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晴羞道：“这是应该的。”

其乐融融，大概不过如此了。

是年三月，于晴公主有孕，回宫养胎。柳州附近大水久久未得治，圣上特命唐子佩前往治水。

车马劳顿，唐子佩一行到了柳州千城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他们住在了华冠楼，那是前几届赶考的考生沿途停留的酒楼。只是如今会试已经改在千城，这酒楼，也就成了状元楼。

陇川是军事要地，商讨之后，便将会试的地点转移了。千城，也随着这个政策，在短短几年之内，发展了起来。

在千城停留几日，等到了解附近情况后，唐子佩将前往水灾重地。

白灵跟着他去了。当时唐父和唐母一脸的不认同，唐母说：“你对得起于晴吗？”

唐子佩说：“除了对得起唐家的祖祖辈辈，我对得起谁过。”

唐母不言。

千城离瑞田镇很近，白灵想着也许能回青山看看田小螺。想到这，他便笑了。

唐子佩问：“笑什么？”

白灵道：“没什么，一些闲事罢了。”

唐子佩不知道从何时起，发现白灵不再和他聊天，他问一句，他答一句，他不问，他就不说。

唐子佩道：“这时桃花肯定开了，我们到时去看。”

白灵说：“有空再说吧。”

他看见窗外的树都抽出了新枝，青山上大概也早已满是春情了。

第二十九章：不问归期 （1）

白华把桃巧儿从马车里拿出来，不管去哪里，他总是要带着桃巧儿，大概是对那逝去的人尚存想念。白灵也随他，爱带就带着吧，不怕多这一件行李的。

白华说：“看着这桃巧儿开得极好，我就放心了。”从第一次喂血到现在，已足足过了三年之久，按当初卖他花的人的说法，这是已经认主完毕了，以后要是身体上出了点什么问题，就能从这花色上看出来了。

白华给桃巧儿浇了些水，说：“今年这花开得很好啊。”桃巧儿的花瓣都打开了，枝上也都长满了叶子和花。

白灵说：“大概是今年的春天比较暖和吧。”

唐子佩打了个喷嚏，说：“我倒没觉得有多暖和。”

白灵自顾自喝着茶，说：“这茶还不错。”

唐子佩探头过去，也要喝。

白灵道：“自己倒去。”

唐子佩搂着他，说：“就想喝你这杯里的。”

白灵也不推开他，把杯子往他手里一递，又拿起一个新的杯子，继续倒茶。

唐子佩有点失了兴致，松开白灵，说：“我去附近看看灾民情况如何。”白灵点头表示知道了。

看唐子佩走了，白灵也想出去看看，他对白华道：“我出去走走，你要想出去，把房门都关好了就行。”

白华说：“我也去。”

白灵摇头，说：“我想一个人走走看。”

白华听了他这话，也就坐在椅子上继续摆弄桃巧儿了。

白灵逛着逛着就走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口，据说这是千城叶家的府邸，叶家是千城里的大户人家，平时乐善好施，在这方圆几里内口碑极好。

白灵想，唐子佩到时也可以从他这要些粮食来救灾。

这时，白灵听到里面有点声响，他的听力极好，隐隐约约觉得好像是田小螺的声音。可是田小螺不是在青山上吗，这里怎么会有他的声音？白灵带了点疑惑地越过墙头，进入叶府内院。

这下他听得更清楚了，分明就是田小螺的声音，清清亮亮的，还带了点软糯。他有点头痛，田小螺不乖乖呆在青山好好修炼，下山来做什么，现在还和人在吵架。

白灵听出有人是要打田小螺了，这才从屋檐上下来。他看见田小螺红着眼睛趴着，有人按着他，要给他吃板子。不远处一个农夫装扮的男子着急地看着他，估计是担心他被打了。

白灵开口道：“这么久了，你还是这么不长进。”

田小螺听到了白灵的声音，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愣愣地又带了点高兴地叫到：“白灵，你来了啊。”

他要不是偶然经过这里，他就要被打了。这句你来了，好像他一定会来一样，白灵忍不住笑了。

他把田小螺扶起来，说：“好了，没事了。你来山下做什么？”

田小螺刚想开口，一旁的男子就跑过来看他有没有事，听到田小螺说“没事了”才放下心来。

白灵皱了下眉，道：“没事就回去吧，不要呆山下了。”

田小螺不说话。

他虽许久未见田小螺，但却也不知道和他说些什么。平时就是田小螺说的多，他听就好。

白灵知道他这是不想回去的意思了。他看了一眼田小螺身边的男子，说：“我有事先走了，你要想找我，就去华冠楼吧。”

田小螺点点头。

看时间也差不多了，白灵看了眼田小螺，就朝门口走去。他故意施了个法术，让自己从门口消失掉，好吓吓刚要打田小螺的那伙人。

回去的时候，唐子佩正在房里。看到白灵回来了，他说： “头有点痛，给我揉揉？”

