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我以睚,报君以眦 上——解蠡
解蠡  发于:2012年09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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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爬啊,你这条狗这条没人要的野狗!!!”三皇子笑得阴狠,在尚觉稚嫩的脸上显出来,让人觉得尤为不寒而栗。

“哈哈哈哈,你这野狗,还不快点!要是爬得快了,大爷们就尚你一口吃食!”五皇子韩湛望笑得放肆,完全忘记了地上这人是小他四岁的亲弟弟。

三个小皇子相视大笑起来,手中的柳条挥得更勤。

韩湛远紧抿着唇,身上的衣服被柳条抽得一条条绽开,身上也一阵疼似一阵。手上和膝盖上的伤口火辣辣的,背上传来沉甸甸的负重,像是随时都可以把自己拦腰压断。

“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在我们面前耍心眼!”四皇子也毫不示弱,看准了目标,手中柳条冷不丁向韩湛远的脸抽去。

“啪!”的一声清响,韩湛远的脸顿时肿起了半边。

“老四,干得好!”三皇子笑得愈发得意,上前几步一脚踏上韩湛远身上的石头,狠狠道:“我告诉你,就算你是皇子,在这里也永无出头之日!你娘那个贱人早就死了,不管你再怎么样努力,父皇才不会理会你这种克父克母的野狗。你就老老实实的做你的孤魂野鬼吧,哥哥们愿意陪你玩,那是你修来的福气!哈哈哈哈!老四老五,你们说是不是啊?!”

睚眦的脸顿时寒了下来,眸中红芒暗暗地映出一片冰冷。

“你来做什么?笑话还没看够么?”韩湛远面前出现了一双滚银边的麂皮尖顶靴子,白袍随风飘动,擦着鼻尖而过。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微微抬头不悦问道。

自己每次的狼狈模样都被面前这只白衣妖怪尽数看见,不论如何都是有些介意的。

“你别管。”这一次睚眦没有刻意封印自己的法力,红艳的双眸被黑发白衣映着,尤显妖艳。

睚眦扬手在四周虚画一圈,正将韩湛远连同其他三个小皇子圈在圈内。

圈内被施了法术,圈中人可以看见睚眦,并且无法逃出圈子。

“啊,妖怪!!!”五皇子韩湛望正握着柳条抽得高兴,冷不丁一抬头对上了一双冷若冰霜的红眸,当即吓得掉了手中的柳条,两只脚灌了铅一般沉重,迈不动一步。

其他两个皇子听见尖叫,双双抬头,这么一看,身子立刻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

睚眦看着面前三个欺软怕硬的皇子笑得灿烂,眸中却冷如寒雪:“你们觉得这个游戏很好玩是么?”

三个小皇子被面前这人的气势震慑,双腿不住打抖。终于五皇子韩湛望“噗通”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不要,不要吃我们。对了,他很好吃的,你先吃他,放了我们吧。”三皇子韩湛痕还算镇定,口气哆嗦着指了指地上的韩湛远,对睚眦道。

“他么?”睚眦笑着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韩湛远,半蹲下将他身上的石头拿开,又扶了他站起来,拍着他的衣服歪着头笑道:“他太瘦了,不好吃。我看还是从你们开始比较好。”

三个小孩子的眼中顿时透出了惊恐无比。

“不要,不要吃掉我们……”三个小孩齐齐跪了下来,冲着睚眦拼命磕着头。一边磕三皇子一边带着哭腔道:“只要不吃掉我们,我们就让父皇给你很多很多的人吃,再让父皇给你很多的金银!”

