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轩拿着空保鲜盒有些尴尬，付远航假装没有察觉沈亦轩的尴尬，很自然地接过盒子问道：“吃饱了么？要是不够我再上去给你盛。”沈亦轩更加尴尬，抽了张纸巾擦了下嘴，道：“不用，已经饱了。”顿了顿，又道：“谢谢，味道很好。” “你喜欢就好。”付远航下车将保鲜盒扔进垃圾桶里，嘴角带着坏笑，他当然是知道沈亦轩的食量的，这么一大碗粥对沈亦轩来说是绝对只多不少。他之所以那么问是故意想逗沈亦轩，尴尬也好生气也好开心也好，他只想让沈亦轩多点表情多点情绪。

沈亦轩虽然性格清清冷冷的，但其实并不精明，很多时候甚至可以用呆来形容。但这也只有亲近的人才能发现，一般人一看沈亦轩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就觉得这人一股子的精英气质，气场强大，怎么看都是精明能干的一个人。

当然了，这里的不精明并不是说沈亦轩不聪明，只是他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自己话虽然不多但只要是说出来的就是心里想的，所以别人说的话他也一般不太会转着弯去想其他意思，只能从语气听出来是善意还是恶意。

所以付远航这里故意逗他他自然是察觉不出来的，开车上路了都还在想着怎么一不留神全给吃光了，他倒不是在意会被当成饭桶，但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付远航昨晚上失眠到凌晨三点多才迷迷糊糊地睡着，然而已经成形的生物钟还是让他六点不到就醒了过来，然后就一直没能睡着，于是干脆爬起来围着小区跑了几圈。此时车里开着暖气，吹得人懒洋洋的，付远航就觉得有些犯困了。

“困的话就先睡一会，到家还得一个多小时。”也许是觉得付远航今天表现挺正常的，也没有越矩，沈亦轩也没有那么冷淡了，主动开口跟付远航说话。

虽然知道沈亦轩说的家是那个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家，但付远航还是莫名觉得温馨，好像沈亦轩承认了他也是那个家的一份子，那是他们共同的家。

“你现在是我的，等我把你娶进门，你就是我们家的了。”那年楚哲从身后搂住沈亦轩的腰，在沈亦轩的耳边说着莫名其妙的情话，暖暖的呼吸带着低沉的嗓音从耳根吹过，让人沉醉其中。

沈亦轩知道，‘我们家的’是比‘我的’更加动人的承诺。很多男人都能很轻易地对心爱的人说出你是我的四个字，这样的男人霸道得能让人不知不觉就动了情。

但要说出你是我们家的，却要拥有着一颗与之共渡一生的心以及家人的接纳与肯定，你是我的老婆，你是我爸妈的儿媳妇，你是我哥的弟媳，你是我妹的嫂子，总之，你是我们家的。与其说这是一种霸道的宣示，不如说这是用一生许下的承诺，让人不知不觉，泪湿眼眶。

“娶？”呐呐，尽管竭力镇定，尽管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一如以往的冷清，但他还是能听出来吧，能听出来声音里那压抑的颤抖与哽咽吧……

“不愿意么？”楚哲将头埋在沈亦轩的肩窝里，微微笑着，声音温柔得像是春日和风，“那么，我嫁吧。”说着，将掌心里已经握得滚烫的钻戒从沈亦轩的指尖穿过，印下一吻，许诺终生。

62楚家再聚

因为在市中心的时候堵了一会车，所以到楚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一多点了。

小哲也不怕冷，早早的在外面等着，小脸被楚母细心地用帽子围巾捂好，既能透气又能挡风。只露出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沈亦轩他们来的方向，一看到沈亦轩的车就欢快地挥着手，兴奋得不等车停稳就扑了过来。

