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嫌弃自己呀。
见自家娘子仍不知觉的往人家碗里添菜,朴禄之适时提醒道:“你等弟妹吃点再添罢。”
沈奕兰一愣,讪讪收回了手,道:“是呀,阿书,你快让弟妹吃饭呀。”
你给我机会了么?沈奕书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看蓝水凝举箸艰难,似乎动上一下所有的菜都要掉出来。
不由微微一笑,拿起自己的碗,将他碗中高高堆起的饭菜拨到自己碗中一半,柔声道:“姐姐说的对,你要多吃点,老是药补是不行的。”
蓝水凝有些着恼的瞪他一记,低下头安静的扒饭。
他吃饭的样子很优雅,小口小口吃,细细嚼慢慢咽,一点声音也无。看他吃饭就好像看一个艺术一般,同他本身给人的感觉一样,很舒服。
他这么安安静静的吃着,不发一语,使得桌上的其他人不由自主的跟着放慢了动作,小心翼翼不发出声音,蓝水凝出身官家,和他们平民出身自然不同,这顿在朴家看来算是山珍海味的珍肴,吃下来竟是索然无味。
敏感细腻如蓝水凝,自然注意到饭桌上的气氛不一样,他微微凝眉,手上动作不由停了下来。
沈奕书见状,也放下了筷子,道:“怎么了?可是不合胃口?”
蓝水凝有些尴尬,轻轻摇了摇头,道:“饱了。”
沈奕书一笑,伸手拉起他的手:“正巧我也吃好了。”转头对饭桌上的另外三人道:“你们继续吃,我带水凝去熟悉熟悉咱们院子。”
蓝水凝现在能走再好不过,三人忙不迭的放行,待沈蓝二人出了门,沈奕兰才吐出那么一句:“憋死我了,陪这些官匮人家的公子吃饭还真是不习惯。”
朴禄之看她一眼,不安道:“阿书似乎真的喜欢他?”
“嗯……是吧,很少看到他这么照顾人呢。”沈奕兰感慨一叹。
“只要沈家不断后,阿书怎么喜欢怎么来好了。”
“蓝小姐不太喜欢我们呀?”朴禄元颇为郁闷的提出一句,蓝水凝自始至终表情都是淡淡的,令人分不清喜怒,实在令他岔岔。
沈奕兰微微一笑,弹了朴禄元个脑门儿,道:“他是蓝小姐一母同胞的哥哥——蓝水凝,蓝家的二公子,不要喊错了。”
“诶?”朴禄元诧异的张大了双眼,一下子跳了起来!
“嫂嫂莫非在开玩笑?!”沈家娶了个男妻?说出去岂不自找难堪?蓝相怎么会忍受自己儿子作为人嫁?大户人家不是最注重面子了么?
沈奕兰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道:“你小子懂什么。快吃饭吧。”
语毕,刚刚拿起筷子,突闻门外一声:“太子驾到——”
三人一惊,忙奔了出去,却见一顶明黄的鸾轿四平八稳的抬进了朴府,轿子缓缓放下,一人上前掀开轿帘,里面走出一个面冠如玉的男子。
身着明黄八爪龙缎,头戴紫金冠,冠上缀有十三颗明珠,颗颗饱满润泽。含笑的丹凤眼正望着三人。
“臣拜见太子殿下,臣不知殿下到访,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朴禄之慌忙敛袖行礼,沈奕兰、朴禄元相继在其身后跪下。
太子殿下却云淡风轻的摆了摆手,道:“侍郎大人快快请起,本宫不请自来失礼在先,大人何罪之有呀?”
