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则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小狐，继续问：“为什么小东西会穿着我的衣服呢？是他为了让我闻不到他的气味么？”

小狐默默流泪，不作回答。

“这六年你把这小东西照顾得不错，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要动手杀他？”赤焰的声音低沉，毫无感情。

“什么？”赤霍猛然看着赤焰，然后笑道：“老妖怪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开玩笑了？”

然而赤焰的表情却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他的手指轻轻放在小狐眼睛前面，问：“你想怎么死？”

“不要杀她！”赤霍这才意识到赤焰是要来真的，从床上爬起来抓住他的手，疼得脸都扭曲起来，却将小狐挡在自己身后，看着赤焰，“不要杀小狐姐姐。”

小狐擦擦眼泪，站在赤霍身后轻声说：“殿下，对不起。”

“呃？”这下赤霍完全摸不清头脑，转过去看小狐，却因为脚腕断了身子一闪朝一边倒了下去。

赤焰一把将赤霍捞进怀里，揽着他的腰。

赤霍疼得龇牙咧嘴，却是不敢相信地看着小狐：“小狐姐姐，你要杀我？这怎么可能？”

小狐看了一眼赤焰搭在赤霍腰上的手，别过脑袋去，说：“殿下，对不起。其实是我把鹰族人带进来的，衣袍也是我故意找来给你穿上的，为了让大王找不到你……”

赤霍皱起眉头，责怪地问赤焰：“你为什么要威胁小狐姐姐说这种话？”

“不是的。”小狐摇摇头，眼泪又一次泛了上来，“殿下对不起，可我……真的很想杀了你。”

“为什么？”赤霍紧紧揪住了赤焰的衣裳，脸上满是震惊和难过。

小狐深吸一口气，缓缓说：“本来在从雪兔一族回来的路上我就想动手了，可是想到如果杀了殿下，我就不能回到大王身边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大王。”

赤焰面无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大王，事到如今，小狐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再继续活下去了，所以就把一切都说了吧……其实小狐心里，一直是爱着大王的，从来到火狐王宫的第一天，见到大王的第一面开始。还记得远远看到你穿的也是这样一身耀眼的红色袍子，我就在想，这么耀眼的衣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穿的出来呢？后来走进了，才看清大王的脸，你不知道当时是多么震撼，小狐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妖。”

看着脸上泪痕涟涟的小狐，赤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后来听大家说，大王脾气很怪，的确，不论是谁，只要你不高兴了，就把他们残忍的杀掉。我本来以为你是暴虐昏庸的王，可是你却能够不厌其烦地处理各种各样族内纷繁的事物，过着简单的生活，并且非常维护火狐族的一切……其实小狐真的看不懂大王，明明是很残暴的性子，为什么还会维护自己的族人呢？我一直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大王，小心翼翼地摸着大王的脾气性子，竟然一晃就是三十年……看着大王三十年，小狐一点也不觉得厌烦，反而更加着迷了。”

小狐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看着赤焰的眼睛。

“之后殿下来了，大王认他作干儿子，看大王十分喜欢殿下，小狐也就好好地为大王照顾他。小狐以为，殿下不过是大王平时用来消遣的小玩意罢了……直到前些日子，小狐看见大王给殿下传输妖力，还口对口地将自己的生气分给殿下，这才明白，原来只有殿下在大王眼中才是不同的。”

不知道赤焰是什么心理，依旧是面无表情，等着小狐把话说完。

“在此之前，小狐一直以为自己在大王眼里是有些不同的，因为大王一直把小狐留在身边，从未有过要杀掉小狐的意思。可是，好像一切都是小狐想得太多了啊……所以小狐很讨厌殿下，很想杀掉殿下。在雪兔一族的时候，小狐就和鹰族的棕翎见过，我告诉过他会想办法把殿下送给鹰族，只求他能够让殿下在大王面前消失，后来趁着那天大王和雪狐族公主谈话的时候，小狐就把殿下引到鹰族藏身的地方，让他们把殿下带走了。”

