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昱恭见他膝盖上果然已经跪出了一大团青紫，心中一阵心疼，去找了药来帮他涂抹。“……哎，你这是在跟我呕什么气？你说，好端端的，我又怎么得罪你了？”

“……我没有跟你怄气。”卫寒面对曹昱恭温柔的行为和语气，也不禁软了下来，终于头一次说了“是”字之外的话，沉思了半晌之后，也终于下定决心说出自己的真实心情，“我只是觉得我这样的想法很不恰当，所以才不想说……”

曹昱恭苦笑道：“看来你这会儿却反而打算说了？你果然是个向来都吃软不吃硬的。”

卫寒真的开始直说自己的想法。“其实从内心来说，我是很敬佩慕石的……对不起。”

“……什么？！”曹昱恭大吃一惊，“你是说，你一直敬佩着我们最大的敌人？！”

“……对不起。”卫寒低下头，再次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

“……”曹昱恭凝视了卫寒半晌，喃喃道，“原来我之前一点都不了解你……我还自以为自己早就把你给看透了呢……你的内心情感比我想象的还要丰富，只是，为了所谓的大义，你把它们掩饰得实在太密不透风了……既然你懂得什么叫敬佩，那么，你就肯定该懂得什么叫爱吧？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你爱我吗？——不是像一个长官般敬佩，而是像一个恋人般的爱！”

“……这，我……”卫寒咬了咬嘴唇，满脸的踌躇。

曹昱恭见他为难的样子，叹了口气，也不再追问，此刻已经涂完了药，开始帮他轻轻揉按膝盖周围的皮肤，柔声道：“腿跪麻了吧？抱歉，是我最近不太正常……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明明发过誓，再也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可是这段时间总是一时冲动就……对不起！”

卫寒听他这么说，忽然回想起了当年，曹昱恭从正在痛殴自己的曹乾手上用身躯护住自己的情形。他那时就斩钉截铁地发过誓：“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动小寒一根头发！！”

想到这些往事，卫寒终于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真实心情，脸微微一红，道，“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其实我早在潜意识中问过自己千万遍了……只是我一直努力逃避面对自己不恰当的感情而已……事实上，我……”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说了出来，“当然是爱你的。”

“小寒！”曹昱恭激动得将卫寒一把搂入怀中，“我也爱你！为了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不！别说这样的话！”在和长官兼恋人终于心意相通的时候，卫寒却也还保持着一贯的冷静，“我不想让你为了我失去任何东西。相反，我会帮你得到这个天下，实现你的心愿。”

“嗯~我当然知道你一向对我都是最好的~”曹昱恭微微一笑，将卫寒抱得更紧了，“对了，你知道做恋人和下属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这个问题卫寒还真没想过，只得摇了摇头，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

“呵~其实很简单，身为我的恋人，我们是平等的，你可以向我撒娇，向我提要求，也可以拒绝我的任何命令……只要你想要的东西，我都可以找来给你；只要你想要我做的事，我都可以为你办到……你明白吗？一直以来，我都不想只是接受你对我的付出。”

“这样啊……”卫寒沉思了片刻，轻声道，“我想要你做的事，你真的都可以为我办到吗？”

“当然！”曹昱恭原本一心以为卫寒会说自己并没有什么要求，听他如今真有心愿，不禁有几分惊喜，“有什么事你尽快说！就当是庆祝我们成为恋人吧，今天你提的任何要求，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

“那……”卫寒鼓足勇气道，“我想让你将慕石释放并且官复原职。”

“……什么？！”曹昱恭万万没想到这就是卫寒的第一个要求，“为什么？！这又是出于你对大局的综合考虑吗？”

“不。”卫寒摇了摇头，“这和政事无关……这完全是我个人的请求……既然第一天成为你的恋人，我想要任性一次……”

“……你……对慕石真的已经欣赏到了这个地步？”

“这……我也说不上来……只是每次一看到他，甚至他的夫人，都有一种很特殊的像是很亲切的感觉……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唔……”曹昱恭凝思了半晌，终于道，“好吧，我就为你放了他们。”

“太好了！”卫寒绽放出甜美的笑容。

“呵呵~”曹昱恭忽然邪恶的一笑，“可是，我对你有求必应，甚至放过自己的政敌，你要怎么报答我呢？”

“呃……”卫寒依稀明白曹昱恭想要表达的意思，不由得顿时涨红了脸。

“要不，你今天自己在我身上动？”曹昱恭的表情和话语越发的邪恶起来。

“……”卫寒红着脸瞪了他一眼，“对了，你刚才好像说过，作为你的恋人，我可以拒绝你的一切命令吧？！”

