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么？”丁昊的语气很冷淡，因为他能感觉到，接下去三喜要说的话，绝对不会让人心情保持愉快。

“你大概也知道Masiah，弥赛亚，意味着重生和克制。路西法因不肯向弥赛亚下跪臣服率天使反叛而堕天。Masiah和我的血一样，有治愈的效果，但是它最重要的作用是镇压。你的血液里已经沾染了masiah的味道，所以，你可以杀死我。只有你能杀死我。”

丁昊想要抽回被他握在手里的手腕，被夏凡紧紧握住。

“如果我失控，请你杀了我。R1的弱点和丧尸一样，是脑袋。”

夏凡很平静，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看着夏凡平静无波的眼神，丁昊心里突然抽痛一下，是从胸口慢慢蔓延至血液的细微痛感，密密麻麻，不致命，但是揪的难受。

邵斌没说话，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起来，抽了一口，仰头吐了个烟圈并没有说话。

“好，如果你失控，我会杀了你。亲手。”过了很久，丁昊紧了紧手中的匕首承诺他。他的声音很低沉，像是滚过地面的沙石，干涩沙哑。

夏凡勾起嘴角，有些开心的笑了，他拍了拍丁昊的脸：“别这么失落，至少现在和你说话的是我，事情还没有到那么糟糕的地步呢。”

丁昊没有笑，他看着夏凡：“我不会让你失控的。”

不知道，这是在保证，还是在说服自己。

“还有，我的身体里有结晶。如果我真的死了，挖出结晶给小明，这个能控制他的力量，阻止他暴走。”

“别说了。”丁昊低声说着。

“有可能的话，你需要再拿到一只masiah，在小明以我的血进食的时候，给他进行注射，masiah和我的血液混合，可以慢慢消灭小明体内的病毒，到时，他虽然会失去力量，但是不会再有失控的危险，还有……”夏凡像是没听到丁昊的声音，依旧絮絮叨叨，像是在交代遗言。

“别说了！”丁昊怒吼一声，眼睛像是凶兽似的看着他，双手狠狠捏着他的手腕，用力的像是恨不得捏死他。

所有无能为力的痛苦，好像都聚集在这声暴怒中。

夏凡被吓了一跳，呆怔了片刻，他笑着说：“你看我，因为一直很倒霉，所以不由自主的悲观了。”

小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撞进夏凡的怀里，因为力气过大，撞的他差点摔倒。

“哥，不会的，我不要什么结晶，也不要masiah，你不会让人杀你的，你要毁灭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夏凡看着小明伤心的像个小孩子，摸摸他的头，保持着笑容：“其实我真的很怕死啊，但是一想到如果我失控，我会杀很多无辜的人，我就受不了。如果这样，那我和丧尸确实没什么两样了，我怕死，但是比死更可怕的是消失。”

“别笑了。”邵斌喷了口烟圈低声说。

“嗯？”夏凡没听清，转头看着他笑问。

“我他妈叫你别笑了！”邵斌把抽了一半的烟狠狠摔在地上，恶狠狠的说，脸上的刀疤因为愤怒微微颤动着。

“到时如果丁昊动不了手我动手，管他什么弥赛亚还是圣母玛利亚！不想笑就别笑，装什么装！”

夏凡的笑容僵在脸上，表情慢慢变的沮丧：“你说的对，有什么好装的，可是现在，除了微笑，我还能做什么。”

“蠢货！”邵斌愤愤的骂了一句，转过去面壁，面了一会又觉得心里憋闷，狠狠踢了几脚铁门。

“干什么？！活得不耐烦了我不介意早点送你们上路。”铁门被打开，一个满脸凶相的男人走进来，环视一圈后伸手指了指夏凡：“你，出来！”

邵斌正觉得一肚子火没处发，一脚踹上那人的肚子：“滚你妈的！”

趁那人惊讶吃痛的时候一把将他揪进来，按在地上就一顿暴打。

惨叫声吸引了守卫，铁门荷枪实弹的冲过来，小明一看情况不对，立刻冲上去想要揍他们，被毫不犹豫的射中。

中弹的时候他摇晃几下，慢慢软倒在地。

丁昊也从床上跳下来，最接近邵斌的那个人抽出腰间电棍就捅了上去，邵斌惨叫一声虚弱下来，那人一把拎住邵斌凶狠的看着丁昊和夏凡：“退后！”

两人都不敢再动，那个之前被邵斌按住揍的人踉跄的爬起来，夺过旁边人手上的枪，抄起枪托狠狠砸向邵斌的脑袋。

邵斌的头上立刻鲜血横流，他狼狈的抬起头，朝着他的脸卯足劲吐了口口水：“一群垃圾！”

此人顿时暴怒，翻转枪身就要开枪。

丁昊已经冲上去了，夏凡高声喊着：“住手！”

那人已经被激怒，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丁昊一脚踹上他的手腕，旁边的人也推了他一把。

