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帮我找出了这么大的问题。”
见自己立了大功,还让高士骞那个讨厌鬼诚心诚意地说了声谢谢,凌沐然心情大好,胃口也跟着更好了,微微笑着把
鱼肉夹进嘴里。于是这一顿午饭,他几乎扫荡掉了三分之二的菜,要是在平时,他是绝对吃不了那么多的,可是最近
为了省钱,他每顿饭都只能吃个半饱不饿的状态,再加上今天心情好,愣是吃了平时食量的两倍还多。
见凌沐然吃的兴致高昂,高士骞的胃口也好了不少,剩下那三分之一差不多都被他塞进了肚子里。喝掉最后一口汤,
高士骞把空空的碗扔在桌上,往椅背上一靠,一边揉肚子一边皱着眉头说:“哎呦,不行了,吃撑了,都怪你不好。
”
凌沐然也正在用右手有规律地按摩肚子,听到高士骞这么一说,他瞪大了眼睛,不满地问:“你吃撑了,又关我什么
事?”
“要不是看你吃得那么香,我也不会吃那么多。”高士骞开始耍起无赖来。凌沐然采取了直接无视的态度,一手捧着
肚子一手撑着桌子,费力地站起来,小步挪到书桌后面,坐下来,打算继续抄写账簿。
“喂喂喂,刚吃完就去做事,你也不怕克化不了。”高士骞懒洋洋地站起来,走到凌沐然身边拉着他就往外走,一边
走还一边絮絮叨叨的:“你看看,外面日头正好,出去走走吧。”
凌沐然忍着肚子里满满的饱胀感,心不甘情不愿地被高士骞往外扯,拼命跟自己说陪着散步也算是工作之一。高士骞
牵着凌沐然大喇喇地从铺子前门走出去,走到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祥乐街上。
“你要去干什么?”凌沐然努力抽出自己的手,用力抱着两臂搓搓。原本还不觉得,可现在从有着火热炭盆的温暖书
房里走出来,才觉得外面实在是冷得够呛,凌沐然吸吸鼻子,站在原地跺跺脚,想让自己的身体赶紧暖起来。
高士骞不屈不挠地再次牵起凌沐然的手,一边走一边说:“去给你买个好东西,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
凌沐然侧头,看见阳光下高士骞柔和的侧脸,和嘴角一直含着的温柔弧度,有一点点晕眩的感觉。感受到被牵的那只
手上传来的阵阵温热,凌沐然也笑了笑,看着前方的路,往高士骞那边稍稍挪了一小步。
第三章
“那么多,我可受不起。”凌沐然看着琼衣坊的掌柜亲自搬到自己面前的一大堆衣服,苦着脸推辞。高士骞摆摆手让
掌柜下去,亲自拿了一件水蓝色的棉衣到凌沐然面前,命令他:“站起来,穿上让我看看,这是工作。”
凌沐然白了他一眼,别别扭扭地站起身来,从高士骞手里接过棉衣穿上。“啧啧啧,”高士骞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小书
生,水蓝色的绸缎将凌沐然原本白净的皮肤衬得更为精致,再配上一根银白色的腰带,平添了几分浊世翩翩佳公子的
贵气。见高士骞这样的反应,凌沐然也觉得这件衣服挺不错的,摸起来就厚厚的,内衬还绒绒的,穿在身上就算是遇
到下大雪的天气,也不会觉得冷了。
“挺好的,别脱了,就穿着吧。”高士骞随手把凌沐然换下来的褐色薄袄往地上一丢,转身去拿另一件新衣服。“唉
——”凌沐然心疼地把自己的旧袄捡起来,掸掸上头沾到的灰,鼓着嘴瞪高士骞,:“干嘛乱丢我的衣服!”
