑的深处又迸射出澄澈的光芒,照亮了冥界的昏暗。

光芒越来越耀眼,直到炽白,忽然发现我们身处在炽白的火焰中,巨大的焰身如同绽放的莲。大地已经裂开,这朵巨大的火焰之花从地狱深处掣出,炽白的花瓣粲然舒展。

都说红莲业火,想不到却是白昼也不能比的炽白颜色,但也难怪,此火性灼热,地狱间无以能比,怎会是普通的红火。

我们大概真的是罪孽深重,在这罪罚之火中还真是死得其所。

第四十一章:对白

我紧紧地拥着澈,任凭极致的痛楚和灼热沿着我的肢体蔓延。如果真的就这样死去也很好,我已经很疲倦了,我已经不想再动了。

忽然,澈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响起,我睁开眼睛,却发现怀中空无一人。仓皇失措地四处寻找,四周是炽白的火焰,哪有澈的身影。

可是他的声音却源源不断地传来,清晰地响彻在我的脑海。

“我是一个造物,我不知道我被虚无制造出来的理由,大概是他太无聊了,但是他在制作完我的那一刻便爱上了我。多么不可理喻的,虚无竟然爱上自己的造物。我想他应该是寂寞至极才做了幻界和万物生灵,对于一个神来说,这样的创造再正常不过。但是我是那么痛恨自己是个造物的身份,痛恨自己从最初的时候开始就被打上属于虚无的印记,痛恨自己一开始就没有自由。神只要愿意,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生灵的命运。而生灵一世一世地轮回,永远无法摆脱神嬉戏的目光。当虚无爱上我后,我曾经想过,他为什么不直接改了我的记忆,让我爱上他。这是我最害怕的事情,但是虚无没有这样做,因为他的高傲,不屑去这样做。”

声音继续在响,就仿佛澈正缓缓说着。

“虚无给了我十二年的时间来思考,要不要顺从他。可是我对做他的男人真的没什么兴趣,虽然我身上的每一寸都是他制造的。我很奇怪,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节他都了如指掌,为什么还会对我有兴趣?我最后选择了死,他愤怒了,把我的魂魄流放到冥界永世不得轮回,可是我更希望他彻底毁灭了我,然而他没有。

我在冥界漫无目的地游荡,那天,我在三途河的对岸看到了一个男人。他被绑在河边,身体浸没在猩红的花中,乌黑浓密的长发,银色的衣衫凌乱不整。他有一张妖魅得让我窒息的脸庞,可是那双眼睛却天真无邪。我在花枝间看见他的脚受了伤,正在淌血,而那些花儿仿佛是饥渴他的血似的,越靠近他越开得茂盛。男人的脸苍白至极,像白纸一样,我害怕他会死掉,所以朝他大喊。他却很惊奇地望着我,好像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这么紧张。后来这个男人自己毫不费力地从束缚中解脱了出来,我忽然明白原来他并不是被迫绑在那儿的,他只是那样也无所谓。这个高大的男人穿涉河水,向我走来,一路拖曳着鲜红的血迹,直到我的面前。他伸手握住我的下巴,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是我的。

这真是个奇怪的男人,明明自己在流血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问他疼不疼,他反而惊奇地望着我。他看着我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舔舐自己的嘴唇,常常会让我觉得自己是可口的食物。他也喜欢追逐我,喜欢看我惊慌失措逃跑的样子。他也会吻我,我不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也可以亲吻,但是他吻我的时候,我分明不能抗拒。为什么会这样?虚无造了我,给了我一切他能给的东西,只想要我做他的男人,我没有答应,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却让我无法抗拒,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无法抗拒他的那句:你是我的。可能是因为我早已厌倦了属于虚无,他的话就像是给了我一个新的选择。

他告诉我他叫镜影,是虚无的弟弟。他用牙齿撕掉了虚无刻在我魂魄上的印记。我想他大概是天真地认为只要撕掉了虚无的印记我就属于他了,却不明白,我即使灰飞烟灭,身上的每一寸仍属于虚无。因为我是他的造物,这种从属关系不会因为区区一个印记而改变。

我曾经是那么憎恶自己是一个造物,那么憎恶自己必须是虚无的。我觉得我是一个囚徒,被囚禁在虚无造的幻界里,和其他的囚徒一起,永远无法得到自由。我是那么憎恶这样的命运。但是为什么,眼前的这个男人,虚无的弟弟,明明是和虚无一样的存在,可当他说我是他的,为什么我不会感到憎恶,甚至会希望那样,希望自己可以属于他。难道我真的是想逃离虚无想得都快要疯掉了。可是我从最初的时候开始就只属于虚无,即使我用死来逃避,这一点事实永远无法更改。

他像虚无吗?看着眼前的男人我禁不住会想。我几乎找不到他们之间任何相像的地方,当这个男人将一张美艳的脸庞笑得天真烂漫的时候,我甚至会想,如果幻界是他造的就好了,如果我是属于他的就好了,想着想着,然后悲伤。

我不知道我竟然也会喜欢上被囚禁的感觉,如果是被这个男人囚禁,我分明是愿意的。我是怎么了?

