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我以睚,报君以眦 上——解蠡
解蠡  发于:2012年09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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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待睚眦收拾一地玻璃心渣渣,韩湛远便掀了瓦,回头朝睚眦点点头,唇角微勾,率先纵身跃了下去。

睚眦望着韩湛远的那个笑有些发懵。似乎那是在……赞许?

为师就知道,徒儿你不是一只白眼狼!睚眦眨眨眼睛,长袖一摆,欢喜的也随即跳进了库里。

果然,一身红衣穿得比新郎还喜庆的周小子,正埋头吭哧吭哧的布置着引线。冷不丁肩头被睚眦一拍,立即跳脚起来,看也不看便反手两指成爪向睚眦双目奔去。

睚眦倒也不急着闪避,老神在在的站在原地眼睛眨也不眨。

正在周其佩指尖即将触到睚眦眼皮一刹,一只清瘦的手突然横档了过来,冰冷手背堪堪擦过睚眦的眼睛。

嘿嘿,不出所料。

“其佩,是我。”韩湛远闪身插入二人之间,低声道。

“你……”周其佩瞪大眼睛,目光在韩湛远和睚眦身上做单摆运动:“他是谁?小牙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饶是睚眦再如何摆出一副神仙的淡定姿态,也不免在心中暗暗问候了一声周小子的娘。

“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先离开这里。”韩湛远似乎对那个问题无动于衷,低头查看着周其佩布置的引线,一边道。

“从那边出去,我进来的时候发现那边有一个暗门,门里头有一个缺口可以直接出去。”周其佩一手拖着引线,猫腰便向北边的角上摸去。

循着墙角踩下一块石板,面前的石板缓缓打开,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三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周其佩率先走了进去,睚眦殿后。

石门后是一间密室,屋子北面墙角有一个缺口,北风正呼呼地从外边夹带着雪花灌进来。

屋子光线非常昏暗,四周的石墙似乎用吸光的石材制成。凡人即使举了火把,也只能看得昏昏暗暗的一个影子。而那个缺口,则成为屋内唯一一点明亮的光源。

“就是这里。出去后正好是卫兵巡视的死角,可以轻易出去。”周其佩向着亮光走去,抬脚冲缺口踢去,冻在上边的冰棱子哗啦啦往下掉。

睚眦环视了一圈屋子,晦暗的光线并不影响自己的视力。目光停在对面的石墙,睚眦微微蹙了眉,思索片刻,转头看向身边的小徒儿。

韩湛远也正看向睚眦,询问似的用下巴指了指对面。

睚眦点点头,心道不愧是为师带出来的弟子,这小子就是比那周小子要聪明许多。只是没闻见自己这番偏见里习惯性蘸着的醋味。

韩湛远得到了睚眦的肯定,心里便有了主意。一手拦住就要出去的周其佩,指着正对面的石墙道:“这里,应该还有一扇门。”说罢,抬眼向睚眦投去一笑。

墨中点碧的眸子在黑暗中尤为扎眼,睚眦怔了怔,下意识扭了扭脖子。该死,这几个月来每次看到韩湛远这般神情,都下意识的扭脖子蹭脑袋的撒娇,现下还没改过来,睚眦在心里不禁鄙视了自己一番。

两个少年一左一右到了对面的石墙前,正摸索着机关。睚眦则倚老卖老地站在一边,小心翼翼挪到一个避开风口的位置,一门心思都在自己的小徒儿身上。

石墙周围俱是光滑的石块,机关巧要难不倒这两个自幼便读兵书修术数的少年。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面前的石墙便被打开。

不过这一次,出现的并不是一间屋子,而是一条长长的,通往地下的楼梯。

第二十四章

“这是?”周其佩瞪大眼睛望着笔直向下的台阶,一拍大腿:“嘿,想不到瓦剌蛮子竟学会了打洞。本爷这就下去,直捣黄龙!”

