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一然对着伸到面前的一张名片，愣了愣，挺能咋呼人的一个头衔，和老混蛋有的一拼，再估计了一下年龄，余一然相信，对方八成也是个惹不起的二世祖。

“一个人来的？”

余一然默不作声，在对方挡住去路的一小截时间里，稍稍打量了一下这位公子哥，五官精致却一脸坏笑，一身矫揉造作、反着冷光的华服。余一然皱了皱眉，说句心里话，这家伙跟老混蛋比差远了。

“你跟刚才那个穿牛仔夹克的男人认识？”

当然，面对对方不依不饶的追问，作为一个荷尔蒙分泌正常的成年男性，余一然的虚荣心多少有些荡漾，他很想拍着江宪的胸口，低调却嚣张地喷上一句：“看见没有……要我的人多的是。”

然而，没等到酝酿好这股气焰，江宪已经回来，一巴掌拍在他肩上。余一然瞟了他一眼，发现老混蛋盯着敌人的眼神绝非善类：“怎么是你？”

“幸会，好久不见。”

这两句毫无上下文的对话一出，余一然已略感不妙。

“不见才好。”江宪冷言冷语，拽起余一然的手，“我们走。”

“江宪，躲得了一时，你躲得了我一辈子么？”对方忽然认真了起来，直直地挡在江宪面前。

“在美国日子不好过么，非要逃回来祸国殃民？”

“当然不好，不过每天抽一点时间想你，也勉强熬出了头。”

“阎二少，单相思有害健康。”

话说到这份上，余一然彻底觉悟了，到头来被盯梢的不是自己，而是处处留情的他江大爷。

“叫我阎清。”阎二少淡淡地一笑，柔情似水，随即朝江宪身后的余一然看了一眼，目光冷峻，简直堪比变脸，“你别告诉我你看上这小子了。天生一脸的薄命相，而且……除了会跳舞腰身柔软以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可取之处了吧？”

“……”余一然当时的想法是，如果他嘴里有啤酒，甚至其他任何液体，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喷在对方脸上。

“对了，而且，这小子好像还不领情，他说他对男人不感兴趣，江宪。”阎清挑衅地看着老混蛋。

江宪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而苛刻。

余一然仰起头，下巴扬得很高：“阎少，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就算江宪是条狗，这辈子，我往东，他就不能往西。”

“……”阎清的眼睛本就不小，听到此，除了惊讶，就只剩下难以置信。

“阎清，你有这功夫跟我这胡闹，不如去看看赵默。”江宪说罢，毫不客气地揪起余一然的衣领：“走了，狗崽子。”

阎清扬了扬嘴角，突然觉得很有趣。

余一然在路边等江宪的车，不知道是不是跳得体力透支、喝得太多，还是酒吧的光线太刺眼，总而言之，那天晚上他出来的时候，状态不佳。余一然远远地看见江宪的车从地下车库探出脑袋，刚迈出一步，一辆银色跑车忽然横亘着冲到他跟前。

余一然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已经被阎清的保镖给劫上了车。

江宪措手不及，心急火燎地砸了下方向盘，旋即猛踩油门追了上去。

阎清似乎对这个突发奇想的恶作剧颇为满意，一路开上高速，狂飙到近郊。江宪猛追不舍，游刃有余地跟在阎清屁股后头，只是这家伙开得太游，没那么好制服。

终于，阎清被江宪给逼到了路边，路虎表现极佳地横截在跑车跟前。阎清刹了车，余一然刚跳下车，便吐了一地。

江宪撩了袖子怒气冲冲地过来，绕过保镖就直接给了阎清一拳。阎二少轻巧地一闪，拳头只轻轻擦过他的发迹，“阎清，下回再开这种玩笑，一定让你破相。”

阎清从容地笑了笑：“让一次被你打，因为秦皓，时隔十多年，再看到这样的你，反而安心了。”

江宪没理他，转身把吐得昏天黑地就快栽进沙子里的余一然给拦腰扛了起来。

被灌了一脸一嘴的沙利水，余一然还是一脑袋的星星，明明吐无可吐，却还是恶心地往外掏东西。江宪把他拽回车，用安全带给绑了个结结实实：“余一然，你敢在我车里吐一口试试！”

“呕——”刚有那么一丁点迹象，江宪便恶狠狠地堵住了嘴，身体力行。

余一然睁大了眼睛，挺尸一般，不敢动弹了。

最后，抹干净嘴，余一然终于是装不下去了，低眉顺目地交待了一句：“江爷，我错了。”

江宪回头睨了他一眼：“你错哪儿了？”

“下回不出来丢人现眼了，不是，下回不出来抛头露面了。”

江宪不屑地笑了笑：“下次出来跳舞，记得提前通知我来捧场。”

