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了火之后，于丁一尝了尝，味道很不错。鱼很新鲜，昨天晚上下班后一路堵车去中国城，再一路堵着回来，果然很值得。

然后，于丁一就用小铲子一点一点地把鱼弄起来，整整齐齐地摆在两个饭盒里。

张述行也非常喜欢这个菜，一直赞不绝口的。

“哈哈”，于丁一夸下海口说，“喜欢的话，我以后可以经常烧给你吃！”

“是吗……”张述行笑道，“那样的话，就太好了。”

“嘿嘿”，于丁一又笑道：“我还有很多很多的拿手菜！我可以天天给你做，一个月之内绝对不重样儿！”

“明天我来吧，”张述行笑道，“不能让你连续早起两天。这样吧，后天你再准备你的拿手菜。”

于是，自从那天开始，就变成了张述行负责一三五，于丁一负责周二周四这么一种奇特的现象。

于丁一对这种状况非常满足。一周里面，有三天可以用来睡懒觉，另外两天早起，准备两个人的饭菜。

而每到周二周四展示厨艺的日子，于丁一就非常期待张述行对他这些食物的反应。看到张述行喜欢，于丁一就感到特开心。

而另一方面，谭峥却发现于丁一的谈话里越来越多地出现一个叫“张述行”的人，感到很郁闷。

谭峥记得，这个张述行，于丁一最开始提到他，是关于去他家聚会的事。虽然那天那个家伙就喋喋不休地说张述行玩扑克时怎样怎样，张述行打麻将时怎样怎样，但谭峥当并没在意，因为那时候于丁一的话里并没有这种——类似于喜欢的感情。

11.计划回国

有一天，于丁一在像谭峥请教麻将技法的时候，谭峥却突然说了一句，“请个探亲假，回来看世博会吧。”

“……咦？”于丁一问道，“世博会有什么好看？”

“热闹着呢，”谭峥说，“怎么说你也是一个搞技术的，难道不想看看世界各国现在最先进的东西？这种汇集了科学和技术的世界性博览会，多难遇到。现在就在上海举办，就算凑个热闹，也是应该去看看的。”

“哦……”于丁一在那犹豫着，怎么也拿不定主意。

“别人都想去看看，”谭峥又在那煽风点火添油加醋地说道，“我刚才问过李凌霄和关政了，他们也打算趁世博期间回来一趟。”

“是嘛……”

“有什么好犹豫的？”谭峥说，“一趟往返的机票而已，也就是你一周的工资。你之前不是说你特别能做得住么，十几个小时飞机一点感觉都没有。”

“哦……”于丁一有点动心。听谭峥这么一说，回国好像其实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嘛。

然后，只看见谭峥又噼里啪啦地打了一行字：“以后别人都看到了，就你没有。别人谈话的时候你根本插不上嘴，多丢人。”

这句话再次正中目标。

于丁一最怕的事情就是别人说话的时候自己插不上嘴。

“你自己想想看，”最后，谭峥为这次说服做了一个总结性陈词，“你有探亲假，不用白不用。这次机会难得，可以说是近几年来最好的时间，不管怎么说，世博也算是个大事件。机票又便宜，没两个半钱。聪明人都已经买完机票马上就回来了，怎么就你笨？要是继续在那闲晃，别人可都看完回去了。”

“呀……呀……”听到这里，于丁一不再犹豫，答应谭峥道，“好！我就利用探亲假回国吧！”

“嗯，”谭峥又继续说，“现在你就打打那些代理的电话，找个便宜的，‘加州阳光’挺不错。”

“那个……”于丁一说，“不好吧……是不是应该先跟老板打个招呼……”

“打什么招呼？”谭峥不耐烦地说，“给他来个先斩后奏。就你那白人老板，出了名的不容易打交道。你先买了机票，他就没话说了。”

“这样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谭峥说，“就说你唯一的妹妹要结婚了。”

“我没有妹妹……”

“他哪知道你有没有妹妹？”

“哦……”

“没事，就说你最疼爱的妹妹闪电结婚，你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必须回去一趟。”

“……”

最后，于丁一还是听了谭峥的话，在对方通过扣扣传来的严厉监督下，订下了往返北京的机票。

日期就在两周以后。

而随着离开的日子一天一天临近，毕晟居然非常反常地表现出了留恋。

“于丁一……” 毕晟差不多每天都要问一遍，“你什么时候回来？”

