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玛莎根本没想到这几人会突然发难。

在丁昊扣动扳机的同时已经做出了“kill”的手势，一瞬间来不及从夏凡身上收不回的错愕眼神绝望而疯狂。

不过她突然愣住了。她眼睁睁的看着夏凡的瞳色突然诡异的暗了下去，就在这零点几秒的时间里，求生的本能让她做了当初和夏凡躲子弹时同样的事情。

偏头，退开。

整个世界好像突然安静下来，金属子弹在空中高速旋转着射向四人，却在半路奇迹般的禁止下来，最后叮叮当当的掉在了地上。

而丁昊射出的那颗子弹，根本就像是卡在枪管中没有射出来。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诡异的场景弄的不知所措。

他们恐惧的看着四人，用看着魔鬼一样的眼神看着四人，统统不顾一切的朝几人冲过来，其中一人甚至失去理智的拉开了一直绑在身上的炸弹。

“停手！”玛莎尖叫一声，在那个人体炸弹爆炸之前，搂着夏凡朝身后的坑地扑过去，丁昊晚了一步，和他们一去摔进坑里，两个人一起重重压在夏凡身上。

坠落的重力加上两人的体重，夏凡牌床垫痛苦的啊了一声。

这一压，他差点把内脏吐出来。

刚才的一瞬间，夏凡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好像跟着一起静止了。

这一次，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是怎样慢慢褪去，像是一杯清水被滴进墨汁，灵魂迅速被残忍和杀戮的欲念辐射。

他的额头冒出冷汗，“夏凡”残存的意识拼命挣扎，不愿意身体被一个陌生的灵魂占据。

丁昊明显注意到了夏凡的变化，他脸色难看的想要先制住玛莎。

可是夏凡先他一步狠狠攥住了玛莎的肩膀。

玛莎整个人像是要被捏碎，但是她浑然不觉，着魔般的盯着夏凡的脸，说不出一句话，这张脸已经被她藏在了记忆的最深处，她美好人生的结束和噩梦的开始。

她曾经看着这张和夏凡轮廓极其相似的脸疯狂残忍的撕扯着母亲的身体，而母亲将自己的弟弟抱在怀里压在身下对她说：“跑吧，孩子，快跑！”

夏凡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就像一个旁观者一般，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困惑和沙哑：“丽君，你是丽君。”

五年，整整五年，再也没有人叫过她这个名字。

她以为这个名字早就和她过往的美好一样，被狠狠砸进深渊，尸骨无存。

丁昊这次是真的错愕了，他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有点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地面的枪声和惨叫声将三人拉回现实，玛莎突然站起来几步跃上地面大喊：“住手，都住手！”

可是邵斌和小明不停手，他们根本没办法停下来。

夏凡此刻浑身抖成筛糠一般，表情痛苦的扭曲在一起，嘴唇无意识的张合。

丁昊根本不想管外面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他将夏凡拉起来抱在怀里，不停的呼唤着他的名字：“三喜，三喜！”

夏凡看着自己的手慢慢贴上丁昊的脖子，然后收紧。

“不行，他是丁昊，他救过你两次！R1，你不能杀他！”

“你……滚……开……”

小明根本停不下来，他瞳孔涣散，仅仅凭借着呼吸和声音辨认着身边的一切活物，想要让他们永远停止呼吸。邵斌早就察觉到了小明的失控，远远躲开，找机会想要跳进坑里看看到底怎么了，他认为这个时候只有呆在夏凡身边才是最安全的，这里所有人都不如疯了的小明可怕。

当他跳下坑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反应，夏凡的手突然从丁昊脖子上松开，然后狠狠按住了邵斌。

“去死——”

邵斌来不及喊一句“操”，就被死死扼住了喉咙。

夏凡的力气变得很大，邵斌完全没办法挣扎，在极度的惊恐中居然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他的体力迅速在流失，活性像是被接触在身上的那只手吸走一般。

他飞快的想到了那几架变成废品从空中坠落的飞行器，心里充满的临死的绝望。

丁昊一拳招呼上夏凡的脸，夏凡没有防备晃了晃，还没等反应，扼住邵斌喉咙的手就被一把拽住。

丁昊咬住他的嘴唇，将舌探入他的口腔，被夏凡一口咬住。

顿时两人的齿间都是鲜血的味道。

“回来，夏凡，你回来。”

丁昊含糊的说着，心里恐惧蔓延。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如果这次R1再出现，他将会永远失去他的三喜。

玛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队伍被这个看上去像是疯了似的小明收割，她咬牙重新跳进坑底，根本顾不上错愕丁昊和夏凡之间像是要将对方啃食干净的暴力亲吻，一把揪住邵斌指着外面吼道：“阻止他，否则我杀了你们。”

邵斌虚弱的吊在玛莎手上：“血，他的血……”

他颤抖着抬起手臂指了指夏凡，然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玛莎很久没有感受过“恐惧”这种情绪了，此时她看着明显徘徊在暴走边缘的夏凡，和死死压住他，不顾一切吻着他不松开的丁昊，终于狠下心，抽出匕首一刀划开了夏凡的手臂。

