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掬月立刻刷白了一张俊脸,把指抵在唇上。要是让阑将军听去了,可是不堪设想!
「你还想怎么暪?」载阳非常疑惑的看向惊惶的掬月,暪得一时,等下阑将军也必会发现。难不成他打算装成没事?
他连站都有问题了。
「我不管!要是阑将军知道,我就死定…」
他还不知道有那个将军,看见下属受伤,投注的不是关切视线,是责怪的视线。跟了阑将军不少年,对这恶鬼他可是
清楚得很。那恶鬼很可能会再补一箭,直接让他升天!
「你冷静点。」纤堂也很为难的看着激动的掬月。他该怎么说,阑将军刚刚就和他在一起…
「要是让我知道了,又会怎么样?」近零点的冷冷嗓音响起。阑雪就挠着双手,站在掬月身后。
掬月由衷答不上话来,他感到一阵恶寒从背部涌上来,连转头的勇气也失去了。
「阑将军,掬月中箭了。」载阳一咬下唇,决定先自首。
「我看到了。」阑雪皱了皱眉心,扯开掬月的衣襟,检查他的伤势。
那根箭插得颇深,由后穿透了锁骨的位置。
掬月痛得冷汗渗满额角,不敢吐出一句呻吟。看来要继续前进,是非常勉强的。
阑雪把心一横,先扶起掬月,说道「忍着点。」
他环视四周一遍,由于这里离陵姚非常近,因此大部份居民也暂撤了,可是在民居内,该是有些食粮和疗伤用品的,
首要的是,把掬月安顿好。
「抱歉,阑将军。」掬月吃力的咬紧牙关,挤出这句话来。要不是因为他,他们就不用停顿于此,而是尽快赶到陵姚
。
待得越久,越危险。谁知道下个受伤的会是谁?
「我有责怪你吗?」阑雪没有给予微笑,可是语气已和缓许多了,他在寒天中呼出水气。
天气严寒,虽没降雪,但也够他们受的了,这次行军非常艰苦。掬月逮着空档,向载阳吐了吐舌。阑将军嘴上没责怪
他,可是那张脸可是明显的写着不满啦。
「纤堂,接过二皇子。」阑雪试探性的在一间简陋的草屋前,敲了敲门。希望此处没住人。「我们先在这安顿。」
「阑将军,看来此处没人家。我跟掬月先进去。」载阳接过掬月,推开门进去。
门内,一切家具尽入眼内,家徒四壁,只有一张木桌和摇摇欲坠的椅子。载阳幽叹一口气,这栋多处漏洞的房子,实
在没比外头好得了多少。
即使是最小规模的战争,对人民的伤害也非常巨大。
「没床吗?」掬月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不,晕倒比现在还好一点。
「如果是兄弟,把我击昏吧。」
「还有一间小房间,是寝室吧。」载阳没有绝望,先把掬月倚在墙边,尽量不移动到他。「我先去看。」
此时,阑雪和郭纤堂、茔凄婉从外踏进来。茔凄婉立刻走到掬月身边,慰问他的伤势。
「嗯…嗯……」
听着古怪的声响,载阳心里有些发毛的加快脚步,以单手扬起小房子的帐帘。
他简直不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眼前有一个瘦弱的女人躺于炕下,手中还抱着一个小婴孩。
她惊惶失惜到全身发颤,不断把身子再往后缩,以骨根突出的手掩着小婴孩的嘴,不让他发出任何声响。
但自己的唇却被上下打颤的牙齿咬破了,泪流满脸的瞪大双眼,浑身警戒的死瞪着他。
载阳气息一窒,张大了嘴却一时之间发不出任何声音。好不容易,他才抖出一句「兰将…阑将军!」
第六十五章
「别怕…」载阳当机立断的上前去,用力拗开妇人掩住婴儿口鼻的手。那婴儿被她弄得快要窒息了!「我们是嚣狄军
,不是茔凄叛军!」
那个妇人只是不断摇着首,把婴儿猛力的往自己怀内塞,彷佛这样子就可以保护他的孩子。
好不容易,她才从间挤出沙哑的声音「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你滚开!」
那小婴儿脸色已经发紫了,她尤不知。她越来越激动,怕得神智不清明了「别抢走我的孩子…别杀…他是无辜的,他
那么可爱…他很乖的!」
「冷静点!」载阳只顾着跟她角力,再这样下去,她要错手杀死自己的婴儿了!「我不会伤害他!相信我…」
但那股要保护摰爱的力度,竟然大得他一个男子也拔不开来!「可恶!」
「你不要杀他…别杀他!求你!」
「让开,载阳!」吵闹的声音传遍整间小屋,阑雪走进小房间内,推开载阳后,在妇人的颈背一击!