“等等!”韩湛远俯身拾起一块方才掉落在地上的冰渣,两指一夹一挥,那块冰渣便如离弦之箭,向着台阶深处飞去。

三人静息屏气地听着,片刻之后,从底下传来轻微的“啪嗒”声,便是那冰渣落了地。

“这里不会很深,可能是一间秘密仓库,用来贮藏他们的重要兵器。”韩湛远拧眉道,一边率先踏足下去:“我下去探路,你们在上边等着我的信号。”

“小侯爷,我也去……”周其佩还没说完,身子就被睚眦挤到了一边。

“周小子,你在上面等着,我和他下去就行了。”睚眦一挥广袖,悄悄设了个结界。

周其佩哪里肯听,莽莽撞撞便要闯过睚眦,头却冷不丁撞上一个坚硬如铁般的东西,嗷地叫了一声。再一看,却面前明明什么也没有,偏偏横竖就是过不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年这周小子借着个头大,没少欺压自己。睚眦拢拢袖子,见周其佩捂着头莫名其妙的模样,直觉得神清气爽。

“好了其佩,你在上面等着我们。”韩湛远颇为无奈的看着面有得色的睚眦,叹道:“师父,我们走吧。”

哼,无论自己是师父还是小牙,那周家小子都不是自个儿的对手。

~睚眦心中欢喜,便自告奋勇地走在了前边。

石阶像是延伸到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去,走了几近半个时辰,经过了九转十八弯,依然没有看到尽头。

身后韩湛远的气息若有若无拂过后颈,睚眦缩缩脖子,觉得这温热的气息有些不稳,想必这小徒儿也心急了起来。

“乖徒儿,看来这次我们可是撞见正主儿了。”睚眦轻声低笑,半是安慰半是解释道:“依为师看来,这条道曲折深幽,恐怕不是什么密库,而是用来会客的密室。”

正说着,又拐过了一个弯,石阶陡然变成了平路。

路很宽,可容得下两架马车。睚眦眯眼向前望去,不远处道路右边的石墙突兀地被凿出一条通道。道口两边都有人把守。门口架着四束火把,将士兵周围照得通明。

奇特的是那一左一右把守的两名士兵着装却大相径庭。一个锁甲长矛,典型的汉人士兵打扮;一个长靴弯刀,正是睚眦连日所见,瓦剌士兵的打扮。

“小徒儿,看来你们的军队里,可是出了奸细。”睚眦一琢磨,便明白了八九分。回头对韩湛远低声笑道,却看见自己这小徒儿身影一闪,便晃进了灯火之外的阴影中。

看来这小子是想要独闯龙潭了,睚眦摇摇头,拈诀大摇大摆向韩湛远走了过去:“小子,今天这件事就交给为师罢,你在这里待好了。”说罢,转身就要走过去。

忽地袖子被人一拉,韩湛远一双乌溜溜鎏金般的眸子,从灯火明暗交界处望过来,像是欲言又止。

睚眦扯起一个笑容,顺手揉了揉自个儿小徒弟的脑袋:“放心,我去去就来。”

~睚眦有法术护体,士兵自是看他不见。待走到通道底端,两扇木雕错金的门便出现在眼前。

门是用结实的木料打造而成,站在门外一丝一毫的话语都透不出来。

睚眦本就不屑做那听墙角之人,口中喃喃,又念一诀,便打算穿墙而入。

只是这一回,睚眦一口真气提上来,正准备入墙,却一头撞上铁浆浇灌似的墙壁。睚眦疼得眼泪都差点儿出来,生生尝到了周其佩方才的滋味儿。

出来混,早晚要还的。

睚眦揉着脑袋,单手扶上墙面,暗自运用真气查探。真气慢慢渗入墙内,忽然撞上一股无名的力量。

睚眦心中暗奇一声,莫非对方也有一位懂得法术之人?不过再怎么样,人间的道士,多半也只不多懂得些皮毛而已。

度入墙内的真气更甚一层,而相抗的力量竟然也随之强上一层。

睚眦暗道一声不好,他已将法力的十之七八都渡入墙内,而对方竟然没有一丝半点示弱。睚眦对自己的法术向来自负,能够拥能够对抗这般法力之人,上天入地不会超过五个。

自己之外,天帝姑且不论,冥帝那老头儿也不会到人间掺和这等闲事。余下的一个是行踪不定的散仙,还有一个则是前些日子才与自己交过手的天魔。

只是天魔,他来这里做什么?或者只是人间又多了位不世出的人才,还未被上仙们发觉?