虚无很快把我带回了幻界,他很恼怒,他说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比不上镜影了。我看着他无奈地笑着,我说我也不知道。

镜影很快就追来了,他说他想带我走。我让他放弃这个念头,我知道我是逃不出虚无的掌心的。

虚无在我的寝殿发现了镜影,他怒不可遏,用刑折磨我。我看着他疯狂的样子,忽然觉得悲哀,他是爱我的,而我却用他这份爱狠狠地伤了他。这世间最厉害的法器原来就是爱,甚至可以摧毁一个强大的神,让他变成面前这个哭号咆哮的狼狈男人。

镜影又来了,发现我虚弱的样子,焦急得跟什么似的。我觉得很好笑,虚无把他囚在冥界,那么对他,伤害他,他却认为那并不是虚无的残忍,却任由虚无那么做。而伤落到我身上,他就焦急成这幅样子。这个男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不理对与错,不懂荣与耻,不知爱与恨,他似乎是没有自我的。

忽然虚无闯了进来,我知道,这次真的是触到他的极限了。他咆哮着朝我的镜影扑来,而镜影却一把将我护在身后。我开始想我是不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我是不是无意识地利用了镜影,利用了他的纯白无暇。当虚无死在镜影手下时,我看到他只是露出了惊奇的表情,好像是不明白自己的哥哥怎么会死。然后他忽然失控了,他的表情是那么痛苦,我知道他不想杀人,但是却无法停手,直到血洗了这座曾经属于我的宫殿。他才终于因为耗尽了力气,昏倒在地。

他把我带回了冥界,又为我找来了躯壳,把我重新变成了生灵,自己却因为操劳过度失去意识。

我看着陷入昏睡中男人苍白妖艳的脸庞,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我如此执着。难道,他爱上了我?

虚无已死,我是不是就自由了?可是梦姑告诉我,幻界连同所有的生灵一起会在将来的某一天灰飞烟灭,因为我们都是虚无的灵气所化,他死了,他的灵气也总有一天会散尽。

也就是说我的自由是有限的,很快时间就会来画上句号。我真的觉得我很自私,因为自由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却拉上了整个幻界和所有生灵来做陪葬。我最初并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然而现在已经无法回头了。

在这有限的时间里,我还是想要做一点有意义的事情,至少为镜影,这个给我自由的男人最后一点馈赠。我让梦姑帮我撒了一个谎,说我喝了汤药,忘了他。是的,忘了他,这样也就给了他自由。他没有必要为了我而一直执着下去,他的执着让我觉得害怕,害怕总有一天,我会毁了他。幻界即使灭亡了,我即使永远地不存在了,镜影一点都不会受到影响,这才是我想要的。

还有,我要在一切开始毁灭之前把自我教会给他。至少我不想再看他被伤害了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的想法究竟有多么可笑。

溪潋是另一个水之灵,她容貌美艳,妖魅的感觉有点像镜影,而且法力高强,最擅长炼术。她告诉我内海的血珊瑚,凝聚了虚无的心血,从中可以提炼出虚无的智慧。她说她并不是贪求虚无的智慧而想提炼血珊瑚,而是血珊瑚经提炼后就会成为无尚瑰丽的宝石。她说这世间只有这样的石头才可以与她匹配。

我对她说:我为你去寻内海的血珊瑚如何?

溪潋愣了一愣。道:为什么?

我笑了笑,道:因为我爱你,如果我为你寻来血珊瑚,你是不是能嫁给我,做我的妻子?

溪潋的脸红了,低声道:血珊瑚是极难寻找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到现在都没有炼成。

你放心,我必定为你寻来。只是他日宝石炼成,也分我一颗,不能小气。我笑着,心里却想,我什么时候也变成了这么能说谎的人了。

溪潋虽然气性高傲,但其实还是个不错的女人,我想如果我真的可以让镜影获得自我的话,剩下来的日子我和溪潋一起度过,我们都是水之灵,也没什么不好的。而且,镜影若是看到我和溪潋在一起,说不定就会放下他的执着。这简直就是一箭双雕的办法。

我把一切都想得太美好,我不知道,事情会朝着我无法预知的方向失控地发展,而更可怕的是,我最终会变得不知道一切已经失控。我完全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自以为是,最终自作自受,还连累了众多无辜的人。

再次遇到镜影的时候我给他改了名字。我曾经问过虚无,为什么要那么对镜影。虚无说因为他是他的影子,他属于他,他要怎么对他都可以。可是我却觉得,镜影应该是自由的。所以我要给镜影改个名字,叫什么都好,但要是自由的东西,比如——长风。

镜影对这个名字如获至宝,看着他开心的样子我不由得悲哀,为什么,在他眼中明明是我忘记了他,因为没听清楚而说错了他的名字,他还能笑得如此喜悦,丝毫没有任何不满就欢欣鼓舞地接受了这个新的名字。他笑脸竟让我想要落泪。

镜影,其实对你来说是不是叫什么名字都无所谓,只是,你想听我叫你对吗?