「别……」那妇人瞪大惊愕的一双眼,然后慢慢闭上,双手也松弛了下来。
阑雪看到眼前一片狠藉的境像,只有几坪大的小房间,竟有一位妇人躲于此。
他弯下身去,从炕下抱出妇人,把她安放到炕上去。然后从她的怀内,抓起受惊吓的小婴儿。
奇怪的,那只有月馀大的小婴儿,一接触到他温暖的怀抱,立刻就睁大明亮的黑眼睛,张大了小嘴,拚尽劲的哭喊。
响亮有力的哭音简直要掀开了屋盖,阑雪才些许宽心的看着怀内的娃儿。看来,他的生命力还是不容小看的。
「阑将军…」载阳听到小娃儿活着的证明,他才松一口气的坐在地上。「幸好…」
「阑雪,娃儿不是这样抱的。」替掬月做过基本的包扎,茔凄婉也踏进来,看到阑雪简直是虐儿的抱法。他无奈的叹
一口气,接过阑雪手上可爱的婴孩。
他皇兄茔凄媓已经有三个皇儿了,怎么料理婴儿,他也熟悉得很。
「很标致。」茔凄婉勾起温柔的微笑,看着怀内的小娃娃,真灵巧可人,长大后必迷倒众生。
「是男还是女?」郭纤堂也把头凑过去,很没义气的不管掬月的死活。「脸颊红噗噗的,是个女娃儿吧。」
他大概忘了现时的天寒,所有人的脸颊也被冷得红噗噗。
「想知道吗?」茔凄婉小心的揭开裹婴布,调皮的一眨眼晴。他看过后,才把小婴儿抱出室外。
「掬月。」茔凄婉像献宝的把婴孩抱给掬月看「我们寻到了个男娃儿。」
「什么?」掬月痛得要死不死的勉强睁开右眼,果然看到一个像发育不良的小娃娃放在眼前。
他哀叹一声「别开玩笑了……」
这是他行军以来,遇过最荒谬且怪诞的情况。天,这也太扯了吧!?
***
「死定了。」
「他原谅我了…」嚣狄长袖躺在案上,听着守娆争决断的评语,一颗心沉到谷底。「他虽然没说出口,可是你知道他
这人,什么都不表达出来……」
「怀恨在心。」守娆争倚在桌沿,无所事事的翻着军卷,这是他唯一的消遣。
当他知道嚣狄长袖在酒醉发疯中,「不小心」且「绝对是无意的」伤了阑雪的额角后,他唯一的评价就是,长袖遭滑
铁卢了。
「你可以说些人话吗?」嚣狄长袖很哀怨的拿起毫毛笔,在纸上画了个凶恶的妖怪。「阑雪没那么可怕啦…」
他们全军行进到凝洛后,什么都安顿下来了。嚣狄长袖就是迟迟不接见那个潭库将军,给他来一个下马威,就在帐中
非常悠哉的闲话家常中。「争,我怀念娆罗,很想回家。」
他们待在茔凄都一个月了。
「嗯。」守娆争也拿起笔,在恶鬼旁画了个哭丧着脸的小军人。他很明白长袖的心情,可是主帅不是这样当的。「我
可不想太快回去。」
「是因为绂雯?」也对,绂雯那小器的家伙,不把争狠狠嘲讽一顿才怪。长袖画了一个非常生气的书生,拿着扇子的
。
「原因之一。」守娆争以单手托着下巴,看着那神似绂雯的小画像,会心微笑。「只是不舍得太快结束旅程。」
「喔,话说回来,我可不知道你认识望。你没说过,他也没提。」嚣狄长袖又画了个吐出舌头,一副淫相的小将军。
「究竟是何时认识的?」
「很久以前。燕端望跟父亲学箭。」守娆争在小将军旁边再画了个冷着一块脸的短发军人,那是慕容云朔。「菱扇则
是在途中认识的。」
「菱扇叫你守哥,咱家的争,开始感受到兄弟爱了吗?」嚣狄长袖想起笑得甜甜的弟弟,心情也好起来了。不知道棻
律在家中寂不寂寞?一定也很想念他吧…
「棻律十九岁的时候,在大英。」
「现在,律在府中不是沏茶就是奏乐,悠然自得。」守娆争在纸上绘了个小儒生,笑容咧得大大的,很可爱。
不行了,要珍藏这张纸。嚣狄长袖在心中暗下决定。「解语怎样了?怀孕很辛苦吧。」
他最是期待小宝贝降临,一定是圆滚滚的健康娃儿,光是想象就很兴奋了。「干儿子就要出生了,一定像解语般善解
人意,体贴可人,又温柔…」
「干女儿。」守娆争只是回了这么一句,打断了他的话。
「儿子。」嚣狄长袖皱了眉头,怎么一个阑雪是如此,争也是如此?
