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凶猛——小肚子
小肚子  发于:2012年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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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蛋跑到大门后的草棚子里,拿出了两个木头小板凳。他擦了擦其中一个板凳,然后递给我,说:“坐!坐!”

我定了定神,坐在小板凳上,不住的用余光注意着古井那的动静。听到蛋蛋身后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我又将注意力

收了回来,只见他在我面前坐下,把挂在腰上的布包摆到胸前,然后拿出了两个饭盒,对我说:“还没吃早饭吧?我

从食堂打回来了。”我这才意识到我刚刚是要刷牙来着,看着手里握紧的牙刷,哭笑不得。

为了欢迎我这个贵客,曹校长特意嘱咐食堂给我开了小灶,每天三顿,天天面食。河南人做面食的确有一手,特别是

馒头,居然还吃出了芝士的口感,太TMD的了不起了。可是这样一天两天还可以,天天如此就有点受不了。而且我胃

不好,浅表性胃炎时有反复。所以我见蛋蛋拿出的饭盒,胃里下意识的就开始翻腾起来。

蛋蛋慢悠悠的打开了饭盒,我眼前一亮,居然是瘦肉粥!

“改伙食了!”蛋蛋笑眯眯地看着我,又为我递上筷子。我乐得开花,心说这里的老乡可真够热情的。

我与蛋蛋解决完早餐,蛋蛋摸出了一支烟,问我要不要,我摇摇头,他就用打火机点了,自己抽起来。

卢氏县这里盛产烟叶,老乡抽的烟都是自家制的,据说有些人家还会在烟叶掺杂远志或者款冬花,能不能清咽利喉我

不知道,但是混搭的烟味十分销魂倒是真的。

反正今天没事,我也不着急,蛋蛋一边抽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聊天。他知道我听不太懂,就把语速放慢,连

猜带蒙,我终于可以明白他在说什么了。为了叙述方便,我就不重复原话,直接说我理解的意思就好。

蛋蛋问我怎么昨天都不在房间里,我跟他提了昨天去白家村的事,蛋蛋皱了皱眉头,道:“小鬼们做事不靠谱,怎么

能带你去那里。”

“那里不能去吗?”

“河山口上面一片都是政府的保护区,村里人一般都不进去,被抓到了要罚钱的。”

原来,卢氏县这里海拔高,又处在黄河南岸,水资源充沛,植被发达,有不少野生珍稀动物。前几年政府划了一块地

,用来保护珍稀动植物,像我昨天去的地方,正好就在保护区的西面。蛋蛋告我,他们这里虽然没有什么老虎狮子,

但是深山里怪虫多,现在天又热了,水里面指不定还有毒蛇,让我千万不要独自进山。我想到昨天惊心动魄的一幕,

点了点头。

蛋蛋看了看我,忽然有些神秘地笑了:“我们这里别的没有什么,倒是有一件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大鲵。”见我一脸困惑,蛋蛋又说,“城里人叫大鲵,我们都喊它娃娃鱼。”

我心里一抖,娃娃鱼……不就是昨天那个大怪物吗?说起来,我刚刚在井里看见的那张脸,现在细细一想,居然和娃

娃鱼有七、八分相似!完了完了,这是被妖怪缠上了啊。

蛋蛋见我神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那个,孙……那个,同志,你们这儿有没有什么庙啊之类。”家里老人常说到一座山头就要拜一座庙,我早该把这

话放在心上。

“隔壁村有座城隍庙,周老师想求菩萨?”

