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然浑身颤抖，手里的长剑，却始终没有前进一分。

水幕华见状，在一旁说道：“快些杀了他吧，难不成你忘了当初他是如何对待你的……呃……”他的话还没说完，便睁大了双眼，瞳孔紧缩，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一把剑从他胸前刺穿，拿剑之人神情镇定，仿佛刚才的悲伤神情只是他的错觉，本应放在云翼脖子上的长剑，瞬间刺穿了他的身体！

“你……”水幕华难以置信的盯着云然，始终不愿意相信前一刻还恨不得将对方杀死的云然，下一刻就把剑插在了自己的胸膛。

“我说过，就算我恨他，也不会拿云国所有百姓的安危做赌注！若他死了，岂不是给你趁虚而入的机会，到时，必定会引起战争，受苦的还是那些无辜的人！”云然正气凛然的说道。

“呵呵，我真是小看你了，你刚刚只是在演戏，为了降低我的警惕，没想到我居然上当了——”水幕华眼里浮现恶毒的神色，恨不得将云然给大卸八块。

云然面无表情的拔出长剑，水幕华的身体因为失血过多，立刻倒了下去。云然回头迅速将制服住云翼的两个侍从打倒在地，解开云翼的穴道，云翼又惊又喜，想要开口，可是却不知说些什么好。

云翼将手里的剑，扔到一边，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举步就要离去。

“然儿！”云翼慌了，情急之下，抱住他的双腿，哀求道：“然儿，原谅我好吗？我、我是真的爱你！以前是我不好，不该对你那样，你若是生气，打我骂我杀我都行，可你不要不理我，好吗？”

云然冷冷说道：“云翼，这种幼稚的伎俩对我已经没用了，我不会再上当了！放手！”

“不放！”就算死缠烂打，他也不会放手的。

“你好歹也是堂堂一国之君，做出这种事，不觉得丢脸吗？”对于云翼幼稚的举动，云然此时也不知是该怒还是该笑。

“只要你不再生我的气，丢脸又如何！”

云然气得脸色通红，咬咬牙狠狠在他身上踹了一脚，云翼本就受了重伤，此时被云然一踹，口里再次溢出鲜血。可他强忍着疼痛，就是不松手。对于这种无赖行径，云然也是无可奈何，简直比当初那个心狠手辣的云翼更难对付。

“你给我放手！被人看到，成什么样子！”

“谁爱看，就让他看！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云翼耍赖说道。

“……”云然冷着脸，用上了一半的内力，将云翼给震飞出去。云翼的身体立刻像断了线的风筝，倒在地上，吐出大口的鲜血。

云然心里虽有一丝不忍，却仍冷着脸，无情的说道：“云翼，别以为你换个花招，我就会上当！我虽不会杀你，但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的！”

第22章

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吗？

云翼抚着胸口，心如刀割，这不是他早已知道的结果吗？然儿没有杀了自己，已经算是天大的恩赐了，他还在奢望什么？

“呵呵——”云翼发出一阵惨笑，“为什么要说出那么残忍的话呢？我倒是宁愿你杀了我，也不想听到你那么绝情的话语……”

云然怒了，“不要说得好像是我对不起你似的，你扪心自问一下，若是你当初受到那样非人的待遇，你能一笑了之吗？我是人，不是圣人，没有那么博大的情怀！”

“你就一点机会也不愿意施舍给我吗？”

“你是一国之君，我如今只是个小小平民，我们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云然嘴里说着绝情的话，转过身子，离去。

身后的云翼，看着他决然的背影，眼中一片湿润，仰天狂笑起来。这情形一如五年前一样，那人抱着爱妻的尸体，义无返顾的转身跳下山崖，对自己悲痛的呼唤视若无闻。五年后的今天，仍是同样的结果，那人对于自己依旧冷漠无情，毅然的离去，连个眼神都不曾回顾。

云翼悲痛欲绝的笑声，回荡在整个树林中。听在耳中，痛在心里。云然捂着心口，想要抚平心中的疼痛，却怎么也无法忽略内心那股起伏不定的感情。

本以为时间的冲淡，让他忘记了曾经的屈辱，可没想到随着时间的蔓延，他心中的恨意，竟然没有减少一分，仍和当年那样强烈！

那个长相丑陋却温柔体贴的丑鬼，根本不存在，只是云翼为了欺骗自己而编织的一个假象！他是冲昏了头脑，才会相信那个根本不存在的人。他不杀他，可是却不能容忍他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

微风卷起落叶，云翼停止了狂笑，痴痴地望着那个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泪水不断地从眼角流下。

就在这时，本应受了重伤倒在地上的水幕华，猛然睁开双眼，从地上窜了起来，运起双掌，飞快的朝云然背后打去……

“然儿，小心！”云翼顾不得身上的重伤，强运起内力，身子像离弦的箭一样，飞速冲了过去，挡在了云然的背后。

只听见“碰”的一声响，本应打在云然背后的一掌，生生落在了云翼的胸口上。云翼只觉得五脏六腑似乎都被震碎了一般疼痛，强忍着最后一口气，将手的剑直直插入了水幕华的喉咙之中，两人的身体同时落下，倒在地上。