睚眦轻笑一声,一振白衣,笑眯眯的走近他们。乌黑发丝飘扬,洁白衣袂轻摆,一张俊美无双的面上勾着浅浅的笑。原本是极美的景象,却令人战栗不已。

三个小孩子已经退无可退,挨在一角瑟瑟发抖。

睚眦弯腰眯眼打量着面前的三个小孩。良久笑道:“哦?这倒是不错。”

三个小皇子见睚眦的口气松动,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

“不过……”睚眦轻声笑了起来:“我听说皇子的元气最足,吃下去对修行可是大大的有益。”

小皇子们顿时软作一滩。

“这样吧,不吃你们也行。”睚眦回头看了一眼面目表情的韩湛远,对面前三人笑道:“如果你们把他养得和你们一样白白嫩嫩的,或许我可以考虑吃掉他,放你们一条生路。”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立即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好了,我最近需要闭关一段时间,以后再来吃他。这段时日你们可得好好料理料理他,否则我若是不满意了,便吃掉你们三个。”睚眦起身整了整衣摆,虚空打了个响指,半透明的圈子立刻消失了。

“是,是,我们记住了。”三个小皇子惊魂未甫,退了几步见睚眦没有跟上来的意思,转身便踉踉跄跄的跑了。

“诶,我救了你,你怎么连半句感谢的话也没有?”睚眦跟在韩湛远身后,有点子不甘心。

从方才起就是这样,韩湛远板着小脸走在前面,看也不看睚眦一眼。他本来人小步子就小,睚眦只得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问他话他也不答。

“你先在这里等会罢,反正你也能自己变出东西来消遣。”韩湛远把睚眦扔在大殿,便一个人不知道去哪儿了。

睚眦坐在殿中,百无聊赖的打量着四周。

白天的大殿比上次夜间看着要舒服不少。虽然还是一样的简陋,但是却也不失齐整。

缺角的椅子原来被人仔细堆在了墙角,家具虽然落了漆,但是摆放得井井有条。窗台上还摆着一小盆兰花,是细心打理过的模样,翠碧的叶子看着可人。

帷幔虽然都是旧的发白的颜色,但是干干净净,被随意的捆了起来。秃了头的毛笔和裂缝的砚台整整齐齐摆在案头,镇纸压着一叠厚厚的白纸。

纸上的字迹工整挺拔,虽然小孩儿笔力不够,但是其中的风骨倒是可见一二。

没了晚上的阴森之感,睚眦对这大殿倒是好感不少。

忽然一抹鸦青映入眼底,睚眦抬眼望去,那日晚上站在韩湛远身边的书生也正看着自己。

第八章

“是你?”睚眦扬了扬眉,笑着踱步朝书生走去。

“见过龙二太子殿下。”书生微微躬身,眉目都像是笼了一层淡淡的云雾,令睚眦看不真切他的面目。

睚眦总觉得面前的书生举手投足都十分熟悉,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只是绕着书生踱了半圈,拍拍旁边的椅子道:“不必客气,坐下说话罢。”

“谢龙二太子殿下。”书生略略颔首,低眉垂眼地坐到了睚眦身边的椅子上。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住在这里的?”睚眦问道。

“差不多十年前。”书生淡淡一笑,言行恭谨有礼:“我们这种孤魂野鬼,都是漂泊四方居无定所,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离开。说是住,倒不如说是暂时歇个脚。”

睚眦恩了一声,算是默认。当时他一眼便看出书生这种鬼是最下等的鬼魂,连阎王殿的生死簿都入不了,是在小鬼定魂时遗漏的灵魂,非生非死,只能永世飘零。

“这么说你一直都看着他长大?”睚眦对书生的兴趣到底不及对头湛远天君,话锋一拐,便带回了韩湛远身上。

“算是吧。”书生想了想,补充道:“他从生下来便被皇帝驱逐到了这个偏殿。只是那个时候这里还没有这么落败。”

“哦。”睚眦看着大殿,若有所思。

“我看这里连个管事的宫女太监都没有,难不成皇帝竟然忍心对自己的儿子这样?”