“求个符,防身用而已。”

“我们这里干净的很啊,用不着求符。”蛋蛋说得信誓旦旦,我心道,你们当然没有事,他娘的妖怪尽欺负外地人去

了。

他见我还不愿放弃,为了让我相信,开始以一种极其自豪的口吻,讲述了一件在我这个外地人听起来十分诡异的事。

蛋蛋口音重,说的时候语速有点快,我努力消化了很久,结合自己半吊子的历史和地理知识,终于脑补出了如下的故

事。

那还是发生在抗日战争时期的事情,卢氏县处于正面战场与革命根据地的交界处,因为地理位置险恶,几次逃过了日

本人的扫荡。但是有一回,登封市郊的一处大型日据煤矿发生严重事故,不久之后,驻豫日本军队发现后勤吃紧,无

煤可用日本人于是一路向西,开始大肆抢夺国军矿井,然后,在一个叫田家岭的地方,日本人与当地正规军发生了激

烈交火。交战时,一小撮日本人与大部队走散,顺势躲进了深山里。这伙日本人在走投无路之下,翻过伏耳山,误打

误撞,进入了卢氏县境内。

当时卢氏县人口不足3万人,由于有伏耳山、崤山、石牛山三山环抱,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很难出去,因此

虽然有游击队,但是从装备及战斗力上看,甚至还不足以与十五人的日军小队相抗衡。

日本人一来,开始疯狂扫荡,据说在上游一个叫徐家凹的地方,一夜之间就死了上千人。村民们原以为他们会沿洛河

而下,都做好了誓死抵抗的准备,但是没想到,三天后,在距离关坡镇5里的洛河岸边,却发现了已经死去多时的日

军尸体。

我问蛋蛋:“是不是他们自己落水淹死的?”

蛋蛋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吐了口烟,继续道:“据我爹讲,当时那些人的衣服鞋帽都好好的堆在岸上,而人呢,就

这么赤条条地躺在水里。”他直了直腰,做了一个全身僵硬的动作。

我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又问:“那,那尸体后来怎么处理了?”

“烧了呗,一把火,很快就没了,反正都被鱼啃得差不多了。”

顿时我脑海出现了一具发泡胀大的尸体被啃得只剩下骨架的画面,我抬头看蛋蛋的反应,蛋蛋也看看我,问道:“怎

么了?”

“这里的鱼都是吃肉的吗?”小时候家里长辈养过锦鲤鱼,我记得我还挖过蚯蚓给它们吃。

蛋蛋笑了一声,说:“一般的河鱼当然不吃肉,吃肉的那是娃娃鱼。”

第五章

脑子里电光一闪,我终于明白那个家伙看上我什么了。

TMD我就是一鲜肉啊我艹!

想通了这点,我只觉得屁股下的凳子开始难受起来。从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超出了我人生二十几年来的阅

历范畴。我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蛋蛋。

这里的老乡文化程度不高,但是都很热情,特别是对读过书的人,更是超出寻常的稀罕。然而我毕竟是个外乡人,到

一个陌生的地方,一点警惕心都没有是不可能的,思来想去,我决定这件事还是先不要乱说的好,接下来的时间尽量

避免一个人独处,等明天上课见到校长,再跟他谈谈换住处的事情。

我和蛋蛋聊完天已经快11点了,蛋蛋说中午饭由他来做。半天的相处下来,我们已经熟悉不少,我就开玩笑道:“你

一大男人,做饭行吗?”

蛋蛋见我逗他,忽然有些不自在,随口回答说:“马马虎虎会一点。”

我“哦”了一声,声音上扬,带点调侃的味道,说:“嫂子有福啊。”

蛋蛋飞快了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腾地站了起来。我仰着脖子看看他,站这么急干吗,也不怕摔着。

然后我们出门,我跟着他去了学校食堂,我支走厨房师傅,说我自己弄点吃的就行,大师傅拗不过我,解开围裙递给

我就走了。蛋蛋拿起围裙系上,姿势自然无比,我这才知道,他是真的很会做。

蛋蛋做了糖醋鱼,我觉得比江州普泰国际的大厨做的还好吃,菜还没装盘,就被我偷吃了不少。山里鱼就是不一样,

熬出来的汁都是牛奶似的乳白色,青菜也不一样,有种说不出来的菜味儿,蛋蛋说这是被猪气熏的。

我这人有一点不好,就是贪吃,还懒得自己动手。陈维童在外头应酬多,江州的大小馆子都熟悉,我刚工作的时候,

他曾经说过要带着我吃遍江州美食。

人不能怀念过去,一怀念就坏了兴致,蛋蛋见我忽然不出声了,问我:“怎么了?”

