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此物可是有什么问题?”顾青翼问的小心翼翼,眸光却陡然一厉。
“皇儿,你可知当年先帝为何要埋下这些宝藏?”
顾青翼不知,安静的等待着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的回答。
没有人知道,顾青翼其实是个记仇的人,无数次,他站在这个男人的背后,便不由自主的想起母亲的惨死,他不甘,他始终相信着。
总有一天,他不会站在他的身后,因为,他将亲手将这个男人送入黄泉。
番外:藏宝图
接着,他的父皇给他讲了一个令他心惊的故事。
那是一个关于先帝,他的皇祖父的故事。
先帝是一个很受百姓推崇的男人,他在没有登上皇位的时候,便已懂得如何掌握民心。
先帝名为朝阳,顾朝阳。那的确是一个如朝阳般夺目璀璨的男人。
他少年登基,征战四方,马上定天下,其中有一人功不可没。
那是一个可预知天命的人神算子,据说,他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寿命,却仍然保持着年轻的外貌。只是无人知道是真是假。
那个神算子,名为东方和,他运筹帷幄,可决胜于千里之外,先帝每一战胜利的荣耀,都有他在幕后出谋划策。
顾朝阳少年得志,却心怀天下。他不喜宫里的锦衣玉食,却独爱百姓家的五谷粗粮,他微服私询,治贪官,惩小人,平民怨,民间悬案疑案他多有插手。
他是古国史上唯一一个文武皆备的帝王。
亦是古国史上唯一一个,断袖帝王。
听到此处,顾青翼猛地一颤。
此时,面前这个君王的脸上呈现出了一种极为奇怪的表情,那似是屈辱难堪,又似是悲哀不值。
顾青翼垂着首,不发一语,唇角却勾起讽刺的笑意。原来,这种事还可以隔代遗传呀……
顾朝阳固然身为一国之君,然而,骨子里的野性叛逆却丝毫不减,竟执意要娶身为男儿的东方和。
皇室岂容如此大辱!
且不说当年的太后容他不得,即使是天下百姓,只怕都不会容忍。
一个人,即使以前有再多的光彩笼罩,也不能挡住一时的损辱。人们爱他敬他,便更是容不得他有半点过错。
东方和身为一个修道之人自然无法接受这种悖论之事,当下告辞离去,离开之际,只留下一句话。
“百年之内,古国势必改朝换代。”
此话一出,便是决定了古国的命运,顾朝阳且惊且怒,惊是因为他的话,怒是因为他就这么离开,任他寻遍天地从此杳无音讯。
“所以,皇祖父便埋下一些珍宝以防日后古国换朝,顾氏子孙不至于食不果腹么?”
“前皇乃是人中之龙,他埋下的金银珠宝,足够我顾氏再次复国。”
君王深深的看着他,道:“东方和的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先帝一向谨慎,绝不会无缘无故埋下这个宝藏。”
顾青翼暗暗心惊,如今百年将过,当家作主的仍然是顾氏,父皇,他是怀疑自己不是顾家子孙?
“皇儿,你这图,是假的。”
君王淡淡的一句话,突然跳跃到了另一个话题上,让顾青翼一时微愣,脱口道:“怎么会!?”
君王冷笑,手指拂过泛黄的地图,道:“真正的图早已被销毁,就连我找到了那一小块,也只是临摹的而已。”
顾青翼心中猛地一颤:“父皇的意思是……”
当年这份宝图被贼人盗走,从此不见踪迹,三年前的某一天,当今君王得到密报,民间济云堂的大夫手里持有宝图。
派人前去,却也只找到残缺的一小块,君王大怒之下将其一家屠杀。
此事自然是无人知晓的。然而一份人人觊觎的藏宝图就这么被毁,其间总要有个二三事由,君王镇定下来,立刻着手调查。
从那密报之人留下的蛛丝马迹点点查去,却一直一无所获。
就在愁眉不展之际。前些日子楚家被灭门的消息传来,君王立刻吩咐下去,这么一来二去,查了三年的事儿总算有了眉目。
“三年前,告知与我宝图的所在是谁,你知道么?”
