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泉不由露出一个悲伤的表情：“不是吧？我都没八卦你的近况啊！还有你家的……”他看了一眼景明叡脸上的不耐烦越来越明显，只好缩了缩脖子，迅速转换话题：“悦人在查看情况，我无事可做，很无聊啊……”

“你很无聊？”景明叡深知自己的这个弟弟一无聊往往就会做出惊人的“壮举”，不得不开始考虑帮他找点事做。

“是啊，是啊。”阿泉用力点头，“我想陪悦人来着，可是他说危机好像已经过去了，还说看着我心里烦。所以……哥，你这里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阿泉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秋悦人的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他对此却毫无办法。他只希望能够尽量减轻他的焦虑，可以在最后的日子里一路相伴。为此，甚至可以不惜牺牲一切，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秋悦人到底是为什么而来？”景明叡不理会阿泉的请求，转而问起秋悦人的来意。

他突然想起摇光提起的那股强大的非自然力量。事后想来，那绝不可能是一个不成气候的鬼魂发出的，要是这里还有什么潜在的威胁的话……他决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影响自己的计划！

“悦人说……好像是这里附近的灵气突然紊乱什么的，听说是万古不化的雪山中蕴藏的寒气精华突然消失了？”阿泉挠了挠头努力回想，“不过异常好像已经过去了，悦人说没有看到有任何恶意的东西作祟，可能是山精野怪之类的在渡劫吧。”

“是一些不相干的东西吗……”景明叡低头沉思了片刻后抬起头，“你想找事做？”

“是呀是呀，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要不要我去帮你搞定你那个心上人？”阿泉摩拳擦掌。

“有一个剧务感冒了，你去给他代班吧。”景明叡搜肠刮肚，终于想出一种相对来说没有危险性（对别人），也足够打发时间的工作。他深知自己的弟弟对任何事都充满了好奇，可以体验一把平常人工作的机会他一定不会放过。

“好呀！我去我去。”听到这个建议阿泉很是兴奋。

“你去找导演报到一下，说是我让你去的。”景明叡打开房门，一边说一边把人“送”出门外。

季空晴有些疑惑地看着那个伫立在旅店门口的人。

有半个多小时了吧，他到底是要进还是不要进啊？天突然重新开始下雪了，他一直那么站着，只穿了一件薄风衣，该有多冷啊！想起外面的风雪，季空晴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请问，你还好吗？需要帮忙吗？”季空晴友好地笑着。

要是在平常他绝对不会冒着风雪跑到外面八卦别人的情况。可是在看到一连几个人走过那个人面前，最近的一个甚至和他擦身而过，他却依然站得巍然不动的时候，他终于还是理解了好奇心是如何杀死猫的。这个人不会是已经被冻僵了吧？

“咦？好强的灵觉，竟然可以直接看破隐身符。”长发的男人低声自言自语，他循着声音把头转向季空晴，“没事，我在这里观察雪景而已。”

看雪景？季空晴狐疑地环视了一眼脚下这条满是泥泞的唯一通往旅店的道路，四周的雪被铲得很干净，长发男人面对的方向是旅店的大门……

难道他是在看屋顶上薄薄的那层雪？

季空晴有些疑惑地望了一眼这个表情显得有些淡漠的人，突然发现了一点问题。这个人的眼睛颜色非常淡，季空晴怀疑他可能有些混血，那琥珀色的眼珠子在日光下看起来几乎是透明的。漂亮的犹如玻璃珠子的眼球中隐约有一些细纹在流转，仔细看甚至能让人产生一种晕眩的感觉。

可是这样美丽的一双眼睛的瞳孔却是放大着的？而且目光也没有焦距，根本看不出来他的视线落在何处？！

季空晴抬起手轻轻在长发男人面前摆了摆。果然！没有任何反应？

“我的视力不太好。”声音显得有些清冷，“说是看雪，其实就是感觉一下雪山的气场。”

“啊！我不是……”季空晴连忙摇着头解释，“你……那你要不要进去旅店，我请你喝茶啊！我们可以一边喝一边聊，我都在这里住了半个多月了，要不要听我跟你讲雪山的样子啊？我今天下午正好有空。旅店就在前面，半分钟就到了。”季空晴猛然醒悟，长发的男人未必知道前面有歇脚的地方，补充了一句。咦？那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他有些疑惑地想。

“好，反正该‘看’的我也都看得差不多了。”长发男人点了点头，伸出右手，“秋悦人，我的名字叫秋悦人。”

季空晴愣了一下，他有许久都没有跟人介绍过自己的名字了。突然想起对于盲人来说电影明星可能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他立即也伸出自己的右手和秋悦人相握：“我叫季空晴。我们快进去吧，外面怪冷的。”

在季空晴还没拿定主意，要不要去扶着秋悦人走路的时候，秋悦人却准确地迈开步伐向前走去。季空晴立即跟上他的脚步，低头分辨在秋悦人前进的方向上是否有障碍物，也好事先出声提醒。

