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然 下——混世精灵
混世精灵  发于:2013年1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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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一然沉默,看了看窗外,他们竟然又回到了那个破旧的小区门口:“为什么把车开到这儿?”

“余一然,我有话想跟你说。”

余一然看着江宪,仿佛能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他即将要说的话:“老混蛋,有什么就直说吧,让我看看,我究竟有多了解你……”

第五十六章

“余一然,你说得一点不错,我就是个流氓,名副其实。”江宪开口的第一句话,便足够自省与反常,“一直把你当作孩子,结果到头来,自己倒有一大堆烂摊子要收拾。”

“赵默说是因为过去十年我都没认真地活出个人样,所以感情一直不顺遂。人一旦想游戏人间了,结果最后被玩的往往是自己。过去这些年,最怕和最渴望的事莫过于找到秦皓,这种信念比寄生在身体里的细菌还要顽强。他若是死了,我可以安心地死心,若是活着,不过是远远看他好好活着,而现在他半死不活地回来了,就像是对我最大的嘲笑。年纪大了,就容易狂妄自大,想把人生玩得更冠冕堂皇一些,至少给老家伙留一点颜面,便肆无忌惮地在世俗的圈子里留一点痕迹,以为什么都在自己手里抓着游刃有余,结果跟男人混久了,都忘了女人是怎么样的生物。所以,秦皓的债、蒋雨燕的闹剧,都是我咎由自取。”

“江宪,人算不如天算,这时候你再归罪于自己,又有什么用?”

“我只是觉得,这些事都和你无关。”

“什么意思?”余一然一眼不眨地瞪着他,“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一点?”

“余一然,我知道这时候不该说这些,但我怕再晚一点,你真的钻不出来。“江宪沉默了片刻,又改了口,“是我走不回来。秦皓若是一辈子这样,我没办法让你平白无故地陪我耗下去。”

“江宪……”余一然忽然凑近了,“要是这么难以启齿的话,还是我替你说了吧。你无非是想告诉我,余一然,你小子真的很有意思,真的很好,你长得不错,带出去有面子;你还会做个饭炒个菜,失业了还能出去送外卖;你牙尖嘴利,可是在床上干那档子事很过瘾;你很倔,可是我干了那么多坏事,你都能理解接受,但是,可是,尽管如此……你还是不能再把我留在身边了,因为你要把记录重新清零,洗心革面了,是么,老混蛋?”

江宪看了他一眼,忽然又挪开了视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吭声:“余一然,我没想赶你走,但我还是觉得,我得给你这么一个选择的机会,要是十年前我就能明白这个道理,如今谁都能活得好好的……”

“今天你要是下了车,我保证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余一然的手把在车门上,江宪没敢回头看,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风已经吹进了车里。江宪眼睁睁地看着他跳下了车,停在原地,瞪着他。好像一瞬间,他又回到了十年前,在那个失去了秦皓的清晨,胸口仿佛被人硬生生给撕裂了再撒上盐。江宪从来不记得那里有一道伤口,然而这种痛却真实得让他战栗。

然后,余一然回来了,绕到他那一边,猛地把车门给拽开,抬起腿,毫不客气地把江宪给踹了进去,发动、倒车、打方向盘,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

等老混蛋在副驾座上坐稳了,听见余一然劈头盖脸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话便是:“江宪,看你那没出息的样,没有我,你真的活不下去。”

江宪瘫在那,不知所谓地笑了笑,像个笨蛋一样看着路前方。

余一然把车窗开到最大,风像猛兽一样从高速公路上灌进来。

“其实你真要走了,我还是会来找你。”

“你说什么?”余一然扯着嗓子喊,“我听不清。”

“我说,错过了这个机会,就没有下一次了。”

“姓江的,去你他妈的下一次!”

天黑下来的时候,心也随之静下来,江宪好像觉得那一处伤口已经在慢慢愈合,听得见生长的声音。

自从升迁以后,谢程飞肩上的分量变得愈来愈重,所幸就像他同苏孟昭说的那样,享受这种过程。近日来苏孟昭的状态并不好,谢程飞尽管不问,却心知肚明。电影杀青至今,苏孟昭几乎没有接新的工作,就连娱乐杂志的采访都谢绝了,白天有时候就静静地坐在家里读书,或者去戏剧学院看学生们排练,到傍晚的时候,偶尔也会到谢程飞公司等他下班。

这尽管有些反常,但对于谢程飞而言却很受用,毕竟,在一起的时光从不嫌多。谢程飞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喜欢的事、喜欢的人,可以不记得失,却冷暖自知。所以在接到那通电话的时候,始终从容。

放下电话,他看了眼时间,又从容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下班,穿过走廊走到法务部门口的时候,正巧碰到苏孟昭。苏孟昭也看见了他,淡淡地笑了笑:“一起走么?”