我不想告诉我想到了什么,就打马虎眼,装出一幅我不告诉别人的表情,说:“哎哟,你实话告诉我吧,你到底是不

是新东方派来微服私访的?”

蛋蛋愣了一会才明白我说在什么,拍了拍我的肩膀,转头拿盘子去了,我被他这一拍弄得莫名其妙。

我们边吃边聊,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也是球迷,甚至有些我不知道的足球史他都知道!真是真人不露相,我对蛋蛋的崇

拜顿时高到没了边。聊到正酣处,我拍着桌子,遗憾道:“哎哎哎,有菜没酒,人生真是无趣。”

蛋蛋说:“你等等。”然后就出去了,留下我在桌子边大眼瞪小眼。当然没多久他又回来了,手上拎着两瓶二锅头,

我吞了口口水,他娘的,我就是一长城干红的水平,用不用上来就干这个啊。

蛋蛋把酒往桌上一放,准备开瓶盖,我伸手按住他,说:“哥们,这酒我可喝不了。”蛋蛋看着我,也不说话,我的

脸上有点靠不住了,当下一捋袖子,叫道:“喝就喝,老子今天拼了。”反正我明天下午才有课,大不了睡一天!

后来我果然喝多了,打着饱嗝就开始发酒疯,醉眼朦胧的,也不知道眼前是站了谁,对了几眼都对不上,我干脆按住

了他,说:“别……别动!”

那人果真没动,于是我怪叫了一声扑上去,大骂道:“陈维童,你这个SB!你始乱终弃!你破了老子处男膜!要补!

全包干!800块!不包邮!”

我嘴里一边胡说八道,一边用手拍打那人,心说难得你不回嘴,这回可要讨回本了。

意识不清楚,也不知道对人渣陈的指责有没有具体到位,我还想再骂,但是手忽然抬不动了,眯起眼一看,原来是被

人抱住了。

“你……你他娘的给我……给我放手……”我大着舌头还想再说,嘴已经被人堵住,伸进来的舌头又湿又滑,还有股

鱼腥味儿,我像吃果冻似的,狠狠地又吸又咬。

好不容易一吻结束,我趴在那人身上大喘气。那人伸手抚摸我的背,温柔的不像话,我的眼油不知怎的,开了马达似

的,顿时啪啪往下掉。想到伤心处,干脆伏在他怀里呜咽不止,那人不说话,也不生气,就是不停地安抚我的后背。

过了好久,我哭的没力气,酒气上头,开始犯困。

脑子重得厉害,我知道自己下一刻就要倒地上去了,于是用力抱着那人防止滑下去,大着舌头问他:“你……他……

他娘的……是不是……不……不要我了?”话刚说完,没等我回过劲,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怪了,脸怎么对着天花

板了。我晕的厉害,脑袋锈的转不动,干脆头靠在一边见周公去,也不知道脑袋下枕的啥,硬邦邦的又有弹性还挺舒

服。

等我醒来的时候,眼前灰蒙蒙的一片,山里头夜里冷,我在身边摸到了一个热源,就贴了上去,晕晕沉沉的,又睡了

过去。

再次醒来时,天大亮了,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我坐起来,下意识的往床头摸眼镜,一个摸过去没摸着,这才发现这