不论是哪一种,睚眦都觉得威胁近在眼前。

方才这样强冲入对方的结界,已经有惊动之嫌,如果再多做停留,待屋内人商量好了对策,恐怕最后有麻烦的还是自家那个小徒儿。再说,还有一个周小子在上头,进不来出不去,绝对一逮一个准。

睚眦拂袖抽身,打算出去之后弄清楚对方身份再说。没想到墙上那股力量活物一般,竟顺着睚眦撤力的方向缠绕上来,而且力量不断增强。

这便是挑衅了。

睚眦好武,平日虽然一副纨绔模样,但遇到对手,反而认真起来。此时他倒也不急着离开,心知擒贼擒王,既然对方不打算让他走,那么一场恶战再所难免。

~两股力量就这样以一堵墙作为媒介,开始暗中较量。

睚眦正聚精会神对付着屋内那人,肩头冷不丁被人轻轻拍了拍。

睚眦差点没当下惊得岔了气一口血吐出来。

杀气腾腾回头,待看清楚了韩湛远那双乌黑眸子里投来的关切,睚眦又生生把翻腾的怒气压了下去。

这小子,看来下次得教教他什么叫做礼仪。

只是被韩湛远这么一打岔,方才还势均力敌的真气泄了一泄,险险露出败相。

睚眦哪里肯服输,当下再次打起十二分的小心,稳扎稳打。

“师父……”韩湛远皱了皱眉,话开了个头却咽了下去。

“说。”

语句方落,面前石墙再也承受不住两边的施加的压力,忽然轰然裂开!顷刻便在粉齑飞扬中化成一堆碎石。

与此同时,睚眦一手带过韩湛远,便向身后通道急急退去。

“诶你们这是……”老老实实守在地道门口的周其佩见两人出来,一句话还没说囫囵,就被睚眦顺手捞上,弹指破墙腾云而去。

~坐在天字第一号房里的周大公子至今惊魂未甫:“你……你是小牙的主人,小侯爷的师父,天上的神仙?”

睚眦靠在太师椅椅背上,不疾不徐摇着绸扇,笑得一派风流:“正是。”

“咳。”韩湛远不动声色的站到了周其佩和睚眦中间,清了清喉咙道:“师父,您方才说要问我什么?”

“石墙坍塌那一刻,你可看清了屋内的人?”方才只顾着戏耍那姓周的小子,挫挫他的锐气,倒差点忘了正事。

“是西北营的三个都尉和两个副将,我两年前曾去过一次,记得他们。”

睚眦点点头:“还有么?”

韩湛远想了想,眉头慢慢皱了起来:“还有一个人虽然也穿着汉装,但是面目却看不真切。”

睚眦握着扇子的手慢慢收紧:“这个人,你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那个书生鬼?!”韩湛远轻呼一声,惊疑不定地望向睚眦。

“恐怕就是他。”睚眦狭眼眯起,眸中一星红色愈发鲜艳。

“他怎么……”韩湛远摇摇头,眉头拧起,想不明白个中因由。

睚眦望着自己小徒儿面上难得露出的迷惑表情,心道这小子还是这般模样更可爱些。“刷”的一声合上折扇,睚眦起身拍了拍小徒儿的脑袋:“这件事情交给为师。你们有什么打算?”

韩湛远抬眼望了望睚眦,斟酌道:“我们还是按原计划到达,不能自己先漏了马脚。只是这次我们打草惊蛇,恐怕瓦剌那边会加紧进攻的部署,我们很可能落于被动。不过既然我认出了那几个人,也自然有办法对付。”

言语之间,又恢复了往日那个沉稳少言的青衣小侯爷。

睚眦沉吟片刻,抬头面上一副嬉笑纨绔模样:“好徒儿,为师有些琐事需得回去一趟。上次给你的玉佩还在么?”

韩湛远点点头,低头从领中拎出一块红线穿着的玉佩,蟠龙张爪,白玉点朱,正是那块蟠龙芙蓉玉。

“若是有事,便用我当年教你的法子,握了这玉心中默想为师,为师便会知道。”

睚眦说罢,又看向杵在一边暗自琢磨的周其佩,语气里故意多了几分轻蔑:“喂,姓周的小子,照顾好我的小徒儿,要是等会回来他少了一根汗毛,我便拿你示问。”

不待周其佩反驳,睚眦广袖一舒,便跃出窗口腾云去也。

此番行动既然天魔插手,必定极为艰险。睚眦眯眼朝层层云霭之上的天宫望去,心意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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