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藏品(No Heroes)上——星火之光
星火之光  发于:2013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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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娜的表情很冷漠,她似乎已经忘记很多表情,但在袍底下轻轻颤抖的长鞭还是泄露了她的心情。

霍克特看一眼,颇感兴趣。

“蒂娜小姐,根据我的推测,你们只是研究了一下他,并据此改变了人类的肉体,从而获得某种超出人类的力量,仅此而已吧。”

“仅此而已?”蒂娜猛地抬头,“我们研究他,随意取走他的血液、皮肤、肌肉,随意的把他送入各种仪器,随意利用他改造人类——这是侮辱!而我,就是折辱他的成果之一!他不会原谅的,他一定会觉得我很恶心!”

觉得恶心吗?霍克特倒是很怀疑那位陛下是否会对人类抱有如此鲜明的情感。

他掏一下耳朵,“蒂娜小姐,您可能想太多了,其实……”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直指他面门的倒钩开始颤抖,

“他就在附近……”以水平延展的线为起点,铺展开的黑袍呈现水波纹的颤动,她的视线四处散漫着,眼神是同样的颤抖,“为什么,他明明不在这里的,我没有感觉到,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衣服垂落到地上,一根细长的鞭状物在底下拖曳出瑟缩的痕迹。

“我得走了,我必须得走。”颤抖蔓延到了全身,蒂娜眉头紧紧皱起,像是在忍受莫大痛苦的神情,她挣扎着抬眼,向某个望了最后一眼,旋即转身向着相反方向轻轻一跃,消失了身影。

来的莫名,去的也莫名。

霍克特四处望了一圈,除了一张张满是金钱欲的脸,连那家伙的一根头发丝也没望见。

那种恐怖的“心电感应”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

霍克特耸耸肩,转身。当然,此刻他还不会知道,蒂娜小姐耽搁了他十分钟,因此他离开赌场时也晚了一些,正是这小小的时间差,让他接下去的整个计划,都打乱了。

因为他在出城的路上,遇到了一个突然的袭击者。他说不清楚这个身形奇快的家伙在树木的阴影中待了多久,总之他毫无征兆的出现,手里握着一把大刀,直接向他的背砍过来。

事出突然,霍克特饶是避的再快,肩膀上也还是被砍中一刀。更古怪的是,对方似完全不需落地一样,半空中的攻势一被阻挠,身形只是微微一顿,半秒过后,下一刀立刻接了上来。此时,两人已经进入了月光中,霍克特就着亮光,发现对方只是个少年,水蓝色头发和额前的图腾很显眼,手中的武器则是一把淡蓝色大刀。

克罗那人?

霍克特有点疑惑,他迅速让枪支滑落到手中,用枪身卡住对方劈过来的刀刃。没想到对方并没有撤回刀子,反而用力向下压去,若是平时霍克特倒不介意和他拼一下力道,但他断掉的肋骨还没有好,不敢太过托大。因此他飞出一脚,把少年踹到四五米开外。

少年站起来,抹掉脸上的泥:“你身上有伤,你死定了。”

声音也很陌生。“为什么要攻击我?”

“因为大爷看你们不顺眼!”他说着,再次攻击过来,招招都冲着霍克特上盘而去。几番缠斗下来,霍克特逐渐有点体力不支,毕竟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好,而少年却像是永不疲惫一般,攻势凌厉。而最倒霉的是,霍克特发现他的枪已经在不知何时的抵挡中被砍裂了。

见鬼,这到底是什么材质的武器?