时候还早,电梯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谢程飞按了一楼,回头顺其自然地问了一句:“和约还差三个月,你还是决定毁约?”

“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你是在质问我么,程飞?”

“大老板想用我这张人情牌,总得装模作样地走个程序吧,晚上吃什么?”

苏孟昭愣了愣,谢程飞的不以为然反而让他如鲠在喉:“不问为什么?”

“我迟早会知道的。”

谢程飞打开手机,开始搜索附近的餐厅:“前天吃的日本料理,今天换种口味,东南亚菜系,怎么样?”

“欲望号街车。”苏孟昭忽然脱口而出。

“什么?”

“那家每天都会放映电影的餐厅。”

等谢程飞带着苏孟昭重新走进夜幕的时候,耳畔的片尾曲还没有完全隐没。

“其实我并不喜欢《海上钢琴师》。”苏孟昭对着路灯下长长的倒影看得出神。

“那我们应该早一点出来呼吸新鲜空气的。”

“执着是一种令人心驰神往的境界,但孤独得太悲壮。”

“我也很执着,至少在你身上,所以对象不同,也可以很圆满。”谢程飞走上前,伸手搭在他的肩上。

“程飞……我想去法国。”

“好啊,选好了日子,我可以马上请年假。”

“我想看看除了表演我还能做些什么。李逸也觉得值得一试,自作主张把我推荐了一个享誉全球的教授,两年的课程,也许我可以找到我真正喜欢的事。”

谢程飞很认真地听着,听得很明白,很透彻。

苏孟昭感觉到脚步突然变得沉重,因为谢程飞许久没有说话,然后他自己笑出了声:“很疯,是不是?放弃现在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一切,去追求一些虚无缥缈甚至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谢程飞依然沉默。

他又想了想,苦笑了起来:“但是静下心想过以后,对我来说,真正放不下的却不是那些看得见的东西。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是因为……我发现我最不想看到你不高兴的样子。”

谢程飞突然停了下来,站在路灯下对着他笑:“我这像是不高兴的样子么?”

“我把你教坏了,你的演技越来越好了,程飞。”

“还记得我说我是万能修理工么,还记得你自己说过,如果能把你修好,就再好不过,现在,我称职了。”

“可是还是会随时坏的,尤其是没有专业的修理工在身边的时候。”

“两年保质期,是禁得住考验的。”

“既然品质不够好,那还不如考虑重新买一个新的?”

“知道他的好,便无可代替了。”

苏孟昭摇了摇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过这位伶牙俐齿的大公关,半开玩笑地揶揄道:“早知道最后会是这样,当时把你跟我的关系供出来也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结果还是走得这么不潇洒。”

“你是嫌爱慕我的人还不够多是么,孟昭?”谢程飞忽然把他拽进了一条昏暗狭窄的小巷。

“这样你才不至于这么想我。”

“我会失眠的。”谢程飞霸道地抬起他的下巴。

“我无聊的时候会给你打电话的。”

“可是不能做一些过分的事了。”

“什么过分的事?”苏孟昭扬着脸,嘴角是天真的笑。

“就像这样。”他低下头,温存的吻烙在唇上,暖得透进心灵深处。

谢程飞意犹未尽的眼神里透着狡黠。

“有意思,那么下次放假回来的时候我是不是能看到你禁欲后的样子?”

“应该是……纵欲的样子,才对吧?”谢程飞凑到他颈后细细耳语。

苏孟昭微微眯起双眼:“就像现在这样?”

“只有你才能给我想要的。”

第五十七章

周末江宪临出门的时候,余一然刚刚才醒,从床上滚下来的时候腰完全是软的。

老混蛋颇有良心地一手抓腰一手扶着屁股把他给提到了床上:“你现在的体力变差了。”

余一然愤懑,挂在他脖子上吹气:“这难道不是你的错?我被你弄坏了,你是要承担治疗费的。”

“难道不是疏于运动,所以你才变得这么不禁用?”不知不觉,江宪的手钻到了底下,戏谑地玩弄着余一然的后庭。

“心情这么好,看来秦皓的病情好了很多?”

一提起这个名字,江宪似乎还是有些心结,松开了余一然,重新把外套整理好:“阎清说每天跟他说说话,聊点过去的事,也许他会慢慢地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我会尽量早点回来,这样下午的时候我可以接你去吃饭……我妈定的位子。”

余一然从床头滚到床尾,把内裤和T恤草草地套上:“那为什么我不能一起去?”

老混蛋愣了一下,微微蹙了蹙眉:“你不觉得这种感觉太微妙?”

“江宪……如果你觉得我会打扰你们,那我收回刚才的话。”

“我不是这意思,我只是恐怕,你会觉得不自在。”

“还是说……你想背着我有所图谋?”余一然挡住去路,脸上是半开玩笑的揶揄。

江宪挑起他的下巴:“我真是太纵容你了,才把你养的这么无法无天。”

“好奇是天性,其实从听说了这个故事以后,我一直想知道一件事……江宪,你跟秦皓到底有没有做过什么除了打架以外更激烈的事?”