“这衣服你都穿了几年啦,旧巴巴的,洗得都掉颜色了,还要来干什么。”高士骞满不在乎地回了他一句,拿起一件
湖绿色棉衣,在凌沐然身上继续比划,微微点头:“嗯,这件也不错。”放下衣服看见凌沐然手里还拿了那件旧袄,
皱着眉头就要抢:“还拿着干什么,我帮你丢了。”
凌沐然可不甘愿让高士骞就这样把自己的衣服丢了,这还算是他最好的一件衣服呢,就算他有了新衣服,这件衣服也
还可以留着等勤勤长大一点穿。凌勤勤虽然贪吃,倒是不在乎外表,给他什么就穿什么,从来不挑剔……这么想着,
凌沐然更是捏紧了手里的旧衣服,也不管此刻高士骞还是他老板了,下定决心要跟他抗争到底。
高士骞也是个脾气倔的,见凌沐然打死都不肯放手的架势,性子也上来了,两只大手抓了那件旧袄的边缘就用力往外
扯。这衣服质量本就一般,多次洗涤之后料子变得更脆了,此刻怎么禁得起两个男人的撕扯,只听见“刺啦”一声,
凌沐然瞪大了眼睛看着手上的棉衣被撕成两半,灰白色的、已经成团状的棉絮洒在地上,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掉到
了地上,变成一片一片的了。
“我……”高士骞看着手里的半件棉袄,知道自己闯祸了,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你这个臭暴发户,别以为有钱就
了不起!”凌沐然越想越委屈,丢下手里的旧袄,气呼呼地脱下身上那件崭新的棉衣,穿着里衣就跑了出去。
“你别跑呀,外面凉,小心冻着……”高士骞追了两步,却差点被凌沐然猛拍过来的门打到鼻子,只好放弃把人追回
来的想法,捡起地上两截旧衣服,就近坐下来苦恼地看着。他高士骞聪明一世,会做生意、会识人、也会开玩笑,可
就是不会哄人。现在凌沐然这样气冲冲地跑了,这一时半会儿他还真拿不出什么主意来。
凌沐然一直跑到自家门口,才慢慢缓下脚步,想起自己只穿着里衣,被家里人看到都有一顿好问,不由皱起了眉头。
一阵冷风吹过,刚刚跑步时制造一丁点温暖顿时所剩无几,凌沐然抱着手臂在原地做了几个高抬腿,最后咬咬牙,不
得不采用那丢脸的办法了。
绕着自家宅子走了小半圈,看到一棵熟悉的枣子树和旁边的一块猕猴样的石头,凌沐然打量了一下四周,在确定没有
人后悄悄地移步过去。钻到猕猴样的石头后面,挪开墙边的一块中等大小的石头,露出一个恰好可供一人钻过的洞口
来。
“嘿嘿!”凌沐然得意地笑了两声,幸好自己还有这么个底牌一般的秘密通道藏着,钻过去就离自己的房间最近了,
到时候只要趁人不注意赶紧回房,再找一件外衣穿上,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坏了一件衣服的事情给瞒过去了。
眼中冒着狡诈的光,凌沐然清理了一下洞口的杂草,趴在地上开始一点一点往里面爬。为了不惊动别人,凌沐然爬得
很慢,而且手脚都尽量地放轻,结果是爬到一半就累得不行了。
凌沐然半截身子在墙内,还有半截在墙外,手撑在地上用力地喘了几口气,还不敢张大嘴,生怕把这草丛里的小虫子
给吃了下去。好一会儿才休息完了,凌沐然动动手脚准备接着爬,却不料耳边响起一道诡异的风声。凌沐然看了看四
周,无恙,最后看了看上方,察觉大事不妙时头上的青天已被一道越来越大的黑影遮得只剩下边边儿。凌沐然下意识
地缩脖子,却躲不过这个“天降飞球”的袭击,最终他只听见“砰”的一声闷响,还有额头上方让人麻木的撞击感,
随后?随后的事情,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了。
凌沐然再醒过来的时候,只听见有人在旁边嘤嘤地哭,脑门上一阵火辣辣的痛感,他想翻身,却惊觉身下一片冰凉潮
