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藏品(No Heroes)下——星火之光
星火之光  发于:2013年11月07日

关灯
护眼

他脱下黑色的军帽,束缚在帽内的头发滑落下来,一片波光潋滟的暗红。

他的手臂从后怀上他的腰。

“别哭。”

“……我没哭。”

“别哭,霍克特。”

“见鬼的……”

卡俄斯的嘴唇落上他的后颈,在他满是脏污的皮肤上落下细碎的吻。那吻细腻而温柔,如同最柔软的绒朵,抚过他的皮肤。

霍克特半仰起脸。

“我撑不住身体。”他喃喃低语。

“这很正常,你受伤太严重,又借用了我的力量。”手臂更坚实的环绕住对方的身体,抱住他疲软的身体。

“……所以我才觉得这样累?”

“只是暂时的。”卡俄斯侧过头,在他耳边低语,“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是吗?”

“是的。在那之前,我会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那我可真幸运。”

“谁说不是呢,人类?”卡俄斯低笑。

任性的人类啊,你拒绝我的靠近,一遍一遍重复着,不要我前来。可我怎么能不来?当你坚硬的铠甲和锐利的獠牙无法为你抵挡伤害时,即便你身在地狱,我也得出现。

满是血腥,曾发生过无数杀戮的圆形场地内,有旋律低缓响起,近乎耳语般的吟唱,听不懂的语言,如脉脉流水在耳边萦绕,如同蝴蝶轻柔的翅膀。

别哭,别哭了,你的悲伤几乎捏碎我的心脏。

霍克特闭上眼,生平第一次,把自己的体重全然交给另一个人。

圆弧屋顶的上空,云朵渐渐散开,一缕淡淡的阳光透过钢化玻璃,落到他们身上。

第五十六章

死灵部队虽然地处偏僻,方位却是在巴美尔帝国的后侧方,即便这儿所有的人都已经被送去见了上帝,这里仍然是个不宜久留的地方,他们必须迅速撤离。

卡俄斯,包括他带来的一行人,清一色穿着巴美尔帝国的军装,带着某些半真半假的不知亚历山大从哪里搞到的证件,他们以此作为掩护潜过了大半个国家。当然在某些检查点,他们还是碰上了一些麻烦的,因此他们不得不杀掉这些士兵,再留下几个自己的人接替,所以真正能跟随到最后,来到死灵部队的人并不多。

死灵部队的据点外,是大片的原始森林,一踏出大门,便是满目苍劲的绿色和密林深处不知什么动物的啼叫声。把霍克特抱进车内后,卡俄斯却没有跟着进去,相反,他关上了车门。

“你们几个,护送他离开。”他一边戴上手套,一边示意剩下的十几人,“其余的跟我走。最后,我们在东45南29集合。”按照卡俄斯的指示,一切很快准备就绪,此时,身旁的车里传出一句话。

“你要去干什么?”

“不过是去讨要一点利息罢了,人类。”

他很久以前就说过,藏品这种东西,归属私人所有,容不得他人沾半根手指——可是现在呢?他最珍贵的所有物,被硬摁进污泥里滚的一身脏——任谁看来,他都是有权利讨要一些利息的,不是吗?卡俄斯把黑色军帽往头上一扣。

“等一下。”霍克特皱皱眉。

“我很快就回来。”

卡俄斯只当没听见,右手一挥,所有没有被点名的人立刻鱼贯着坐入另几辆车内,眼看着就是要兵分两路,各自出发了。

“我都说了,让你等一下!”声音无力,哪怕后面加个惊叹号也显不出多少威慑力。但是霍克特的手越过开启的车窗,攥住了卡俄斯的手腕,“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的出,我就让你去。”

他盯看住卡俄斯的侧脸,一个字一个字的问:“我问你,阿黛尔——她人在哪里?”

他的行动很隐秘,没有人知道他要去研究总院,也没有人知道他可能抵达的具体时间。

只除了一个人。

一个霍克特从来没有联想过会背叛的人。

而霍克特离开时,整栋屋子里除了那对不中用的拍档外,就只有这个人和阿黛尔。

卡俄斯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他的目光落在霍克特的手臂上,上面正附着着不少可怖的肉瘤,紫黑色,附着着一些说不出成分的粘液。

“……我算过时间。”卡俄斯伸出手指,不轻不重的拨弄过它们,仿佛它们是什么讨喜的玩具,“现在这个时间点上,我们的康迪博士未必已经得手了。”

前些时间,当亚历山大来报告,说是安排的看守人员已经遭到杀害,阿黛尔也已经失踪时,卡俄斯就让他去查了伦克的身家背景,他查出一些有趣的事,因此他大致想象的到康迪需要做些什么才能让伦克替他办事。换做以前,这兴许是一桩小事,但现在的文森将军,是没有那么容易讲话了。

考虑到这一因素,现在去,说不定是最后的机会。

“你有多大把握?”

