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问,但碍于自己水嫩嫩傻乎乎的徒弟在场,还是说了句“行。”
第8章:崩溃
下班后,陈青宇开车到了酒吧,把车停在附近一个洗浴中心的停车场里,步行过去。
酒吧里的人相对昨天要少了一些,陈青宇自从知道这酒吧的老板是李明森后,整整一天都在想,李明森会给酒吧起了个什么样文艺忧伤的名字,之前来的时候他没有注意,这次本来已经走到店里,又退回几步,抬头看去。
广告牌是纯黑的,材料显得很有质感,表面是如同沙地般的粗糙,暗黑的色调。
只有右下角,是一串白色凸出的英文字母,字迹潦草,绕得看不清。
陈青宇不由笑了笑,行啊这人,装逼境界真高,他复又走进酒吧里去,这时舞池内还没有几个人,DJ和乐队在小舞台上互相毫无顾忌地说话,哼着带感的小调。
袁茜坐在最里面的沙发上,自己嘬着一杯果汁。
陈青宇坐在她对面,袁茜松开嘴里的吸管,睁着画过妆的大眼睛看他。
陈青宇笑:“看什么?”
袁茜朝他努了努下巴:“给你点的。”
陈青宇这边的桌上放了一杯饮料,他拿过来闻了闻,味道像是橙汁一类,袁茜这是在示好么?他喝了一口饮料,说:“今天你朋友不在?”
袁茜脸上没有一丝尴尬,好像丝毫不为昨天的事感到抱歉:“他们去别的地方玩儿了。”
陈青宇本是想着揶揄她一下,没想到她没反应,只好耸肩笑了笑:“哦。”
袁茜又嘬了一会果汁,突然问道:“你有朋友吗?”
陈青宇没理解她的话,点头道:“当然。”
袁茜说:“不是,是那种朋友。”
陈青宇这才明白过来,但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陈青宇模棱两可地回答:“算有吧。”
袁茜了然地眨眨眼睛:“你们……在吵架?”
陈青宇苦笑了下。
袁茜低下头,不说话了,却不像很失落的样子,过了一会抬起头来:“唉,陈青宇,我们结婚吧。”
陈青宇:“什么?”
袁茜眨巴着眼睛。
陈青宇觉得头疼了,他手指摁着太阳穴,打量这个女孩:“袁茜,你是认真的?”
袁茜继续眨巴眼睛。陈青宇沉默片刻,埋头点了根烟,吁了一口,从缭绕的烟雾中看她:“抱歉,你太小了,我想从昨天的聚会来看,你压根没看上我,不是吗?”
袁茜无辜地笑:“我觉得你挺好的,你不喜欢我么?”
陈青宇右手的两指夹着烟,中指无意识地敲了一会,继而坦白:“我不喜欢女人,你昨天应该听到了。”
对面很久没有回应,陈青宇正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莽撞的时候,袁茜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陈青宇:“……”
袁茜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那么严肃干什么?我已经知道了。放心,我没看上你,我也有人。”
陈青宇:“……
”他无奈地笑“耍我有意思么?”他倒是没生气,反而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袁茜无辜摊手:“我看你那么认真,就想逗逗你喽。”
陈青宇也觉得自己之前的严肃在现在看起来是挺搞笑的,他自己也不禁笑了起来。手指夹着烟喝了口饮料。
袁茜以手支头,托着脸,显得有些可爱:“但我说结婚是认真的。”
陈青宇刚从一个陷阱中出来,又掉入迷雾:“为什么?你不是有爱人了。”
袁茜:“那又怎样,你不能和男人结婚,我也不能和我喜欢的人结婚,我们俩就凑活凑活,在我妈你爸面前领个证呗。”
陈青宇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跟不上了,他向后靠在沙发上,说:“袁茜,你想得太简单。”
袁茜说:“是你想得太复杂。”
陈青宇也理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想法,脑袋空白片刻,他倾身到桌上的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能给我说说你男朋友么?”
袁茜低头嘬着吸管,没有想掩饰的意思,语气里有故作的大方:“他结婚了。”
陈青宇的嘴边的笑意渐渐收敛,沉默下来。
袁茜看到他的反应,忽地嘲讽地笑:“没想到你也是这种人,活在世俗里。”
陈青宇没去解释,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心里的感觉很复杂。
小三,对于十年前的陈青宇来说,也就是个从新闻八卦上听来的词儿。和寝室里的人卧谈时偶尔会提到,艺术学院的哪个哪个被包养了,当时只是知道,破坏别人的家庭是不对的。
但后来,李明森给了他这种经历。陈青宇不想说杨锦飞插足了他和李明森的爱情,感情这种事,谁知道呢。破坏爱情且不算在道德标准内,但破坏家庭就是了。
陈青宇很清楚,破坏一个家庭会给这个家庭内的人带来多大的痛苦。
他不想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去教训袁茜,半支烟的时间过去,陈青宇隔着烟雾注视着这个女孩。
然后他对袁茜说:“我不会和你结婚的,但是以后的路,你自己要想好怎么走。”
袁茜显然听这种话听成习惯,脸上带着讥嘲:“陈青宇,你就不怕我把你是同性恋的事告诉你爸么?”
