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漫镜心——深红至黑
深红至黑  发于:2013年1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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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仿佛我和澈的羁绊也牵连到了他的身上。

澈很快就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孩子不是白衣,尽管他们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他还是很清楚地分辨开来。

可是他却没有放弃这个孩子,甚至愿意和他一起去游荡,不再过江伯的生活。

很多时候,我都开始怀疑,澈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喜欢上了这个孩子,喜欢上了我的试验品。

我几乎没怎么焦虑,没怎么担忧,就彻底证明溪潋是错误的。这让我更加有了恐惧感,澈,他怎么了?他一如既往温柔明智的外表下难道是一个已经被毁坏的灵魂?

与此同时,黑炎迅速在幻界肆虐开来,夺去无数生灵,构成幻界的天与地也开始游移。幻界的崩溃比预想的来得更快。

虚无的身体已经腐败到不行,我不能再操控,只能假说天帝抱恙,封闭大殿,不许任何人进入。

一日忽然气君来拜,气君是个狡猾的人物,他跟澈交过手后,就察觉澈的法力非同寻常,曾来天庭询问,那个时候他就怀疑澈就是原来的水君。尽管傀儡告诉他,当初法力高强的水之灵并非只有水君一个。他仍是将信将疑。似乎他早已怀疑过虚无和澈之间的关系。

那日他怒气冲冲,凭法力高强,直接闯入殿内密室。我匆忙从冥界赶回,便看到了他瞪着虚无的尸体,两眼是惊愕和愤怒。

“天帝竟然……”

“虚无早死了。”我冷冷对他道。

“你是谁?是你杀了虚无?”

“呵呵,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是魔。”

“你……你长得像秋蛾画下的那个男人,是你断了秋蛾的声带……”

原来这个秋蛾还有一手画工,知道就应该把他的手也剁了。

忽然气君仰天大笑起来,对我说:“幻界原来是一出滑稽戏,现在终于要落幕!”笑罢却奔出殿外,外面正是一群天庭禁军,只听得厮杀声一片,少顷便寂然无声。

我无心管这些,因为幻界剩下的时间已经寥寥,而我却还没有把该做的事情做完。

另一个幻界,出自魔之手的幻界,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制作完成,但是为什么没有生气?这个幻界的时间不会流动,一切都是静止的,为什么,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的作品是你内心欲望的反应,镜影,是你希望一切停滞的。”梦姑对我说。

“怎么可能,这个幻界的时间如果不能流动,它就是失败的。”

“它怎么会是失败的,这不正是你所想要的,一切停留在它应该停留的地方。”

不行,它不能是静止的,因为这样的世界是澈无法生存的世界,我造这个世界的初衷就是为了他,如果这个幻界一直静止下去,那我就无法救他,这怎么可能是我所想要的。

我对自己造的幻界充满了挫败感,我还真的是没用。

但是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一切可以停留在我初遇澈的时候,那个相望的瞬间。虚无制造的幻界时间不停地流淌,一切变得面目全非,就仿佛是他对我的惩罚。

虚无的幻界终于彻底倾塌了,我看见我的试验品和澈在一起,他们相拥着从内海的缺口跌入冥界。

澈,你终于又来到了我的身边,我说过你是我的,无论你怎么想逃开,甚至自己抹掉关于我的一切,都是没有用的,我们从来就是猎人和猎物的关系,我们注定了就是永远的追逐和奔逃。除非你放弃了逃跑,游戏结束,反正我是不会放弃。我不是虚无,我什么都不懂,所以什么都不用顾忌。

我的试验品大喊着要去救你呢,澈,在毫无希望的情况下他都甘愿失掉自己,也要让你活下去。我说他不像我,可是他确实是像,太像了,第一次有这种照镜子的感觉,竟让我如此悲哀。为什么明明他和我如此相像,你却爱上了他,没有爱上我。

你爱上过溪潋,爱上过白衣,爱上过这个叫玄镜的孩子,却唯独没有爱上我。明明是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明明是我最先遇到了你,明明是我最爱你,但是为什么,你就是不能爱上我。

就好像是,你可以爱上任何人,却唯独不是我。

你绝对是坏掉了。

第四十章:罪罚

我坐在三途河畔,猩红的曼珠沙华丛中,茫然地看着河水终日流淌。澈躺在我的身边,一直没有醒来,我看着他苍白的脸庞发呆。这个男人在想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一点,就是他无法爱上我。就这一点就够了,我就是为了这一点一直执着至今。

玄镜这个孩子一直在河边游荡,嘴里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我抽掉了他的记忆,看着他迷茫的样子很开心。

痛苦吧,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连自己想做什么都不知道,这种感觉,痛苦吧?

然而更痛苦的人是我才对,明明知道自己是谁,明明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却发现自己没有这个能力,什么也做不了。

玄镜拉住我的衣袖,抬起他亮晶晶的眼睛问我:“你知道我要把什么给谁呢?”

为什么,我们都要那么执着,为什么我们都这么乐衷于把自己交给他人。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为什么非要交给别人才会觉得心安理得,难道就不应该只属于自己吗?