夏凡的血迅速涌了出来，还在杀神弑佛的小明只楞了一秒钟，就快速的朝着坑底的位置冲了下来。

玛莎不知道小明要干什么，只见他瞳色赤红的朝着夏凡走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挡在的丁昊和夏凡面前。

就在小明要接触到玛莎并且折断的时候，夏凡突然睁大了眼，一把推开丁昊大喊：“不——”

chapter.38

小明听到夏凡的喊声，疑惑的抬起头看向他，夏凡已经猛地站起来，一手稳稳搂住玛莎的腰，抬起腿，一脚将小明踢飞出去。

“g——”小明一个“哥”字卡在齿间，被他踹的猛退几步。

玛莎已经完全忘记的反应，呆呆的被夏凡搂着腰，眼睛里面蓄满了泪水。

“你是……，小宁？”玛莎颤抖着小声的问道

夏凡松开她，痛苦的抱着头，语无伦次的喊着：“滚——”

丁昊从地上爬起来，侧手成刀，狠狠砍在他的后颈处。夏凡痛苦的喊声戛然而止，慢慢软倒下来。

丁昊一手接住他，脸上全是惊怕。

玛莎带来的幸存者已经全部围了上来：“杀了他们！”

众人被同伴的血刺激到，纷纷失控的怒吼着。

小明睁大赤红的双瞳看着他们，一步步的重新走上前去。在经过丁昊和夏凡的时候一只手拉住了他。

丁昊顾不上夏凡为什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醒过来，捧着他的脸低声问道：“你怎么样？”

夏凡没理他，虚弱的对小明说：“安静下来。”

小明迷茫的看着他，凑上去伸舌舔了舔他手臂上混杂的淤泥的血迹，渐渐失去了力量。

丁昊转头冷冷看着玛莎，声音坚硬的像是生铁：“我们需要食物，否则，他会杀光你们这里所有的人！”

玛莎把视线从夏凡身上拔回来，伸手制止了同伴的躁动，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才开口说话：“跟我们走。”

几个人动作粗鲁的过来推搡他们，小明还有些恍惚，不过不知是不是夏凡的原因，他还能控制自己。他强压下心中饥饿感，将邵斌拎起来架在身上。

虽然距离双方遭遇没有多久，但是两边都受到了非常严重的损耗。

在其中一个人过来拉扯夏凡的时候，丁昊和玛莎一口同声的喊道：“别碰他！”

那人吃惊的看着玛莎，不过玛莎并不在意，他看着丁昊冷声问道：“你和他什么关系？”

丁昊低头看着虚弱的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夏凡，淡淡的回答：“他是我老婆。”

……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不过听到丁昊这么大言不惭的说出来，玛莎还是忍不住想一掌劈死他。她冷笑一声，沉声吩咐道：“带他们走！”

几个人都被关进了牢里，进去之前丁昊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幸存者聚集地，这里明显有非常严格的制度，营地入口是夯土砌起来的围墙，墙上还开着观察口，出入口也十分狭窄。

进入营地以后，还来不及再多看些什么，四人就被丢进了牢里。

对这种地方还有监狱，几人还是挺意外的。

邵斌已经醒了，不过还是没什么力气，对于一醒来就要受到囚禁这种事情接受度到是很高，毕竟，之前他差点以为就要光荣了。

“给我们足够的食物。”丁昊在玛莎离开之前冷冷的说。

玛莎抬头看他的时候扫过小明一眼，没有说话，但眼睛里明显写着厌恶。

“玛莎？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他们是军人，而且其中两个很可能是军方的实验失败体！他们在这里会带给我们危险！况且他们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

离开监禁区的时候，有人对玛莎提出了质疑。

玛莎眯眼看着说话的人，冷笑一声：“是谁给你的胆子质疑我的决定？”

那人气势顿时弱了下去，不过马上抬起头继续说：“玛莎，我们现在并不安全，最近有巡逻的弟兄们失踪，回来的不是已经高度腐败的尸体，就是丧尸，还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丧尸不会食用死人，这么，这些没有回来的弟兄们去了哪里？你说过有可能又未知的势力在暗处，所以我们才花了这么大力气在这片林地里面布陷阱，他们几个这个时候出现，怎么看都有疑点，有谁愿意穿过这片满是沼气和毒虫的死亡之地？如果他们真的有问题，那么你要接受自卫队所有成员的审判，你自己清楚你会怎样死去。”

“啪——”

玛莎反手抽了那人一个耳光，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将他揪到自己面前：“你以为就凭你们，杀得了他们吗？他们中间有Remould Humans！我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方法控制他的稳定性，只知道如果他失控，我们这里的人都要死！”

那一巴掌就打出了男人的鼻血，他被玛莎抓着头发，有些惊恐的看着这个暴怒的女人，一边的人马上拉开两个人，安抚道：“玛莎，你冷静点，我们都听你的，接下去要怎么办？”

“给他们足够的食物，不要接近他们，还有，一旦他们失控，就放窒息弹。”玛莎说话的时候脸色非常冷峻。

“就这么养着他们吗？要养到什么时候？”