“你想问什么?”老混蛋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小流氓,要当电灯泡的话,就把裤子拉链拉上,跟我走。”

到那的时候,还没进门,已经听见里面有些异样的动静。江宪神色紧张地推门而入,看见护士跟秦皓起了争执。

“你在干嘛?”余一然站在门口,听见江宪咄咄逼人的发问。

“我帮病人擦身,看到他这里有东西,我以为是污迹,只是碰了一下,他就抓着我的手不放。”

江宪怔住了,顺着护士的目光望向秦皓的后腰,接近尾椎的地方,有一处暗红色的纹身,不显眼,却清晰地呈现出不知名的图腾形状。

“你先出去,以后擦身的事你不必再管。”余一然进来的时候,礼貌地把无辜的护士小姐送礼出去,顺手递给江宪一条毛巾被先帮秦皓罩上。

余一然好奇:“年少无知的年代纹的?”

江宪沉默,神情凝重,走出去给赵默打了个电话。

余一然被留在那看着秦皓,兴许是刚才争执的缘故,挨着秦皓躺的地方的那一片床单被床头打翻的水给弄湿了。余一然看着别扭,扶着他到另一张床上。秦皓有一双漂亮的手,至少过去是,现在显得过分纤细,但已经比刚来的时候好了很多。

秦皓的动作很迟缓,起先,余一然根本拽不动他,而他的手却死死地拽着自己半解的裤子。余一然把病号服重新提他穿上,很费劲,就像给一个木头人偶穿衣服那样,得用力地把肢体坳成适合的角度。他的身上有各种各样深深浅浅的伤口,触目惊心,余一然亲眼所见的时候,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难受,又有一丝看了不该看的不安,不知道他的多管闲事是不是触犯了老混蛋的禁忌。

扣纽扣的时候,手指不经意地划过胸口,秦皓毫无征兆地抓住了他的手,牢牢的,甚至让人觉得疼。余一然抬起头看着他的时候,那双眼睛里分明地透着一些异样的波动。

“怎么了?”江宪回来的时候,余一然才回过神来,刚想把刚才的那一瞬告诉他,才发现秦皓已经松开了他的手,呆滞的目光仿佛只是幻觉。

“没什么,床单湿了,我想帮他挪个干净的床。”

“我来吧。”

等江宪把人给安置妥当,赵默一阵风似地出现在了门口。

老混蛋退到门口,余一然只听见人民警察拽着他低骂:“阎清怎么你了?你又想把他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就是有事问你,顺便看看,你到底有多关心那个登徒浪子。”

“你这是妨碍我执行公务!”

“我找的是赵默,不是赵所长。”江宪的手沉甸甸地覆在他的肩膀上,“请你吃饭。”

余一然站在那,不知道是不是该主动被遗忘。

老混蛋转过身:“走吧,秦皓该睡午觉了。”

说到底,余一然并非不敢吃这顿饭,而是觉得有很多事不是自己应该知道的,可江宪把自己带着,开诚布公地逼问赵默那些内部消息,就像是刻意要让他知道一般。老混蛋这般处心积虑地安排,余一然也算是欣慰了,只是赵默肯不肯说,还是个未知数。

余一然给江宪斟了杯好茶,老混蛋还没来得及喝,已经耐不住性子了:“赵默,人已经找到这么久了,你能给我一个完整的解释了么?”

赵默很平静地审阅着菜谱:“你究竟是请我吃饭还是兴师问罪?”

“请你吃饭,人情是要还的。”

“我可不记得欠你什么。”赵所长看了眼余一然,“更何况上一次要不是我介入,你跟这小子没准就已经玩完了,你请我是理所应当。”

茶杯应声砸在餐桌上:“赵默,我等了十年,你他妈的还想让我装冷静装到什么时候?”

“就算知道了,你又能如何?你有时光机,带他一起回十年前,然后你们俩重新开始,顺便把余一然给甩了?”

江宪抬头看了一眼余一然,重新沉下气:“阎清说,这对治疗有帮助。”

一提那个人的名字,赵默的态度也变了,把菜谱合上,给江宪续了茶:“我当然知道,但是有些事事关重大,我就算知道,也不能够告诉你。”

江宪把手机放在了桌上:“你知道的,阎清这个人就是好两样,一个是你、一个是钱,钱他从来不嫌多。”

“你想说什么?他现在正在香港开研讨会。”“早上他顺便去澳门光顾了一下赌场,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管着他,这次他带的筹码少得可怜,只能跟人借了一点。你要是明天想见到他,就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你在威胁我,江宪。”

“我没有,阎清欠债,和你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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