床不是我之前睡的木板床,而是老乡家里常用的土炕头。我眯着眼睛,终于在床头的外套口袋里找到了眼镜。

看不出来蛋蛋这小子这么爱干净,房间里的东西虽然少得可怜,但是一尘不染,比我的住处好了不知多少。我身上还

穿着昨天的衣服,闻起来又腥又臭,把老乡的被子都弄脏了。我站起来,脱下上衣,往被子里一裹,被子抗在肩上,

准备带回去洗洗再还他。

蛋蛋的房间就在我住的对面(这里要介绍一下招待所的奇异构造,说是村招待所没错,但是其实就是老乡家里腾出来

的空房间,蛋蛋家不大,一进的砖瓦房,中间大堂,两边各有一个大房间,右边那间里面又用木头板隔了开,算是两

间客房,客房里重新粉刷过,通水电),我出了房间就看见了桌上摆着热粥、馒头,感慨一句蛋蛋真贤惠,放下手中

的被子,坐下开吃。

吃到一半,蛋蛋回来了,肩上背竹篓,左手拿镰刀,他进门时逆着光,看不清脸。我嘴里含了一口粥,含糊不清的跟

他打招呼。

蛋蛋走到我跟前,单手抱起了被子,我大叫一声:“别动!”他笑了笑,摇摇头,刚想抬手做什么,发现两只手都拿

东西了,又悻悻的放下去。我争了半天,抢不过蛋蛋,只好眼巴巴的看着他从井里打了水,然后蹲在门口,帮我洗衣

服被子。

下午我去上课,上完课找到曹校长,曹校长听我想换个住处,皱了皱眉,但是还是答应了,我松了口气,对校长连说

不好意思。

“我家里还有空房间,周老师有空去看看,要是满意,晚上就住过来吧,我等下去和蛋蛋说一声。”

我这才想到早上忘记跟蛋蛋提这事了,有点对不住他,就说:“您别去了,还是我去说吧。”

校长“嗯”了一声,欲言又止道:“那个……周老师,之前你们公司托我给蛋蛋2000块钱,记得问蛋蛋要回来。”

我不知道还有这事,反问:“2000块?”

“对,这是吃住的钱,一个月500住宿,还有水电一起补贴500,其实……周老师,蛋蛋人特别老实,家里就他一个,

分的田又少,平时也就靠着接待村外人赚点钱,你看……那个,要不然……再考虑考虑?”

我吓了一跳,压根就没有想到还有这回事,顿时后悔莫及,忙不迭的对校长说:“没事了没事了,蛋蛋家挺好的,我

不会去其他地方住,您别当真。”

校长拍拍我,转身走了,我站在原地,长松一口气。

晚上蛋蛋在家做好了菜等我回去,不知道他从哪里弄到了虾,满满一盘,虾腹还带着籽,是最好吃的那种。我心里愧

疚,一直让他多吃点。

我安安静静的吃饭,难得没有跟人扯皮,吃完晚饭后,我站起来,主动抢着要洗碗,蛋蛋笑了一声,也就随我去了。

我还是有点害怕院子里的古井,打上水后,就不敢再靠近了。我端着装碗的木盆,离的足够远了,才放下开始洗碗。

蛋蛋站在我背后,又摸出了他的特制烟来抽,销魂的气体再一次飘到鼻孔,我发现我开始习惯这个古怪的味道了。

蛋蛋不说话,四周安静的很(不考虑蛙叫虫叫),我吸了口气,道:“那个,有件事我要跟你说……”然后,我把上

周六碰到咬人的大鲵,当天晚上做了奇怪的梦,还有在井里很有可能也有一只怪物的事情跟蛋蛋说了,至于梦里头的

细节当然略去不提。

蛋蛋听了沉默不语,想了很久,终于好像想通了什么,说:“以后别乱出门,深山里千万别去,谁拉你去都不行。家

里这边有我守着,我想它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几天接触下来,我知道蛋蛋这个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平时非常镇静,和我见到什么都大惊小怪的不一样,我觉得他

身上的某些特质倒和家里长辈挺像。

我相信他的判断,安心不少,于是拿着丝瓜瓤继续埋头刷碗,我家务做得少,动作慢,蛋蛋站在后头也不催我,等我

刷完,发现他的烟已经抽完了,正眉头紧皱的站在那里看着我。

我心头一跳,心说这厮摆的造型可真他娘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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