湿,待他定睛一看,自己竟还躺在草丛稀拉的泥土地上,整个身子倒是在宅子里头了,可衣服下摆还有裤子上都沾了
不少泥土,八成是昏过去以后被人拖拉的。而旁边哭哭啼啼的,不正是他家最让人伤脑筋的凌勤勤。
“喂,勤勤”凌沐然一开口便大觉不妙,喉咙传来隐隐的痛感,他看着身上单薄的衣服,意识到自己八成是受了凉,
凌沐然逼自己忍住头脑的晕眩,扶着墙站起来,指着凌勤勤说:“别哭了,快扶我回房间去,别让人看见。”
“唔,是。”凌勤勤吸吸鼻子站起来,拿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鼻涕,接着在走过来扶凌沐然的时候,一股脑儿擦
在他身上。凌沐然此时也无力和他计较了,把半截身子靠在凌勤勤身上,踉踉跄跄地向自己房间走。好不容易走回房
里,凌沐然指使凌勤勤关了门,随后拖了衣服往床上一躺,赶紧用棉被把自己包裹起来。
“少爷,你怎么啦?”凌勤勤关好门走到床边,见到凌沐然病怏怏地躺在床上,脸色白里透青,吓得叫了起来。凌沐
然睁开眼睛,幽幽地说了声“别声张”,轻轻交代凌勤勤去厨房让莫姨姨烧碗姜汤,就说是勤勤要喝,让他端过来。
心里思量着别花钱吃药,凌沐然想仗着年纪轻底子好,发身汗就好了。
“是。”凌勤勤闻言很快就跑出去了。凌沐然躺在床上,只觉得冷气从骨头里森森地冒出来,全身血液无一处是流畅
的,嘴里也干渴得很。好不容易凌勤勤端来了姜汤,小胖子还眼泪汪汪地说在半路上撞见一只大老鼠,吓得他把姜汤
洒得只剩下一半了。凌沐然无力与他计较,囫囵着一口喝下,嘱咐凌勤勤和夫人说自己在外头用晚膳了,随后便一睡
不醒。
凌勤勤在凌沐然身边坐了一会儿,觉得肚子饿了,看凌沐然睡得正熟,怎么叫也叫不醒,于是放心地跑到前面餐厅了
,趴在餐桌上等莫姨姨把晚膳的一道道菜端上来,最后忍不住伸手要抓鱼吃,随即小屁股上被拍一下,凌勤勤回头一
看,莫姨姨的脸笑得像一朵菊花,摸摸凌勤勤的脑袋说:“傻孩子,少爷还没回来,不能吃饭。”
“少爷?”凌勤勤歪着脑袋说:“少爷已经回来了呀,他说了,让我告诉夫人今天他在外头用过晚膳了。”
“什么,少爷已经回来了?”走到餐厅的凌夫人觉得奇怪,今天一天都没看见沐然来请安,他怎么就神不知鬼不觉地
回来了呢?
“嗯,”凌勤勤点头,趁莫姨姨不注意扯了一块鸡肉往嘴里塞,一边嚼一边说:“还喝了一碗姜汤呢,现在睡得比我
都熟。”
“姜汤?”莫姨姨更觉得不妥了,拉着凌勤勤问他:“你之前不是说你要喝姜汤吗,怎么是少爷喝的?”
凌勤勤这才发觉自己说漏嘴了,“哎哟”一声,便蒙着嘴再不肯开口说话。凌夫人和莫姨姨见他这样子,心下顿时更
担心了,撇下凌勤勤一前一后向凌沐然的房间快步走去。凌勤勤扯了个鸡腿,一边啃一边跟在她后面,心里觉得这些
大人都怪烦的,不是说少爷不来吃饭了么,怎么还不开饭呢!
第四章
用完夜膳,高士骞终究抵制不了心里的呼唤,命手下人扛着两大箱崭新的棉衣,两辆马车浩浩荡荡地来到凌府的门口
。高大少爷慢慢下了马车,伸手扣动凌府的门环,可过了好久,都没有人来开门,连一点人声都没听到。
“这是怎么回事?”高士骞捻捻头发,再用力扣了几下门环,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门终于打开了,一个扎着两髻
的白胖小童站在门口对高士骞打量了一会儿,竖着眉头一脸怀疑地问:“你们是谁,到凌府找谁?”
高士骞彬彬有礼地作揖,说:“这位小公子,我是来找贵府凌沐然凌少爷的,麻烦通报一声。”
“少爷病了,眼睛都睁不开,你们改日再来吧。”凌勤勤一边说,一边开始把门推上,心里思量着得赶紧回去,给少
爷的药还在煎呢!不料高士骞一把握紧了凌勤勤的腕子,急切地问道:“凌沐然病了?得了什么病?打不打紧?”
