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琰珀顺了顺他灰白色的发丝,转过头去,却发现千陌又用傻瓜一样的目光看着他,不禁皱眉,轻叱道:“你……”
千陌连忙转移了视线,盯着桌上跳动的烛光,一张俊脸似乎也被那暧昧的微光熏成了胭脂红。他感到自己的脑子有些迷糊,不由得甩了甩头——他明明没有喝醉,为何他感觉视线有些不清晰?
千陌不知道,为了给新人助兴,那交杯酒里都加了些催情的药物。但夙琰珀却是心知肚明的——作为“新娘”,他有这个特殊待遇。他当然也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浅灰色眸中闪现出懊恼的神色,又瞪了背对着他的千陌一眼,道:“你还愣着做什么?!”由于情欲的作用,他本就喑哑的声音又低沉了几分。
千陌听了又是一阵心神荡漾。他磨磨蹭蹭地转过身去,看着夙琰珀同样被烛光映得红彤彤的脸,强压下纷腾的思绪,佯装镇定地说道:“阿珀,要不,我带你去洗个冷水澡?”千陌早已不是初哥儿,也发觉了那合欢酒的不对劲。不过,好在这药效不烈,否则估计千陌早就扑上去,重复当年对他叔父做的事了。春0药嘛,冲下冷水估计就能解决了。
“我就这么不受你待见?”夙琰珀眼神一厉,音调徒然拔高。他当然知道千陌是为他好,不想毁了他们这段友情,但是,就像他说过那样,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既然已经嫁给了千陌,他就是千陌的夫人,他应该履行作为一个妻子的义务,包括交合。况且,自从千陌把他拉出来当挡箭牌后,他们的友情就已经断绝了。
他现在已经是千陌的妻,他就应该和千陌以夫妻的相处模式生活下去,绝不能是朋友。这并不是他的想法极端,而是修真界大家族千万年来根深蒂固的思想,而作为大家公子的夙琰珀,自然深受这种思想的熏陶(或者说是毒害?)。
“阿珀,”千陌伸出手,想抱住他,却在中途停了下来,满脸苦恼,局促地说,“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对你,我怕……”他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措辞,“亵渎了你。”是的,亵渎。夙琰珀的气质虽然捉摸不定,但并不是高雅如仙,可是,千陌一想到要将这样的人压在身下,他自己都觉得是对他的亵渎。
夙琰珀斜睥着他,似乎要把他看穿。良久,他终于叹了一口气,道:“什么亵渎不亵渎的,我又不是神仙,你这话说得真奇怪!”边说着,他自顾自地开始宽衣解带,“现在我们都是夫妻了,不是有句话说,春宵苦短吗?你我都……莫负了春宵。”
千陌瞠目结舌,没想到夙琰珀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心里酸酸涩涩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眼看夙琰珀已经把外衣脱去了,千陌也管不了什么亵渎不亵渎的了,一咬牙拥住了夙琰珀单薄的身体,对上他莫逆的眼神,如下承诺般地说道:“让我来。”
第三十九章:阴谋诡计初浮水
诸神昊天怜夙琰珀体弱,免去了第二天的敬茶,千陌让夙琰珀再多睡会儿,然后起身去找他的叔父。
由于千陌已经娶了正室,新房布置在千陌的卧室,而作为正室夫人的夙琰珀是要和千陌住在一起的,因此,在千陌成亲的前一天,诸神浩淼就搬了出去,搬进了烟茸旁边的卧室。好在相隔并不远,不一会儿,千陌便来到了他的门口。