他没有时间哀悼,一边闪躲,一边从靴子里抽出匕首,正当他准备闪入树丛阴影中,以便遮蔽自己身形发起主动攻击时,他突然听见自己胸膛里轻微的骨骼摩擦声,这是被卡俄斯踢断还未痊愈的肋骨。

霍克特没有停顿,但他的动作多少因此慢上了一点,正是这一点迟疑,眼中那把水蓝色大刀的影像迅速变大,直向自己门面劈来。

这次看样子要糟糕了。

霍克特叹口气,正当他以为自己这次即便不死也得伤残的时候,一个身影忽然竖立在他跟前,速度很快,就像凭空出现一般。那人在刀刃前伸出手,任由那把大刀砍进自己的手掌中,阻拦住了全部的攻击。刀势很猛,几乎将他整个手掌劈断,硬生生卡进掌骨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少年很惊愕,他的身体落到地上,蓝色眼睛里清晰映出对方暗红色眼睛。

“我……”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能说什么。对方好像也不在意他想要说什么,只是伸手握住他持刀的手腕,慢条斯理的把那刀从自己掌中抽出,接着他拎起少年的衣领,以一种丢掷垃圾的态度往斜后方扔去。那里有一堵断墙,少年的身体砸到上面,在把墙砸塌的同时,也把自己砸晕过了去。

如洗月光下,卡俄斯微叹口气。

“人类,你太不小心了。”他一边说一边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一番霍克特,“每次看见你,你身上总是有伤。”

霍克特失笑。“我以为前两次是陛下造成的?”

完好的未受过伤的左手摸了摸霍克特的胸骨,卡俄斯皱皱眉:“怎么,你的肋骨还没有好?”

听听这嫌弃的语气,也不想想是谁踢断他肋骨的。霍克特正正脑袋上的牛仔帽,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好了,跟我走吧。你再这样下去,抵达巴美尔帝国边境前,某一块不幸的土地便即将成为你的坟墓了。”说出这邪恶的诅咒,卡俄斯身后的黑暗中,有车头灯光在拐弯处亮起。统共三部车,一部接着一部,带着几分仓皇停在他们身边。

“先生,您怎么突然之间就离开了?亚历山大先生担心坏了。”丹尼从车上走下来,“您快和我们回去吧?”

霍克特看了一眼这些车,车身上的家徽他是认识的,诺尔亚帝国势力极大的曼格尔家族。可是这个在这儿完全没有身家背景的克罗那人是怎么会和曼格尔搅和在一起的呢?霍克特耸耸肩,算了,反正必定是些稀奇古怪的手段。

比起霍克特在一旁的悠闲揣测,被这样大肆迎接的卡俄斯却露出点头疼的表情。他们坐上车,来到了曼格尔位于柏林多城东区的巨宅门口。

第十五章

从车上下来,霍克特轻吹一个口哨。

大门打开,从里头走出迎接的人来。最前面那一位就是我们的亚历山大曼格尔先生。不过这位年轻人看上去和往常不太一样,他的眼中闪烁着某种狂热和忠心,像是得了一种力量强大的癔症。

“先生,欢迎您回来。您突然撇下所有的护卫独自离开,真让我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很快又发现了卡俄斯手掌上的伤,顿时一副天都要塌下来的模样。

接下去便是一阵兵荒马乱,医生、补品、汤药,等等,似乎整个宅子都忙活起来了。

在这一片忙乱中,卡俄斯闭一闭眼,一副勉力忍耐的样子。他不知道是不是他没有充分考虑进这个空间中植物药性的特殊点,或是配方的调整还不够精确,总之按照他以往的经验,服药者不该有如此夸张的表现。

是的,曼格尔现在的表现太夸张了,似乎卡俄斯只要哪一口气不那么匀,他就会立刻昏倒似的。这可不是卡俄斯预期想要的结果,他只是希望要一个不那么多嘴的暂时的办事人罢了。

“先生,请您快点上楼,医生们已经来了。”

亚历山大凑到他身边,脸色煞白,满脸担忧。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曼格尔先生。”

说起来始作俑者毕竟是卡俄斯自己,所以他只能按压一下眉间,忍耐的跟着上了楼。

这两位把整个宅子都翻搅起来的罪魁祸首,很快被引进两楼一间舒适的房间中,卡俄斯坐进一张宽手椅里,让医生半蹲在他脚边正替他处理刀伤。对面,霍克特已经脱下上衣,让另一位医生检查他的肋骨。这位医生一边检查一边露出惊叹的表情,想不明白这样一具身体居然还能够走动。