“……噗……哈哈哈哈……”曹昱恭忍不住大笑起来，“我的副官果然是天下第一聪明人，那么快就能活学活用了……不过……我这也不是命令，而是和你刚才一样的请求……你真的忍心拒绝我作为你恋人的第一个请求吗？”说到这里，他希翼的眼神带上了几分可怜。

“……”卫寒发现，无论曹昱恭是他的恋人也好，还是他的长官也好，自己永远都拿他没辙。“……随便你吧。”说出这句话，就代表他彻底认命了。

6

从前属于自己的一切一下子又失而复得的慕洵霄，最近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也恢复了从前意气风发高高在上的摸样。

他唯一不太高兴的一件事是，从前母亲虽然常常把自己当成大哥，但至少还是很疼爱自己的。但是这次，母亲却不知道怎么了，老是吵着闹着要回监狱，说不要和青儿分开之类的。

不过母亲毕竟是个精神一直不太正常的人，又受了突如其来的牢狱之灾的刺激，出现什么样的状况大概都不足为奇，所以慕家父子对此也没太往心里去。

慕洵霄首先做的一件事，就是把那些曾经联合起来欺负他的同学狠狠地加倍修理了一顿。

他们匍匐在地上任他踢任他打，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更谈不上还手了。直到梁鸿健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才阻止了慕洵霄的继续施暴。

慕洵霄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他欠梁鸿健的一千块钱当然也立时还清了，不过，梁鸿健毕竟是他患难之中唯一一个肯出手帮他的人，慕洵霄也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所以和他仍旧保持着良好的室友关系。这份友情也让双方的校园生活都更加愉悦。

梁鸿健很喜欢偶尔做饭给自己，这时他也会邀请慕洵霄和小机一起共享美食。

小机虽然不能消化这些正常的食物，但却被设计了能品尝美味的味觉，每次都边嚷嚷着“真好吃”边风卷残云般地将食物一扫而空，而这对慕洵霄来说也是种很新鲜的体验，因为在他从小到大的生活中，做饭这种事基本都被机器人给代替了，连食堂也不例外。而机器人做的饭菜虽然随着科技越来越先进而味道也越来越鲜美，样数也在不断增多，但毕竟难免会有些千篇一律，所以能尝到由一个厨艺还不错的真人做出来的饭菜，慕洵霄还真是乐在其中。

但这个假日，却是慕洵霄邀请梁鸿健到他家里作客。据说，这是他父亲慕石的意思。慕石听儿子说起梁鸿健在家里最困难的时候施以援手的义举，特意想要设宴款待一下梁鸿健。

本来到室友家里吃顿饭倒是没什么，可这么郑重其事的说法，倒搞得梁鸿健有点别扭了。

当远远的看到那栋巨大的豪华别墅之时，他更有一种首次体验离自己很远的上层生活的紧张感。

慕洵霄发现他一路上的话明显比以前少了许多，忍不住打趣他道：“嘻嘻，我还以为你是天不怕地不怕呢，原来你怕去我家啊？”这阵子他倒是恢复了原先的活泼，话也多了起来。

跟在两人身后的小机插嘴道：“鸿健哥哥，我们家没什么可怕的啦！慕叔叔对人可好了！”

慕洵霄笑道：“是啊，爸虽然官大，可一点架子也没有，对陌生人更是客气得很呢。”

听他们这么说，梁鸿健也放松了好几分，笑道：“哎呀，谁说我怕了啊？”

说话之间，三人已经走到了别墅的门口。

只见大门左边站着一个穿侍者服的英俊男子，右边则站着一个穿女仆装的美女。他们见慕洵霄和小机进门，同时恭敬地鞠了个躬，说了声：“欢迎回家！”

而梁鸿健走过去的时候，他们作出了同样的反应，说的却是“欢迎到寒舍来作客！”

慕洵霄笑着解释道：“这俩也是机器人，专门站门口迎接主人和客人的……不过还是有bug，要是我们三个同时进去的话，他俩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原来如此……还能鉴别主人和客人？真是高级啊~”梁鸿健由衷地感叹道。

“这算什么？比起这种功能单一的，还是小机那种全方位的比较高级，是吧，小机？”慕洵霄笑着摸了摸小机的头。

“嗯嗯，我是最高级的！”小机一脸自豪地回答。

“呵呵~”梁鸿健回头看了那两个守卫机器人一眼，笑着问慕洵霄，“我怎么就看不出来，你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啊？”

“嘻嘻，你猜？”这个年代的人几乎都觉得男人喜欢男人是件很正常的事，所以慕洵霄倒也不觉得这个问题是种对他的冒犯。

“我就是猜不到才问你啊~难道你是男女通吃型？”

