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巧不成书——百花巷
百花巷  发于:2012年09月22日

关灯
护眼

郑思远在看到赵朱成的一瞬间就注意到了他眼中翻腾的杀意。所以他什么都来不及想,伸手把麦盟拽回自己身旁,然

后向前一步与赵朱成对视。

麦盟站在郑思远身后仍旧处于未回神的状态。郑思远背对着他站着,一言不发。他对面的赵朱成则只在最初瞟了他一

眼就把视线集中到了郑思远身上,眼神内容太过复杂他看不懂也不敢看。

这是麦盟第一次感觉到沉默是有重量的。他甚至觉得郑思远和赵朱成正在用腹语进行他听不到的对话。他能感受到的

只是越来越浓烈的压抑。

忽然赵朱成开口了,他的视线仍旧胶着在郑思远身上,但话却是说给麦盟的,“你不去比赛?”

麦盟恍然大悟,他叹口气,伸出手拉郑思远的袖口,“要不要我留下来?”

郑思远像是也松了口气,轻轻摇头,抬手拍拍麦盟的肩膀,“去比赛吧,相信你自己,也相信我。”

麦盟点头,同时顺手把郑思远衬衣最上面的纽扣系上,遮住刚才留下的吸吮痕迹,给他一个笑脸,“我会等你的。”

说完这句话麦盟就大步走向电梯了,像是赵朱成根本就不存在一样。但电梯门一关上,麦盟就脱力似的靠在了扶手上

,耳边尽是轰鸣声。他怎么可能会感觉不到赵朱成刀割一样的目光,他感觉自己动的那一下都几乎耗尽了全身力气,

那么挡在他的郑思远只会更辛苦,所以他要让郑思远知道他不是一个人,他们是一起的。

郑思远在麦盟拉住他袖口时就开始惊讶了,一直惊讶到他无视赵朱成大踏步走开,郑思远几乎都想笑出来了。他找了

个多可爱的男人。

“你想笑就笑吧。”赵朱成开口。麦盟离开后他跟郑思远这间的气氛似乎从一个奇怪的极端转向了另一个更加奇怪的

极端。虽然他还是能感知郑思远的想法但他也觉得郑思远已经变了太多,他都有些捉摸不透了。比如刚刚离开的麦盟

,呆呆愣愣的怎么会被郑思远看上?

郑思远伸出手,神情平静,“好久不见。”

郑思远越平静赵朱成心里越没数,他们从来不是普通朋友,不应该这么冷淡客气。于是赵朱成在确认过嘉宾评委可以

在比赛期间入场以后问郑思远,“你要去看你那只听话的小宠物比赛吗?”

郑思远知道赵朱成想激怒他,如果是十年前的他,这一招也许会成功,但不是现在。所以他只是笑笑,“你特意来找

我有什么事吗?如果道歉就不必了,当年的事我也有责任,我不该在公司最重要的改制阶段因为私事撒手不管,你开

了我也没错。不过也多亏那次我才明白我们俩其实根本不是一类人,虽然我曾经试图成为你那样。不过我后来明白有

些人的强大是天赋,不是努力就变得成的。道不同不相为谋是你常说的,咱们就此别过吧。”

赵朱成没想到郑思远会在他有任何表示之前就封死了路,所以他在一片慌乱中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伸出手去握住郑

思远的手腕,“你的小宠物能给你什么?他能比我更了解你的想法?能不用你开口就跟你心有灵犀?你想清楚,我们

才是同类。我投资那个设计公司是想把它送给你,给别人打工你肯定很不自在吧?”