子弹出膛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面非常刺耳，那枚子弹冲出枪膛，因为几个人的阻止而偏离了轨道，如果射中的话还是会打中邵斌的肩膀，但是子弹的速度却越来越慢，在接触到邵斌的一瞬间停了下来，“叮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几个人都傻在当场，他们表情僵硬的看向夏凡。夏凡嘴唇颤抖，满脸冷汗的说：“我……我和你们走……”然后他突然拔高声音喊道：“回去！”

一句话，用了两个不同的声调，本来就够诡异的，再加上现在这种场景，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好看，几个人同时举起枪对准夏凡，如果这个房间里面再有丝毫响声，谁都会毫不犹豫的开枪。

刚才推了开枪者的人突然开口说话：“大家都冷静点，现在是玛莎要审他，他们不能死在这里，即使这个人是恶魔，也该在众人面前被斩首，这样他才能死得其所。”

chapter.41

丁昊终于转过头看向说话的人，他的大半个脸都被金属面罩遮住，从金属覆盖皮肤的边缘来看，以面具覆面的原因应该是脸上有大面积的烧伤。

夏凡努力调整着呼吸，先蹲下来看了看小明的状况，击中他的是一枚麻醉弹，他轻轻松了口气站起来，将头凑近丁昊耳边低声说：“我去见玛莎，她不会杀我。”

丁昊微微点头，在没有弄清楚夏凡的身份之前，玛莎一定不会轻易动他的，这也是他一开始并没有动作的原因。

他一手扶着邵斌，揉了揉他的头发：“去吧，不用担心我们。”

夏凡被几个人拉扯着走出牢房，沉重的铁门重新闭合起来，邵斌有些愤愤，指着已经关闭的铁门埋怨道：“我们就这样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吗？”

丁昊一手拎起小明的后衣领将他拖到勉强称之为“床”的简陋木板上。

“这里有足够的物资，还有，我们需要一个向导。”

在进入这片死亡之地的时候他已经发现，这里的地貌和手里拥有的地图上的标注已经完全不同，他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现在这里到处蔓延着沼气和人为的陷阱，如果没有一个称职的向导，他毫不怀疑这四个人根本走不出这片死亡之地。

邵斌捂着额头想了想：“你是希望玛莎能成为我们的向导？”

丁昊点了点头：“如果可以，这是最好，如果不行的话，至少我希望她能为我们提供便利。还有，这里的地貌变化这么大，我觉得不正常。”

邵斌哼笑一声：“我们现在自顾不暇，哪有时间去管什么地貌的问题。”

“我们单独上路，不只是为了流亡。”说完这一句后，丁昊就没有再说话。

邵斌楞了一下，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们这一路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标，就是寻找李想。长时间枯燥的前行让他差点忘记了这个使命。不过到目前为止，除了出现过一次的黑衣丧尸，再也没有其他线索，这让人总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那我们至少不能一直被囚禁在这里吧。”邵斌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

囚室十分黑暗，只有通风孔泄露出几线凄迷的光束，打在丁昊的侧脸上，他的表情安定而沉静。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其实他在遭遇玛莎，夏凡开始反常的时候，就有了他们之间关系的猜测，所以才放弃了抵抗。

他把手中的钥匙交给夏凡，由他来开启他们接下去的旅程。玛莎的未来只有夏凡能够决定，他不想帮他选择。

夏凡被几杆枪压着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身后的人都谨慎的和他保持着距离。他的嘴角始终擎着一丝冷笑。

一群可悲的人。害怕伤害，所以残暴。

不过想到自己的姐姐是这种人的领袖，他又有点笑不出来。

从继承R1的记忆，知道玛莎是他的姐姐之后，他一直避免去想某一天和玛莎正面接触的场景。

在夏凡的记忆里，并没有姐姐这样一个角色，他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个不管在理论还是和事实上都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人。

因为记忆不够深刻，所以凉薄情有可原。

可是身体里面的另一个记忆又不停的在叫嚣，浓烈的情感几乎要喷涌而出，他不确定在见到玛莎之后，自己是否还能很好的压制住R1。毕竟，情感的力量是可怕的，尤其是来自血缘的亲情。

走进玛莎的房间，几个男人立刻将门关好消失了，夏凡不清楚他们是等在门口还是悄无声息的离开。

玛莎背对着他，挺拔的背影看上去十分飒爽，窗是开着的，微风拂过她亚麻色的长发，让这个原本铁血的女人看上去多了些妩媚。

夏凡抬起手轻轻按上自己的心脏，那里跳动的有些快，一种莫名其妙的酸意从心脏涌上头顶，最后想要从眼眶溢出来。

真奇怪，这就是血缘的羁绊吗？明明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于他过往的生活中。

他微微仰头，想要克制自己这种突如其来的悸动。

R1似乎也非常平静，夏凡悄悄松了口气。

玛莎突然转过身来，直直看向夏凡。

夏凡不由自主的朝前走了一步，又顿住。

看到玛莎的脸时，他有了一种重锤砸胸的感觉。一瞬间的头晕目眩，一声“姐姐”好像就要脱口而出。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和我的父亲长的这么像？”玛莎冷冷的开口。