虽然车速早就减了下来，但沈亦轩还是被小哲的举动吓得不轻，也不急着把车开到车库里，手刹一拉下了车就开始对小哲说教。

“小哲，这样的举动很危险知不知道，万一我车没停稳撞到你怎么办？”小哲低着头一副委委屈屈的小模样，拿眼偷偷瞄还坐在车上的付远航，像是在求救。

付远航失笑，摇了摇头从温暖的车里下来，被寒风一吹，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缩着脖子捂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这才开口道：“好了好了，小哲也是看车差不多停稳了才会扑上来的，别怪他了。小孩子么，别这么较真，训过就行了。”说着，走过去将小哲抱怀里，朝沈亦轩努了努嘴，“来，小哲，跟哥哥道歉，说以后不这样了。”小哲搂住付远航的脖子，听话地朝沈亦轩认错：“轩哥对不起……小哲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沈亦轩无奈，正经说起来自己才是小哲的哥哥，虽然是一个养子一个干儿子没什么血缘关系，但好歹也是同一个妈，怎么感觉这付远航倒是反客为主了。

“在外边站多久了？鼻子都冻得通红。”付远航本来想捏捏小哲的脸蛋，拉下围巾才发现小哲鼻子红红的，脸也冰凉凉的。

“先进屋再说吧。”沈亦轩示意付远航先抱小哲进屋，自己则去将车停到车库里。

门是虚掩着的，估计是为了方便他们进门所以故意没关紧，但付远航为了礼貌还是敲了下门才进去。

楚母早就听到了外边的动静，但是因为正炒着菜抽不开身，听到敲门的身音这才朝厨房外喊：“小航你来了啊，先到客厅坐会，阿姨炒完这个菜就来。小哲，给哥哥倒茶。”付远航将小哲放下来，一边朝里回应：“阿姨您忙您的，我自己来就行。” “桌上有水果点心，要是饿了就先吃点，就当成自己家一样，别客气啊。” “哎，好。”付远航在沙发上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倒不是因为客气而拘束，而是怕自己太不客气露了马脚。

小哲倒是屁颠屁颠地真跑去倒了两杯热茶，这时候沈亦轩也进了屋，进厨房跟楚母打了声招呼，然后端着杯热牛奶走到小哲旁边。

“把牛奶喝了，妈说你在外面站了快半个小时了，让你回屋也不回，要是感冒了要打针你别哭着喊疼。”小哲噘着嘴把牛奶推开，“我不喜欢喝牛奶！”沈亦轩耐着性子哄，“不喝牛奶长不高，你看你小航哥哥，他就是因为不爱喝牛奶才这么矮。”小哲扭头看付远航，然后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付远航气得嘴角直抽抽，但为了让小哲把牛奶喝了也只能附和，“是啊是啊，哥哥以前最讨厌喝牛奶了，所以一直这么矮。你看上次打篮球的哥哥们一个个都比我高，他们老爱嘲笑我，嘤嘤嘤，好伤心，哥哥好后悔以前没有多喝牛奶。所以小哲一定要多喝牛奶，长得高高的，不能让别人笑话。”小哲一听果然捧着杯子把牛奶喝了个一干二净，付远航一脸郁闷——不止被嫌弃，而且还被当成反面教材了。

“呵呵，小航应该也差不多有一米七吧？十六岁一米七也不算太矮了，也许只是发育晚，而且以后还有得长，搞不好一年窜个十多公分也不是不可能，别这么早就开始愁。”楚母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从厨房走出来，显然是听到了付远航他们的谈话，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阿姨好。”付远航说着就要站起来。

楚母赶紧摆手，“坐着就行，在家随便点，别这么拘束。阿姨还有几个菜没弄完，你们先聊着啊。”付远航点头应着，楚母寒喧了几句就又进了厨房。

小哲显然很是高兴，亲亲热热地像小猫一要搂着付远航的脖子蹭，两人凑在一起细细碎碎地说着悄悄话，偶尔不知道付远航说了什么好笑的事，逗得小哲咯咯地笑。沈亦轩闲着没事，从茶几下拿了张报纸随手翻着，偶尔抬起头看看在沙发上滚做一团的两人，有些奇怪地心想付远航和这个家倒是毫无违和感。

“哇！下雪了！”小哲正被付远航挠胳肢窝挠得咯咯直笑，忽然指着沈亦轩背后的落地窗惊呼。

付远航跟沈亦轩转头往外看，天空确实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而且大朵大朵的，密密麻麻。

每次看到雪，付远航就会想到沈亦轩，虽然看上去冷冰冰的，但实际却是由最温柔的水形成。付远航看了眼窗前的沈亦轩，上身款式简单没有任何花纹的纯白V领针织衫，下面米白色的休闲裤，几乎快与大雪融为一体。

