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小雅,你终於还是回来了。”
少小离家携妻回,眼眸深处,最难忘,尽是那抹身影。
“小雅你平日里都只顾着教书,也不与孩子们戏耍。难道不会闷吗?”
“这不是有你这闲散青年,陪我出来游船嘛!”
船在水中走,人在画中游。旁有一知己,此生更何求?
“阿游!你难道没听说过‘朋友妻,不可戏’这句话吗?小雅可是我们的发小!”
“切,我不过是干了他的女人。你倒好,直接把本尊给操了!了不得啊陆离,染缸泡久了,居然泡成二椅子了!”
只可惜这爱恋太浅,世俗太深。不管如何挣扎,惊世骇俗终会败给传宗接代。
“陆离,这麽多年过去,我早已不属於这里了。无根浮萍,哪管花落谁家?蒙羞之人,何来名节情操?”
“如果你还想进我们陆家的大门,就给我们二老抱个孙子回来!”
七尺案台,站背负骂名之人,落泪成墨;碧波荡漾,有离经叛道青年,浣情为纱。
“小雅,明纱她,怀上孩子了。可是我怎麽一点兴奋的感觉也没有呢?”
爱恋似水,潺潺扰了人心;思念如荼,堪堪瘦了风骨。
“什麽?是个大胖儿子?谢天谢地,真是太好了!我们陆家总算是後继有人了。”
“妈,明纱再怎麽说,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她现在,就这麽冰冰冷地躺在了那里,你怎麽连这麽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呢?”
女人的命,原来如此轻贱。
“拜堂时你送的茶,我还留着。不介意的话,来一杯吗?”
禁忌之爱,未必不堪一击。
“也好。那我就用这茶,来祭奠你我死去的妻子,来祝福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
“以茶代酒,敬明纱,也敬你,何雅——我的爱人。”
茶不离本,植根子生,此所谓至性而不移。
属性分类:现代都市生活生子正剧
关键字:何雅 陆离 江南农村 买妻
原来,直到现在,还有这种陋习。
1、回乡
有人说,大城市就好像是院子里的亮灯,聚集了许多从四面八方飞来的蚊虫。它们狂热地迷恋这不曾见过的光明,贪婪地吸附它。的确,这里——横滨,是一个光辉闪烁的城市。即使到了深夜,大街上,仍然是人来人往,灯红酒绿。
码头旁,汽笛的长鸣已经响起。马上,这里将有一班轮船,向大海西岸,中国的上海出发。
“明纱,我最後问你一次。”
男人双手搭在女人的肩上,严肃而认真地看着她。
“你真的愿意,同我一起回我的故乡吗?”
女人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那里很穷,条件很差,完全没有办法跟你在东京的家比。”
“我知道。”
女人抬起头,坚定地看着面前的男子。男子长相英俊,眉眼间,硬朗里是藏不住的清秀和文雅——难怪他叫何雅,她常这样想。
“我是你何雅的妻子,丈夫去哪里,妻子理所应当跟着。”
男人轻轻地将妻子拉入怀中。
“我只希望你不要後悔。”
女人靠在丈夫温暖的怀里,静静地感受着已经被穿得很薄了的大衣下,那规律而有力的心跳。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麽不像他们一样,投身革命,而是甘愿回到乡下去,做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
“人各有志,救国爱民这种事情,还是让我的学生们去做吧!”
汽笛再次响起,载满赤子之心的轮船,缓缓离开了港湾,被翻滚的海浪推着送着,驶入了茫茫无边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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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赴日留学的中国学子特别多,大家都怀揣着各自的抱负,或大或小,向着海的那一边,那个和自己的祖国隔一道海的国家。
隔海相望,那是别府蒸腾的温泉,东京繁华的夜市,是白头千年的富士山,是上野公园灿漫的樱花。这条海路横亘千年。千年前,日本人站在海边往西看,看见一片极盛的大唐。自卑的日本人在鉴真东渡与晁衡西往的海路间,以兄弟之谊与大唐相交——千古史册,明鉴这段佳话。
然而也正是这条海路,也飘来了幕府的浪人船与戚家军的抗倭船,火光连天,是中弹千余仍矢志不渝的致远舰。同一条海路,又运来屠杀与侵略的子弹;同一条海路,日本人挥起寒光凛凛的军刀。
何雅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什麽雄才大略,胸怀大志之人。之所以当初选择去日本留学,竟不是为了向邻国学习什麽先进技术和思想,而是因为自己曾在闲暇时光,坐下来,静静听一曲古老的《樱花》,想象那在风中流泻的花瓣,惨白的笑铺落一地,正如歌伎脸上的白粉,与唇上浓重的铅黑对比的浓烈,飘散开一种沁鼻的香。或者说,自己只是贪恋那一篇闲淡的《雪国》,沈醉於雨中夹杂着六月冰棱的叹息,静笼成氤氲,正如音符中的舒缓节律,滑落空灵的至美。
【或许,我就是这麽一个碌碌无为的人吧!