“殿下光临寒舍,朴家蓬荜生辉,殿下快请进屋。”
太子潇洒一笑,抬步跨入前厅。
沈奕兰身为女子,没有随着进去,拉着朴禄元告退。
转身之时,不由细看了眼太子殿下,见其儒雅温静,暗暗猜想:太子殿下纡尊降贵,不知所谓何事呢……
第十八章:目的何在?【一】
沈奕书拉着蓝水凝一路走出了饭,两人肩并肩,沈奕书握着他手腕的手轻轻下滑,捉住他纤细的手指。蓝水凝微微动了动手腕,却没有使力挣开。
沈奕书嘴角勾起笑意,带着他走出了回廊,来到一处浅溏旁,时值二月末,池内莲花嫣然绽放,雪白的莲花盛开在池子内,不算太热闹,却给人一种新雅清傲的感觉。
蓝水凝静静望着,一阵微风吹来,白莲轻轻摇摆,连带着荷叶也在水上缓缓移动,水上有纹,如同一向淡漠的眸子,在莲花的倒映中悠悠荡开涟漪。
沈奕书看着他柔润的侧脸,雪白的肌肤在阳光下带着清透的苍白,额前的刘海柔柔软软的在眉间拂动,看的他的心,软成一波春水。
蓝水凝忽然侧目,淡淡的眼眸望向他,沈奕书朝他一笑,道:“我们过几日便离开京城,你可得与我一起去了。”
他眉梢微挑,嘴角含笑,美目流转,问道:“为何你笃定我会随你一起?”
他握紧他的手,轻轻一叹,拉他入了怀,双手搂着他纤细的腰肢,他无奈道:“你忘记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么?”
蓝水凝颇为不悦,却没有推开他的动作,只是嘴上硬道:“谁是夫?谁是妻?”
沈奕书觉得好笑,温柔的搂紧了些,他抵着他的额,唇角的笑意宠溺的令人心中发甜。
“娘子觉得啊——呢……”
沈奕书吃痛的抽了抽嘴角,叹气,却仍未放开怀中的人儿。
蓝水凝眯起眼眸,手在他腰际软肉处狠狠掐了一记,满意的看着他俊美的脸庞浮上痛楚:“你再叫声娘子来听听?”
沈奕书乖觉的不再出声,半晌,才又开了口:“等我们离开了京城,就回我沈家的祖宅,到时,我们开个医馆济世,我看诊,你抓药,一家人和和睦睦过一辈子……”
他望着怀里安静下来的人,询问:“可好?”
“谁给你一家人?”蓝水凝不情不愿的出声。
看着他别扭的模样,沈奕书心中一阵暖意,只觉面前人就是他全部的幸福。
“管他是不是一家人呢,我只要和你一起过一辈子就好了。”
蓝水凝嗤笑,瞪他一记:“那也要经过我的同意才行。”
沈奕书嘿然一笑,点了点头,双臂微微收紧。
“那是自然,若是不经过娘子同意,沈奕书如何能像现在一样佳人在怀呢?”
听他这话,他的眼睛蓦然又瞪了起来,沈奕书见状,忙转了话题。
“沈家祖宅我已经三年没有回去,又是在一处山里,所以呀,到时我们就在城里买处房子开医馆,你喜欢什么样地院子?”
到时,你我便一起,济世救人,开枝散叶,安安谐谐的过一生。
蓝水凝唇角含笑,伸手轻轻搂住了沈奕书,良久才道:“我不喜欢大院子,我想象平常人家一样。院子里一定要有一池水,还要有莲花。”
他抬起眸子,笑意彻底的到达了眼底。
“如果知道有朝一日蓝水凝会嫁人,当初真不该将你从树上救下来。”
只是,若非当时蓝水凝在,你一定有办法脱身的罢?
若非怕泄露了有武在身,你怎么会甘愿在树上倒挂三个时辰?
“沈奕书,蓝水凝真的搞不懂你啊……”他呢喃般的话语悠悠传入那人耳中,却换来那人轻轻一笑。
“没关系,我有一辈子的时间来让你懂我。”
他温柔似水的眼眸望着他,柔柔的眼光滑过他柔美的面庞,缓缓停在了那微翘的唇。水润的红唇随着他说话的声音一张一合,细白的牙齿隐在唇瓣里面。
沈奕书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不由自主的凑了上去。蓝水凝被他痴痴的神色吸引住,却见他的脸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然而,天公不作美,就在四唇快要贴上的时候,一声刻意的轻咳传来。
“咳咳——”
蓝水凝如惊弓之鸟般想要弹开,却被沈奕书一把抓住了手,安安静静的站在他的旁边。
好事就这么被打扰,沈奕书只觉牙根发痒,不愉的望向声音发源处,便看到朴禄之和一个明黄衣的公子煞风景的出现在水池一角。
朴禄之与那公子缓缓走进,对沈奕书道:“阿书,还不快向太子殿下见礼!”