“你希望我给你一个多大的百分比呢?”卡俄斯的眼中有些微无奈,“这世上是没有百分之一百的,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好了,你先去那里等我,我很快就会过来。”他轻轻扳开霍克特的手指,这并不困难,因为它们瘫软的像是面条,勉强算起来,只是挂在他的手腕上而已。

把这只虚软的手臂放回车窗内,卡俄斯转过身,准备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霍克特开口,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不允许你去,这是命令。”

这世上的事,的确没有百分之一百,但假如康迪已经得手——只要这一个“假如”,那么这恐怕就将不是百分之几的问题了。

这种场景他已经见过一次,不打算再看见第二次了。

卡俄斯的脚步,一下止住,他半侧过脸,黑色帽檐下的暗红双眼沉的可怕。霍克特没有退让,他直视着这双眼睛,再次重复道:“我再说一次,我不允许。”

束缚住头发的缎带毫无缘由的裂开了,松散开的长发飞散起来,像是暴怒的狂风。但卡俄斯很快闭上眼,不出声的叹了口气,随着这无声的叹息,怒扬的长发渐渐平静,重新落上肩头。

这人类啊……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转过身,走回到车旁。

“这就是你对我的第一次命令吗,人类?”

“我恐怕是的,陛下。”

“我以为你大可以用在其他的地方。”

“哦?比如说——在某些时候命令您不准动吗?这倒是个相当不错的建议。”

这人类又在插科打诨,蒙混过关了。

卡俄斯笑一笑,唇角却没有半分笑意,他的目光越过开启的车窗,落在霍克特的手臂上。他忽然俯身,从车窗里拉出他的手,凑到唇边。霍克特吃不准他什么意思,只下意识的觉得有点毛,他想要收回手臂,可惜由于某些“物种原因”,状态满点时的他都没法从卡俄斯手下讨到好,更不要说现在这种状态了。

于是他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那条殷红柔软的舌头,舔吻上他的手臂,然后沿着手臂上的皮肤,触碰上那些紫黑色的肉瘤。

喂喂,不是吧,这可是很脏的,自己不知道几天没有洗澡了暂且不提,那些东西上面还有说不清的古怪粘液——我说,您的洁癖呢,陛下?

心里这样想着,霍克特嘴上没敢说半句。

而那副漂亮的唇舌,在轻吻过其中一只肉瘤后,将它含咬进嘴中,红眸缓缓抬起几分,看住霍克特。三秒过后,霍克特慢慢的、不易察觉的往椅背上靠了靠,他觉得颈背上发毛,仿佛被咬住的不是手臂上的肉瘤,而是他体内深处某一根让卡俄斯不快的神经。

“咯哒”

很轻的一记声响,那只肉瘤从根部被咬断,卡俄斯直起身,侧脸把它吐到地上,冰冷的军靴踩过去,鞋尖碾出湿濡的声音。

“那好,我们走吧——谨遵你的愿望,人类。”

死灵部队被劫,全部人员死亡的消息很快送到了研究总院。杰夫一拳打在控制台上,脸上的表情混杂着懊恼和愤怒。在他身后,一个神情呆滞的女子正站在那里。

杰夫转过身来,看着那女子,在他接到这电话的前几分钟,他正准备要带着女子前往死灵部队,他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要做的只是静心待在那儿等待卡俄斯出现。他有这女子在手中,还有了他的眼睛,他有把握能让卡俄斯乖乖留下。

可就在他出发前,他接到了这个电话。

就差这么一点!

杰夫无法忍受计划被打乱,他转回身双手撑在控制台边缘,脸色难看的可怕。

“我已经按照约定把她带来了,现在请你按照我们的交易,把我该得的东西交给我。”

如果不是这个人出声,杰夫几乎忘记了这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一段时间以前,他寄了封信给这个人,当时他还只是有一个模糊的念头,并没有想好怎么做。不过后来事实证明,这个人很有用,非常的有用。

他和他做了一场交易,在不久前那个雨夜的晚上,他答应如果他能把玛特交给他,他便替他掩盖一个人的历史,否则他会将历史纠正,让一切回到正轨——当然了,当时他以为这会是小事一桩,彻底掩埋一个人的历史或是纠正他,借由他在军部的势力,应该是小事一桩,可这回军部做事却拖拖拉拉,一点效率都没有,这才害得交易时间延后,也才害得他的计划全然落空。

军部这些蠢货!

杰夫再次在心里诅咒道,他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枚芯片,扔给对方。

“这是乔治的旧履历,我抹去了他孤儿的身份,替他编改了新的历史,你现在可以放心了,以后绝不会有人查到他应有的贱民身份。”

房间里的第三人,从角落的阴影里走出来。他把芯片放入口袋里,随手扔出另一件东西,凌空抛给杰夫。

“炸弹——你可真够小心的。”

伦克轻笑:“和你做生意,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玛特的腰部捆有炸药,只要今天杰夫敢耍他,那他们便一个都别想走出这里。

完成了交易,伦克不再停留,也不再看那个女子,走出了这个令他窒息的房间和建筑物。走过长长的走廊和无数大门,他终于来到星空下,攥紧的芯片搁疼了他的手心,可他反而更紧的攥住了它。

他打开车门,上了车。他驶出这座城市,驶进了漆黑的荒野。

很少有人关心,死去的贱民会埋葬在哪里。在这个城市,在这个国家,甚至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他们的位置,活着的时候没有,死去了,也没有。