白灵走过去，替他按压太阳穴，问：“灾情很严重？”

唐子佩说：“目前情况不明，但肯定好不了。”

白灵帮他继续按着太阳穴，不再问下去。

唐子佩听他没了动静，问：“今天有什么趣事吗？”

白灵说：“遇见了我家小弟。”

“哦？”唐子佩道：“你家小弟，青山上那个？”

白灵道：“嗯，不知怎么就下了山，今天碰巧遇见了。”

唐子佩把身子靠到白灵身上，说：“你不带他过来住住，叙叙旧？”

白灵笑，说：“这是客栈，有什么好住的。而且，又有什么旧好叙的。”

唐子佩疑惑道：“他不是你弟弟吗？”

白灵不语。是啊，他是我唯一算得上是亲人的存在了，可他天性凉薄，要不是田小螺一直缠着他，估计他现在根本不会把他记在心上吧。不想和他叙旧，一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二是说多了，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唐子佩看他不答话，也不再追问了，只说：“好了，你手也要累了，睡吧。”

第二日天还没亮，唐子佩就起床了。

白灵有点迷糊地问道：“怎么了？”

唐子佩急急忙忙地穿上衣服，附身亲了下白灵的额头，说：“你接着睡吧。说是昨日夜里又发大水了，许多房子都被冲塌了，死了不少人，现在人心慌慌的，我过去看看。”

白灵道：“你自己小心点。”

唐子佩说了句“知道了”，连衣带都没系好，就出门了。

白灵被吵醒了，也睡不着了，就睁着眼睛等天亮。等了一整天，唐子佩也没回来。晚上睡到一半的时候，感觉身边多了个人，白灵忽然就睁开了眼睛。

唐子佩一回头，就看见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望着他，在月光下带了点光亮。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是白灵，道：“吵到你了？”

白灵问：“情况怎么样了？”

唐子佩叹气，说：“更严重了，今天刚让人给洛京发了消息过去，要是五日内圣上收不到我的奏折，拨不下救灾的银两来，情况就真的糟了。”

白灵想了想，说：“你现在就再写一封奏折，我等天亮了就给你送去，不过半日的时间罢了。”

唐子佩一听，喜上眉梢，说：“这再好不过了，我这就动笔。”

他点了油灯，在灯光下写起来，匆匆几笔就写完了。朝着着魔的地方吹了几口气，看墨一直未干，唐子佩有点着急。

白灵接过他的奏折，轻轻一拂，墨便干了。

唐子佩笑道：“还是你有办法。”

白灵把奏折收好，对他说：“你累了一天了，去睡吧，明天还有你忙的。等天亮了我就出发，大概刚好在圣上上完早朝就能送到了。”

唐子佩听了，也安心了，头一碰到枕头，就睡了过去。

第三十章：不问归期 （2）

晨光微露，白灵就出发了。

今日天气并不好，还下着小雨。没赶多少路，就成了倾盆大雨。

白灵顾不上下雨，继续赶路，到了洛京的时候，已经湿透了。把奏折交上去，他也不能离开去换身衣服，只能守着，等圣上批复。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寒意一下渗了进来。

宫人看他这般的狼狈，说：“你先下去喝杯热茶，换身衣服，圣上事物繁忙，等看到你的奏折，再批好，肯定还要一会儿。”

白灵想想也是，就道：“麻烦大人了，我去去就来。”

宫人点点头，说：“去吧。”他叫来身边的一个宫女，道：“你带这位官爷下去换身衣服。”

白灵谢过，跟着宫女走了。

才换好衣服，就听见有人在门外叫到：“公子，你可换好行装了吗？圣上要召见您呢。”

白灵答道：“这就来了。”对于这类急报，圣上经常会叫送信人上前问话，来了解具体情况。

白灵被带入内殿，他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圣上问：“当地情况如何？”

白灵没有亲眼看到，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看唐子佩那副着急的模样，情况必然是危急的了。他道：“大水使两岸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如今已有大批灾民涌入千城，然而灾民太多，大水也尚未得到治理，现下急需圣上拨粮，以解燃眉之急。”

圣上思虑了一会儿，道：“你抬起头来。”

白灵不明所以地抬起了头。

圣上笑道：“难怪声音听着有几分熟悉，那人参可还在？”

白灵这才想起来，那日他碰到一卖参人，认出了他身上的天子之气，还行了礼。今日一急，就忘了以前的那桩事。只是他没想到堂堂天子还记得他一个萍水相逢之人。那人参早被他随手给了身旁的路人，哪里还有什么影子。

他说：“承蒙圣上挂念。”

圣上又笑，说：“你说我这是挂念那人参呢还是挂念那拿了人参的人？”

白灵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能道：“草民不知。”