“才不是呢……”慕洵霄顽皮的一笑，“我男女都不喜欢。”

“其实我也是~”梁鸿健笑道：“我长那么大，还没有遇到过喜欢的人呢。所以，这不还一直保留着处男之身吗？连……”他本想说连手都没跟人牵过，忽然又想起被慕洵霄“卖身”的情景，只得住了口。不知怎么的，他这时猛然觉得，自己实际上已经遇到过心动的人了。

“谁稀罕你的什么处男之身啊？”慕洵霄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笑着给了他一拳。

小机插嘴道：“我有喜欢的人！我喜欢的就是主人！”

“知道知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最喜欢你的主人了~”梁鸿健学着慕洵霄的样子爱怜地摸了摸小机的头，又把目光转回了慕洵霄，“对了，你找的机器人伴侣是男的，是不是证明你比较喜欢男的？”

“才怪！”慕洵霄白了他一眼，“你傻啊？一个女的来贴身照顾我洗澡之类的事，还要同居一室什么的，多不方便啊？就算知道它是机器人，也会觉得很别扭啊！”

“唔……这倒也是。”梁鸿健点了点头，似乎心里隐隐有些失望。这时，他忽然听到楼上传来一个女人尖声怪叫的声音：“儿啊！！我的青儿……你在哪里啊？！……还我儿来！！”

慕洵霄叹了口气。“这是我妈。她精神有点不正常，我就不带你去见她了。”

他话音一落，屋内又传来一个亲切中也不失威严的中年男人声音。“你们都来了啊。”

“爸！”慕洵霄循声望去，然后笑容满面地扑上去拥抱了父亲一下，紧挨在他身边站着，指了指梁鸿健，“他就是我室友梁鸿健。”

梁鸿健平时见惯了小机扑上去抱着慕洵霄半天不放的样子，却是第一次见慕洵霄这么喜欢黏着一个人，不由得暗自感叹，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大概比自己和父亲之间还要亲密，那慕石看上去也果然是个待人很和蔼的人。“慕伯伯好！”梁鸿健向这个高级军官敬了个军礼。

慕石微微笑道：“在自己家里，健儿就不必如此多礼了。况且，你还是咱们家的恩人呢！”

梁鸿健脸一红：“这怎么敢当呢？！”

慕洵霄笑道：“你平时不是脸皮一向最厚的吗，怎么这会儿倒害羞起来了？”

梁鸿健被慕洵霄当着慕石调笑了，心头有点不爽，决定小小报复他一下。“呵，慕美人，你的脸皮也不薄啊，居然要卖……”

一听到这个“卖”字，慕洵霄顿时脸色大变。“不准说！！”

梁鸿健乖乖地住口不说，“哎呀，慕叔叔，不好意思，忘了这是我和洵霄之间的小秘密。”

慕洵霄这时也反映过来他的不良企图了，白了他一眼，对慕石道：“爸，你别听他胡说。”

小机却天真地问：“什么秘密呀？我也不能知道吗？”

“不能！”慕洵霄对小机狠狠一瞪，“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唔……人家都22岁了……”小机一脸的委屈。

慕洵霄轻轻敲了敲小机的头。“什么？这阵子又觉得你22岁了？你怎么学得和人类一样狡猾善变了？！”

梁鸿健笑道：“看来小机也具备人类的学习能力和随机应变能力啊。”

“呵呵……”一直默默笑望着他们的慕石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健儿，看来你和霄儿关系很好啊。霄儿他太心高气傲，很少交到那么要好的朋友呢！”

“哼，谁和他要好啊？！”慕洵霄虽然嘴上仍说着别扭的话，却忍不住也浅浅一笑。

“来来来，别光顾着说话了，都坐下来吃饭吧。”慕石说着，就把众人都引到饭厅里的椭圆形饭桌旁坐下。

只见桌上已经摆好了一大桌子菜，都是披萨牛排一类的西餐。

梁鸿健看到其他人都已经分别就坐，便也坐在了慕洵霄的旁边。“我不太吃得惯西餐，切牛排什么的都不在行，你们别见笑啊。”

慕洵霄笑道：“哪里用得着你亲自动手？来人~”

他话音一落，就又有两个机器人走了过来，噼里啪啦地就开始用规范迅速的动作去切众人盘中的牛排。

“哎呀呀~富人的生活真是厉害……”梁鸿健再次发出了一声感叹。

“也没有什么厉害的。”慕石笑了笑，道，“我倒是觉得健儿你很厉害呢。早在上次看你和霄儿一起参加的那场辩论赛，你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个普通的家庭，竟能培养出如此文韬武略样样俱全的青年才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