陈青宇勾起嘴角笑:“这本来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袁茜靠在沙发背上,胸有成竹:“那你最好问问你爸,他觉得这种事能不能见人?”
陈青宇摁灭烟头:“你想说就去说吧,这种事我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说完这句话,他起身离开。
出了酒吧,冷风迎面打来,霓虹灯在夜色中闪烁,陈青宇忽然觉得迷茫,他忍不住又拿出一支烟,点燃。
他心里远远没有刚才表现出的淡定和不在意。实际上,袁茜说完那句话后,他的手就开始轻微地颤抖。
陈青宇慢慢地往停车场走,洗浴中心里人声鼎沸,绕到后面的停车场,则是万籁俱寂。
眼前的烟雾散去,视线中出现一个瘦削的身影。
陈青宇在刹那间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夹着烟的手垂在腿侧,与那人静静地对视。
然后他听见自己喊了一声:“李明森……”
那声音听起来又像哭又像笑,李明森一下就心疼了。
两人相距三米,谁都没有动。
陈青宇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抹了把脸,走过去说:“你怎么在这儿?”
李明森借着停车场昏暗的灯光,没看出陈青宇脸上有什么异常,他道:“刚才在店里看到你,在和朋友聚会?”
陈青宇拿起钥匙按了解锁,手扶在车上:“嗯,相亲对象,我爸介绍的。”
李明森说:“人怎么样?”
陈青宇:“挺好的一个小女孩。”
陈青宇忽然抬头,微笑着问:“李明森,你结婚了么?”
李明森说:“没有。”
陈青宇:“那怎么办?再不结婚就老了,到时候谁要你。”
李明森听得很迷糊,他心中一动,问道:“你要结婚?”
陈青宇说:“可能吧。”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许久,陈青宇扶着打开的车门:“要去哪儿?我带你。”
李明森打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没说去哪儿,陈青宇也没问,坐进驾驶座,关了车门,从停车场里倒车出去,交停车费。
车在夜色中驶出繁华的都市,车内十分安静,李明森侧头看着车窗外,景物迅速地后退着。
陈青宇一手随意地按在方向盘上,目光不时看向后视镜,他忽然说:“李明森。”
李明森回过头来。
陈青宇:“杨锦飞是我杀的吗?”
李明森沉默。
陈青宇:“你是替我坐的牢,是吗?”
李明森没有说话,透过驾驶座上的汽车枕看着陈青宇的风衣领子。
陈青宇继续说:“六年,还是七年?其实你都是替我抗的,对不对?”
“嗯?怎么不说话”陈青宇突然踩了刹车,之前车速很快,猛地刹车后,两人都控制不住地随着车身晃了一下。
陈青宇的情绪却没有因为这个而冷静下来,他没有回头:“李明森,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让我对你愧疚,从而抵消我对你的恨。嗯?”
车内一片寂静。
“是不是!你说话!”陈青宇突然爆发,狠狠地捶了下方向盘,喇叭声刺破夜空,格外突兀。
他狠狠地转过头,看着李明森。
然而李明森已经下车,陈青宇也打开车门,刚出来,整个人就被按在了车身上。
李明森一肘横着压在陈青宇胸口,低声吼道:“陈青宇,你发什么疯!”
陈青宇唇边的嘲讽越来越重:“你说啊,怎么不说了,你是故意的吧。”
“不是!”李明森的双眸深邃,痛苦被压抑在眼底。
“陈青宇,我没你想的那么懦弱!”
终于得到回答,陈青宇安静下来,他盯着李明森:“不是?”
李明森低声缓缓地说:“陈青宇,你听清楚了,我没有替你坐牢,是我杀了杨锦飞。”
陈青宇失神片刻:“你?不可能,你怎么杀了他,你不是喜欢他么?”
李明森有片刻的无言,然后他接着说:“我是防卫过当,他被我推得撞在墙上,脑死亡。”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三个字似乎重逾千斤。
陈青宇沉默了。
其实他也记不清,混乱中自己拿着匕首,近乎疯狂,他只知道,自己从出租屋里跑出来,被高瑞找到时,满手是血,分不清是李明森的还是杨锦飞的。
陈青宇开始不受控制地顺着车身下滑,李明森扶住他:“你……”
然后就俯身吻了上去。
陈青宇,你知不知道,这九年来我有多想你,这些话在李明森心里百转千回,却始终没有说出口,他深情地吻着,心疼混合着许多种不知名的情绪,陈青宇……
陈青宇渐渐站直,头微微后仰着,被动地接受着这个吻。
两人跌进车内,衣物被一层层褪去,露出光裸的身体,皮夹克,薄毛衣,衬衫混乱地掉在地上,李明森的脖子上挂着一根
皮质的链子,衬得锁骨周围十分性感。
狭小逼仄的空间里,李明森俯身吻着陈青宇的侧颈,陈青宇的双腿盘在李明森腰上。
陈青宇的骨架很大,人虽然瘦,但身材却十分好,他喉咙里沙哑地呻吟了一声,猛地翻过身来,双手撑在李明森肩上。
陈青宇笑了起来,低头舔舐着李明森肩上的疤痕……
淫靡的味道弥漫在车中,挥之不去。
陈青宇已经穿好裤子和衬衣,从后备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仰头灌下,他走进驾驶座里坐下,埋头点烟,四扇车门都大开着,郊外风大,烟点了几次都没点着,陈青宇又不禁笑了起来,扔了打火机,仰头叼着没点燃的烟,放松地靠在汽车软枕上。
他转头问了句:“要纸么?”