也罢,这辈子,差不多就这样吧!】
回头看自己的妻子,她正披着一件羊绒的披肩,站在另一侧船头看风景。
【人这一辈子,无非也就是娶妻生子。爱不爱,都这样……】
脑海里模模糊糊地形成了一个人影,何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咸腥的海风自鼻翼进入,呼进肺里,竟意外地也能带来一股,仿佛尼古丁才有的快感。
【我离开故乡也快十年了。这十年,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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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十年後的故乡,居然没有太多的变化。
何雅走在沾着晨露的青石板小道上,仰起头,透过层层黛色的砖瓦,感受着太阳落在自己脸上的金粉。
“人人都说江南好,夏有雨荷春有桃……”
早些时候,何雅去过苏州和杭州,不过,比起秦淮遗风的脂粉香凝,何雅还是更喜欢这里——颇有点遗世独立、与世隔绝韵味的浙北小镇。
自己的故乡。
【只可惜明纱不在。不然,趁着这个时间,倒是可以带着她四处转转。不知道,双源桥上的那间旅店还在不在呢?】
考虑到妻子一路舟车劳顿,何雅回来之後,特意嘱咐她多休息——幸好,这麽多年过去了,虽然父母早已不在,但家里的宅子一直保存完好。所以回来之後,何雅只简单收拾一下,就可以入住了。
【改天还是得好好打扫一下。或许,可以找隔壁的李嫂帮帮忙。】
在江南水乡,有不少这样的古镇,它们美丽宁静得像一颗颗珍珠。然而这里,除了拥有世人皆知的小桥流水人家,和精巧雅致的民剧建筑,还飘逸着一股,浓郁的或许并不属於史书的文化气息。
即使过了这麽多年,何雅依然最喜欢这里。喜欢脚下那沾着晨露的青石板,喜欢那层层叠叠的黛瓦粉墙,喜欢那静若止水实则细流无声的河,喜欢那被水围绕静谧安宁的房屋,喜欢那大城市所没有的一切……
喜欢那,与生俱来的美丽。
何雅闭上眼睛,轻轻呼吸,静静地感受着这久违的美好。这时,一群穿着拖鞋的小朋友嘻嘻哈哈地从何雅身边跑过,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呀哈哈哈哈……”
【真是一群可爱的小朋友呐!不知道是哪家的呢?】
何雅看着那群孩子的背影,忽然想到了自己。像这些孩子这样的无忧无虑的笑容,他已经失去多久了?
从小,自己就被灌输一定要继承书香门第传统的思想,进私塾,上学堂,去留学,父母都指望着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光宗耀祖,封妻荫子。
【爱新觉罗时代已经结束这麽久了,哪里还有这麽多仕途啊!】
“啪嗒啪嗒啪嗒……”
一个小孩子从何雅身边跑过去,努力地迈着短短的小腿,像是要极力追赶上跑在前面的小朋友。
“快点啊,小水……”
前面的小朋友不耐烦地催促。
“你每次都这麽慢,怪不得都拿不到陆离哥哥给的糖!”
【陆离?是他吗?】
何雅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那个努力奔跑的孩子。
“来了,等等我……”
落在後面的小朋友说着,加快了奔跑的速度。可惜,这小朋友一急起来,就容易出现问题,比如说——
“砰!”
可怜的小朋友,在情急之下,自己的左脚绊了右脚,狠狠地摔在了青石板上。
“呜……”
何雅急忙走过去,抱起了摔在地上的小朋友。
“大丈夫……”
抱着孩子安慰了几句,何雅突然发现,自己正在说着他们听不懂的“鸟语”。
【我这是怎麽了?已经连母语都要忘记了吗?】
“呜……呜……痛……摸摸……”
怀里的孩子仍然在哭,弄得前面等他的小朋友都跑了回来。
“丢死人了!小水这个笨蛋!”
“不痛不痛……摸摸……”
赶紧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何雅温柔地抱起摔倒了的孩子,搂在怀里轻声安慰。不一会儿,孩子就止住了哭声,睁大还带着泪的圆圆的眼睛,看着何雅。
“大哥哥……”
“你是哪家的孩子呀?这麽可爱!”
不远处,传来了木屐踏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嗒啦嗒啦”的声响,离何雅这边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何雅就听到了一具低沈而富有磁性的男声——
“你们这群小兔崽子,一大早就在这里吵,想干什麽?!”
“啊,是陆离哥哥来了!”
“陆离哥哥?”
何雅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粗布上衣、深蓝色裤子,腰间围着一块蓝印花布的英俊青年,踩着那双木屐,“嗒啦嗒啦”地朝自己这边走来。孩子们一见到他,立刻欢呼着围了上去。
何雅看着那个青年,竟有些呆住了。直到怀里的孩子轻轻挣扎,他才回过神来。青年也看到他了,一双传神的黑眸,深深地望进他的瞳仁。
时间,仿佛就这样静止了,直到怀里传来了稚嫩的童音。
“哥哥,小水要去陆离哥哥那里!”