“短期内,你最好不要再乱动了,否则你的肋骨会长的乱七八糟。”医生说道:“我需要纠正碎骨的位置,你忍一忍。”

“好。”霍克特只简短说了这么一句,顺便弹一下烟灰,兼带安慰医生道:“没事,你可以按照你想要的方式调整,我会很配合的。”

他的确很配合,事实上他太配合了,在整个过程中,他除了抽完一根烟而需要把烟蒂扔进烟灰缸外,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医生完成了调整工作,又替他固定后,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走了。

而另一边的医生,却经历了挫败的过程,在他看来,卡俄斯手掌上的伤口太严重了,几乎将整个手掌横向劈开,这样的伤势一定要上医院做个手术才行。他是这样建议的,但卡俄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很感谢您的敬业精神,不过简单的包扎对我而言就足够了。”

“——可是!”

“好了,医生,您再不从箱子里拿出纱布,我的血就要把脚下的地毯全浸湿了。”

——不得不说,这是两位让医生们都感觉异常的病患。

医生走后,霍克特靠进柔软的沙发里,一副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的样子。卡俄斯打量他一会,突然开口说道:“你没有痛觉。”

“是没有。死战部队的老传统,在脑子里动一个小手术,人人都能成为不畏惧死亡的勇敢战士。”他懒洋洋的抬起眼,“倒是你,陛下,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可太反常了。从一见面开始就想着要自己命的家伙,出手救了自己。霍克特的目光落在卡俄斯的手掌上,那只修长漂亮的手现在裹上了厚厚的纱布,但他还记得它先前的样子,几乎劈成两半,像个被损坏的悲惨艺术品。

“谁知道呢?也许因为你是我珍贵的收藏品?”

霍克特心底里打了个寒颤。老天知道,那个古怪的晚上后,他接连做了好几天噩梦,梦中的场景恕他不想再提,但现在因为卡俄斯的一句话,那些场景又一幕不落的浮现回来了。

“怎么,还是你希望由着那把刀把你劈成两半,或者我现在站起来扼断你的脖颈?”用完好的左手斜撑着脑袋,卡俄斯笑得随意,“放心,本质上我是个商人,交易至上,既然我们之间已经有了约定,那么在那之前,你会活的好好的。”

他站起来,走到霍克特跟前。霍克特肩膀上的伤口已经裹好包严,卡俄斯的手指在上面滑动一下,然后用指尖挑散了绑好的结。纱布失去了固定,像是花瓣一般被层层剥开,直到露出下面的刀口。刀口上没有涂抹任何药物——这是来自卡俄斯的吩咐,因此它现在还在缓缓渗血,很快在刀口一端凝聚起一滴血,沿着肩膀弧度往下滑落。

这滴血在半路,被一根手指阻拦了。卡俄斯看一眼手指上的殷红,用舌尖舔掉了它。

“味道如何?”霍克特问。

“还不错。”他说着,按住霍克特的肩膀,俯下了身子,“别动。”

霍克特这一生有过许多稀奇古怪的经历,生吸动物的血液也是其中一项,但这是第一次,他被别人吸食血液。埋在他脖颈处的头颅,还有温暖的呼吸,一下一下拂在他的皮肤上,有阵阵些微痒意。对方唇舌的动作谈不上温柔,但很细腻,一点点沿着伤口吸吮舔舐过去,仿佛他的目标不单是血液,还有这具身体中的某些东西。

一直整齐绑住的暗红长发此刻正松散着,伴随卡俄斯的动作,它们散落下来,扬洒在霍克特的手臂上。半抬起手,霍克特用手掌抚过那些长发,和他想象的一样,质感很好,往掌心里一握便是丰盈的一把。他的手指闲来无事,便开始与那些头发玩乐起来,把它们在指间绕七八个圈,随手放掉,看它们在瞬间恢复成笔直的原样。

