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颂——公子紫庭
公子紫庭  发于:2013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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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殿外之后,只见一人身着月白色的素衣,明明没有丝毫的锦绣吸引人的双眸,可却还是,让人移不开视线。这人负手立于天地之间,袂揽清风,回眸侧望,清冷孤傲却不失温柔,与月相较,毫不逊色。

那人映入眼眸之后,太子便是微微一怔,只觉得眼前有虚幻之景在萦绕,旋即不禁低语呢喃,“先生……”只见那人淡然的一笑,缓缓回道,“太子殿下应唤臣为太傅才是。”

57.只因是你

华政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还会与先生再次相遇。甚至,先生竟成为他的太傅。这让他莫名的期待每日的晨读来。只是,他虽记得先生,先生却不曾记住他。

回想起以往的种种,华政觉得心口处是那般的疼痛。这一世,他再也不愿先生从他眼前消失了。或许是他的执念太深,才会让他如今一见到先生的面容,便会想起往日的一切罢?

这夜,华政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待昏昏沉沉睡着之后,没有一会,便是五更了。虽然先生六更天才进宫来,教他晨读,但他却是急急忙忙起身,宛若要见心上人的女子一般,提前准备好了一切。

其实,他也不过想要博得先生的好感,让先生再多注意他一些罢了。

待文臻漓到来之时,华政已然在殿内正襟危坐于低案前。文臻漓神情上显得有些怔然,但很快便是隐去了。只见他走上前,朝华政行了一礼,“臣见过太子殿下。”

华政虽然不习惯文臻漓这般的称呼,却无能为力。他只能轻轻一笑,微微颔首,轻声说道,“先生请坐罢。”

初见之时,华政便是唤他为“先生”,如今再是唤,却见文臻漓微微摇首,淡然的说道,“殿下应唤臣为太傅才是。”

只是文臻漓不知晓,华政更喜欢唤他先生。华政却只是轻笑带过,并未再说什么。文臻漓虽不知太子殿下为何喜欢唤他先生,想想之后,便也是觉得罢了。

“臣不知殿下已然学了多少,从《诗》开始可否?”文臻漓慢慢摊开手中的书卷,便是将多准备好的一本《诗》递给华政。学《诗》是皇子们的第一门课程,要说来,华政其实早已将《诗》学透,只是,却又未曾见过先生这般的模样,便是想多看一些。

“我之事,想必先生已然知晓,便是从《诗》开始罢。”华政轻笑之后,便是望着文臻漓,不愿移开一分一毫的视线。之前的几位太傅,便是忍受不了他这般的注视,才会向皇上辞退为太子太傅一职。

但文臻漓却只是淡然的与华政四目相对,视线并没有避开。华政看得分明,这双清明的眸子,依旧与以往一般,清冷带着疏离。

在许久以前,这双眸子望着他之时,是那般的宠溺与疼爱。现如今,他不再见到那般温和的神情。或许,他根本不配让先生对他这般宠爱。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殿下并不似未学过《诗》之人。”文臻漓何其敏锐,虽华政再怎么想藏拙,还是被文臻漓察觉出来。华政微微一怔,本以为自己应该隐藏得极好,却不料还是被先生察觉。

但文臻漓神情淡然,并未表现出恼怒。他只当作华政如此行径,不过是想观察他是否能胜任这个太子太傅一职。太子的成熟聪慧,在宫中已不是什么秘密。

“既然殿下已熟知《诗》,臣便从《庄子》开始罢。”一般像华政这样年岁的皇子,并不会有太傅会选择传授《庄子》一书。可文臻漓却偏偏如此做了。

对于这般年岁的皇子,学识不够深,要领会《庄子》里面的言论,可说是不可能的。但文臻漓不知从何来的自信,竟是打算传授华政《庄子》一书。

只是,文臻漓并未那般急躁,立刻便是说那般深的言论。他将已然备好的书卷交到华政手中,清冷的眸子淡然的望着华政,凉凉的语气,轻声道,“殿下先将《庄子·内篇·齐物论》一看,若是有许多不解,臣便再三考虑。”

这所谓的再三考虑,便是考虑是否应该教授华政如此深奥的言论。可对于有着两世记忆的华政来说,这些书卷其实难不倒他。只是,华政知晓,自己不能表现得太过夺人眼目。

更何况,他好不容易遇见了先生,怎能因此让先生辞退太傅一职?