“一定是赤焰逼你说的对不对？”赤霍一把推开赤焰，踉跄着扶着桌子站着，说：“那些人是敌人，他们怎么会相信你？”

小狐惨笑了一下，说：“我向着妖神发过誓，若不履行诺言，就妖力枯竭而死。”

妖神，是掌管妖界并守护妖界的至强妖怪，向着他发过的誓言，一定会应验。小狐会这么做，就证明了她真的一心只想要赤霍消失。

赤霍还是不敢相信：“小狐姐姐，是真的吗？”

“别叫我姐姐，我快死了，何必骗你？”小狐看向赤霍的眼神不再像平日一样温柔可亲，而是充满了怨恨，“你不过是个人类，还是个男人，为何能够让大王如此重视，如此宠爱？你明明……连后代都不可能为大王诞下啊！”

“哈？”赤霍皱起了眉头，问：“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赤焰老妖怪不是我干爹吗？你想到哪里去了。”

“干爹？哈哈哈哈……”小狐笑得凄惨，“恐怕连大王都不知道他自己对你是什么心思吧！”

赤霍偏过头去问赤焰：“什么心思？”

赤焰不理他，却似笑非笑地对小狐说：“继续说。”

小狐看见赤焰的表情，畏缩了一下，又接着说：“我在大王身边苦苦等了三十年，什么都尽心尽力地按大王的吩咐做，大王却连个正眼都不愿意给小狐，可是殿下，这么个卑微的人类，却不费吹灰之力，成了大王最宝贝的东西……这算什么啊？”

赤霍嘴角一扯，说：“最宝贝？赤焰除了每天欺负我还做了什么啊？小狐姐姐你想得太多了。”

“我没有！你不知道，大王这六年来，每天晚上在你睡着后都会变回原身，去你的房间就寝，在你起床之前，又慢慢离开去正殿处理族内事务。现在想了想才知道，大王是担心你被人抓去。毫无自保能力的人类啊，你以为没有大王的庇护，你能在妖界里活多久？”

赤霍很是惊讶，继而无语，的确，如果离开了赤焰，恐怕他立刻就会被其他妖怪吃掉。

六年来，他的生命里也只有赤焰和小狐。

可如今，在这个世界里照顾了他六年的，亲如姐姐的小狐，要杀他。

赤霍不是笨蛋，可他却不懂情。他不是很清楚为什么小狐如此想要置他于死地，也不是很清楚赤焰对他那么好，是不是干爹对儿子的感情。他本来就没有父母，没有朋友。

现在一来，他的世界只剩下赤焰了。

19.妖力之源

雪狐族有一件宝物，叫做妖力之源。

传说妖力之源是上古时期妖界至强者“修”的妖力凝结而成的结晶，得到妖力之源并同化其中妖力的生灵，就可以获得无上的力量，妖界至尊的地位。

而这位至强者的身体，就变成了参天古树“修”。

成为强者对于所有妖怪而言都是极具诱惑力的事情，故而妖怪们个个都想将妖力之源据为己有。

但迄今为止，妖力之源仍然在雪狐之王的手上戴着。

因为没有一个妖怪知道开启妖力之源的方法。

故而这妖力之源也是一件十分让人头疼的东西，明明知道它蕴藏着巨大的力量，却完完全全不知道怎么使用它，只能将它做成戒指，随身携带。

也由于这妖力之源，雪狐族多次陷入被其它妖族围攻的危机，雪狐之王更是被弄得心力交瘁。加上雪狐族族内纷争不断，力量不断削弱，无奈之下，只好让白莫晴携带妖力之源前去和火狐族联姻，想借火狐族之力保护妖力之源。