夏凡的脸在玛莎脑海中一闪而过，她脸上滑过一瞬间的温柔，不过快的没有让任何人看见。

是的，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对那个人的私心，即使心里再焦急也不可以。这里的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没有亲人，恨不得这个世界彻底毁灭，一旦她想的是真的，而其他人知道了这一切，她会失去这里的一切，变得和曾经一样一无所有，并且，无法保护想保护的人。

“把那个最清醒的带到我的房间，等我弄明白他们的身份，要留还是要杀，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说完这句话，玛莎没有再停留，直接跨步走出了监狱。

夏凡能感受到四周的阴冷和潮湿，不过无论如何，他也醒不过来，就像是遇到了一个再也无法苏醒的梦魇。

在梦里，他看到一个孩子，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能知道，那个孩子是他。

和一直以来的记忆不太一样，他并不是孤儿，梦里他有一对温柔的父母，还有一个泼辣的姐姐。明明从来没有记忆，可是偏偏能感受到这些人的温柔。

姐姐比他大很多，在他有限的记忆里，姐姐有一头漂亮的亚麻色头发，总是喜欢趴在他的面前戳着懵懵懂懂的他的脸：“小宁小宁，你要快点长大，长成一个小男子汉，这样就可以保护姐姐和爸爸妈妈啦！”

他记得自己是在混乱中出生，他的出生给这个始终逃亡的家庭带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喜悦。

带着一个幼儿逃亡本来就很麻烦，可是父母始终对他的到来心存感激和希望，从来没有放弃过他。

直到有一天，父亲带着伤回来。

那天，父亲的脸色很苍白，可是为了不让大家担心，他选择了隐瞒。

他想要最后看自己的妻儿一眼然后离开，找一个陌生的地方孤独的死去，却被母亲发现了倪端。

绝望笼罩了这个家庭，母亲在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伤口不是很深，也许，也许吃些消炎药就会好呢，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们。”

母亲抱着父亲哭的很伤心。

这个悲伤的故事最后一幕，是他看到那个孩子在母亲的怀里放声大哭，看到失去理智的父亲失神的啃咬着母亲的身体。

母亲的眼泪打在孩子哭泣的脸庞上，她一遍遍的重复：“对不起，对不起小宁，我不能没有你爸爸。”

“丽君，跑，快跑，妈妈对不起你们，带着弟弟你活不了，快跑啊！”

再后来，他看到了丁昊。

丁昊的脸比现在嫩点，但是他还是能一眼认出这个人。

他杀了啃咬着母亲的父亲，又在母亲身上补了几枪，然后从母亲的身下，拖出了自己。

丁昊带着自己，离开了那个噩梦般的地方。

这些，本不该存在在一个刚满一岁的幼儿的记忆里。

只是后来，他又被辗转送进了实验室。

他一点点的接受改造，看着身边和他一样大或者比他大的孩子们一个个痛苦的死去，他其实很羡慕他们能死的那么早。每一具被口袋包起来的尸体，都让他心生向往。

那个孩子遭受的痛苦，让梦中的夏凡感同身受。

智力，精神，还有身体一点点的超越着人类的极限，他渐渐能回忆起所有在他瞳孔中出现过的场景，即使那些场景出现在他不该拥有的婴儿时期。他从一开始的挣扎哭喊到最后的麻木不仁。

渐渐的，他已经忘记自己曾经是个生命。他以为自己只不过是个物体而已，一个会自己感受疼痛的物体。

夏凡诧异自己居然能感受到这个孩子麻木中的疼痛和滔天的恨意。

他恨这个世界，恨这个让他活着忍受这些非人折磨的所有人，他本该和父母一起去死的，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他要来到这里？

那个叫李想的人，看着他的眼神让他感觉到恐惧和恶心。

“R1，你是最棒的。”

“R1，你就是个奇迹！”

“R1R1R1R1……”

“R1，你会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而我就是创造你的那个神，哈哈哈哈哈……”

他痛恨这个疯子，如果他真的能主宰世界，那么，他所承受的所有痛苦，这个世界都该分担，他要这个世界去死。

再次遇到丁昊的时候，他从这个人眼中看到了惊讶和困惑。

他知道，就是这个人，让他一脚踩进这个深渊，他也讨厌这个人，只是，很久都没有人用这种眼神看过他了，他觉得很怀念。

等他成功了，就先杀了他吧，不要让他死的太痛苦，算是“救命之恩”的报答。

不是的，不是这样。

夏凡想要说话，可是发现自己没办法出声。

“你想离开这里吗？”

再一次看到丁昊的时候，他眼睛里是化不开的悲伤和痛苦。

那孩子奇怪的看着他。

离开？他的每一个呼吸都在监视之下，要怎么离开？

他看到男孩恶意的笑了笑，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

他能带他离开？别做梦了，就算离开了又能怎样，他身体里有追踪器，又能跑到哪里去？

不过如果他带着自己逃跑，被抓住了一定会受到很严重的惩罚吧？

男孩早就知道自己有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