书生轻声道:“原本也不是,七皇子小时皇帝逢年过节都会过来探看一番。虽然这孩子的出生使他痛失爱妃,但毕竟也是自己的孩子。直到……”

直到那年在群臣宴上,大皇子请来的道士一语惊天,韩湛远命煞孤星、克父克母,自此永失父皇宠爱,成为深宫中一名废弃皇子。

睚眦看着自己衣摆银线勾勒的祥云花纹,觉得自己有些幸灾乐祸不起来。

“但他毕竟是个皇子。”睚眦沉声道。

书生看着面前微蹙眉尖的龙二太子,他红色的双眸染了几分迷惑和不忍。这对于一向睚眦必报的龙二太子来说太过罕见,书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只是他下得凡尘时日太久,并不知晓这湛远天君与睚眦的过节。否则,只怕要后悔这几眼看的太浅了。

“你看什么?”睚眦感觉向来敏锐,不时便发现了书生在看着自己。心中有些不悦,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总有一股子说不上来的不自在。

“小人不敢。”书生慌忙垂下眼睫。

顿了顿,书生又转眼恭敬解释道:“龙二太子殿下血统高贵,是上古神族。自出生便拥有无边法力,自然轻易便可受到诸人敬仰。”

说罢偷眼看了睚眦,见他不置一词,这才继续说下去:“可是七皇子肉体凡胎,就算贵为皇子,出生也不过是一普通婴儿。没有足以保护自己的能力,受到比自己力量更强的人欺凌也不足为奇。”

睚眦从小法力高强,自是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千百年来虽然相同戏码看了不下百遍,但是多少不甚明了其中感情缘由。今日经过书生点明,才点头称是。

书生笑笑,正是因为是神族,所以才看不明白这世间的诸般纠葛。无欲无爱无恨,才是天宫诸人的修行大成罢。

睚眦想起来今日韩湛远被罚一事,方才路上一直想问,无奈韩湛远就是不肯松口,此时见了书生便也无所顾忌的问了出来:“你可知道今日他为何被那几个哥哥欺辱?”

书生看着睚眦,眼中掠过一丝嘲讽。只是面目被施了法术,所以睚眦并未感知。

“那日的白鸟可是龙二太子殿下施法术变出的?”

睚眦点点头道:“不错,正是本宫。”

“那么在太后寿宴上白鸟突然死亡,也是因为龙二太子殿下?”

“没错,那又如何?”睚眦微微有些不快。

面前这个人的语气微微上挑,是带着些不屑的讥讽。这种语气熟悉十分,却又像隔了一层厚厚的纱,怎样也不能看透记起。

书生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误,低头压了声音道:“三皇子在众人面前出了丑,自然只能迁怒于没有家世背景、不能还手的七皇子。再说这只白鸟也是七皇子捉到的,无论如何都免不了这笔账要算。”

睚眦微微一怔,这一点倒是自己没有想过的。

果真如同书生所说,自己自小便无人胆敢冒犯,也就不能体会到这种心理。

“那他……现在在哪里?”

“应当是在上药吧。还好宫内的御医们对他颇为照顾,小伤小痛的抓些药便也过去了。这些年他就是这么挨过去的。”书生看了一眼门外,远远瞥见正过来的韩湛远,敛了话头起身朝睚眦又是一拜:“龙二太子殿下,小人先行告退。”说罢,便拂袖穿墙掠出。

“在看什么?”睚眦正望着书生消失的那堵墙发呆,冷不丁身后传来一个清亮的童音。

“没什么,随便看看。”睚眦回头,看见韩湛远已经换过了一件竹青的衣服,脸上的红肿也消了一些,应当是刚刚抹过伤药。

“过来。”睚眦想了想,歪着脑袋笑嘻嘻的朝韩湛远挥了挥手。

“你又要做什么?”韩湛远警觉道,但还是乖乖的走了过去。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擦过面颊,被药膏刺激得火辣辣的伤口一下子不痛了。

韩湛远看着睚眦手里一块翠绿欲滴的石头,奇道:“这是什么?”