“哈,这个男人,他为什么一直在睡啊,他的脸好苍白啊。”玄镜看到澈,惊叫着跪倒在他身边,颤抖的小手指抚摸着澈的脸庞。

“哈,这个男人长得真好看呢,他是你的吗?”玄镜笑着问我,他的语气是这样轻松,仿佛是在说一个跟他毫不相关的人,只是泪水早已在他的脸上纵横。

我知道他根本无法想起澈,但是他的身体却如此忠实地作出了反应。这还真是诡异,这样灵魂与肉体截然不同的反应。

忽然,玄镜扑倒在澈的胸膛上,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我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心好疼啊,为什么我止不住我的泪水呢,还真是讨厌,我是怎么了?一直都想弄明白我到底要把什么东西给谁,为什么现在又不想了,只是好想就这样躺在这个男人身上,可这分明是个陌生的男人,这是怎么了?”

“痛苦吗?”我低下头俯视着这张沾满泪水的脸,作为一个生灵,冥界已经消耗了他很多体力,他的脸色跟澈一样苍白。

“嗯,很痛呢。”他指了指胸口,纤长的眉毛皱了起来,这个玄镜,虽然和白衣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可是他的神情却跟白衣截然不同。

孩子气般的纯真,难道我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神情?

“那个东西为什么不会动呢?”他伸手指了指上方。那儿,我做的幻界正安静地悬在冥界上空,就像一个水晶玻璃球一样。

“我也不知道,如果它能动起来就好了。”我看着那个凝滞的幻界叹了一口气。

“是呢,要是动起来就好了,一定非常漂亮。”玄镜仿佛是痴迷了似的看着。

“你是在等一个人吗?”玄镜忽然问我,这个时候他已经非常平静,脸上的泪水也干了,只是脸色仍十分苍白。

“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看着你,就觉得你是在等着谁。”

我们还真是心意相通。

“那个人会来吗?”他睁着那双乌溜溜的眸子问我。

“我不知道,大概,不会来了吧。”我看了看他身下的澈,苍白的脸上紧闭着眼眸。

玄镜的眼中盈满了怜惜的神色,我该不会看错吧,他竟然会怜惜我。他从澈的身上下来,跪到我的身旁,双手捧住我的脸庞,我在他水光潋滟的眸子深处看到自己憔悴不堪的倒影。

“不知道为什么,我好羡慕你,我什么都不知道,即使痛苦,都不知道可以用什么来痛苦。”他说。

“好痛……”玄镜皱紧了长眉,他清秀的脸庞因为痛楚而微微扭曲。“但是我喜欢这样的痛,从心底里蔓延上来,直至遍布全身。这是真实……”他闭起眼睛来,仿佛是在享受着痛楚,脸上泛起温柔的微笑。

“就这样疼痛着,仿佛就可以抓住什么,仿佛就可以知道我是谁……”

“想知道你是谁吗?”我问他。

他倏然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我,道:“你知道我是谁?”

我微笑了,给了他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他握着匕首看了又看,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好像,曾经有谁用它证明了什么,是什么呢,想不起来了,但似乎是个很美好的东西。”他自言自语着。

“那你要不要试一试。”我看着他凄凉地微笑。

“是啊,要不要试一试呢。”他也看着我笑,伸手将匕首插入胸膛,鲜血涌了出来,黑色的衣衫瞬间就湿了。

我看着他划开自己的胸膛,把跳动的心脏捧了出来,用匕首细细解析着。

“原来是这样的……我原来是这样的……”他的脸更加苍白,几乎透明,细细密密的汗珠挂满了额头,可是手上并没有停下来。

“应该没有比这更厉害的疼痛了吧……好喜欢……好真实……”他颤抖着微笑,身体慢慢倾斜,最后倒在曼珠沙华丛中,鲜血流了一地。

我俯视着他,看着他就仿佛是在看着另一个我一样。

他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抚上了我的脸庞,手指如同蝶翅一样颤抖着。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自己痛苦……其实解脱了也很好嘛……”

你怎么能比我先明白这个道理呢?我的孩子。

玄镜的手垂下了,他的眼睛安详地闭着,脸上没有欣喜也没有悲哀,淡漠得一如我最初将他造出来的时候。

很快,他化成了黑色的烟尘,重新回归我的身体,只留下那株枯败的蒹草浸在血泊之中。

玄镜,我们终于又合二为一了,拥有一样的灵魂,最终在一个身体里得到安息。

澈醒了,他睁开眼睛,看到我,问我:“这是哪里?”

“冥界。”

“冥界?”他看上去神思恍惚。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好像在拼命回想着什么,忽然他道:“你不是天帝身边的人吗?”他的声音很惊诧。

“澈,我是长风。”我苦笑。

“长……风,长风是谁?”他睁大了那双乌黑的眼眸。

“澈,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长风啊!”虽然我早已知道他不记得了,却还是很想再求证一遍。

他摇了摇头,清澈的眼中是让我心碎的陌生,忽然他焦急地问:“玄镜呢?他在哪里?他还好吗?”