好厉害！难道这个就是传说中的听风辨位？

两人一起有惊无险地进了旅店的大门，季空晴有些惊讶地想。

“送时间表给主要演员，顺便提醒晚上的安排吗？”阿泉低头看着手上导演大笔一挥一气呵成地写下的那张长长的派工单，“嗯，就先把这条最简单的搞定吧！”

他对照着从旅店老板那里要来的房间分配表，敲响了套房的门。

“什么……事……？！”

阿泉完全不知道，林霖此刻的表情有多么罕见。这位预感其准无比，从来没有为什么事情感到惊讶的女王瞪大了眼睛，像见了鬼似的失神地看着眼前的人。

“明天的时间表，最新版的。”阿泉把打印出来的A4纸递给林霖，他抬起一根手指笑着说，“喔，对了，导演让我提醒你，夜景……”

林霖已经完全分辨不出面前的人翕动的嘴里到底说出了什么。她隔了半响才从愣神中恢复过来，从满头问号的阿泉手中接过时间表，旋即砰地一声甩上了房门。

咦？她这样……算是知道了的意思吗？阿泉疑惑地摸了摸下巴，“不管了，反正我通知到了。下面一个……下面一个……哈哈，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去看哥的心上人了！”

林霖靠在门背后，听着屋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就是在今天了吗？我命中注定的悲伤绝望没有结果的爱恋……那唯一无法预测的未来……”

45.红线

落地玻璃窗外，雪无声地落在地上，很快积起了厚厚的一层。

找了一个角落里的四人沙发座，季空晴和秋悦人把饮料单从头到尾研究了一遍，最终却只点了一壶开水。

这倒不是因为这里供应的东西不合口味，只不过在秋悦人说了那句话之后，季空晴就立即打消了点可乐的念头。

“我随身带了上好的茶叶，要不要一起品一杯功夫茶？可惜这里没有好水，不过雪山上刚落下的雪水倒是可以勉强一用。”

看着长发一直披到后腰的秋悦人脸上那种恬淡的表情，季空晴不由自主地觉得这个人还真是犹如从古代的画卷里走出来的一样，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古风的韵味。他毫不犹豫地响应了秋悦人的号召，用自己的无敌笑容让服务生迷迷糊糊地跑去收集雪水了。

在服务生把依照秋悦人的说法被烧开了三次的热水端上来的时候，秋悦人的准备工作也做得差不多了。季空晴有些惊讶他是怎么从风衣口袋里变出那么一整套茶具的。小巧的紫砂茶壶做工异常精美，盖子上还有一只表情有些呆滞正伸长了手臂想要摘壶把上蜜桃的灵猴。

秋悦人把茶壶和两只紫砂茶杯并排放在服务生事先取来的银托盘上，卷起袖子将热水浇在茶壶外面烫壶。片刻之后，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木盒子，盖子竟然还是旋开式样的。盒盖被拧开的时候，季空晴看到里面有十来粒深绿色的小丸。秋悦人用手指挑起一粒拨到茶壶之中，只听叮当一声脆响，这个小丸落在壶底的声音听起来好像还有些分量。秋悦人随手提起装着热水的水壶，把热水从高处呈一直线注入壶中，直到几乎装满了小小的茶壶才住了手，迅速合上了壶盖。

季空晴隐约闻到了一股奇异的清香，顿时有些心痒地盯着茶壶。到底要多久才能好呢？他急切地想。秋悦人好像感觉到了他的心焦，温和地笑了：“再有片刻功夫就好。”

季空晴愣了一下。尽管刚刚认识，他却发现秋悦人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清冷的气息。然而刚才的那一笑却犹如冰雪初融，美得不可思议，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天然韵味。他脑中瞬间闪过四个大字——“世外高人”，难道这个就是世外高人的感觉？！

秋悦人也已经有许久没有静下心来泡茶了。那是他早年在山上学艺的时候跟师傅学来的手艺，下山之后却因为种种原因鲜有尝试。如今在对面坐着的那个人身上流转着融融的暖意，让他的心也不由自主地一下子平静了下来，说起来还真是有几分不可思议啊。他看着面前的灵猴紫玉壶有些失神，那一次阿泉偷偷上山，第一次喝自己泡的茶时，他脸上满足的表情仿佛还历历在目……秋悦人不由心中一痛，有多久没有和颜悦色地对他了？想来真的欠下了阿泉许多，单单凭情这个字又如何当得起性命相托？

听到季空晴有些无聊地用手指轻轻摩擦桌子边沿的声音，秋悦人才终于收回了思绪。他斟满了两杯茶，将一杯推倒季空晴面前：“好了，你尝尝看。”

好香！季空晴觉得冷冽的香气一下子弥漫在空气之中。这香气不同于以往闻到过的任何茶香，仿佛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傲然。

该不会是什么贡品吧？季空晴好像突然看到有一个身穿龙袍的男人正抚着胡子连声赞叹，大笔一挥写下了“贡茶”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呃……季空晴觉得自己今天的思路好像有些过分活跃了。