“好。”华政微微颔首,便是已经开始想着如何应付文臻漓的问题了。既然今日并不能教授何学识,文臻漓也不是一个就此离去的人。

“殿下不妨练字罢。”十岁的皇子,练字也算是一重要的课程。可偏偏十岁之时,皇子均是好玩耍的性子,并不会安稳的坐下来练字,所以,太傅不仅要传授学识,也要让皇子好好练字。

华政一听,深邃的眸子便是又更深了一些,让人看不清他的眸子深处,到底隐藏着什么。他在郡国作质子之时,并未能好好的习字,后来回到华国之时,他为了让华国强大与他国,未曾再去作甚么习字之事。

而在天朝之时,虽是身为皇子,华政的字在众皇子之中,算不得好看,或许是他偏于学武的原因,所以对这般提笔一事,并未太上心。

所以,华政其实算不得喜欢习字。只是先生如此吩咐,他便只好照做。文臻漓挽起宽大的衣袂,动作灵巧却不失温柔细腻的磨墨。

华政稍稍犹豫,却还是轻轻的提笔,在宣纸上写下《诗》中的《蒹葭》。文臻漓一边研墨,一边望着华政的字迹。只是,华政才写了不过寥寥几字,文臻漓却好似不满意他如此的书法,便是停下手中的动作,站在华政身后。

他微微的俯下身来,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的覆在华政的手背之上,随后握在手心之中。墨色秀丽的青丝稍稍落下,落在华政的肩上。他的气息便在身旁,如此的近,让华政不禁失神。华政甚至能闻到,那属于先生的清香,如此熟悉,让人喜爱。

“这应该如此写。”握着华政的手,文臻漓轻轻的带着华政的手移动,写下几个字来。文臻漓的字迹是如此的婉约清秀,带着些许的飘逸之感,宛如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迟疑。

可是,华政此时的心思,早已全部放在文臻漓紧握着他的那只手上。先生的指尖有些许的冰凉,抚上去之时,渗入到心间,让华政失神。

“殿下可有听臣所述?”似乎发现华政的怔然,文臻漓缓缓将手缩了回来,秀眉轻蹙,询问道。华政这时才回过神来,眸子第一次表现出茫然的神情,望着文臻漓。

“先生方才说了何话?”

“殿下应寻一些名家拓本,勤练才行。”文臻漓轻声说道。他神情的淡然让人根本不知,他是否有些气愤恼怒。华政一听,不假思索的回道,“我想与先生一般,便是不知先生可有自己的拓本。”

文臻漓一怔,似乎没有想过,华政竟是想要仿他的字。其实文臻漓也知晓,自己的字迹清秀,并不适于华政。他微微低敛着长睫,凉凉回道,“臣有一些名家拓本,若是殿下需要,臣明日便是一同带进宫来。”

“政儿便是想学先生字迹,其他的,宫中也有,不必劳烦先生。”华政眸子十分坚定的望着文臻漓,说道。其实,他从与先生最初相识之后,便是喜欢仿先生。

“殿下莫要说笑,臣的字迹并不适于殿下。明日臣将几位名家的拓本挑选来,让殿下仿练罢。”文臻漓缓缓说道,随后又是轻握住华政的手,动作轻柔,一笔一划的显现在纸上。

华政一笑,便觉得罢了。既然先生要挑选几位名家,想必是先生特别赏识的才对,不然府中也不会有这些人的拓本。若是自己的字能让先生赞扬便是好了。

文臻漓低敛着眉睫望着华政的侧脸,觉得这个太子殿下并没有别人口中所说的那般,令人不适。那双眸子虽然深邃,宛若拥有敏锐的洞察力,可这孩子终究是个孩子。

且,文臻漓不得不承认,华政正因为性子沉稳,成熟,所以比起其他皇子,要乖巧得多。不过,或许是因为他身为太子的关系,才要端正品行罢?但如此小的孩子,不应会知晓那么多事。文臻漓看得出来,华政的沉稳乖巧的性子,并不是装出来的。