他们的尸体亦或抛到野外,亦或腐烂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运气好一些的,或许可以被埋葬在荒山中,得一块墓碑。

伦克停下车,走了下去。

路很难走,泥泞软烂,又没有灯光,他几次差点摔倒,但他始终没有停下,在这只有微弱月光的山间,艰难摸索。

最终,他找到了。

那是一块小小的墓碑,没有照片,也没有字迹。它孤独的竖立在那里,守卫着底下往去的灵魂。

珊娜。

伦克无声低语。

他凝视着这块光秃秃的墓碑,没有照片并不妨碍他在脑海中勾勒出她的容颜,他还记得,记得她温柔的笑容和温暖的手指。

珊娜,不是他的生母。

他的生母在他三岁时便去世了,而在他十五岁时,他的父亲再婚,娶的人便是珊娜。珊娜不是贱民,她先前的丈夫是位军官,后来遭人陷害,丢了性命,但那些人没有放过珊娜,将她和她的孩子划入了贱民籍。

成为贱民意味着什么呢?

呵。伦克低笑。

如果他以前不明白,那么在他十六岁生日那天,他便再清楚不过了。那一天,忽然有人闯了进来,那是五个警察,他们喝醉了,心情很不好,他们可能是被上司责骂或是降职了,所以他们需要发泄。就为了他们需要发泄,他们暴打了他的父亲,又把昏黄的双眼盯上了珊娜。

他们强奸了她,一个接一个,就在他的眼前。

伦克蹲下身,手指抚摸过粗糙的碑面。

其实很久以前,他就见过珊娜,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他十岁。

他见到她时的第一面,她正在贱民区的广场上分发食物,她常常这样做,无论刮风下雨,每周六的下午,总是准时出现在广场上。她的面前排着长长的队伍,大家伙依次从她手里接过食物,并送上喃喃的祝福。可他站在角落里,没有上前的意思,那时他还是个孩子,有着极为强烈的所谓的自尊心,他不接受施舍,但是又受不住食物的香气。

队伍渐渐缩短了,他别开视线,也准备离开了,正当他转身时,一只纸袋出现在他的眼角。

——“来,这是你的。”

——“……我不要。”

——“好吧,那就只能扔掉了。不过,浪费食物可是重罪哦。”

她一边说,一边作势要将纸袋扔到一旁的垃圾堆里。没有能够来得及多想,几乎是反射条件的,他一把拽住了袋子。她笑了,松开手,把纸袋完全交给他。透过微微敞开的纸袋口,他闻见新鲜面包的味道,他有点后悔,想要把袋子还给她,抬头时,她已经走开了,她走在阳光里,柔软的长发随着她走路的动作,轻轻摇晃。

这个场景,永远的留在了伦克的记忆里,再无法抹灭。

后来,他每周都会去广场,从十岁到十五岁,但他仍然不上前索要食物,他只是站在更远的角落里,看着她带着微笑,把食物分发给每个人。

直到某一天,她失约了,并不再出现。而她再次出现时,却即将成为他的继母。

这很好,这没有什么不好。他告诉自己,他有了母亲,还有了弟弟,他们成为了一家人,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所以,没什么不好的。

可是他没有想到,就连这样的生活,他都无法拥有。

在他十六岁生日这天,他家破人亡。

就因为,他们是贱民。

伦克的嘴唇代替手指,印上了碑面。

珊娜,我找到了。我找到你的儿子了,我找到我的弟弟了。他长的很好,像你一样心地善良,他拥有他该拥有的生活,并将永远拥有。

你现在,放心了吗?

虽然,我成为了背叛者,卑劣的背叛者。

伦克永远都记得自己被送入死战部队时的情景,男人们不怀好意的调笑声和腥臭的充满欲望的空气,他满心仇恨,却又绝望,他知道他会死在这里,被玩死或受煎熬而死,如果不是他伸出了手。

“你叫什么名字?”

角落的阴影里,有人踏出一步,微亮的光线勾勒出他的身影。他没有回答,死死咬住嘴唇,对方满不在乎的笑笑,走几步上来,伸出手扳起他的脸孔,凑向亮光。

“这小子我要了。”对方这样说道。他的身形伟岸而高大,遮挡住背后所有腥膻的眼神。

他救了他。

可是,他却背叛了。

背叛。

他的手捂住自己的眼,痛苦的弯起身体。他曾经明亮的眼睛,现在黯淡的像是即将死亡的星星。

霍克特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他不敢去问,他也没有了询问的资格。无论他是死是活,他已犯下了重罪。

这罪是他的十字架,他的心将永远钉在上面,再不得安宁。

第五十七章

战争,打响了。

春天,是虫子爬出泥土,鲜花开放的好季节,可在这个生命的季节里,这片大陆上,开始了战争。首当其冲的是诺尔亚帝国与巴美尔帝国之间那些无人管辖的中间地带,战火在那些狭小的土地上蔓延,它贪婪的吞噬所有的一切,并做好了准备随时向外伸出它的爪牙。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