李明森穿好牛仔裤,赤裸着上身坐到副驾驶的座位上。
陈青宇侧头看了看他,从CD机下的盒子里找出一包纸递给他。
车内昏暗,陈青宇打开了前座的灯,温暖的橙黄色灯光照在两人的面容上。
李明森拿过纸擦了擦腹部的白色污渍,陈青宇斜眼瞧着他的动作,不禁“啧”了一声,眼睁睁的看着李明森把他的子子孙孙裹在卫生纸里,扔出窗外。
李明森的皮肤很白,可能是那几年在监狱里不经常见光的原因,腹部上白色的东西被擦去,七八道交叠的刀疤显露出来。
陈青宇半张着嘴,烟掉了下去
,他笑:“怎么弄的,在号子里还斗殴?”
李明森有些累,手臂横在额头上,把座位放低半躺着:“杨锦飞捅的,不然我能把他推得撞到脑死亡么?”
陈青宇张着嘴半天,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要怎么说。
看看表,夜里一点多,车停在环城公路上,不太安全。陈青宇把车门都关了,开车回到市内。
“你家在哪儿呢?”陈青宇在过红绿灯的时候问,深夜路上虽然车少,但车速都快,反而比平时还要小心。
李明森报了个小区的名字,陈青宇把他送了过去。
车停下的时候,李明森把衣服穿好,什么也没说就下了车,很平常的样子,陈青宇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打方向盘准备回家,却在后视镜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傅老三。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三点,陈青宇从客厅一路把衣服脱到浴室,莲蓬头喷出微烫的水流,打在后背,丝丝的疼痛,时间长了就麻木了。陈青宇抱着头在浴室待了两个小时,出来时有点呼吸困难,开了窗穿着浴袍坐在床上。
早七点,晨光微露,陈青宇拖着步子从裤子里拿出手机,只穿一条内裤,蹲在地上给袁茜发短信:我同意。
陈青宇和李明森的这一次,他不知道要怎么定义,姑且算打了一炮。
经过这一晚,他们俩之间唯一的改变就是陈青宇不那么恨李明森了,两人时不时地会出来吃个饭,逛会街,晚上各自躺在自家的床上聊会天。
其实他们没什么可聊的,过去的事谁也不会再提起,一手拿着杂志,一手扶着电话,俩人都不说话,做着各自的事。
陈青宇同意了袁茜的提议,没什么原因,逃避是人除了性之外的第二本能。两人都给父母说感觉不错,双方大喜,约着出来一起吃个饭。
这个饭局陈青宇推了很久,因为他实在不想见到陈爸,但今天实在是推无可推。
这天陈青宇早一个小时下了班,也早放了齐思弈一个小时的假,因为他说他和他女朋友吵架了,今天特地买了礼物去求和好。
陈青宇刚上路,李明森打来电话,说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陈青宇说我今天有约了,要不明天吧。
挂了电话,陈青宇开车到超市,给未来岳父岳母买礼物。
他正在犹豫买茶还是买酒的时候,齐思弈打来电话,声音有些抖,但还算正常:“老板,我失恋了。”
好吧,准确的说,他是被甩了。做医生实在是太忙,何况他还在实习阶段,无暇顾及女友,遭此大劫也是必然。
陈青宇一边安慰他一边推着购物车去结账,齐思弈听完他的安慰,闷闷道:“老板,陪我喝酒吧。”
陈青宇怕这小子状态不对出事,但自己实在走不开,想了想,让他去找李明森待着
。
齐思弈说:“哦。”
陈青宇挂了电话又打给李明森,问他在哪儿,能不能帮忙看个人。李明森说可以。
一切都安顿好,超市收银台冗长的队伍终于轮到他。
饭局定在一个不大不小,但菜式精美的饭店。
袁茜站在门口等他,她今天穿了一件粉色的呢子风衣,妆画得也很淡。
陈青宇停了车,和她挽着手进去,陈爸和袁家父母已然落座。
席间陈青宇表现得大方得体,女方父母问及收入房子时,他笑着说:“那些钱一个人过画得太大手大脚,以后两个人恐怕要省着点了。”
袁家父母说他谦虚,陈青宇不置可否,起身为二老倒酒。其实他说的是事实,他从不做手术,红包拿的自然少,收入虽不算低,也只能负担得起他一个人的花销和房贷车贷。虽然说了谎,但陈青宇是没有心理负担的,反正以后袁茜也是靠别人养,不关他的事。
吃吃喝喝到晚上八点多,双方都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