何雅赶紧把孩子放回到地上。孩子的小脚一着地,立刻就忘了刚刚的疼痛,迈开步子就要往前跑。
“等一下!”
何雅轻轻拉住了孩子,随即蹲下身子,轻轻地拍了拍他膝盖上的灰。
“小心点,知道吗?”
“嗯!”
孩子笑着点了点头。
“谢谢哥哥!”
何雅微笑着站起身,正好对上了走到自己面前的青年的双眼——那一瞬间,何雅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就连青年对他说的话,都觉得不太真切了。
“小雅,你终於还是回来了。”
2、再见
何雅家的门前,和村里的很多人家一样,都有一条静静的清可见底的小河。
“真难得,这河水还能如此清澈!”
望着面前静静流淌的河水,何雅轻声叹了口气,弯下腰,捧起一捧泼到自己脸上——清凉的感觉,一下就带走了积聚在脸上的红晕。
【真是的,都这麽多年了,怎麽自己仍然克制不住,每次见到他时,心中那份不安的悸动?】
何雅又捧起一捧清水,拍了拍自己的脸。
【快点清醒吧,何雅。你已经是有妻室的人了。人家的孩子,恐怕也该会帮着爹娘打酱油了吧?】
自嘲地笑笑,何雅却听见不远处的那把声音——
“嗨,又见面了!”
青年蹲在离何雅不远的河边,朝他招了招手。何雅只觉得自己脸上刚刚消去的热气又浮了起来。
“怎麽突然就跑了呢?该不会这麽多年不见,怕生了吧?”
“哪儿的话。”
何雅急忙低下头,蹲在河边不肯看。
【何雅你真是丢脸丢到家了。不过是见到多年未见的发小,怎麽就落荒而逃了呢?】
“那个,水还是那麽清……”
“不清的水,怎麽能浣得出好纱?”
青年将一块纱巾轻轻打开,摊在水面上,用修长的食指和中指轻轻粘住纱巾的两角,在水中扬了扬。剔透的纱巾扬起了涟漪,一圈一圈向外荡去。
“好漂亮……”
何雅发出由衷的赞叹。
“你也进染坊了?”
“嗯。”
青年点了点头,重复着刚才浣纱的动作。
“反正又没读多少书,染坊里正好需要人手帮忙,就跟着爹妈干了呗!”
“哦。”
何雅了然地点了点头。青年看着他,问:
“你呢?在外面呆得好好的,怎麽突然想着回来了呢?该不是想着投身革命,报效祖国什麽的吧?”
“我哪有那麽伟大。”
何雅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不过是觉得倦了,总想着回来。这里多好,安安静静的,与世无争。改天我到镇上去,看看缺不缺教书先生,去学堂里谋件事做。”
“有你这麽个才子在,还怕没学堂要你麽?”
两人说笑着,明纱从宅里走了出来。
“明纱,你来了。不再多休息一会儿吗?一路上怪辛苦的。”
明纱笑着摇了摇头,站在丈夫身边。看着何雅身边的这个举止优雅的少妇,陆离的双眸反射不出任何光芒,很深很深。
“你女人?”
“啊,忘了介绍。”
何雅赶紧站起来——可能是蹲得太久,他突然觉得一阵眩晕。
“何雅!”
陆离叫了一声,终於还是忍住了,没有冲过去扶他,只是看着那个叫明纱的女人,轻轻搀了何雅一把。
“你还好吧?”
“嗯……”
何雅稳了稳自己,不着痕迹地拨开了妻子扶在自己手臂上的手。
“可能是站得太急了。让你担心了。”
“我看是缺乏锻炼了吧?”
浣纱青年哈哈笑着站了起来,抖开手里的纱巾,对着阳光照了照。没有见过浣纱的日本女子不由发出赞叹:
“先生,你那是什麽?好漂亮!”
青年保持着向着太阳撑开纱巾的姿势,回头看那少妇。就在这时,石板路上又传来了木屐的“嗒啦嗒啦”声,一个长相与青年相似的小夥子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这,是小羽吗?都长这麽大了。”
何雅还记得,自己离开时,这个小夥子还只到他哥哥的腰那儿,一晃眼,他已经和哥哥差不多高了呀!
“你是?哦,何雅哥哥!是何雅哥哥回来了呀!”
小夥子兴奋地叫着,直接就调转方向,奔何雅而去。
“喂,你这个不顾哥哥颜面的家夥!”
嘴上这麽骂着,青年看上去却一点也不紧张。他从容自若地站起身,慢慢地将纱巾收回来,卷在自己的左手臂上。
“何雅哥,你来得正好。家里那边出了点事情。可能会有要你帮忙的地方……”
“你们家的事,怎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