第三十二章

自从余一然恋恋不舍地从谢程飞家里搬出来以后，相见的机会少了很多，难得一个周末，江宪和苏孟昭都有要事在身，谢程飞用一个电话，动之以情把宅男余一然给叫出来陪逛商场。

余一然刚发了工资，琢磨着给老混蛋买点什么，于是便勉为其难地去了。谢程飞先是在药店买了些西瓜霜含片和咳嗽药水，说是苏孟昭这几天喉咙有些不舒服。余一然清了清嗓子，表示自己这几天出外景也同样遭了殃。谢程飞微微一笑：“没事，反正，你声音本来就不好听。”余一然着实被噎了一口，但很快决定不予计较，因为，你没法跟一个重新走入恋爱期的男人较真。

然后，谢程飞兴致盎然地拖着他在男装部转了一圈，试了无数件总算是挑了一件半透的性感白衬衫，原因是他的尺寸和苏孟昭相仿。余一然向来对这种包不住身子的衣服很排斥，却被谢程飞硬逼进试衣间。等确定了合身以后，这家伙幽幽然地笑起来。

余一然鄙夷地瞥了他一眼：“苏孟昭什么尺寸，你到现在还不清楚？”

谢程飞摸着下巴，很认真地上下审视一番以后：“余一然，我发现你虽然身材和苏孟昭差不多，但是你这皮实在厚了点也黑了点。”

“……”余一然咧嘴一笑，把衣服脱了直接摔在了谢程飞手里。

回头再转回一楼，谢程飞直接把他给拽进了首饰专柜，指着相中已久的目标，直截了当地跟店员道了一句：“给我拿这副对戒。”

店员刚取出来，谢程飞有淡定从容地补充了一句：“两枚都是男戒。”

店员愣了一下，随即用诡异的目光打量了一下他身边的余一然。余一然淡淡地看向别处，试图表明自己和谢程飞毫无关系。

可最后，戒指还是试了，谢程飞看了又看，斟酌了又斟酌：“你觉得孟昭会喜欢么？”

余一然冷笑着敷衍道：“你送什么他都高兴。”

谢程飞又仔仔细细地端详一番以后：“余一然……我发现你的手指真的没有孟昭的漂亮。”

终于，余一然忍无可忍，爆发了：“谢程飞，今天你喊我出来就是添堵的是不是？没错，我是五音不全、我是又黑又糙、我是拿不出手，带出去丢人现眼，可这碍着你什么了？让你吃不下饭了还是睡不着觉了？”

谢程飞托着下巴风情万种地笑了笑：“没碍着什么，只要江宪不嫌弃，不就够了么。除了他，其他人的评价对你来说，又算什么呢，余一然？”

“……”余一然愣了一下，忽然情不自禁地笑了笑，“他要是像你这样给我买这种东西，我会掉一身鸡皮疙瘩的。”

“每个人表达感情的方式不一样，所以你买什么给江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到他了。”

余一然吸了一口冰咖啡，不知道怎么这么酸：“行了，还是说点你感兴趣的，最近孟昭过得怎么样？”

“你说谁？”

“苏孟昭、苏大明星、你对象。”

谢程飞用手指点了点桌子：“从今往后记住了，务必称呼苏孟昭，直呼其名必须是我的特权。”

余一然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不可理喻。”

“就像只有江宪才会叫你狗崽子一样，合情合理。”

“？！”余一然两只眼睛忽然瞪得又大又圆：“你跟老混蛋是不是私底下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情，谢程飞，我也先提醒你一句，离他远点，划清界限。”

谢程飞一笑了之，回到正题：“孟昭过得很好，请广大粉丝放心。最近拒了一部偶像剧、在选新歌，还有，值得期待的是，有可能会参演一部小成本电影，你知道，好剧本一直是他所梦寐以求的，如今有这样的机会，值得一试。”

“那你的压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大。我说这话不是羡慕你，而是提醒你，苏孟昭从来不缺拼劲，你得提防他用力过度。”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自从跟了我以后，他的步伐变慢了。”说到这的时候，谢程飞明显的喜形于色，“你知道的，有我这个帅哥在边上坐着，他没办法集中精神。”

“一大把年纪了，您能跟江宪学学什么叫矜持么？”

谢程飞依旧自我陶醉：“等孟昭试镜通过以后，我请大家泡温泉。”

“好，什么时候去，我先把假给请了。”

“导演约了明天，刚参加完影展，今晚飞机回来，出道不久，却小有成就。”

余一然愣了一下，忽然抽了口凉气：“你说的不会是姓李名毅，拍了个文艺小片、一脸凶相的那一位吧？”

“也许，怎么了？”

余一然忽然将胳膊肘凑到他面前：“没什么，我只是听说，他有那么点变态。”

最后，余一然给老混蛋带回去一根价格不菲皮带，至少对于他的收入而言。江宪看了一眼，不以为然：“这东西我有很多，每天换一根都绰绰有余……”

余一然听罢，果决地摊手：“看不上就拿回来。”

江宪偷偷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不如晚上用这玩意儿玩点新鲜的？”

结果第二天，余一然看见老混蛋在阿玛尼西裤外配上了自己的腰带。

隔天，苏孟昭试镜回来的时候已近深夜。谢程飞就坐在客厅，抱着靠垫听着交响乐，目光呆滞。苏孟昭给了他一个蜻蜓点水的吻，然后转身去洗澡。谢程飞总算活过来一般，松了松筋骨，合衣跟了过去。