因为身高和站位的缘故,赵朱成看到的郑思远脖子上的吻痕远比他的表情清楚,这让他感到不能控制的恼火,但理智

又克制了他的行动,让他不能做出过激的会造成什么不良影响的行为。

郑思远微微低头凝视他的眼睛,“公司是你的,我不要。我想要什么我会自己去争取,不用你给。他的确没有你了解

我,我基本上没可能再找到比你更明白我的人了。我跟你在本性上有90%是一样的,但就是剩下那不一样的10%是我跟

你各自起决定性作用的特质,谁都不可能再为谁妥协了。所以我们不可能长久的在一起,硬要凑到一块儿只会两败俱

伤。麦盟和我可能看起来没有任何相似,但我们都有妥协的余地,最终会中和。你别骗自己了,你执着的对象不是我

,只是一段已经过去的再也不可能回去的日子。我现在也不像20岁时那么鬼迷心窍了,你会有你的辉煌,但都已经与

我无关了。所以,再见吧。”

这些话是郑思远在刚从深圳回来的那段日子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并再后来不断跟自己说过的,所以他相信赵朱成也会被

说服,因为他们都太过了解对方。接受事实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他跟赵朱成的矛盾不是因为他的股份被稀释起源

的,那只是个导火索。其实过了一两年后郑思远对赵朱成已经没有很深切的恨或者别的情绪了,不跟他联系不过是不

成熟不甘心或者没有合适的机会而已。他自己也没想明白他当初跟赵朱成到底是什么关系,那时候的自己真的有点像

魔障了。后来则是懒得多想,反正都已经过去,他一贯是向前看不回头的人。

赵朱成在听到郑思远说出再见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松开了郑思远的手腕,“回不去的日子”这个说法击中了他,其实他