千陌和往常一样,一脚踹开门,口中还叫道:“叔父,我来……”最后一个“了”字还没有说出口,千陌却蓦地噤了音,因为他环视了屋内一圈,都没有看见诸神浩淼那清冷的人影。
诸神浩淼平时很少出门,就算出去,也不会离开飞天阁,可是刚才千陌在来的路上却并没有看见他,那么,他去哪里了?虽然心里有疑问,但是千陌并没有多想——或者说,他不愿意多想,一转背,又朝烟茸的房间走去。
对于烟茸,千陌没有那么“粗鲁”,他轻轻地敲了敲门,问道:“茸儿,你在吗?”可是,半晌却没有人应答。最后,千陌终于忍不住推开了门,果然如他所想,屋内根本就没有人。
这一个二个都去哪里了?千陌心下疑惑,关上了门,向墨绹的房间望了一眼,最终还是没有过去,倒把自己给弄得烦躁了。他甩了甩头,丢开了这些莫名奇妙的情绪,心念一转,一把似剑非剑的透明物体瞬间出现在千陌面前。只见那奇怪的武器正锋长约三尺,柄长半尺,弯股刃如银蛇吐信,通体透明,只余柄上有一颗紫色的棱状晶石,此时正闪烁着璀璨的紫光——它便是千陌花了三年才炼就而成的月华。
随着千陌念力的控制,月华咝咝叫着,逐渐变得和小舟一般大小,千陌跳了上去,御气而去——目的地自然是蚩尤魔宫。
自从昨天墨绹参加了千陌的婚宴回来,他的心情就一直很不好,而他又不是个会隐藏情绪的人,因此,他一直拉长着脸,烟茸和他说话也心不在焉——烟茸自然知道他情绪低落的原因,事实上他现在的心情和墨绹差不多,只是他都没有表现在脸上。于是,一大早,烟茸就将老大不情愿的墨绹叫起来散心,毕竟墨绹是修真之人,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心魔控制。
再说烟茸,有诸神山庄充沛的灵药养着,额上的伤早就好了,连一点疤痕也没有留下。自从他想通了之后,他便开始继续修魔,当然,这件事只有千陌、墨绹还有他自己三个人知道,否则诸神山庄绝对会闹个天翻地覆,就算诸神昊天再怎么包容千陌,也绝对不会允许一个修魔者在诸神山庄里修行。
两人走着走着,竟来到了日日月台。看着那高高的台阶,烟茸转过头去问墨绹:“我们……要上去吗?”
墨绹回以他一个跃跃欲试的眼神。
烟茸却有些犹豫。他自然知道日月台是什么地方,那里居住着修真界最受尊敬的散仙,失去了双眼和不老容颜的预言者,轩辕永。光是他这两个身份,就引起了作为凡界修真大家——墨家七公子墨绹的强烈兴趣,更何况他还预言了千陌是“天纵英才”?私下里,墨绹对这个是一直不服气的,他早就想找轩辕永看看自己和自己比起来,到底谁才是修真奇才?但是烟茸不一样,他修习魔道,谁知道轩辕永会不会看出来?如果他把这件事告诉诸神家主的话,就算千陌尽力保他,他和千陌也断不可能在一起了。同时,他虽然想要改变,可那刻在骨子里的自卑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想到将要面对修真界的传奇,他莫名地有些退缩。
看着他的表情,墨绹即使不能完全把握烟茸的心思,也能猜个大概,遂不屑一笑,道:“轩辕永是散仙,按理说,他不应该插手凡界和修真界的事,他留下来为诸神家族预言,已经触犯了天条,因此失去了眼睛和不老的容颜,如果你怕他将你修魔的事泄露出来,那大可不必。但如果是因为其他的,”他上下打量了烟茸一眼,“那我也无话可说。”说完,他一扬头,稳稳当当地向日月台爬去。
烟茸看着墨绹洒脱的背影张了张嘴,终是一咬牙,抬腿朝着墨绹的方向追去。
在日月台之上,睿智的老者用他空洞的眼眶“看”着手中的龟甲,良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事情逐渐朝着既定的轨道迈去,究竟是天定,还是人为呢?”