他想要一个干儿子,有什么犯着他们了?或是他们可看到未来,知道一定是女孩儿。「我想要儿子。」
「我跟绂雯打睹,他说是男孩,我说是女孩。」守娆争搁下笔,由衷觉得这打睹很孩子气。
「完了,别跟绂雯打睹。他逢赌必胜,还要是压倒性的胜利,会赢你一倍…」嚣狄长袖倒很高兴绂雯是跟他同一国的
,而且那边有绂雯在,就受到胜利女神的眷顾。
就在守娆争想出言反驳的时候,出面吵杂的声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第六十六章
「我只说一次。放下他。」燕端望觉得怒气不断涌上来,他已经气得快要爆炸了。
气氛就这样僵持不下,慕容云朔满嘴都是血的苦涩味道,他困难的喘着气,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看着上方的燕端望
。
「燕端将军,别动气。他只是个俘虏而已。」
潭库面对眼前气到赤红双眸的燕端望,还是气定神闲的拧笑着。
他火上加油的一扯,慕容云朔的发被他向上扯,痛得他仰起头咬紧牙关,硬是不发出一声呻吟。
「你放是不放?」燕端望没有跟他再多说一句,就抽出腰间的长剑,搁在潭库的项上,快得令人防备不及。
看着眼前的慕容云朔被伤成这个样子,连站都有问题了。理智早被丢到九霄云外,谁都别想令他冷静下来。
「唷,真不公平。嚣狄军是这么做事的吗?我交了茔凄那个小皇子给主帅,送我一个俘虏也不为过吧!」
潭库早在主帅判准之前,把慕容云朔押回去,好好侍奉了一顿。「有需要生气吗?燕端将军。」
「需不需要生气是我定的,不是你。」燕端望还是不放下长剑,更把长剑转了锋利的一边,再架到他颈子上。
「他是皇军将领,官衔比你还大!」捎焰站在燕端将军身旁,也不甘示弱的吼回去。他有多久没看见燕端将军真正生
气了,害他的心也寒得发毛。
「潭库,你欺人太甚!」拈雾看到慕容云朔被打成如此惨模样,也生气得绷紧一张俊脸。
谁不知道慕容将领是主帅吩咐要好好招待的人,他竟然敢在主帅营前吵闹?