自己也想到过,只是不愿承认。他以为郑思远会为了他回头的,他一直以为他会是郑思远的特例。

松开了郑思远的手,赵朱成心里空空落落的极不舒服,他看了下表,发现比赛已经开始过半个多小时了。于是他强迫

自己转移注意力,虽然郑思远不领他的情,公司还是要继续做的,他以后还有用得上苏家明的地方,既然郑思远不要

,那等时机成熟把公司主权交给苏家明也算为他的蓝图做铺垫。成功的事业才是他永远都不能舍弃的东西。除了它,

没什么不能不要的。

后来那天晚上的比赛麦盟都没什么印象了,反正不是他得奖。比赛进行到一半多时赵朱成坐到了嘉宾评委席上,但一

直没什么表情,郑思远则知道比赛结束都没出现。麦盟就一直惴惴不安,直到比赛结束他拿回了比赛前被收走的手机

,看到了好多个郑思远的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

阿阮死了。

43

当郑思远被王川带着走进停尸间时他仍旧不敢相信阿阮已经死了,他甚至感觉自己是在做噩梦,只要他能醒过来,就

什么都没发生。

在阿阮的医疗记录上,最后一句话是:死亡时间:20XX年5月2日10时01分。死亡原因:颅内出血。郑思远看着那短短

的两行字,全身抑制不住的发抖。那时候他在干什么?凌晨3点,他睡下了一个小时左右。

而就是在他睡的无知无觉的时候,那个前一天还嘻嘻哈哈给他打电话说下个月她27岁生日一定要回来,她要结婚了,

要大大的红包,少于一万不要,现在,她却躺在那个窄窄的床上,被白布盖着,永远也不会醒来了。

郑思远只靠着门口看了盖着白布的停尸床一眼,就全身瘫软滑坐到地上。他觉得难受极了,想抬手抹一把脸却怎么也

抬不起来,像被灌了铅。

据王川说阿阮在生前签过遗体捐献协议,所以现在阿阮身体里的器官基本上都被摘除了,包括她的眼睛。依照惯例,

遗体将会在医院停放一夜,明天送到殡仪馆,与家属协商后最慢在三天内进行火化。

阮匀的老家在重庆,这次是放假回来玩儿,结果却再也回不去了。先收到医院通知的是阮匀的爸爸,因为在她手机近

期的通话记录里,除了“老爹”和“哥”以外都是看不出身份的名字,而医院也只打通了阮匀爸爸的电话,阮匀的哥

哥则一直联系不上。

王川是在下午接到阮爸爸电话的,王川挂了电话就直奔机场去了,坐了最近的航班赶过来,下飞机再打阮爸爸电话时

接听的却是个陌生的男声。对方告诉他阮爸爸晕倒了,正在输液,然后又告诉了他医院地址并简略的说了下阮匀的情

况。

王川从未像那一刻一样痛恨自己的医生身份。因为是医生,所以能完全理解那几句简单的“颅内大出血,出血点位于

脑干,出血量保守估计100ml以上,根据死者年龄,初步推测死亡原因是先天脑血管畸形”代表着什么。因为先天性

血管畸形而导致颅内出血致死率极高,就的通常都是年轻人甚至小孩子,他们从出生就带着这个定时炸弹,一旦发作

非死即残。王川所在的医院也接诊过那样的案例,当时王川还没毕业,在医院各科室轮转实习,正好轮到神经内科,

有个12岁的小男孩儿就是因为这个死的。他亲眼目睹了男孩儿的爸妈怎样崩溃在手术室外,让他真真切切的知道了生

命的无比脆弱。

阮匀是个很奇妙的女孩儿,她喜欢哲学却学了统计,想法感性行为理性,研究神学却不相信宗教。王川也是过了好久

才习惯了她的矛盾性格,然后越来越喜欢。

王川在确定阮匀真的已经死了之后惊异的发觉自己在短暂的大脑短路后竟然很快恢复了正常思维,这在很大程度上要

归功于阮匀作为一个文艺青年出于对哲学的热爱经常拉上王川一起预想死亡和写遗书的锻炼,阮匀说生活在充满危险

的地球上必须防患于未然。

王川不得不承认虽然当初被她拉着看各种各样神神叨叨的纪录片然后一起写简便遗书时很不耐烦,但那却促成了现在

他还能保持清醒,于是他一边安抚已经崩溃的阮爸爸一边联系他知道的阮匀的亲戚朋友,还要跟医院协商遗体火化的

时间和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

郑思远是在在赵朱成刚离开后接到阮匀电话的。开始他还奇怪阮匀怎么会这时候给打给他,接通后听到的却是王川的

声音。

他说阿阮死了,遗体明天下午就要火化,如果他能来的话就过来重庆。

郑思远不相信,说愚人节都过去一个月了,死这种事儿能随便拿来说着玩儿吗。

王川就把情况简单跟他说了说,郑思远这才觉得可能真的出事了,挂了电话去机场。路上忽然想起还在比赛的麦盟,

就给他打电话,一直没人接,他猜想也许是比赛过程中不允许使用通讯工具,直到登机前还是没人接,他只能发了条

短信过去。其实他在发出阿阮死了这几个字时仍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阿阮前几天还跟他要红包来着,怎么会说死就

死了呢?他不相信,所以才要去验证。他祈祷等他到机场时会看到阿阮会做着鬼脸跟他说“你上当了。”

等飞机降落在重庆机场他打开手机时,一堆短信涌进来,除了麦盟的就是提醒在关机期的未接来电的。他顾不上看直

接打给阮匀,还是王川接的,他的祈祷没有灵验。

郑思远自己靠坐在停尸房的角落里,王川还在外面打电话,他茫然的看了看手表,已经快要1点了。郑思远试图让自

己清醒起来但根本做不到,他脑中只有空白,从进到停尸间开始到现在,陷入完全的混沌中。他再次看了眼手表,咬

咬牙努力站起来走过去揭开白布的一角,但只看到阿阮的半张脸郑思远就觉得喘不上气了,他再次瘫倒在地上,甚至

把白布都扯了下来。他惊慌失措的甩掉捏在手里的白布角,拼了命爬到门口推开门。

王川正打着电话听到走廊那边传来的响动,过去时看到脸色煞白的郑思远趴在地上。看到他走近就伸手拽住了他的裤

脚,满脸都是泪,声音哽咽着,“阿阮死了……阿阮死了……阿阮死了……”