传说中的太子殿下?
本来还想给不知死活的电灯泡个教训的沈奕书在听完人家的身份之后一下子就蔫了,敛襟弯身跪下:“草民沈奕书,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一派倜傥的微笑,抬手道:“免礼。”
这礼行都行过了,免个屁呀!沈奕书暗暗腹诽,嘴上却依旧得恭恭敬敬。
“谢殿下。”
重新站起,却见身旁的蓝水凝正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太子,不礼也不动。
沈奕书心中一惊,伸手拉住他的手,对太子道:“内人不知礼数,还请殿下恕罪。”
太子笑着摇了摇头,道:“无碍。”
“沈公子和令夫人真是伉俪情深啊。”
沈奕书谦逊颌首:“殿下吉言。”
“殿下和大人定有要事相商,草民就不打扰了,告退。”
说罢拉着蓝水凝便要走。
昨晚有人夜闯陵王府救出蓝水凝的事顾青翼已有耳闻,心疑那人身份,今日便是为了证明自己所猜是真是假,怎么会让沈奕书这般轻易的离去?
当下一抬手,道:“慢!”
缓步踱到蓝水凝面前,太子殿下笑的好像只狐狸一般。
“蓝公子?”
蓝水凝恢复了面沉如水,淡然的眼眸冷冷的望着眼前的男子,讽刺的扯唇:“殿下好眼力。”
“公子过奖,公子屡次拒绝三弟原是已有意中人……”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沈奕书:“昨日是三弟鲁莽,竟做出抢亲这等伤风之事,本宫在此代三弟向二位告个罪,还望蓝公子念下旧情,莫让三弟一腔柔情付诸东流了。”
太子的一席话无疑是晴天霹雳!沈奕书的脸色蓦然一变!
昨晚之事一下子涌入脑海,想到那个陵王与蓝水凝可能有旧情,沈奕书哀怨的眼光缓缓飘向了蓝水凝,无声的指控——
你怎么对得起我?
而心中,则是阴鹜凶狠的在陵王的身上打上一个大大的叉!重重的烙上“情敌”二字!
第十九章:目的何在?【二】
蓝水凝淡漠清冷的眼神就这么盯着太子,语气亦是云淡风轻:“王爷错爱蓝水凝定会铭记于心,只望殿下多多劝劝王爷,蓝水凝不值得王爷如此厚爱!”
什么话?!铭记于心!???不行,你怎么能记得他!
“没有值不值,只有愿不愿。”一声清淡磁性的嗓音传来,朴禄之回头一看,登时觉得头疼之极。
只见二人谈话的正主——陵王顾青夜,正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
他被清风告知蓝水凝正在朴府,且已获得蓝相同意婚事,心中恼怒,一路风风火火的赶来,连大门也不走,直接跳墙而入,谁知好死不死的正撞上来访的太子殿下。
心中厌恶与太子打交道,于是便隐身于其后一路尾随,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的走了出来。
“本王说过,绝不会轻易放手。”他冷如利刃的眼眸瞪向沈奕书。
“哪怕你真的与他两情相悦,本王也会想尽方法拆散你们!”
沈奕书大怒!这皇家中人,怎能这么不讲道理?这般无耻的话也说着这样理直气壮!
他毫不软弱的回瞪过去,一时两人目闪雷火电光,噼里啪啦的撞得火花爆闪!