“真好喝！”季空晴饮下杯中的茶水，觉得全身都暖洋洋的充满了活力，“这是什么茶啊？我听说有些茶要泡第二次才能正式喝，这个是不一样的吗？”

“龙盘蛇含，这是研磨混合后制成的茶丸，所以并不需要洗茶。”秋悦人笑着解释，随手帮季空晴重新斟满茶杯。

“真是好茶啊！”季空晴闻了闻茶香，等稍微凉了一些再次一饮而尽，口中啧啧有声地赞叹，“我从来都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茶！”

秋悦人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打算解释这十几粒茶丸的来之不易，对于寻常人来说甚至可以有易经洗髓延年益寿的功效。

“说起来，你是做什么的？怎么会来到雪山的？”和秋悦人闲谈了几句后，季空晴有些好奇地问。

“我平时做一些咨询工作，通常都是上门服务，来这里嘛……”秋悦人露出一个懊恼的表情，“我们这一行有一个类似行业协会的机构，要吃这口饭，有时候就免不了要做些没报酬的活。”

“明白，明白！”季空晴深表理解，“就像新人刚出道的时候跟有些经济公司签的霸王条约一样嘛。”

秋悦人叹了口气：“是呀，不在行业协会里挂牌是很难打响知名度的。而且我干的这行基本就这么一个龙头老大，被抽到了出勤任务，不帮着跑腿还不行。其实我更加喜欢接有报酬的工作。”

季空晴用力点头：“我也是！我一向的理念就是劳者要得其酬，辛苦工作的人就应该拿到酬劳。哪怕做的事情再简单也不能做白工，当然自愿做义工除外。”

“太对了！我也那么觉得。所以遇到街边的乞丐我从来不给钱，不过要是随便卖什么手艺，我就一定会多少给一点。”秋悦人很有共鸣。

“是呀！我觉得吧，……”季空晴说得眉飞色舞。

“悦人！”通知了一大圈，因为没有见到景明叡的心上人而有几分郁闷的阿泉刚一踏进咖啡厅的大门就被秋悦人脸上罕有的愉悦表情闪花了眼。他满脸堆笑地快步向着秋悦人的桌子走来。

“悦人，你泡了茶？！我也想喝！”阿泉一脸惊喜。

秋悦人感觉自己的心突然有些涨痛。他轻笑了一声，在阿泉诧异的表情中一口喝干了自己杯中的茶。

“你要喝吗？”他口中含着茶，说得有些含糊。

阿泉的眼睛顿时睁大了一圈，随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低下头堵上了秋悦人的唇。

把秋悦人口中的茶水完全渡到了自己口中，阿泉有些舍不得放开那柔软的嘴唇，又缠绵了许久才结束了这个吻。

“是龙盘蛇含吗？比你以前泡的还要香！”阿泉舔了舔嘴唇说。

季空晴惊讶得几乎把下巴砸在桌面上。“阿……阿……阿泉……”他张了几次口才终于把一个名字叫完。他们就这么若无旁人地在在在在这里舌吻？！

“咦？”阿泉终于分出一点注意力到秋悦人身边坐着的人身上。他看着季空晴眨了眨眼睛，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这个不是讨厌的纠缠自己心爱的悦人的猥琐男路人甲，而是哥哥的心上人啊！

“大牌，是你呀！你怎么会和悦人在一起的？”身为已经被贴上了自家腹黑大哥的专属标签的人，应该不会是因为觊觎悦人的“美色”而来搭讪的吧？

“我们刚刚在旅店门口认识的。他是你的……”季空晴脑中突然闪过景明叡抿着嘴说出的“家属”两个字。

“悦人是我的男朋友啊！他是世界上最漂亮，最可爱，最温柔，我最最喜欢的人！”阿泉的语气满带着自豪。

秋悦人的眉头动了一动，却没有忍心开口反驳。算了，阿泉最近已经被自己骂得够惨的了，难得也让他高兴一下吧！

“大牌，我还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呢。说起来我对你那可真的是早就如雷贯耳了啊，你不知道……”阿泉警惕地转头环视了一圈才继续说，“你不知道，我哥他为了你……”

“他来了。”秋悦人突然侧过头。

阿泉不由一惊，立即改口：“咳咳……你不知道，我哥他一直都拿你当成偶像来崇拜。在家的时候整栋房子都贴满了你的海报，到处都是你的照片、报纸、杂志什么的……”

“师兄，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是不是又没有吃午饭？”景明叡脸上带着明显的无奈，“你们几个怎么碰到一块儿了？”

“明叡！我……我舌头难受不想吃东西。”季空晴瘪着嘴，对着来人眨了眨眼睛，“我刚刚在外面正巧碰上了悦人，他正请我喝茶呢。”

“喔？我给你点了一个蛋糕，等下当下午茶吃吧。是起司的。”景明叡叹了口气，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他对秋悦人点了点头：“怎么样，事情进行得还顺利吗？”

“还好，没有危险性，不过正主还没有找到。”秋悦人笑着说。他对景明叡身上的气息十分敏感，远远地就可以感应到。景明叡独有的力量总是让他觉得舒适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