头发的主人并没有阻止他。他的注意力都在其他地方,比如他唇下的这刀伤口。渐渐的,霍克特能感觉到卡俄斯越来越用力,似乎他真的想要把他身体中的某些东西,通过这条伤口吸吮走一样。不疼,没有痛感,但是他脑海深处的警报器叮当作响起来,在这一刻,霍克特感觉自己好似跌入陷阱的幼兽,被捕杀者控在掌间,无路可逃。

这真荒谬,他想。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掌只是搭在那儿罢了,如果自己想,随时可以摆脱。他这样想,也打算这样做了,因为他对危险的本能吵的他头晕。卡俄斯的动作比他快了一步,他还未动时,便感到伤口上的嘴唇卸了力道,舌尖的动作一下温顺下来,软软舔过那道被自己凌虐的皮肉翘起的伤口。片刻后,那双薄唇终于放过了它可怜的猎物。

霍克特瞥一眼自己的肩膀。又吸又咬之后,它似乎少了一点皮肉,可能还不止一点,不过在经过那条舌头的安抚后,它看上去亮晶晶的,没想象中那么糟糕。

“克罗那是吸血一族吗?”他半笑着问道,不怎么认真的样子,显然只是随口一问。他的手指松开掌中的头发,用指腹若有似无的擦过卡俄斯的下颚。

“没有痛觉,是什么感觉?”卡俄斯忽然问,似乎并不在意这小小的骚扰。

“嗯……”认真想一想,霍克特耸一下肩,“没什么特别的,有方便的时候,也有不方便的时候。出任务的时候很方便,感觉不到痛,就感觉不到死亡,时间久了,个个都以为自己是不死超人。”

是的,在那时,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十几个人整装待发,向着同一个目标前进,走着走着,猛一回身,才发现只剩了自己一人。每个人都一样,像怪物一样不要命的战斗,直到眼前一片漆黑,再也动不了了,才知道死亡的滋味。

呵,不值钱的命。想到这里,霍克特不禁笑了,几分不在意。

“那么,不方便的时候呢?”

“大概……就是切西红柿吧。伦克——上次你见过,在钢瑟城的贱民区,这家伙有一次要我帮他把一些西红柿剁烂,结果我差点把自己的手指剁烂。你知道,都是红色的,很难分辨。”

这不是什么有意思的话题,但霍克特的笑容始终玩世不恭,他懒洋洋的坐在那里,好像在分享一次精彩的郊游经历。

正在此时,有人敲门,进来的正是亚历山大。他仍旧一脸担忧的看着卡俄斯,仿佛下一秒他就会咽气那样。

看来这药剂的配方的确需要调整。

卡俄斯按了下太阳穴:“我很好。”

亚历山大看了他好一会,确定他呼吸正常脸色红润后,绝对不会在下一秒倒地毙命后,才说道:“是这样的,先生,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您。”

这个“好消息”显然正是卡俄斯正在等待的。因此霍克特很幸运的被打发跟着侍从走了。

这是间整洁而宽敞的房间,简单的黑白灰冷色调,里面的东西却都很精致,大床上方甚至还有淡色纱曼款款垂下。

这与霍克特一贯所处的环境相差太大,导致他他坐在柔软的椅子上时,觉得有点适应不良,但是他又很累。于是他脱去外套,把自己抛上那张带有纱质垂曼的大床。枕头上散发出淡雅的熏香味,真丝床单滑爽的几乎令霍克特感觉怪异。

上帝啊,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并不虔诚的信徒,又一次向上帝发问了。

霍克特盯看着头顶的垂曼,渐渐的,思绪又绕回到某些事情上。

今天如果没有那只挡在刀刃口的手,或许他就死了。换句话说,他被救了。

这真古怪,他想。如果说禁锢痛觉是进入死战部队的基本条件,那么“合理判断”就是死战部队的必修课:他们要以任务为优先,不需要后退,没有人掩护,一旦同伴丧失了行动能力,便必须随时抛下。霍克特曾经抛下过很多人,也曾数次被人抛下。

今天,他却被保护了。

他轻笑一声,声音里有说不出的味道。他把帽子盖在脸上,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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