他甚至能从华政的眸子里看到浓郁的敬意。这孩子并不是那般,让人看不透。

文臻漓并不知晓,唯独他一人才会看到如此的华政。只因,他是文臻漓。

58.应有手段

文臻漓离去之后,华政依旧正襟危坐在低案前,怔然的望着案上那一张张写满字的宣纸。指尖还残留着先生的体温,与那丝丝墨香。

其实,他好想将先生拥入怀中,让先生永远停留在他怀里。他现在还觉得,这一切或许是一个梦境,他会再某一时刻,醒转过来。回到那个,没有先生的地方。

他已经不止一次,梦见先生还活着,还在他身旁,轻笑着,宁静不语,抚着他的鬓发。那些宛若现实的虚幻,已经一次次让他醒悟,撕心裂肺,残忍的不让他忘记,先生已死的实情。他好怕,好怕如今也只是他的梦境,会在他不经意之中,让他醒来。

其实先生的字迹一直未变,都是这般清秀飘逸,“先生……”华政轻声一唤,想起那一日,低案旁混乱成一片的缣帛,记载着一段段的琴谱。而那缣帛旁,满目猩红,侵染了那人的月白衫,还有那人,逐渐冰凉的身子。

或许,或许自己没有逼他,就不会发生那般的惨剧。本以为再一世与先生的相遇,他不会再让那样的事情发生,可最终,先生却还是在自己的怀中,悄无声息的,逝去了。

他不要如此,不想再发生如此之事!皇位他可以不要,但是,他决不能再失去先生!他已经,失去先生两次了,那样的感受,几乎可以让一人绝望。

华政伸出手,轻轻抚着宣纸上的字迹,一抹晶莹便是不禁从他晦暗的眸子里滑落出来,滴落在墨色的字上,晕开了一片。

“太子殿下,皇后来了,在偏殿候着您呢。”殿门外传来一声有意压低,却又那般尖锐沙哑的声音,华政缓缓抬起衣袂将自己的晶莹失去,声音平静没有任何波澜,“嗯,你退下罢,和母后道,我会立即过去。”

殿门外的人应答了一声,就是退下了。

华政将散乱的宣纸整理好之后,拂去衣上的灰尘,才推开门,往旁边的偏殿走去。

走入偏殿之时,只见皇后轻抿了一口热茶,那动作优雅,不愧身为一国之母,如此雍容华贵。只是,在这深宫之中,所有平静内敛的妃子,均是心机极深之人,皇后也是如此。

她既然能当上皇后,自然是有她的手段在。可对于她来说,只是当上皇后,还远远不足够。她唯一的子嗣,华政,必须要当上皇帝,她才会满意。

不过华政知晓,像他母后这般的人,若他真的当上皇帝,她绝对不会满足,一定会想着干政。史上太后干政之事,也不算少,不仅男人,女人也会想着达到权利的顶峰。

或许他母后,只是想让他成为一个傀儡也说不定。对于华政来说,想要让他成为傀儡是不可能的。不过,华政这一世,并不想再为什么皇位,而伤了先生。若他不是什么华国的君上,天朝的皇帝,便不会有那般的结局罢。

可是,若他没有这些身份,便又不会与先生相遇。

华政走进去,站定了身子,朝皇后微微一作揖,道,“儿臣见过母后,不知母后前来有何吩咐?”皇后听到华政的声音,缓缓将自己手中的茶杯放下,一双美眸顾盼生辉,怜怜动人。如此美貌,却也不难想象当初皇上为何会如此迷恋她。

只是她秀眉微蹙,似乎有几分隐隐的不满。其实,华政如此的成熟并不是不好,反而会更得圣上的赏识。可,虽说这是自己的孩子,就算是对自己,还是这么生疏,从未有像其他皇子一般与自己的母后撒娇。