空气里弥漫上浓浓的火药味,蓝水凝颇觉头疼的扶额,轻轻握住了沈奕书的手,无奈的道:“陵王爷,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沈奕书一喜,反握紧了他的手,挑衅般的睨了陵王一眼,淡淡的收回了眼光。
看着二人交握的双手,陵王又急又怒,恼道:
“还能做什么?本王想要你,这就是答案。”
沈奕书抬步挡在蓝水凝前面,微微挑眉:“王爷现在可以收回这句话了,水凝如今已是沈奕书的人,天涯何处无芳草,王爷何苦执迷不悟?”
“本王并非执迷不悟,本王坚信,你即使和他有了名义上的夫妻,只怕也没有真正得到他的人罢。”
陵王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说的是疑问句,却是陈述的语气。这话无疑是戳到了沈奕书的软肋,他登时气的牙痒痒,勉强压下心中火气,他冷声道:“那又如何?沈奕书近水楼台,这事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陵王冷哼:“近水楼台也未必真的能够得到月亮,水凝的本王与水凝相识已近五年,若论交情,可比你深的多了!”
“王爷倒也真是失败,相识近五年还未得到佳人芳心,真是精神可嘉呀!”沈奕书皮笑肉不笑的拱手,讽刺意味十足。
“你!——”陵王气噎,再次和沈奕书大眼瞪小眼。
站在一旁的太子笑容满面的看着戏,很少见三皇弟吃憋呢。
朴禄之抹了抹头上的冷汗,阿书和王爷起了冲突,此事不妙呀!
蓝水凝的脸色可真是堪称精彩绝伦,看着二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不胜其烦的模样,脸色早已如万花筒般将世上有的没的颜色全给绕了个遍。
他狠狠磨着细白的牙齿,这两个人当着自己的面讨论着自己的归属问题,而且,还不要脸的涉及到那种事,真是——岂有此理!
胸口急促喘息,他突觉胸闷气短,怒道:“你们给我闭嘴!”
这句话喊完,他嗓子一甜,“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二人大惊,沈奕书离得近,一转身便将人揽入了怀里,急急道:“娘子!娘子!怎么了?”
蓝水凝再听他在人前这般一喊,本来吐口血就要缓过来的气儿一噎,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
“你又来干什么!”
看着顾青夜走了进来,沈奕书气急的喊道。
自己刚刚将水凝从院子里抱到了屋内,为他把了脉,却见梅子丹的毒素竟已开始疾速蔓延,而一直深埋于蓝水凝体内的另一种毒素竟也开始蠢蠢欲动,此刻的蓝水凝处于极度不妙的状态里。
他飞快的拔针扎穴,看着鲜红床单上的人儿,只觉其苍白透明,似乎正欲离自己而去。心下紧张担忧,他勉强镇定心神,一门心思放在面前人的身上,他手下针法极快极准,针针到位,好不容易控制住了毒素的蔓延,却愈发的难以彻底清除。
他心中又哀又闷,收回了银针,一回头,谁知正好见到顾青夜走进来看蓝水凝的状况。
当下不客气的扔过去一句。
顾青夜看着这个胆敢与自己顶撞的情敌,恨不得就此将他狠狠丢出去乱棍打死!
也就没什么好脸色,哼道:“我来看看水凝的情况如何,若是需要什么珍贵药材,也好及时补上。”
言下之意,你沈家无钱无势,到时候还是得仰仗我这个王爷,最好不要那么嚣张,趁早给自己留条后路!
沈奕书自小出身医药世家,父亲乃是江湖之上人人仰慕的神医沈令勤,若说珍贵草药,沈家几位医者一生收集的怎会比皇宫中进贡的少?
同样脸色臭臭的顶回去:“沈奕书的娘子还没有到非要求陵王爷的时候!王爷尽可放心,水凝想必也是这般想法,即使是死也不会愿意去甘心去求一个时时觊觎自己的人!”
沈奕书自然是夸大了,如果蓝水凝真的有什么事必须要求陵王的话,他也舍不得真的有法子不用呀!
然而,爱情中的人是白痴的,即使是皇亲也改变不了这个定论。
陵王一听,果然气恼:“你真当本王拿你们没办法么?若是真的惹恼本王,本王有千万种法子将你九族同宗满门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