终于爆发了,看着像疯了一样的郑思远,王川却松了口气,因为郑思远从接到他的电话开始就冷静的诡异,甚至在刚

看到阿阮遗体的时候也只是歪倒了地上,然后就一声不吭的坐到角落里,跟他说话也没有回应,就直愣愣的盯着停尸

床,几个小时了,一动不动。

在心理学上,不承认不接受是人在面临巨大负面刺激时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然后会有一个情绪的爆发,然后才能自

我修复和重建。作为医生,王川的心理承受能力比一般人要强得多,即便如此,在看到阿阮的一瞬间他还是无法自控

的嚎啕大哭了,然后才慢慢恢复理智,后来几个本地的来看阮匀的也是大哭了以后才离开的。王川知道郑思远跟阮匀

关系特别好,所以郑思远一直不爆发才让人担心。

王川把郑思远扶到走廊的椅子上坐下,“我刚刚在外面就听到你手机一直在响,你看是不是有谁找你?阿阮一定不想

看到她的朋友们因为她再出什么事。阿阮其实没死啊,她的眼角膜,心脏,肾脏都留下来了,她会一直活下去的。”

王川把郑思远留在椅子上,自己去了停尸间。

郑思远盯着窗外也不知盯了多久,忽然手机在座椅上响起来。郑思远这才回过神来去看屏幕,然后接起来。

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很焦急,几乎都是在喊的,“思远!思远!你在吗?”

郑思远木然的应了一声,“在”便不再说话了。

麦盟一直打不通电话都要急疯了,只能打给郑嘉欣问情况。然后得知郑嘉欣也是刚刚知道阮匀去世的消息,想订机票

去但已经没有航班了只能第二天一早再去。

挂了给郑嘉欣的电话麦盟继续打郑思远的,这次竟然接通了,麦盟激动地有点语无伦次。阮匀跟他撑死了算认识,,

所以对于从郑嘉欣那边确认来的阿阮的死他并没有特别深切的悲痛,相比之下他更担心郑思远的状况,毕竟阮匀之于

郑思远,也不比亲妹妹差多少了。

麦盟听到了郑思远那一句哑的都不像他声音的应答,他拿着手机在宾馆里团团转,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给郑思远的短

信和电话都没有回应,就那一句孤零零的“阿阮死了”,在跟郑嘉欣通话之前他甚至不知道郑思远是去了重庆。

所以郑思远一定是方寸大乱了,以他的性格乱成这样那他的情况一定糟透了。麦盟就是抱着这种想法一遍又一遍焦急

的给郑思远打电话的。其实他当时也方寸大乱了。他大可以问郑嘉欣要王川的号码或者干脆打阮匀的,都会被王川接

到,然后郑思远的情况就可以确认了。但那个时候麦盟慌得心都在嗓子眼儿里砰砰乱跳,哪儿还想得到。

通话是连接着的,但一直没传过来声音。麦盟都快哭出来了,他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也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劝解郑思

远。也许是因为太急,他带着哭腔的声音不由自主就出来了,他哭着喊郑思远的名字,“思远……思远……你吭一声

……我害怕……我是盟盟啊……你在听吗……回答我一声好不好?”

郑思远像是猛然被听筒那边传来的哭声惊醒了,麦盟慌乱的声音持续不断地传过来,哀求他的回应。他蓦地感觉到了

心剧烈的绞痛起来,一直被麻痹了的感知重新回到了他的神经中。他忽然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想念麦盟的冲动,这

样强烈的冲动甚至让他再次抑制不住的哭起来,他感觉到不断从眼眶中流出的滚烫的泪水流下去滴在裤子上。

“我爱你,我们结婚吧。”

麦盟在一片慌乱之中忽然听到听筒那边传来的声音,太过突然他都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就“嗯?”了一声。然后就

听到话筒那边再次传来郑思远颤抖的声音。

“我爱你。嫁给我。”

正文完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