烟茸和墨绹一爬上日月台,就看见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老者正站在那里慈祥地“望”着他们。
当然,这个“慈祥”是建立在他有眼珠的基础上。因此,无论他此时表现得多和蔼,对上他空洞的眼眶,烟茸和墨绹只感到一阵寒意从心底涌起——明明没有眼睛,他们却感觉自己仿佛被他看穿了一般。这种感觉,无可厚非的,很不好。
像是没有注意到他们的不适似的,轩辕永敲了敲手中的龟甲,微微一笑,道:“孩子们,你们终于来了。”
墨绹将视线转移到轩辕永手上古朴的龟甲上,尽量不去看他的眼睛,不过他即使有些惧意,声音依旧很冲:“你知道我们要来?看来,你就是轩辕永了?那你快给本公子算一卦,看本公子的未来是不是大富大贵?”他虽是在询问,可语气却是确定得很。
“阿墨……”烟茸拉了拉墨绹的衣角,有些担忧地看了轩辕永一眼,显然,他对面前这个老者还是心存畏惧的,生怕他怪罪墨绹的不敬。
所幸轩辕永不以为杵,微微一笑,道:“你们的命运我早就算过了,否则我也不会知道你们今天会来日月台。”
墨绹闻言,霎时来了兴趣:“哦?怎么样?本少爷一定比诸神千陌那小子厉害吧?”
轩辕永并不回答他的话,“目光”缓缓滑过烟茸和墨绹,反而问道:“你们先告诉我,你们可有心仪之人?”
烟茸和墨绹闻言,脸霎时都红了。墨绹一挑眉,抬头对上轩辕永空洞的眼眶,又急忙低下头:“你问这个作甚?”
轩辕永轻笑出声,道:“看来,你们都有喜欢的人了。我再问你们,你们喜欢的,可是同一个人?”
烟茸一直没有开口,低眉细细思量着这个从未谋面的老者为何会问这样奇怪的问题,但墨绹此时却恼羞成怒了,不禁上前一步,狭长的利眼一竖,反问道:“你不是会占卜吗,你自己不会算?”
轩辕永依旧是笑吟吟的样子:“我只是想看看,你们敢不敢承认。”
“我们当然敢!”墨绹信誓旦旦地说完,才发现自己一个人说了不算数,便拍了拍烟茸的肩,说道,“是吧,烟茸?”
“嗯。”烟茸正在想事情,并没有听清楚墨绹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答道。说完才反应过来,疑惑地望向墨绹,“你说什么?”
墨绹翻了个白眼:“没什么。”然后,他又对轩辕永说道,“总之,我和他都不是胆小之辈,不然也不会来到这里。”顿了顿,他又道,“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本公子的话呢!”
轩辕永直接把他后面那句话忽略掉,依旧笑得和蔼可亲:“那么,请把你们喜欢的人的名字同时说出来。”
“你说说,他们会去哪里了?”千陌坐在桌前,单手支着下巴,问一旁百无聊赖的蚩尤叱风道。
蚩尤叱风闻言,皱起了他好看的眉:“拜托,他们是你的叔父你的宠侍,你都不知道,我这个修魔者怎么会知道?”
千陌想了想,点头道:“也对哦,你又没有本事能在诸神山庄插下暗探。”
蚩尤叱风气结,邪魅的吊梢眼就那样轻飘飘地横了千陌一眼,说的却是另外一码事:“敢情我就成了你的痰盂,你只有在找不到其他人的时候才来找我?想我堂堂的蚩尤魔宫宫主,居然被人嫌弃,真是……”
千陌被他故意牙酸的话说得有些不自然,表面却装作满不在乎地说:“你不是我的朋友嘛……”
蚩尤叱风看着他,眸中飞快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千陌说,他是他的朋友,可如果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话,这个朋友,怕是做不成了吧?想到这里,他心里蓦地有些发堵,但同时也松了口气。他皱了皱眉——真是种奇怪的感觉。
千陌见蚩尤叱风盯着他不说话,一时有些局促,他干咳一声,笑道:“你干嘛老看着我,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千陌的话打断了蚩尤叱风的思绪,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本宫就是看上你爷爷,也不会看上你!”