“他死了。”

“死了?”他苍白的脸瞬间就凝滞了。

“他怎么会……死了?”他不能置信地望着我,我冷冷地看着他。“死了……死了……”他喃喃着,伏在地上哭泣,头埋在双膝间,我看见他的肩头一耸一耸。

“是我杀了他?”我在他头顶冷冷地说道。

“什么?”他抬起泪迹未干的脸庞,乌黑的眼睛睁大到极致。

“为什么?”他颤声问道。

“不为什么。”因为爱你的人,只有我一个就够了。

忽然澈一掌朝我劈来,被我掣住手腕。

“为什么,为什么那样的孩子你都不放过!”他像是疯狂的野兽一样怒吼着,让我几乎忘了,那么聪明的澈竟然会这样轻易地相信别人的话。我说玄镜死了他就真的相信那孩子死了,他就真的愤怒,一点不怀疑,朝我挥来的这一掌。他那么痛恨的,究竟是什么,是我吗?

他眼中的伤和恨灼痛了我的心,我的澈,他真的是坏了。

我拖着他,把他丢入三途河,将曼珠沙华碾碎倒入,猩红的颜色瞬间浸满开来,就仿佛我的澈卧在鲜血之中。

曼珠沙华的汁液和芬芳让他全身颤抖,他闭着眼睛抱着头痛呼,不停敲打着自己的头,撕扯着发丝。

“你在干什么?你要杀了他吗?”梦姑惊恐地看着我。

“我只是想把应该属于他的东西还给他。”我也走入殷红的水中,从后面环抱住澈,让他不能挣扎,任他凄厉的惨叫一遍又一遍在冥界寂静的天空下回荡。

“你疯了,你把三世的记忆都还给他,他不会混乱才怪!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他已经坏了,我不想看他再这样下去,如果他死了,那就让他死好了,反正我会陪着他。”我紧紧环住剧烈挣动的澈,任他的拳脚落到我的身上。

我把嘴唇贴上他的耳畔,低语着:“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再也不离开你,你去死,我就陪你死,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我想我也已经坏了,就像虚无当初一样。我已经绝望了,我不再想任何试验品,不要任何可能的希望和猜测,我只要真实地抱着他,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心跳,不管他愿不愿意。

按理说,我不应该明白什么是绝望,因为我是魔,但是澈已经彻底地教会了我,这种让我觉得活着不如死去的感觉,再也没有更好的词语来形容,只有绝望。

忽然澈不动了,他像死了一样安静地靠在我的怀里。我扳过他的脸,发现他闭上了眼睛。

他死了吗?我的眼眶酸涩,却仍然一滴泪都无法流下来,只是怀抱着他。

只有这样,他才能在我怀中。

忽然澈惊跳起来,在我诧异的瞬间用力挣脱了我,奔上岸去,投入猩红的曼珠沙华。他疯狂地撕扯着那些鸟羽般的花瓣,深嗅着它们的气息,将它们塞到嘴巴里咀嚼,把它们揉碎涂在脸上。他哭号着,叫嚣着,他是彻底疯了吗?

我吃惊地看着仿佛是浴血重生的他摇曳着那身已经殷红的水蓝色衣衫,朝我缓缓转过身来,眼眸中的伤痛让我熟悉又陌生。

“对不起,镜影,让一切都结束吧,让我走吧。”他缓缓说道,唇畔淌下鲜红的汁液,就仿佛是血迹一样。

他叫我镜影,那么他是全部想起来了,是吗?

虽然这么说着,他却仿佛眷恋似地深深望着我,眼中的深邃甚至要让我迷失。

然后,他丢下我,穿过那片猩红的曼珠沙华朝昏暗的深处走去。我站在冰冷的河水中,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不要再管我了,这一次,你就放过我吧。”澈的声音遥远地传来,空灵得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放过你,怎么可能,如果放过你,谁来放过我的心?既然我们活着彼此痛苦,不如一同死去。既然虚无的幻界已经毁灭你已经命不久矣,而我造的幻界时间停滞无法运转,怎样你都是要灭亡的结局,如果你一个人,何不拉上我,为什么非要我放了你。

“为什么,为什么叫我镜影,我要你叫我长风,因为那是你给的名字。”我大喊着追上去,却不见了那水蓝色的身影,再追了几步,却发现他倒在猩红的曼珠沙华丛中。苍白的脸上,黑炎如同诡异的花在绽放。

他看着我,眼睛里竟是淡然的笑意,他缓缓地说道:“全部是因为我,是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我只是一颗棋子,我有的只是顺从你的命运,你才是博弈者,你想要这盘棋走成什么样子,这盘棋才能走成什么样子。我一颗小小的棋子却异想天开地想改变你,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在说些什么?

“也许我最初的愿望应该是让自己从世界上消失掉,只有我消失掉了,你才会获得真正的自由,虚无也不会死,幻界也不会被毁减。一切的罪过都是我造成的……我才是那个罪恶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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