太子抿住了唇,不发一语。
“蓝庭之的夫人是谁想必你自是知晓的。”
当今蓝相的夫人,曾是公认的古国第一美人,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五岁便能吟诗作对,且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十八年前,美人不幸中毒,恰至庶洲,遇到神医沈令勤,方才得以保得夫人与其腹中双胞一命。
“你以为,为何蓝庭从不对外宣称自己还有一子?你以为,为何他竟会容许自己的儿子嫁给一个男人?”
太子选择沉默,他知道,现在的君王,打算告诉他一切。
“因为,他的身上,带着的是我们一直寻找的宝藏。”
太子离开御书房的时候,已经是日影西斜,他他感觉脑子乱乱的,有些无奈,亦有些烦躁。
本以为,蓝水凝走了便罢了,谁知,蓝水凝身上竟然带着那份完整的藏宝图。
自己曾经允诺,会亲手将这个江山与宝藏一同交予他,而现在,自己竟是要亲手将蓝水凝送给他么?
蓝相呀蓝相,只怕,无人能够想到,你竟会将藏宝图刻于自己的儿子身上……
只是,你的动机,究竟在哪?
第四十七章:风雨之前【一】
次日,卯时刚过,蓝水凝从痛欲裂的脑袋中挣扎着醒来,沈奕书不在。
他一手扶额,头痛的厉害,撑起疲软的身子下了床,他走到窗前,习惯性的拉开窗户。
与此同时,门也被推来,沈奕书走了进来,道:“娘子,你醒了,别开窗,你发烧了,不能再受寒了。”
他走过来,将窗子关好,扶住他摇摇晃晃的额身子,道:“感觉怎么样,还好么?”
蓝水凝摇了摇头,道:“天晴了。”
沈奕书摸着他的额头,仍然滚烫,忙将其抱起,放到床上,道:“我知道,等你好了我再带你出去玩哦。”
蓝水凝失笑,敢情是拿他当小孩子么?
他环住男人的脖子,顺势坐起,滚烫的呼吸喷在沈奕书的脸上:“我们回庶洲。”
沈奕书一愣,随即叹气:“你都烧成这样了,明天再回去吧。”
蓝水凝皱眉:“不,就今天。”
沈奕书看着他泛着水雾的眼眸,心疼的吻着他的额,柔声道:“你的身子不好,我不放心。”
他摇头,仍是坚决:“今天动身回庶洲。”
实在拗不过他,沈奕书只好按他的吩咐去收拾行李,然后通知李伯准备一下,叫上颠老儿和耀儿,准备动身。
一切准备好了之后,沈奕书抱着蓝水凝坐上马车,却听他道:“带上翠心姑娘。”
他烧的实在厉害,脑子昏沉沉的冒出这么一句,便直接睡了过去。
颠老儿挑眉:“他这是让你纳妾呢。”
沈奕书不高兴的瞪去一眼,决定忽略自家娘子的吩咐,结果一转身,便见翠心站在客栈门前看着自己,那双眼睛晶莹剔透,实在很难拒绝。
耀儿爬进马车,车内铺有被褥,那裹成粽子的蓝蓝正在昏睡着。
浑然不想去管外面发生什么,耀儿坐在蓝水凝的身边,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膝上,闷闷道:“蓝蓝这么睡不会撞到头么?”