说起来，一般人穿一身白非但不会显得好看，反而可能会让人有一种装逼不成反土鳖的感觉。但沈亦轩仿佛生来就是为了白色而生，一身白穿在他身上除了合适两个字再找不出其他形容词。

付远航抱着小哲走到沈亦轩旁边，一起抬头看窗外的飘雪，然后扭过头看向沈亦轩，笑着赞叹，“真漂亮啊……”小哲也有样学样地抬着头看沈亦轩，笑眯眯地道：“真漂亮啊……”沈亦轩嘴角不易察觉地抽了抽，自欺欺人地认为这两人只是在说雪漂亮，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快十二点的时候，楚父也回来了。

“爸爸！”小哲欢呼着跑到门口就要往楚父身上扑，楚父笑着躲开，站在门口把身上的雪花拍干净了才抱起小哲，往小哲热乎乎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冰得小哲直缩脖子，哈哈笑着推开楚父。

付远航跟在小哲后边看着这一幕，心想自己以前那个不苟言笑的老爸真的是变了，那样温暖的笑容从他记事起几乎就没有看到过。

楚父原本就是个感情不太外露的人，而且多年在商界打拼，早就已经习惯喜怒不形于色。楚哲考试得满分也好，比赛拿到成绩也罢，楚父脸上一直都是淡淡的，偶尔有些笑容，也像是履行着一个父亲对儿子必要的赞许。

如果不是看到楚父得知自己患有脑癌后一夜白了双鬓的样子，付远航可能永远察觉不到楚父那深沉内敛的父爱。

此时看到父亲有着这样的笑容，虽然是对着小哲不是对着自己，但他也绝对没有嫉妒或是心酸的感觉，有的只是欣慰。

也许是自己的死让楚父明白没能来得及对儿子付出的爱，所以将那些爱倾注在小哲身上。也许是小哲本来就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天使，他的存在让楚父楚母从痛苦的深渊中走了出来。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楚父能有这样的笑容，他都觉得即使这一生都不能再叫楚父一声爸，那也无憾了。

楚父抬头看到付远航在那傻站着，于是朝他笑了笑，道：“小航啊，什么时候来的？叔叔今天实在抽不出空，不然是要在家等你来的。没怪叔叔吧？”付远航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来陪小哲玩的，叔叔您有事尽管忙，太客气我反而不好意思了。”楚父笑着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小航这孩子他第一眼见到就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上次小哲说他跟楚哲像的时候，他当时虽然说不像，但事后想起来，却觉得付远航的确跟楚哲有些相似的感觉，但要说哪里相似，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一见到这孩子就心生亲近，没有陌生人刚接触时的不自然。

楚父当然不会想到重生啊，借尸还魂这上面去。第一次看到某个人就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这种事也不是不常见，楚父想来想去，也只当付远航这孩子招人喜欢，对自己的眼。此刻看到付远航，那种亲近的感觉更是只增不减，楚父脑子里莫名地就冒出了让付远航喊他一声爸的念头。

楚母正好把饭菜弄好，端着最后一个菜走出来，朝楚父道：“哟，回来得挺早的，不过正好，收拾一下赶紧吃饭吧。小轩，过来帮妈妈拿碗筷。”楚父甩了甩头，有些好笑地把脑袋里荒唐的念头甩出去。弯腰把小哲放到地，将围巾外套挂到玄关的衣架上，一边道：“小航在当然要回来得早点，啧，刚出公司就下起了大雪，看这情况估计一个小时就能有积雪了。”沈亦轩喊了声爸就去厨房帮忙了。小哲抬头看付远航，星星眼，“小航哥哥，吃完饭打雪仗！”付远航笑着答应，然后抱着小哲去洗手。