没想到还没有婉转地说出来意，已经被赤焰拒绝得不留余地了。

若是赤焰知道雪狐族的想法，想必会直接把白莫晴和阿玲扔出去吧。

麻烦的事情，赤焰向来喜欢暴力解决。

虽然赤焰叫白莫晴离开，可是白莫晴依然在火狐王宫中住着。

她抚着手上的戒指，想要最后去找赤焰谈谈。

站在赤霍房间外面，她看到小狐跪在地上，赤焰站在小狐面前，搂着赤霍的腰。

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白莫晴设下一道结界，将自己包裹在其中，降低妖气，让屋内几人都不能发现自己，静静地站在外面看着。看着赤霍一脸不敢置信地把赤焰推开，看着小狐的泪眼涟涟，看着赤焰始终面无表情。

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吃惊。赤霍不懂情，白莫晴懂，她自然能够从赤焰看赤霍的眼神和小狐的话中看出赤霍在赤焰心目中的地位。

她不禁暗自苦笑，堂堂雪狐族公主，妖界第一美人，竟然比不上区区一个卑微人类。

“说完了？”赤焰看着面前跪着的小狐，高傲而冷漠，“本王的心思，不用你来揣度。”

小狐本以为赤焰听了自己的话后会有所触动，没想到却依旧冷冰冰的，她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赤焰。

“你自己离开，不要再让我见到你。”赤焰冷冷地继续说道，“否则再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杀了你。”

小狐愕然，明明以为自己必死的啊……

“杀了你，这小东西会难过。”赤焰看都不再看她，径直走过去打横抱起同样愕然的赤霍，慢慢地走到外面，白莫晴站着的位置。

“雪狐。”赤焰甚至都不记得白莫晴的名字，“自己出来还是我让你出来？”

片刻之后，白莫晴一脸尴尬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赤霍看见白莫晴突然出现，先是眼睛一亮，突然又想到赤焰在抱着自己，连忙挣扎着下来，倚着赤焰站在地上，脸色微红。

赤焰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白莫晴罕见地笑了，指了指赤霍说：“我见赤焰大人分外宠爱这位，还认了他做火狐族的王子，所以临时起意，把我们随身带的雪狐族的影果糖送给殿下。只是不小心撞见了……还请赤焰大人见谅。”说着，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袋，里面传出一阵阵甜香味。

赤霍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揪揪赤焰的袖子，眨眨眼睛。

赤焰皱眉，接下了那包糖果，只当做是白莫晴讨好赤霍，没有多想。

白莫晴欠身：“那赤焰大人，莫晴这就回族内去了。”

“不送。”

白莫晴带着阿玲回了雪狐族，小狐黯然离开火狐王宫。

赤霍一个人坐在赤焰布下了结界的房间里，一边吃着那包影果糖，一边看着外面正在重新修建的正殿。

“呵——”赤霍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好无聊啊。

“咦？”赤霍突然咂巴咂巴嘴，挠挠脑袋，自言自语道：“不对啊，刚刚吃的糖怎么没有甜味？”

“嘭！”

远处传来一声巨响，用来临时充当正殿处理族内事务的赤焰的寝宫塌了。

赤焰一身戾气地从废墟中走出来，直直走到赤霍的房间，一脚踹在门上，门应声碎了一地。

赤霍愣愣地看着赤焰，怎么这两天脾气都那么火爆？

赤焰走到赤霍旁边，一声不吭地把手放在他肚皮上，左摸右摸。

“痒死了别碰。”赤霍扭扭腰想要闪开。

赤焰的脸色黑得如同锅底，他只说了四个字：“妖力之源。”

20.离开

妖界出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有史以来最残暴强势的火狐之王赤焰失踪，火狐族首领易位。

第二件是：雪狐族至宝妖力之源被一个人类吞了，而这个人类跟在赤焰的身边，也失踪了。

这两件事情在一日之内传遍了整个妖界，在鹰族和火狐族战役，鹰族几近灭族之后，再一次引起了轩然大波。

“那几个字读什么？”赤霍指着一栋看起来很像骷髅头的建筑，问那牌坊上的字。

那件建筑分外奇怪，外面明明是黄昏，四处都是金红的亮光，里面却暗暗的，透出妖异的光芒。

赤焰抬头看了一眼，说：“死味。”