“原来你喜欢我爷爷啊。”千陌恍然大悟,“我作对了,怪不得你老喜欢和他作对,原来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力。”
“谁说我喜欢你爷爷了?”蚩尤叱风气得快要发疯——他怎么可能看上那个冷得像块冰块似的老匹夫!
“你自己说的啊!”千陌很无辜地望着他。
蚩尤叱风看着千陌那副可爱(?)的模样,只感到一口气上不来,胸口剧烈起伏着,指着千陌的手直发抖,最后却只能憋出一句:“本宫不跟你一般见识!”
很明显,这次和千陌对上,蚩尤叱风又输了。
听了墨绹和烟茸的回答,轩辕永又是一笑,用他那双没有眼球的眼眶上下“打量”着他们。烟茸和墨绹虽然没敢看他的脸,却能清晰的感觉到那种如芒在背的审视,那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很不好,烟茸尚能忍住不发作,墨绹却不行了,不耐地嚷嚷道:“喂,老头,你看着我们做什么?”说完才发现自己说得不对——对方根本没有眼睛。
轩辕永没有纠结于那个问题,他转了转手中的龟甲,苍老的声音沉淀着岁月的痕迹:“那个人不久后将有一场大灾难,他也许会在那灾难之中失去一切。如果他熬得过去,那便是新生,但如果熬不过去……”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着两人蓦然变得苍白的脸色,却没有说熬不过去的结果,“按照目前的形势来看,那个劫难是避无可避的,如果你们真的喜欢他,就请一直陪着他,这样——或许可以降低他所受到的伤害。”
“那么,那个劫难是什么?”听到这里,烟茸抬起头来,第一次主动开口道。这一抬头,他无可避免地对上了轩辕永的“眼睛”,脸色更白了,不过他强忍着转开视线的欲望,咬紧了唇和他“对视”。
轩辕永虽然没有眼睛,但他是散仙,修为甚高,开了心眼,烟茸和墨绹的表现他看得一清二楚,不禁暗赞了一声,脸上却现出无奈的神情,轻声叹道:“天机不可泄露。”
待千陌离开蚩尤魔宫后,隐在阴影里的月绕缓缓走了出来,看到蚩尤叱风望着门口的方向怔忡的表情,不由得冷冷一笑,尖锐地说道:“怎么了,我伟大的宫主,您舍不得……”话未说完,她的脸猛地向左一偏,右边的颊上霎时多了五根指印,竟是被蚩尤叱风用力地扇了一耳光。
“看来本宫最近没有管你的小动作,你就搞不清楚你的身份了?”蚩尤叱风睥睨着满面不甘的月绕,语气不善地说,“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本宫的事情了?你当真以为,本宫不敢杀你?”
平时这个时候,月绕会马上低头认错,但今天却有些不一样。她一抬头,挺直了腰杆,笑得妩媚至极:“宫主,您当初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救活月绕,怎么可能轻易让月绕去死呢?没有月绕,宫主您接下来的戏该如何演?”
蚩尤叱风微微眯起了眼,暗红色的眸中滑过一丝危险的光——这个女人竟敢威胁他?真是可笑!她也不看看,他蚩尤叱风是什么人!他一伸手,掐住了月绕的脖子,举到半空中,看着她那张逐渐扭曲的美丽的脸,邪肆地勾起了嘴角:“你把你自己当什么了?那个时候我救你,不过是觉得有趣而已,我会配合你的计划,也是因为好玩——你充其量,只是个玩具!若惹得本宫不高兴,本宫随时可抹杀你的存在——到时候,你觉得你还有机会找诸神家族报仇么?”
月绕只觉得呼吸困难,死亡的恐惧再次笼罩了她,她曾以为她早已经不惧怕死亡,可是她此时才发现她的想法有多幼稚——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她这些年所受的苦也全都讨不回来了,这让她怎么甘心!她拼了命似地去掰蚩尤叱风的手,嘴里破破碎碎地叫道:“宫……宫主饶命……我……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