我什么都无法回报你,我能做的回报大概就是离开你,拒绝你,让你死心。但是你为什么总是不能放弃对我的执着?

就像我不能放弃为你寻回自我的执着一样。明明我应该彻底消失,却还是在你身边,想让你懂得自我的存在。大概,我也想见你。

直到最后我才明白,一切只是我的多此一举。不理对与错,不懂荣与耻,不知爱与恨那又怎样,那就是魔,魔不是没有自我,而是他的自我本来就是那样。我根本就没有必要去改变,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笑话。

我一直以为是虚无囚禁了你,到头来却是错的,你从来就是自由的,是我囚禁了你,以给你自由为借口,以爱你为借口为你做了囚笼,囚禁了你,却忘记了自己手里拿着钥匙。一脸无辜的样子在笼外看着里面的你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还因为你血腥的模样而厌恶你。

两碗汤药让我彻底地迷失了自我,忘记了我本来想要做的事情,忘记了你是爱我的,我用你的爱伤害你,正如当年对待虚无一样。我会把你伤得体无完肤。

可是你知道吗?我也很痛苦,明明我是爱你的,可是我伸出的手牵住的却不是你的手指。我在所有残留着你的气息的地方寻找着你,却不知道你就在我的身边。我伤害了你,自己却并不认为,还以为是你的错。我爱上了不是你的人,爱得那么深刻真切,最后竟发现自己爱错了。我甚至恨过你。我的灵魂早就破碎,因为一切都不在应该在的位置,一切都颠倒错位。我已无法面对自己,也无法面对你。

这是对我狂妄自大想要改变你的惩罚吗……”

澈的话一字一句,清晰地传来,仿佛为我打开了一个未知的世界,我从来不知道的真相。

第一次他真的没有喝汤药,只是假装不认识我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他爱我?可是那个晚上他分明说他是真心爱溪潋的,他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还是从某一刻开始,他说的已经变成了:我是真心爱他的。所以他没有反抗我,即使我那样对他,他仍只是想逃避,却没有反抗我?

我被弄糊涂了,但有一点应该没弄错:澈是爱我的,他居然是爱我的,他终于说爱我了。

为什么,澈,你要这么做?你要这么伤害自己,又伤害我?

你果然是个大傻瓜!从外面到里面都傻透了!

但是你放心,你再傻,都有我给你垫底。

第四十二章:救赎

我被一个人推醒,睁开眼睛却是梦姑惊惶的脸。

“镜影,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

原来我还活着,我居然没有死掉。

“我怎么还活着啊,不是明明被红莲业火缠身了嘛?”我看了看心口,却惊奇地发现,伤口已经愈合了,只留下一个红色的疤痕。

“红莲不仅是罪罚之火,也是救赎之火,只有罪孽深重死不悔改的人才会灰飞烟灭。澈在火中忏悔,而你又奉上了鲜血和生命。那火也是有灵性的,它必是觉得你们罪不至死,所以放了你们。你就好自为之吧。”梦姑叹了一口气,又道:“别担心了,澈也没事,而且红莲的救赎之力也祛除了他身上的黑炎,你的血很及时地填充了澈的躯壳和灵魂,现在的澈已经不会再被黑炎缠身。但是从属关系也被更改,现在澈应该算是你的造物。如果你死了,澈也会命不久矣。所以你给我活下去,别再想着死啊!”她又推了我一把。

澈没事?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我松了一口气。

想死,现在的我才不会想死呢。因为澈也活着,我怎么能让他落单。

“梦姑,你知道吗?澈是爱我的。”我笑嘻嘻地朝她说道。

梦姑愣了一愣,旋即狠狠拍了我一掌。怒道:“你还到底是不是个魔啊!”

如果魔真的是不理对与错,不懂荣与耻,不知爱与恨的?大概从遇上澈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不是了。从那一刻开始,我的世界就被重新定义,澈就是我的规则。

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仍是在三途河畔,但是澈不在。

“澈呢?”我问梦姑。

“他走了。”

“他去哪儿啦?”澈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

“不知道。”

“梦姑你骗我,你是不是和上次一样,跟澈说好了一起骗我?”

“我没有骗你,真的,澈走了,他说已经无法再面对你。”

澈,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别扭啊!明明好不容易我们才在一起,他又要躲得无影无踪。

“你要理解他,他承受了太多了。”梦姑幽幽道。

如果他一个人承受不住,就交给我好了,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扛着。

他曾经迷失,纠缠于错误的情缘,可是我又不会就此嫌弃他,只要接下来的时间他能陪着我,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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