“两周……”

问过一遍之后，第二天，毕晟肯定又要问一遍：“于丁一，你什么时候回来？”

“两周……”

对于毕晟的依依不舍，于丁一觉得很有满足感。

毕晟好像一天比一天更缠人，时不时就要拿出自己最近做的、以前做的、念书时做的、小时候随手画的、幼儿园时乱涂的……各种图来给于丁一看，然后看见于丁一认认真真瞧的样子还会从旁边给出讲解，经常滔滔不绝，一讲就是好几个小时。于丁一倒也没觉得烦，反而还挺感兴趣。况且，于丁一现在觉得，毕晟是真的很有这方面的天赋。他很有创意、很有想法，此外，做的图里面还有一些特别单纯特别自然的东西。

一开始，于丁一对毕晟可能有应付的成分，但是后来，于丁一渐渐看出点门道，就真的非常喜欢，也愿意去了解毕晟展示给他的那个从前对其一无所知的全新领域。

在和于丁一在一起的时候，毕晟总是显得很高兴，整个人都显得很精神。

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毕晟要在于丁一要离开两个星期才的情况下表现得如此恋恋不舍了。

然后，有一天晚上，于丁一看见毕晟居然整整一晚都没有出来缠自己，觉得有些纳闷。以往这个时候，毕晟早就过来敲于丁一的门了。

念及此处，于丁一主动过去，推开门一看，毕晟正捧着一本书，认认真真地研究着什么。

“嗯……”于丁一探进去一个脑袋，夹在门和门框中间，问，“在看专业书吗？”

毕晟抬起头，红着脸说道：“不是……”

“咦？”于丁一觉得有点纳闷，这毕晟居然有看其他杂书时候，于是忍不住问道，“那在看什么？”

“嗯……”毕晟睁着大眼睛，说，“在看历朝历代如何封后的事情……”

一开始，于丁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本能似的问了一句：“……什么？”

于是毕晟又用稍大一点的声音说：“在看历朝历代如何封后的事情……”

于丁一茫然道：“为什么……”

“我……”毕晟两只手捏着那本书，好像很紧张，声音有点发颤地说道，“我……我觉得……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你……”

于丁一在第一秒钟关心的竟然不是八卦，而是另外一件事情，“你，你不是已经退位了吗……？”

“嗯……”毕晟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说，“我又复辟了……”

12.毕晟表白

于丁一愣愣地问：“……又复辟了？”

“嗯……”毕晟说，“我还是放不下我的国家……”

“哦……哈哈……”于丁一这时才想起来那个皇后的事，于是好奇地问道，“那，那个皇后到底是谁？她知道自己要做皇后了吗？”

“还不知道……”毕晟看着于丁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突然捉住于丁一的爪子问，“于丁一，你愿意做我的皇后吗？”

“……啥？！”听到毕晟这句话，于丁一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跟不上了。

“我……”毕晟握着于丁一的手有点发抖，“你做我的皇后吧……”

于丁一一时之间竟然有点拿不准这个“做我的皇后吧”究竟指的是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于丁一才说，“那个……跟现实挂钩吗？”

“……？”

“我是说……”于丁一费力地解释道，“这件事与在美国境内的中国公民于丁一和毕晟有关吗？还是说，只是皇上与皇后的角色扮演而已……”

“当然有关啊，”毕晟说，“我想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

“……”

“以后，等法律允许同性结婚的那一天，我们就去领证。”

“……”

“……好吗？”

“我不要……”

毕晟看着好像很受打击。

他一副受伤的样子问：“为什么？”

“为什么……”于丁一说，“因为……跟你结婚什么的……我完全没有这个打算啊……”

毕晟半张着嘴，呆呆地看着于丁一。

于丁一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也觉得不太好受。

半晌之后，毕晟才说：“虽然你现在不愿意，但是，我永远都不会放弃。我一直觉得，只要足够努力，就可以实现任何目标。对于一个人来说，没有什么是完全没有办法的。”

于丁一想说现实并不是这样的，可是却说不出口。毕晟那么努力地要实现自己成为顶级建筑师的梦想，并且一直坚信一定会有成真的那一天，告诉他这种话，实在太差劲了。

想了一会儿之后，于丁一才开口说：“其实啊……我看你是误会啦……你只是想要一个……那个……皇后而已，恰好我们两个天天在一起，很谈得来，你觉得这种感觉挺好，就想要一直持续下去，于是就把我假想成你的皇后啦……其实不是那种……那种感情……”