他正说着,车帘被掀开来,翠心坐了进来,耀儿睁大了眼睛,道:“翠心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我要跟着你们。”翠心对他笑了笑,这个孩子,也是自己要保护的对象之一。
耀儿很开心,这些天,他喜欢去厨房找沈奕书,只要一进去,翠心就会给他好吃的。
小孩子是最抗拒不了这种诱惑的了。
现在这个做饭很好吃的姐姐愿意和他们一起,那么自己岂不是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了。
想到这里,他眼儿一亮,遂于翠心套起了近乎。
马车开始行驶了起来,其间沈奕书把和李伯一起的驾车位子让给了颠老儿,自己则进了马车来抱着蓝水凝,以让他睡得舒服些。
丝毫没有注意到时而飘来的落寞眼光。
蓝水凝的身体不好,别人的风寒最多也就一礼拜便好的差不多了,而他,在身边有一个神医之后的情况下,居然还病了半个多月。
翠心没有想到,沈奕书会随身携带了个药炉,到了时间便下马车捡柴给他熬药,而后还要为蓝水凝施针引毒,日日做着同样的事,他却丝毫不觉厌倦,反而乐在其中。
她的眼睛总是不自觉地跟着那个男人打转,然而,他要不是视而不见,要不就是对他礼貌一笑。
不可否认,她羡慕,甚至嫉妒。
即使明白,这样是不好的。
马车走走停停,一路风平浪静,两个月后的一个晚上,已然到了庶洲城外。
因为是晚上,城门已关,众人只能等明日进城。
沈奕书欣喜若狂,在熟悉又陌生的郊外大呼小叫,惹得蓝水凝频频皱眉。
沈奕书兴奋异常,现在耀儿看他的眼神简直就是再看一个疯子。
“娘子有所不知,我已经三年都没有回过这里了,现在回来了,自然要好好高兴下。”
他嘿嘿直乐,蓝水凝无奈的看他一眼,微微一叹,也随他去了。
“我说,你们都不饿么?老儿去打一只野鸡来吃如何?”
“也好,我随你去。”沈奕书喜滋滋的跟娘子吱了声,屁颠屁颠的跟在了颠老儿身后。
蓝水凝淡淡一笑,道:“我也帮忙去捡柴。”
“我也去我也去!!”耀儿立刻巴着他。
蓝水凝看了看隐秘的小树林,现在已是五月了,林中难免不会有蛇出没,便直接拒绝:“你跟着李爷爷在这里等着,我去就好。”
他对李伯微微一笑,道:“麻烦李伯了。”
“哪里,夫人客气了。”
李伯憨厚的笑了笑。
蓝水凝转身去捡柴火,翠心紧步跟上,这一路走来,她一直如此,反正也不会影响到自己什么,蓝水凝也就随她去了。
林子不能进,里面太暗,他又没有了武功内力,所以就在林子旁边捡些枯枝。
微微弯下腰,腹中的胎儿虽已经有了两个多月,却还不至于能影响到他平时的动作。
今天的月光很好,能够清楚地看到地上的一切,他一手抱着一手捡,纤细的手指莹白如玉,突然,胃中一阵痉挛,他掩唇干呕了起来,头痛阵阵传来,月光下的面容赫然苍白。
他微微喘了阵,身上已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回头,便看到身后的翠心正眼眸幽深的盯着他,忽而,她的唇角泛起讽刺的笑意。
“蓝公子,你连作为一个女人最大的权力都夺取了,我自认,比不上你。”
蓝水凝淡淡的扯了扯唇,毕竟身为一个男子,任他如何聪明,也有些搞不清翠心这话的意思。
他缓缓站起身往回走去,自己和翠心手里的这些柴,应该够了。
回到马车旁边,沈奕书正拿着火折子生火,看到他们回来,立刻将火折子扔给颠老儿,蹦跶到蓝水凝身边,结果他手里的干柴,神秘道:“娘子,你猜我捉到了什么?”
“难道不是野鸡么?”
看着他孩子般的表情,蓝水凝失笑道。
沈奕书咧嘴做得意状:“不是哦,我捉到了兔子呢~!”
说着,他绕到了马车后面拎出一直白毛红眸的小兔子,乐呵呵道:“娘子喜欢么?”