“来来，多吃点啊，千万不要客气。”吃饭的时候，楚母一个劲给付远航夹菜，付远航倒也不客气，好久没有吃楚母弄的菜了，自然是吃的津津有味。

小哲趁着楚母光顾着付远航的时候，偷偷的将碗里的西兰花拨到沈亦轩碗里，沈亦轩当然不会包庇他，小孩子挑食对发育可不好。于是又给拨回去，另外还附赠了两块胡萝卜。

小哲气得噘嘴，又将西兰花胡萝卜拨给楚父。楚父虽然不挑食，但年轻时当过兵，一直觉得男子汉就应该吃肉，所以小哲不爱吃蔬菜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就把小哲拨过来的蔬菜照单全收了。

沈亦轩无奈，“爸，你这样惯着小哲不行，只吃荤不吃素营养不平衡，小孩子要多吃蔬菜。”这边一出声，楚母那边自然就发觉了。狠狠地瞪了楚父一眼，楚母又往小哲碗里夹了好几块西兰花，“不吃妈妈就不让小航哥哥陪你打雪仗了。”小哲只得噘着嘴不情不愿的吃下，还小小声的嘟囔，“小航哥哥就只吃肉。”这话侥是付远航听了也不由得脸红，沈亦轩还要雪上加霜，“所以他才长不高。”付远航的金刚心瞬间又碎了一地，再没有什么事比被喜欢的人嫌弃太矮更让人伤心了。付远航挫败地看向沈亦轩，却发现沈亦轩镜片后那不易察觉的笑意。

付远航顿觉心情大好，矮就矮吧，能让喜欢的人高兴就行。

“对了，小轩。”楚父吃到一半忽然朝沈亦轩问道：“明天你要去看阿哲么？”

63那些往事

沈亦轩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听到楚父的问话，也只是嗯了一声。

楚父微微皱眉，叹了口气，楚母有些忧心地放下碗筷，劝沈亦轩，“小轩啊，这都四年多了……你……” “妈，”沈亦轩打断楚母的话，“吃饭吧。”这样的话题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放以往，楚母叹口气也就算了，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却异常执着。

“小轩，你听妈说，你是个好孩子，你对哲哲的感情我跟你爸都看在眼里，但人死不能复生，你就这么耗着自己，哲哲在天之灵看到了也会不安心的啊。听妈劝，别这么折磨自己了好么？”楚母说着说着就有些哽咽，对沈亦轩，她一直都是抱着有些复杂的心情。

最开始看到这孩子的时候，还是楚哲高一那年。第一眼看到这孩子其实是心生喜欢的，虽然冷冷清清的模样，但该有的礼节修养一样不缺，看得出是好人家的小孩。而且比自家儿子懂事稳重的多，因此对于儿子交这个朋友，她还是很赞成的。

之后慢慢的开始察觉到两个小孩的不对劲，但因为没有明明白白地看到两人有什么太过越矩的行为，她也不好明摆着说些什么。只是开始对沈亦轩有些疏远，眼神也由欣赏变为嫌恶，跟楚哲的言谈之中也不免有些让他今后少跟沈亦轩来往的意思。

从那之后，沈亦轩也像是知道自己在她这里不怎么受待见，于是渐渐的很少再出现在楚家。

直到有一天她正感慨沈亦轩这孩子还算识人眼色，基本不再出现的时候，楚哲忽然跑到她跟他爸面前，不知羞耻的说他喜欢沈亦轩，要跟他过一辈子，要他们成全……

当时她脑袋里想些什么她已经记不太清了，好像是一片空白，又好像是一片混乱，成全？成全自己儿子喜欢一个男人？成全楚家断子绝孙？成全一个男媳妇叫她妈？那谁又来成全他们希望三代同堂共享天伦的愿望？

她当时几乎是气疯了，恨不得马上把沈亦轩揪出来剥皮拆骨，但即使那样好像也无法发泄心中的怒意。而楚哲他爸更是直接一巴掌将楚哲扇到了地上，当过兵的人，手劲多大自然是不用多做形容。楚哲当时就被打晕了过去，之后就被他爸关了禁闭，没收了一切通迅工具。

她和他爸都以为只要把楚哲关起来就行了，总会有服软的一天。至于沈亦轩，量他脸皮再怎么厚也不敢只身跑到楚家来闹。果然，头几天楚哲在家闹得天翻地覆，甚至绝食反抗。然而沈亦轩那边却毫无动静，他们甚至嘲笑楚哲，看，你说要过一辈子的人，根本不管你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