凌勤勤看看自己被握得发痛的手腕子,白了面前这个粗鲁的男人一眼,气呼呼地说:“少爷着凉了,得了风寒,可打
紧了呢,我要是不在旁边看着,万一出了事你负责啊!”
高士骞这是第一次见凌勤勤,不知道这个小书童喜欢把事情往夸张里形容的性子,只觉得照他说的,凌沐然这是得了
了不起的大病了,顿时心里一急,更是就着凌勤勤不管不顾了:“他现在在哪里,你快带我去看他。”
“你是什么人呀?我干嘛要带你去看少爷!”凌勤勤平日里在凌府也算是受尽宠爱,最讨厌别人对他大呼小叫的,被
高士骞这么一吼,非但没吓着,脾气更是上来了,两手往腰里一插,跟高士骞比起谁嗓门大来。
“你……”高士骞从没见过这么没礼教的下人,被吼得心里憋屈。亏得身边带的小厮机灵,说了不少漂亮话把凌勤勤
安抚下来,随后恭恭敬敬地说:“小公子,我们少爷是贵府凌少爷的朋友,看天气凉了,今天特意给府上送几件过冬
用的棉衣棉被来,您看在我们少爷一片赤诚之心的份上,就让我们进去了。”
凌勤勤听了这小厮的话,伸长脑袋往停在门口的马车上看。车夫还挺识眼色的,立刻撩起马车上的帘子。凌勤勤看到
一个个华美的箱子,心里暗暗计较了一番,觉得挺赚,便挥一挥手说:“先把东西搬进来吧。”
一时里,五六个箱子塞满了前厅。凌勤勤随手打开一个箱子,那机灵小厮就凑上来给他解说,这是今冬最流行的双鸾
纹,这是琼衣坊新出的款式,这是上等天蚕丝织的里衣……听得凌勤勤频频点头,心里欢喜得很,恨不得通通搬回自
己房里。
可高士骞站在旁边,却觉得自己如热锅上的蚂蚁,心里对凌沐然的病情担心得很,却碍于礼数不好离开,偶尔见凌勤
勤看向自己,还得挤出个笑来生怕惹他生气。最后,凌勤勤总算是把所有的东西都视察完了,满意地对众人笑着说:
“谢谢这位少爷的好心了,这些东西我们收下了,我会向夫人通报的,您请回吧。”
神马?送了那么多东西赔了那么久的笑,最后连人都不让他见一眼就“请回”了?高士骞几乎要跳起来。幸好身边的
小厮机灵,拉过凌勤勤到一边,从衣袖里偷偷塞了一锭银子过去,暗暗地说:“请小公子通报一下,我们少爷实在是
担心朋友,哪怕凌公子病卧榻上,也希望能够看上一眼。我们少爷还认识不少好大夫,说不定能帮上忙。”
凌勤勤好奇地看着人家塞到自己手里这锭沉甸甸冷冰冰的东西,他从未见过这个东西,拿在手里掂了掂,还真有点分
量,凭直觉他就觉得这是个好东西,于是便开开心心地收下了。对小厮说了句“你等着”,蹦蹦跳跳地跑到后院去通
报,留下高士骞站在原地,吹着寒风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如此稚龄儿童竟也是贪财之辈。
凌夫人听凌勤勤说少爷的朋友来看望他,心里觉得挺好奇的,她之前从未见过凌沐然的朋友,便让凌勤勤把他们带进
来,想顺便见一下凌沐然结交的到底是怎样的人。
高士骞甫一走进凌沐然的卧房,便看见一位衣着俭朴却不失礼仪的中年妇人。他规规矩矩地走上前行了礼,介绍自己
:“晚生高士骞,拜见凌夫人。”
第一眼见到这风度翩翩眉目俊朗的年轻人,凌夫人心里已有了几分好感,再受了他如此标准的一礼,凌夫人心里更是
欢喜,笑着让高士骞坐下来,客气地说道:“平日里时常听沐然谈起他的朋友,今日一见,竟是高公子这般的杰出俊
才,沐然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也算是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