“哈？那是什么东西？”

赤焰和赤霍离开火狐族已有十余日。正如传言所说，赤焰卸下了火狐王之职。

至于为什么，谁也弄不清赤焰脑袋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赤霍也真的吞下了妖力之源，因为妖力之源被白莫晴放在了那包影果糖里，看起来就像一颗真正的影果糖一样，蓝色的透明的小球。想到这事情会给赤霍带来的危险，赤焰自然十分愤怒，然而那妖力之源被白莫晴施上了法术，除了她谁也不能从赤霍肚子里拿出来。

不过还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杀了赤霍，剖开他的肚子。

故而赤焰只能寸步不离地将赤霍放在身边亲自保护着。

俩人走走停停，来到了妖界的中心位置，也是各族妖怪汇聚的繁华地带——千妖镇。虽然赤焰的名号响彻妖界，但真正见过他的妖怪，并不多。妖怪大多是群居于自己族的领地内，只有很少一部分会游离在外，不过妖界妖族众多，这些游离在外的妖怪群体，加起来要比任何一个种族都大得多。

“请问二位有何需要？”

赤焰和赤霍走进那家奇怪的建筑，立刻有一个蒙面的妖怪走了上来招待。

赤霍环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是一家妖怪酒楼，菜色稀奇古怪，便说：“把你们这里的招牌菜都上来。”

“好。”蒙面妖怪点点头，一指赤霍身边的桌子，桌子旁的两把椅子便自动拉开，待赤霍和赤焰都坐下后，又自动移动至合适的距离。

这么多天，有了赤焰妖力的帮助，赤霍那身惨不忍睹的伤早就好得一干二净，又恢复了以往的活跃，四处打量。

酒楼里妖怪很多，各个种族的都有，不过几乎每桌上的妖怪都在或明或暗地往他们这边看。

“又是这样。”赤霍暗暗数了一下，对赤焰特猥琐的笑着，“今天比昨天多哦，有三十二个在看着你，嘿嘿。”

赤焰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用修长的手指随意拨了拨头发。

就这样轻微的动作便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离开了到处都是狐狸耳朵美人的火狐王宫，本来就引人注目的赤焰更是扎眼的要命。他依旧是一身火红色的绣着火焰图腾的衣袍，暗金色的腰带将精瘦的腰身展露无遗，火红色的长发随意扎成一束垂在身后，加上那副被认定为妖界“第一”的容颜，不想有妖怪盯着他看都不行。

其实赤霍早就在心里觉得，如果赤焰是女的的话，白莫晴渣都不算。

“我还是觉得很可惜……为什么突然就走了？火狐王啊，说扔就扔了？”赤霍看着赤焰被这里烛光映得妖异的面容，忍不住就伸手摸了一把。

赤焰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捏在手心里，说：“无聊。”

赤焰的手心很热，那热度一直从手上烧到了脸上。赤霍很不自然，却又不想抽掉手，抿着唇看着赤焰修长的指尖。半晌才小声问：“你有没有觉得心跳得有点快？”

赤焰刚要回答，方才那个蒙面妖怪便抬着大盘小盘的菜过来了。

妖界的生物不同于人间界，故而菜色也和人间大为不同。

赤霍看着满满一桌的菜，迟迟都没有落下筷子。菜色很丰富，只是看起来都有点……那个。比如说正中间摆着一锅汤，汤里上上下下浮动着一条条深黑色的小鱼，但那小鱼是活的；比如说赤焰面前放着一大盘炸得金黄的小雀一样的东西，可那小雀长着像人类一样的脸；再比如说赤霍面前这一盘，里面装着看起来像是手臂粗的蜈蚣生生扯成了小段一样的黏糊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