“啐!还现,快拿来剥了,还吃不吃呀!?”颠老儿盯着那只兔子流口水,毕竟,野鸡肉可没有兔子肉细嫩好吃。
沈奕书献宝似的改拎为搂,丝毫不理会后面叫嚣的颠老儿,亲昵道:“娘子要不要嘛~”
蓝水凝摇了摇头,柔声道:“我不喜欢养动物,大家也都累了,你快拿去给颠爷爷吧。”
沈奕书哀怨的额看了他一眼,闷闷不舍的把兔子递给了颠老儿。
蓝水凝揉了揉额,爬上马车准备睡觉。
“娘子娘子——”不一会儿,车帘被掀开,沈奕书那张脸立刻映入了蓝水凝的眼帘,他无奈一叹,便见他递来一只兔子腿,道:“娘子快吃,饿坏了吧。”
他咧着嘴笑的快意,体贴入微。
蓝水凝摇了摇头,道:“我没胃口。”
“娘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那人立刻紧张兮兮的问道,如果不是碍着手上油油的,蓝水凝又爱干净,只怕早就招呼上来了。
“今天胃里不舒服,没事的,你快去吃吧,不要坏了大家的兴致。”
沈奕书一愣,随即想了想:“娘子可想吃酸的?是不是总是干呕?”
“有点想念酸梅了,嗯。”
听到他认真地回答,沈奕书心里微微一颤,他日日拿孩子引毒,如今孩子体内至少也有了三分之一的毒素,怎么还会在这个时候害喜?
他先是一惊,继而一喜,或许,不离不至于非要一命换一命。
他跑去将兔子腿给了其他人,又拿水洗了洗手,擦干净了跑上马车来,道:“让为夫在为你看看。”
蓝水凝也随他去,手腕被他捏在手里,他将头靠在他的肩膀,合着眼眸道:“怎么了?”
沈奕书将他搂紧,用力的啵了一口,道:“娘子不用担心,那是正常的害喜症状,说明咱们儿子正在健康成长。”
他说这话的时候眸子有些暗淡,只是马车内光线几乎没有,蓝水凝又没有去看他,自然没有注意到。
想到刚刚翠心的话,他忽略心中那突然钝痛的感觉,轻轻搂住男人的腰,扬起唇角,调侃道:“你怎么知道就是儿子。”
“我当然知道啦,我是神医嘛。”
“嗤!自大。”
“好娘子,为夫只是就事论事,哪有自大?娘子应该为有我这么一个医术无敌的夫君而自豪才是。”
蓝水凝失笑,将头往他怀里蹭了蹭,道:“沈奕书。”
“嗯?”
“你有时候真的很讨厌。”
番外:那些往事
有些人天生就是领导者,有些人天生就注定卑微。
也有些人,比得天下人,却独居一人之下。
安又函便是如此。
他是古国史上随顾朝阳踏遍天下的大将,定国之后被封为安王,赐于一方天地,遣至胡州。
胡州临海,与古国京都相差千里不止。安又函位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自然有的是心机,若非自己随其万里黄沙,扫平天下,声威一时无两,只怕顾朝阳早将自己处之而后快!
安又函并非是个有野心的男人,比起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其实他更喜欢逍遥的在一方做自己的霸王。
谢主隆恩之后便立刻动身前往胡州,唯恐顾朝阳反悔,一路平静的抵达胡州之后,他才松了口气。
或许,顾朝阳并没有要除掉自己的意思?
毕竟二人乃是结义兄弟,又为救国出生入死了不知多少次,何况纵然所有人都认为自己功高震主,可自己根本就没有那份心。
这般想着,安又函便当真不在忧虑,整日寻欢作乐,倒也真快活了一阵。
时过春秋二载,在安又函完全放下戒心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顾朝阳给了他致命一击。
那年三月,桃花开得异常灿烂,朵朵粉红绽放多姿。
那个月,是安又函最最不想记起的。
那个月,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安王欲图谋反,满门抄斩。
安王恨怒交加,悲痛欲绝,万万没有想到顾朝阳会如此狠心。
封闭的天牢内,血腥腐臭的味道,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对他说的话,安又函此生都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