苏孟昭调节了水温，隔着淋浴房的磨砂玻璃看向谢程飞：“你这身真丝睡袍真风骚。”

谢程飞恬淡地笑了笑，将腰带松开，真丝的面料轻易地滑下肩膀，随后任由它顺其自然地落至脚边。苏孟昭坦然地打开门，欢迎他的造访。

谢程飞喜欢从身后抱着苏孟昭的感觉，真实的拥有感很强烈，他的皮肤很光滑，即使在温水的怀抱里仍然透着舒服的微凉。谢程飞喜欢亲吻他的耳后，苏孟昭的感觉很敏感，会像受惊的动物一般靠在他的胸口。

谢程飞喜欢透过苏孟昭的身体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自己的存在。

手指带着沐浴露划过平坦的小腹，谢程飞精心地揉着圈：“试镜怎么样？”

“还行，李逸觉得我是他要找的人，只是他今天时间不多，想约我明天去酒店跟他细谈剧本。”

“……”

苏孟昭不见谢程飞回应，便继续说道：“他很重视这次的尝试，所以很谨慎，唯恐我的理解和他的初衷有太多的偏差。”

“孟昭……明天晚上我买了戏票，孟京辉的新戏，前排，视角很好，机会难得。”

“怎么突然想起来看戏？”苏孟昭抬头看着他，“之前不是说一票难求么？到这个时间再拿到票恐怕价值不菲吧……”

“之前你一直惦记着，所以花再多的钱，只要高兴，都值得。”“可是李逸很忙，依他雷厉风行的脾气，非明晚不可。”苏孟昭显得很为难，“程飞，不如……”

炽热的吻落下来，将剩余的话全部抹去。谢程飞并不知道李逸是谁，他所有的信息来源只有此前余一然给他那么一些提点，尽管毫无根据，但对他而言，却是不容闪失。任何微小的可能性都只能在发生以前被扼杀在泥土里，不然，杯子倾斜落地的一瞬间便是彻底的破碎。

谢程飞明白，任何的伤害之于他，之于苏孟昭来说都是一次绝不愉快的浩劫。

“程飞……你是不是不想我去？”苏孟昭的心智始终敏感。

“只是担心，你会太忙，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够多。”然而直截了当的阻碍也是并不明智的方式。

“整个晚上，够不够？“苏孟昭勾引人的手段向来魅惑。

翌日，直到正午，谢程飞都不在状态，上午开了整整三个小时的会，他的心思却不在会议室里，漫不经心地用手机查找着各种关于李逸的新闻，直到苏孟昭的一条短信，告诉他晚上会准时在剧院门口等他，悬起的那颗心才真正落了地。

下午轮到他展示的内容，条理清晰、极富感染力，谢程飞一度觉得自己退化成了孩子，因为一个人一件事就可以让他变得无所顾忌、状态满满。

他坐下喝了一杯咖啡，笑自己从未爱过，所幸遇见了苏孟昭，一切才刚刚变得不同。谢程飞给苏孟昭打了个电话，却是关机，他几乎从不关机。

谢程飞坐在原地，从木讷到坐立不安只有短短的几秒钟。他接通了孟昭的助理郑凡的电话：“他大概中午十一点离开的，订了车去假日酒店，没说什么事。”

谢程飞的心情就在这一瞬间荡到了谷底。

无知者无畏，这个道理，余一然在上学的时候就明白，

余一然已经跟过好几期警讯，新的一期还没做，组里便传开了，这一次录节目的是一位英俊潇洒的警长。最后，余一然怀着质疑的态度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人民警察以后，这世界真他妈小的感慨油然而生。

第三十三章

赵默赵警官见到余一然同样是眼前一亮，继而亲切握手。余一然僵硬地笑笑，闪到一边敬业地做准备工作。他是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从来了这座城，就没真正逃出过江宪的魔爪。拍摄过程很顺利，赵所长谈吐亲切、举止大方，最关键形象极佳，引得一起跟来的几个实习的大四女生骚动不已，一个个挨个凑过来看片，尖叫连连，赵所长好上镜啊！

余一然嗤之以鼻地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休息喝水，谁知道赵默还偏偏径直朝他走了过来，然后突然把身后的门和百叶窗给关了。

余一然呛了一口：“赵所，我跟您之间好像没有过节？”

赵默抽了张纸巾，给他递过去：“最近江宪有没有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他是正经生意人，做合法的买卖，交该交的税。”

“我是说，他要是对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可以直接跟我报警，我会代表正义把他缉拿归案的？”赵默弯下腰，冲余一然笑的时候，让他想起了笑面虎。

“他对我干的事没一件是见得人的……但我乐意，他高兴，关你什么事？”

赵默听完，想了想：“恭喜你傍上了一位靠得住的大款。”

余一然歪嘴笑了笑，不予置评，不一会儿却又冲口而出：“你知道，秦皓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问赵墨这恶搞问题，然而直觉告诉他，这家伙一定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