「明人不说暗话。这小子不是燕端将军给抓回来的吗?怎么现在又如此保他了?」
潭库就最不明白,要论起撑慕容云朔的人,怎样也不轮到抓他回来的燕端望。「你是他的谁啊!?」
「你!」燕端望呼息一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若说出朔是他弟弟,那云朔靠自己打拚上皇军将领的努力都付诸流水
。
一切就和以前一样,流言谣传更是少不了的。
慕容云朔看到燕端望如此的反应,本因期望而紧缩的心,骤然灰暗失望了。着紧他的答案,自己就像个傻瓜一样。
慕容云朔宁愿被打死,也不要被这虚伪的燕端望所救。反正他根本从没认同过他的地位。
「什么事这么吵?」嚣狄长袖轻推开站在前头,怒气冲冲的军士。
怎料他眼前所看到的,比想象中更令人头痛。他轻叹一口气,燕端望好歹也别动气到将剑架在潭库的颈上,这下就变
成他们嚣狄军的不是了。
但也怪不得望如此愤怒,慕容云朔可被人打得体无完肤,浑身都是血,还给潭库抓住他的发,拖到主帅帐外了。
「主帅,你来得正合时。这个俘虏竟敢公然顶撞本将,理应受罚。」
潭库可不畏燕端望,量他也不敢在嚣狄长袖面前动武,还不怕他一本参到娆罗緁头上去吗?「他的官职早没有了,还
敢端架子。」
「望,先把剑放下来。」嚣狄长袖走近去,按着燕端望的肩,把长剑紧握着扯下来。他明显感到燕端望浑身在发颤,
生气到发颤。
「燕端将军对潭库将军无礼,既属嚣狄军,必受处分。」嚣狄长袖此话一出,全部嚣狄军也不敢有二话。燕端将军既
是有错,他们怎么辩驳也是强词夺理。
「本帅想呈清一点,慕容公子不是盘罗营的俘虏。」嚣狄长袖把燕端望的剑甩到地上,他差不多被青衣军以孤形圈住
「我说过了,来盘罗营的都是上宾,不是俘虏。潭将军如此独断武行,有失公允。虽然慕容公子被暂停皇军将领一职
,但未被撤消。」
「慕容公子直属陛下。此事我会向皇上报始未,要怎么办,就等皇上判决。」嚣狄长袖此话一下,燕端望立刻不可置
信的瞪着他。
这等于是置之不理,潭库那老狐狸无任何教训,教他怎么能服气!?
「主帅是非分明,未将佩服。」潭库示威般向燕端望笑了一个,他转身带同一群部下先离去。「未将告退。」
那浩浩荡荡的气势彷佛胜利者,教燕端望气得红了双眸。他多想扑上去打断他的牙齿。
「呆在这儿干什么?都不用做饭了,不用练兵了吗?」嚣狄长袖向身后聚集的黑衣军叱喝着。
没有阑雪在,个个都把他看作病猫了是不是?有空看热闹,不如逮机会把青衣军拖到草丛狂扁好了。
忿忿不平的各嚣狄军只好无奈的作鸟兽散。
「至于望,你留下来。」~
「主帅!」拈雾和捎焰简直同时的作出抗议,不约而同的想保住燕端将军。
没记错的话,拈雾和捎焰刚刚煽风点火得可热烈了。「两位起哄者。请自动到操场跑五十圈。」
「是。」两人只好乖乖的应了声,自动自觉的到操场去,只望在白米饭被抢完前跑完五十圈。
「望,你记得对上级无礼的处罚吗?」嚣狄长袖挠起双手,笑看燕端望闷怒却不得发作的样子。这次他可狠狠修理望
一顿了。
「记不起。」燕端望把头撇过一边。谁会想记住?那么虐待人的军条,只有阑雪会整天记着。
燕端望不大想搭理他,他还赶着去看云朔的伤势。
喔,不要紧。嚣狄长袖拿着不知从那变出来的小刷子,在他面前晃动。「你会记起的。」
阑雪究竟从那找来比掌心还小的刷子!?恶魔!
***
啊---小混蛋!
为什么是小混蛋?因为阑雪是超级大混蛋,而他到今天才知道,长袖老大是小一号的混蛋。
他知道长袖老大的难处,身为主帅要下合理的决定。可他就是不爽!非常不爽!
要在众人面前给个交代,只是意思意思就好了啦。但小白兔竟然来真的,罚他洗刷箭场!真是他妈的不爽到极点!
这个箭场只是在茔凄临时建出来的,有必要替只用几天的箭场洗涤吗?为什么不干脆叫他除草施肥!?为什么不叫他
去喂森林里的小动物!?
去!他可不是个慈善家啊!在娆罗南方的基地洗箭场他还心甘情愿,现在竟是替同盟国洗!有没有搞错!?
星空下,燕端望狠狠瞪视手心的小刷子一会儿,然后第七次把它用力抛出去。
他晦气的站起身来,看着滚得老远的小刷子,瞪了好一会儿,才投降的走过去拿起它。「只有你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