如同一盆冷水，彻底浇熄了心中悸动的火焰。

要怎么和她解释呢？空白的五年时光因为莫名其妙的穿越而被拉长成了二十年？这种事情说出来一定会被当做的笑话而嗤之以鼻吧？

夏凡选择了沉默。

玛莎慢慢走近他，夏凡才从她的眼睛里看出，她并不像语气中所展现出来的那么冷静。

女人伸出手近乎温柔的抚上他的脸庞，喃语道：“小宁，真的是你吗？”

玛莎知道这也许是自己的妄想，自己的弟弟怎么可能长到这么大呢？可是她真的忍不住去这样怀疑，去猜测，甚至希望这就是真的。

“君姐。”夏凡很低很低的叫了一声。

玛莎触电般的收回手指。

在她的记忆里，只有自己的母亲有时会这样叫她。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留下来，死死盯着夏凡，在模糊的水雾中企图用眼神将他撕开一块一块的看个清楚。

夏凡安静的站在他面前，没有任何动作。

拨动这个女人的情绪，这么说来，自己不但犯规，而且自私。

可是，连R1都没有提出异议，于是他又有些心安理得了。

“我——”

他想要承认自己的身份，不过玛莎马上抬手制止了他。

“不要说。”

玛莎的声音突然颤抖低沉起来。

“什么都不要说。”

夏凡抬眼，有些困惑的看着她。

“这里的人，都是亡命之徒。没有亲人，所以不会有怜悯和慈悲。我们是这个世界的复仇者，没有退路，更加不需要牵绊。”

玛莎擦干了脸上的眼泪，恢复成那个铁血的女领袖。

她深深的看了夏凡一眼，好像是要把他印在脑海里。

“你们要去哪里？”

夏凡对她跳跃的话题有些不适应，所以稍微花时间思考了一下，不过马上明白了玛莎的意思。

如果他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那么，或许被利用，或许被杀死。

不过根据之前押送他来的这些人的态度来看，自己的结局多半是后者。

他有一瞬间的愧疚，自己对玛莎还没有建立起“亲人”的情感，可是玛莎已经像一个姐姐那样在照顾自己。

“向西，去找更安全的流亡者营地。”夏凡听到自己这样说。

他没有告诉玛莎，他的最终目的是找到李想。这件事情太危险，而且现在看来，没有一点头绪。既然玛莎把他当做弟弟来照顾，那么他也不能让这个唯一的亲人太过担心。

玛莎垂眸想了很久才问：“你们需要什么？”

“食物，和弹药，你也看到了，我们的补给都不够充足了，原本在这里停留的目的就是为了补充物资。”夏凡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们会留下可观的丧尸结晶，你们这里的日常能源消耗，需要不少结晶。”

玛莎似乎不大习惯有人这样和她说话，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眼神也变的锋利，不过接触到夏凡的脸时，又变得柔和下来

“你们要的东西，我会帮你们准备好。”

玛莎走进夏凡，压低声音对他说。

夏凡有些感动，他的姐姐，甚至没有确认过他的真实性，就愿意帮他。

“今天晚上，死亡之地的地图和你们需要的装备，都会放在我这里，你们可以来拿，然后离开这里。”

玛莎是凑在他的耳边说的，所以他必须稍微弯下一点腰才能听的更清楚。

这是让他们越狱并且劫持她吗？

夏凡不解的盯着玛莎。

玛莎无所谓的笑了笑：“只有这样才能不让人太过怀疑。”

经过长久的缄默后，夏凡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最后低声问：“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他没有问过丁昊，不知道队伍里面再加上一个玛莎会不会是负担，只是，他觉得这个死亡之地，也许并不适合玛莎。

玛莎摇了摇头：“我在这里已经太久了。除了举起手里的武器，其他的什么都已经忘记。”

夏凡顿了顿，看着玛莎的脸，心里有些难受。在R1的记忆里，那个开朗善良的姐姐已经不在了吧。

正如玛莎没有询问夏凡的经历那样，夏凡也没有问她，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甘愿把自己困在这样一个没有希望的地方。

不过，最后一个问题他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为什么要对我的同伴用刑？”

玛莎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瞬间周遭的气压都有些变低。

她举起夏凡的手向上平摊开来，上面有些薄茧，玛莎用一种他说不出感觉的语气问：“你一定没杀过人吧？甚至连丧尸也杀的很少？在温室中长大的花朵？”

夏凡被她噎了一下，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半年以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需要杀丧尸，这也太奇幻了。

玛莎也没有等他回答，自顾自的说道：“他们一定把你保护的很好。”

这倒是，夏凡点点头。

玛莎抬起眼，眼神有些复杂：“但是我看他十分不顺眼！”

夏凡楞住，玛莎像是有些生气的丢开他的手臂：“你可以走了！”

房间的门被应声打开，玛莎已经转过身去。

夏凡猜测，她转过身，是因为不想让其他人看到她除了冷酷之外的表情。这是保护自己，也是在保护他。

送夏凡离开的是之前带着面罩的奇怪家伙，不过此时夏凡还在回味着和玛莎的对话，并没有太在意押送自己离开的人怎么只剩下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