云然在听到风声的那一刻起，已经无法躲开，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

云翼为了救自己，硬生生的挨了水幕寒拼尽全力的一掌，如今已经不省人事，不知是死是活。而水幕寒，身中两大要害，已经彻底断了气。

生死关头只在一瞬间，云然知道，自己刚刚在鬼门关彻底走了一遭。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救我？”云然弯下腰，蹲在地上，看着昏迷不醒的云翼，眼神复杂。他有些迷惑了，自己对待云翼，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他是云翼，不是丑鬼！不，他们本就是一个人！自己对于他，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

鼻子里充满了浓重的药味，耳边传来乱糟糟的声响，眼皮很重，想要挣开，却怎么也睁不开。这里是哪里？他没有死吗？然儿，然儿在哪，好想见他！好想在进入奈何桥前再见他一面！

“你们这些庸医，一个个都是废物！若是救不活皇兄，等着掉脑袋吧！”

“王爷，您就是摘掉臣等的脑袋，臣等也无能为力啊！皇上的内腑受了重创，再加上他体内毒素沉积已久而没有医治，他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大胆！你居然敢咒我皇兄死！来人！把这不知死活的庸医给我拖出去，杖毙！”

“不！王爷饶命啊！臣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求饶之声渐渐变小，云翼耳边清净了许多。不消多时，有人拿着毛巾在他脸上擦拭，凉凉的，还带着股药味，云翼不满的皱着眉头，却仍是没有醒来。

正在给他上药的云青，眼圈红红的，说道：“皇兄，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你千万不要死！你死了，青儿可怎么办呢？”

说着说着，他居然像个小孩子似的，哭了起来。

几日前，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皇兄送回了寝宫，而且在他身旁留了一份字条，告知云翼遭奸人所害，受了重伤，叫他赶紧找御医来救他。云青本来觉得这事有蹊跷，看着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他怎么也不愿将这人和自己那英俊高大的皇兄联系在一起。直到影一亲自确认，才知道这人就是云翼。影卫从小跟着自己的主子，对于自己的主子的身形、气息异常熟悉，有了影一的保证，云青这才慌忙找来御医，可那些御医，见了云翼的伤势，个个摇头，说是没救了，气得云青杀了好几个御医来泄愤。后来，这些御医不敢再说没救之类的话了，拼命医治云翼的伤势，许多珍贵的药材都拿来吊命，可一连几天，也不见云翼清醒的迹象。

“影一，赫连那个混蛋还没到吗？”云青擦了擦眼泪，问道。

空旷的宫殿内，出现一个身影，跪在地上，说道：“已经叫人传信给赫连宫主了，应该很快就会到京城了！”

云青握着云翼的手，说道：“哥，你千万要坚持住，等到赫连大哥赶来，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第23章

飞云山庄这几日来，一直陷入了十分诡异的气氛。庄主自从寻回少爷之后，便一直躲在屋子里，很少出来，就算偶尔出来一趟，还阴沉着一张脸，而他身边那个丑鬼，居然不知所踪。谁都感觉得到，庄主的不正常反应，肯定跟那个侍卫有关。一向温和有礼笑容满面的庄主，如今好像变了一个人，整个人似乎都笼罩在忧郁中。

吟霜看在眼里，忧在心里，表哥这个样子，就和五年前刚回到山庄时一样，整个人好像没了灵魂一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然整日呆在房中，桌子上摆满了账册，可他根本没有一点心情看，脑子里乱糟糟的，脑海里不时浮现出云翼曾经那张疯狂而又扭曲的面孔，毫不留情的挥剑毁掉他的手脚，将他压在身下肆虐；时而又出现丑鬼那张丑陋却又温柔的面孔，对他无微不至的体贴照顾，以及奋不顾身的替他挡去水幕华致命的一掌。

镜中水月，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云然已经完全迷惑了。

或许，两个都是假的，一切不过是他的幻觉罢了！

云然放下手里的账册，嘴角浮起一丝苦笑，也许他心底深处，还是希望那个人只是他的丑鬼，那个对自己忠诚、体贴而又温柔的丑鬼，否则他也不会将那人千里迢迢的送回京城皇宫。就算是恨，他也不希望那人死掉。

一切只是为了云国百姓，所以他不能死，云然一直不停的这样对自己说道。

“表哥，你在吗？”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云然收起失落的心情，说道：“是吟霜吗？进来吧——”