圣上也不为难他，问道：“你是唐子佩身边的什么人？”

白灵道：“一个脚程快的友人罢了。”

圣上点头，又问：“姓甚名甚？”

白灵道：“姓白名灵，瑞田白灵。”

圣上道：“白灵……那个住在唐府颇久的白灵，没想到竟是你啊。”

白灵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也不敢随意接话。

圣上笑，翻来奏折又看了一遍，说：“这般容色，难怪驸马连去救灾都不忘带上了。”

白灵没想到会被人这么看，他一直呆在唐府，一个月可能就出去那么几次，自然不知道外面的流言蜚语。

白灵的脸色变了变，却还是冷静地说道：“请圣上拨粮。”

圣上不理会他，只说：“于晴那丫头，虽嘴上不说，可一见到她母后，就把眼睛都哭红了。”

他离开书桌，走到白灵身旁，抬起他的下颚，说：“你何苦拆散一对鸳鸯，做这令人不耻之事呢。”

白灵道：“圣上过虑了，我不过是唐家一个常客罢了。”

圣上道：“做宫里的常客如何？”

白灵伏地，道：“白灵不敢，请圣上拨粮，灾情刻不容缓。”

圣上合上奏折，说：“你知道这次水灾意味着什么吗？”

白灵答道：“民不聊生。”

圣上摇头，道：“是生机。你当我为何要派唐子佩去救灾？”他把奏折扔进一旁的盆里，道：“唐家家大业大，也该是为国为民做点贡献的时候了。”

白灵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心里五味交杂。

圣上道：“白灵远道而来，自然是要在宫里多住几日。”

他拍了拍手，门外进来了几个太监。圣上说：“好好伺候白公子，怎么也要在这住个十天半个月吧。”

进来的太监道：“白公子请。”

白灵算是被软禁在了这宫里，虽说是软禁，可对白灵而言，依旧是行动自如的。

他看着太监宫女们都出去了，变回原形，躲在一旁，等有人开门再偷偷飞出去。

不久就有人来送饭了，白灵看准了时间，趁着这宫女在找他的时候，飞了出去。

他必须赶到唐子佩身边，告诉他，圣上是不打算拨粮下来了。

华冠楼里还是一片繁荣的景象，丝毫没有受到灾情的影响，而城门口已经拦了一堆的灾民了。

白灵飞过城墙，飞入华冠楼。

唐子佩看见窗口飞进一只白灵鸟，伸手接住他，说：“回来了就好。”

白灵看他长满了胡渣，知道这几日，他肯定也不轻松。

唐子佩问：“圣上拨粮了吗？”

白灵变回人形，看着他这个样子，说不出话来。他只能顿了下，说：“再等等，也许就来了。”

唐子佩何等的聪明，若是同意拨粮下来，白灵肯定直接告知他了。

他跌坐在床榻上，说：“这是不拨粮了吗？这方圆百里的百姓可怎么办，现在多少人在易子而食，圣上，倒是下得了这样的狠心。”

白灵道：“等等吧，再等等，也许就拨下来了。”

唐子佩低头，说：“没想到我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搞砸了。”

白灵想告诉他，圣上这是要唐家的家业。但是唐家于唐子佩而言，便是那血与肉，一点伤不得。他入仕，不过是为了唐家的荣耀，明知不可而为之。

有人敲门，急促的样子，好似有什么大事发生。

唐子佩说：“进来。”

进来的不是他身边的随从，而是从宫里来的于晴公主身边的太监小黑子。

他跪倒地上，眼泪就掉了下来，说：“于晴公…公主…薨了。”说完，他便哭得喘不过。

唐子佩愣了下，说：“于晴……去了？”

小黑子抽泣道：“公主……公主难产……要留下孩子，最后……”他便说不下去了。

唐子佩问：“孩子怎么样了？”

小黑子说：“孩子好好的……只是公主，公主……”

连日来的压力加上这个噩耗，唐子佩的头有点痛，他说：“我……我要休息下，你们，都先出去吧。”

第三十一章：不问归期 （3）

于晴公主甍，洛京蒙上了一层阴云，人皆缟素。

驸马唐子佩因有重任在身，未能归京。

唐子佩说：“这救济粮，什么时候来？”

白灵答不出，而灾情一日比一日严重。他说：“再等等吧。”

唐子佩说：“等等，就知道等等，这都等了多久了，救灾是可以等的吗？国库又不是空虚，怎么现在还……”唐子佩顿了一下，说：“这是，要下面的人，出钱吗？”

白灵只能说：“再等等吧，你都连着劳累了好几天了。”

唐子佩说：“圣心难测。”他披上外衣，说：“外面还在等我，不能休息了。”说完，就又走了出去。

白灵看他不到半月，身子消瘦不知多少倍。他喊道：“牧之！”

唐子佩许久未听到他这么叫了，转过头来，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