“这是药翡翠。将它往伤口上一抹,伤口就会痊愈。当然,这个只对小伤口有用。”睚眦将药翡翠递给韩湛远:“算是给你的赔礼。”

“没事做什么给我赔礼。”韩湛远嘴上不情愿的说着,但是乌黑的一双眼睛还是不由自主的盯在睚眦手上。

“你到底为什么找上我来?先是看我的笑话,然后现在又帮我。你到底是什么妖怪?”韩湛远的眼睛盯着睚眦,清秀的小脸上挂着狐疑。

睚眦眨眨眼睛,忽地笑道:“本来我是来吃你的,但是觉得你太瘦,所以就打算养肥了再吃。”

韩湛远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不相信三个字。

睚眦有些气馁,正在琢磨着要如何开口,忽然身边掠起一阵风。再一转眼,嘲风那一身扎眼的杏黄就直愣愣的撞进眼底。

“小湛远,他是见你天资聪颖,所以跟着你这么久,是想寻个合适的机会让你认了他做师傅。”嘲风完全无视了睚眦的存在,弯下腰笑眯眯的对韩湛远说。

见韩湛远一双清澈的眸子中打了无数个问号,又加了一句:“真的,我不骗你。看看我长得这么老实,怎么会说谎呢?”

韩湛远看着面前眉目磊落的少年,再看看俊美倜傥的睚眦,陷入了思考。

“别理他。”睚眦慌忙摆手,两只红眸恨恨盯着自己的宝贝三弟。

“诶,我说这可是个好机会啊小湛远。”嘲风眼角冲睚眦抛去一笑,弯腰继续孜孜不倦的游说:“他的武功可好了,跟着他学,你长大以后一定可以成为叱咤疆场的大英雄!”

听到这里,原本低着头的韩湛远忽然抬起了头,乌黑点碧的眼中闪过一丝锋芒。

嘲风见状笑得更欢:“怎么样,过了这村可没这店。虽然吧我这兄弟没事好凑个热闹,毛病也不少,但是一身功夫那是没得说。而且你看,他虽然笑话你,但是也没有像你的兄弟一样欺负你吧,还给你疗伤。再说你反正学的是武艺,师父嘛,只要功夫好就行了。你说对不对?”

一席话说得韩湛远有些招架不住,溜溜的黑眼睛在睚眦和嘲风身上游移不定。

“诶诶诶,我说你多少也有些表示吧。每天在我面前念叨了那么多遍这个七皇子如何如何,今天怎么反而一言不发了?倒是我费了这么多唇舌。”

嘲风笑得就像一只偷着了鸡的黄鼠狼,看着睚眦狠狠飞来的眼刀得意之极。

“如果我认你作师父,你当真会教给我一等一的功夫?”韩湛远忽然发声,脆生生的向睚眦问道。

睚眦有点子发怔,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只得眼观鼻鼻观心,装聋作哑。

韩湛远的眼睛里亮起的一星光芒又暗了下去。

“是。”睚眦看着面前小小的孩子,半晌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第九章

“你怎么就拿准了他会同意认我做师父?”睚眦和嘲风一路并肩走着,良久才闷声问道。

被自己的这个宝贝三弟摆了一道,这口气总觉得咽不下去。

“哦,没什么,我不过是去他的卧房走了一趟。”嘲风心情大好,拍着睚眦的肩膀笑道:“那小子一书橱都是些破破烂烂的兵法书,我想用练武这一招肯定管用。怎么样,这些二哥你还得多跟着弟弟我学学。”

睚眦忽然想起来之前特意拿的兵书,捏了捏袖子里方正的书角,睚眦自嘲一笑。这样也好,倒是不用鬼鬼祟祟的再去把这些书放在那小子书橱里了。

“诶说真的,二哥你如果好好教他,说不定这小子还真能成一番气候呢。”嘲风斜着眼睛看向睚眦,笑得很是诱人。

“哦,你就这么肯定?”睚眦冷冷一眼扫过去,冰冷的红眸里藏了几分好奇。

韩湛远既是湛远天君下凡,那么自然潜力非同常人。对于他,睚眦多少也有些期待。

如果能够看着他如何从一个受人欺凌的废弃皇子,一步步变成叱咤风云的大将,倒也是件有趣的事情。

“二哥,你和他混了这么久,知道的肯定比我清楚啊。”嘲风暧昧一笑,几步轻轻一跃便跳上了云头,临走还不忘潇洒地朝睚眦一挥手:“二哥,我在天宫等你的好消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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