陆吟霜走进房间之后，看到屋里的情形，有些惊愕。向来干净整洁的房间，此时变得乱糟糟的，桌子上横七竖八的摆着一些账册，就连地上也是，窗台上娇艳的花儿，几天没有人打理，此时也无力的垂下了脑袋，奄奄一息。花瓶壁画之上，也染上了薄薄一层灰尘。而坐在椅子上的云然，双眼布满了血丝，显得非常疲惫，整个人变得病恹恹的，没有一点精神。

“天啊，表哥，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吟霜惊讶的叫道。

“我没事，只不过没有休息好而已，那么紧张作甚？”云然扯出一个笑容，有点勉强。

“表哥，明明不开心，干嘛还要强颜欢笑，不累吗？”

强颜欢笑吗？原来他如今的样子，已经这么明显了，就连小丫头都看得出来了。

“表哥，其实我前几天就想问你了，那个——丑鬼他哪去了？为什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吟霜小心翼翼的问道。

云然听到这个名字，双手微微一颤，手里的账册掉了下去，片刻后答道：“死了——”

吟霜听到这话后，吓了一跳，大叫道：“你说什么？表哥，你在开玩笑吧？”那个人怎么可能会死？

“一个从来不存在的人，跟死有什么区别？”云然垂下眼眸，淡淡的说道。

“表哥，你到底说的什么意思，为什么我听不懂呢？”吟霜疑惑的眨眨眼睛，满是不解。

“你不需要听懂，因为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丑鬼这个人……”

千里外的京城中，庞大的宫门前，两个男人正在拉拉扯扯，高点的那个男人不停地拽着一个有些瘦弱的男子，嘴里不停地哄道：“小风儿，别怄气了，人命关天，救人要紧啊——”

云风一脸不屑，拼命挣扎，“我凭什么听你的！你这死混蛋，快放手！”

赫连谷煜宠溺的说道：“好了，算我求你，行了吧？云翼好歹也是你哥哥，就算他曾经追杀过你，可好歹也没对你做出实质性的伤害，你就大人有大量，救他一命，好不好？”

云风有些动容，垂下了脑袋，挣扎也变得微弱了不少。

赫连见状，再接再厉的说道：“俗话说，血浓于水，你就真的忍心看他死掉吗？”

“我……我……”

“我的小风儿是很善良的，就算是个陌生人，你也不会见死不救的，对吧？”赫连继续下猛药。

云风撅着嘴，说道：“你这人，就会糊弄我！要我答应也可以，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好好，只要小风儿答应救人，别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我也答应！”赫连的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

“不许反悔！”

“绝不反悔！”

云风深呼一口气，脸上露出微红的颜色，羞涩的说道：“那……那以后我要在上面……”

“……”

“怎么，不答应吗？”云风瞪着眼，不满的叫道。

“我……我答应！”赫连咬咬牙，妥协道。心里却起了另一番歪心思，哼哼，让你在上面又如何，主导权照样在我手里，嘿嘿——风儿小宝贝，你这次算是栽了，这就是所谓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24章

赫连带着易容后的云风，来到皇宫中，云青早已在那里等候他多时了。将闲杂人等屏退之后，云青开始查看云翼的伤势。情形居然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云翼不但中毒多日未解，如今心脉又受到重创，若不是他底子好，早就见阎王了。

看着云风凝重的神色，赫连担忧的问道：“到底怎么样了？”

“心脉俱损，毒气侵入全身血液，状况非常糟糕，他现在还能活着，已经算是奇迹了！”云风皱着眉头说道，然后从衣服里掏出一卷布，里面插着许多大小不一的银针，随手拿下一支，插在云翼的百会穴上，“他体内的毒素，我也没把握可不可以完全清除，只能试一试了，至于他的内伤……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哎——”赫连无奈的叹口气，云翼为何会搞成这般狼狈模样，他大概也猜得出来——情之一字，黯然伤神。

也许，只有那个人才可以救他吧？

……

“庄主，庄外有人求见！”

云然从案上抬起头，说道：“是什么人？”

“回庄主，他说他是您的熟人，只要您见了他，就知道了。”

熟人？难道是……

“那就让他进来吧！”云然放下手里的账务，整理了一下仪容，来到大厅之中。看到那抹熟悉的背影，云然立刻证实了心中的想法，客气的说道：“不知赫连宫主来我山庄，有何贵干？”

赫连转过身子，脸上一副疲惫之色，接连几日的赶路，让他根本就没有休息好，昔日俊美的面容，早已被青灰之色遮掩。

“四王爷，在下这次来，有事相求！”赫连退却狂傲的姿态，双手抱拳，卑谦的说道。

“赫连宫主，这世上早已没什么四王爷了，请您注意一下称呼！”云然不悦的说道。

“好吧，陆庄主，在下也不罗嗦，云翼他受了重伤，许多御医都说没救了，就连小风儿也没有把握能救活他，也许他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我想求你，到京城去见他一面，好吗？”

云然内心一震，脸上不动声色的说道：“他救不救得活，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大夫，与其来找我，还不如多寻觅一些名医，说不定可以救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