毕晟看着于丁一，一副受了侮辱的样子。

他挺大声地说：“于丁一，你现在不能答应我，那没关系。但是，你不能说我对你的感情是想错了！”

于丁一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回答他，因为他确实不相信毕晟那所谓的“感情”。在他看来，面前这个家伙肯定是在犯糊涂。

于丁一站在那里，半天也没想出来到底应该说什么，一直到最后都没吭声。

没想到，毕晟竟然用绝食来表示抗议。

他说，于丁一一天不道歉，他就一天不吃饭。

于丁一在家里整整纠结了12个小时。每次过去毕晟的房间瞧他的时候，都能看见毕晟躺在床上，背对着房门，孤零零的背影让人瞧起来有点不忍心。

最后，于丁一终于决定过去哄毕晟。

道个歉，骗骗他，说点自己不该怀疑呀现在已经完全相信啦之类的话，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毕晟是个死心眼，万一真饿出毛病来，可就坏了。

于是，终于想通了的于丁一走近厨房，想拿出一些前几天刚刚在中国城买的糕点送到毕晟屋里去，然后说点好听的，争取先解除眼前的危机。

可是，没想到的是，当于丁一拿出那个糕点盒子的时候，却发现盒子轻轻的、空空的，再打开一看，里面只剩下一些糕点渣了。那些各式各样的点心，全都不翼而飞，一个也没剩下。

一开始，于丁一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还在仔细回忆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吃光了糕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想了半天没有答案，眼睛不小心瞄到还在屋子里躺着的毕晟，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于丁一热了一杯牛奶，走进毕晟的屋子，看着毕晟仍然有气无力地躺在那里，装得一副饿得快要死了的样子，觉得非常无语。

“喂……毕晟……”于丁一凑过脑袋去，说，“来吃点东西吧。”

“不吃……”毕晟闭着眼睛，小声说。

于丁一叹了一口气，说：“我之前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就对你说的话加以否定，是我错了……”

毕晟在床上随便一滚，便坐了起来，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于丁一，问：“那你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吗？”

“不……不知道……”

毕晟一听，便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背对着于丁一，说：“你不相信我，我就不吃饭。”

于丁一盯着这毕晟瞅了半天，最后认定不用杀手锏是治不了他了。

想到这，于丁一伸手推了毕晟一把，说：“你脸上沾着很多糕点渣。”

毕晟又是一滚，坐了起来，用手背胡乱抹着，动作有些慌。

“不用抹了，”于丁一叹了一口气，说，“我已经看见了。”

“嗯……”毕晟又涨红了脸，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我之前确实是打算不吃东西的……但是后来……我……我实在是太饿了……”

于丁一看着毕晟，再次深深地感觉到，毕晟这个人让人类的词汇显得异常贫乏。

从毕晟宣布绝食开始，总共才过了12个小时，也就两顿饭没吃而已，毕晟就已经坚持不住，可见其平时对吃这件事的执着。

由于再没有讨价还价的底气，毕晟也只能接受于丁一那个模棱两可的道歉，可是他却坚持说，自己非常认真，时间会证明这一点。

于丁一只好含含糊糊地先答应着，心里琢磨哪天找个合适的时间跟他说明白。

今天肯定是不行了，毕晟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千万不能再惹他。

他本来可以告诉毕晟说自己不是同性恋，不过现在却有点不那么肯定了，因为于丁一发现自己现在每天看见张述行的时候，都会有点心跳加速。如果以这个为理由拒绝毕晟，同时却对张述行抱着同样的感情，会弄得非常难堪。

而且，他现在觉得，这种可能性高达十分之一。就在昨天晚上，于丁一还梦见自己风风光光地娶到了一个甜甜美美的女孩儿，笑容温柔优雅，长得像张述行。

13、在京重逢

很快，就到了于丁一回国的那一天。

他在飞机上睡得昏天黑地，感觉好像只是一下下，就到了北京。

走出三号航站楼，于丁一打了个电话给谭峥。

凌晨五点半的首都机场空空旷旷，空气里有一些清冷的味道。

“喂……”于丁一有点茫然地问道，“你在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