“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是过来看看,你觉得新上任的太子太傅如何?”皇后又是拿起那茶杯,那纤纤玉指动作如此细腻,看上去倒是美艳非常。

“不……”劳烦母后费心。华政本是想如此说的,却没料到皇后却是打断了他的话语,说道,“若是不行,母后便是替你去与你父皇道,将人换了罢。母后倒是知晓有一人学识渊博,应该会适合你才是。”

华政如何会不知晓,所谓的这人,必定是母后的人。这时候,母后就已经想将许多人拉上来,安插在他身边了。只为了以后做准备。可是,要论起手段,华政要更加凛冽得多。

甚至,可以更加心狠。只是,华政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如此罢了。而且,对于他这个母后,他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愫。可以说,他并不认为这女子是他的母亲。

杀兄弑父的事情他华政并不是没有做过,若是这个女子妨碍他,他也不会犹豫半分。他所在乎的,便只有先生一人。他暗下决定,若是先生讨厌的,他华政必不为之。

“不必了母后。儿臣听闻,父皇十分赏识这个状元,若是这般推了,怕是与父皇会心生芥蒂。且,儿臣认为,这人,倒真是一人才。”华政自然是拒绝了皇后的要求,他好不容易能和先生重逢,怎能被他人妨碍?

皇后一怔,没有想到一个十岁的孩童,竟然能想得那么远。她隐隐察觉到,这孩子若真当上君王,必是比他父皇还要心狠手辣。她甚至有些惧怕她这个孩子。

“看来,你还颇为满意这名太傅,那便是好了,母后也不多说。那,政儿你要勤学才是,莫要母后失望啊。”皇后神情淡然的说道,将手中的茶杯放下,随后缓缓站起身来。

华政见皇后站起身来,就是长长作了一揖,应答道,“儿臣知晓,必会谨遵母后教诲。”

待皇后走了之后,华政唇角便是勾起一抹冷笑,颇为不屑。其实深宫之中的很多小手段,他一看便破,这些妃子之中的勾心斗角,令他发笑。

决定不参与这些女子的勾心斗角,华政虽为太子,却一点都不想出风头。只要这些女子,井水不犯河水,他华政也不会作出什么事情来。

“李德,我想沐浴,替我准备冷水。”华政的声音十分轻,若是隔得太远,必定是听不清他所言。只是,那个李德就躲在一处偷听,他有意如此放轻了声音。这个李德,其实就是皇后的眼线。若是他没有遇见先生,恢复了记忆,他也不会想到如此罢。

“是,太子殿下。”李德知晓自己被发现了,颇有些尴尬的应了一声,便是灰溜溜的退下去准备了。

看来自己有必要建立起自己的势力了。虽然他并不想去争那个皇位,但是也要有手段可以保护自己,还有先生……

59.屏后之人

华政乃当今的太子,说来也不是因为华政如此沉稳的性子让皇帝喜爱,而是因为华政乃皇后所生,嫡出,才会一出生,便是册封为太子。

华政身份上的优越,自然是让很多人心中暗有不满。只恨当时没有让皇后不能生育。只是,皇后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对付起来也极其的麻烦。

当今皇帝的皇子并不少,且皇上也正值壮年,皇子们的年岁甚小,华政在皇子当中,若是按出生时日排序,他乃三皇子。前面两位皇子比他大上三四岁,知晓的事情也比其他年岁小的皇子多。他们自小便是被灌输了,华政乃最大的敌人。

但是,虽然心里这般想,表面却还是要作出兄友弟恭的模样来。若是让别人揪住了什么小辫子,那可是,什么好果子都没得吃。且,还很有可能就此与太子一位无缘。

不过,他们现在最主要的事情,便是让华政犯错,将华政从太子这个位置上摔下来,而且越狠越好!只是,华政做事总是沉稳小心,想要让他犯错,难上加难。

这两位皇子自然也是知晓,华政和其他那些皇帝并不一样,他的确如外界所传的那般,十分聪颖,就是因为如此,他们也很难抓住什么把柄。反而父皇还越来越喜欢这个华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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