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满脸是血，依然笑着，他的眼睛红红的，他轻声说：“哥，没关系。”

不要，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啊！

他开始恨自己，他应该去学武术，或者去当兵，不管什么都好，他不应该像现在这样，被一个也许还没有成年的孩子保护在身下，无能为力。

“你在哭？”小明咳了口血，有些心疼的看着夏凡。

夏凡说不出话，只能摇头。

死面瘫，臭刀疤，谁，随便谁都好，快点来吧，不要让他死……

小明松开禁锢住夏凡的手臂，捂住他的耳朵：“哥，别哭。不要听。”

夏凡睁大眼睛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小明张嘴，一声尖啸沿着他的声带锐利的划破一室残酷的啃咬声。

耳膜像是猛的像被榔头砸过一般，夏凡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不能晕，不能在这个时候晕。你现在晕过去就不是男人！

夏凡狠狠咬住自己舌根，用疼痛来保持清醒。

尖啸声持续了很长时间，到后来，夏凡觉得自己已经快要什么都听不见。

围着他们的丧尸松开了小明，纷纷抱着脑袋痛苦的踉跄逃跑，不过他们的脚步不够快，没有跑出门口，都纷纷跌倒在地上痛苦的翻滚着。

夏凡眼睁睁的看着最近的一个丧尸脑袋莫名其妙的的爆开，他惊诧的看着身上眼神已经有些涣散的少年。

许久之后，啸声终于停止。小明软软的耷拉在夏凡身上。

夏凡耳朵里轰隆隆鸣响了好长时间，终于稍微好了点。

他勉强从地上抬了抬头，一地的狼藉，不过怪物们像是都死了。

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身上似乎已经被浸透，他知道，这是小明的血。

他抱着小明哭吼：“你他妈是傻逼吗？有大杀器不早用，赶紧给我滚起来，老子又不是你的床垫！”

小明微微抬了抬眼皮，想要从他身上滚下去，夏凡一把搂住他：“别他妈动了！消停一会儿能死吗！”

小明的嘴角微翘，虚弱的说：“哥，我饿……”

夏凡摸了把鼻涕和眼泪，粗鲁的说：“你个吃货，吃吧吃吧，想吃什么吃什么，你想吃了我我都没意见！不准先吃脸！”

小明凑在他颈边，小声说：“哥，你真好，我只吃一口，别怕。”

小明轻轻舔了舔牙齿，慢慢咬上他的皮肤。尖尖的小虎牙不知什么时候变更尖锐，夏凡只感觉到一股小小的刺痛，两片柔软的唇贴上了他的颈侧肌肤。

夏凡摸着他毛茸茸的脑袋，慢慢闭上眼睛。

他能感觉到血液从颈侧一点点被吮吸抽走，很奇妙的感觉，像是感觉着生命的流失。

如果他的血能弥补他的流失，如果……

被吸血，多神奇的体验？他还以为会被吃肉呢。

夏凡神经质的笑了笑，一种淡淡的酥麻感从心脏的位置蔓延开来，像是预知死亡时间歇斯底里，又像是一脚踏入虚幻的欢乐愉快。

他的手指不受控制的痉挛一下，呼吸渐渐变的急促，像是渴望着什么，又像是失去了什么，在这种迷惘的幻觉中，渐渐失去意识。

朦胧中，有个阴影遮盖下来。

chapter.20

夏凡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在梦里，他的质量越来越轻，最后竟然飘了起来。他站在云端俯瞰众生，顿时有了一种上帝的感觉。

他看到了自己公司的写字楼，如同透视般，透过层层的钢筋水泥和在楼梯走廊间奔走的职员，他很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办公空间。

自己旁边爱看末世小说的女同事正意犹未尽的打开另一个小说文档，在层层的excle表遮挡中伪装自己正在努力工作。

他真想冲下去狠狠的把她的电脑关掉！她总是说末世中的主角多么多么厉害，原本默默无闻的主角遇到末世之后总会小宇宙爆发，各种所向披靡和拯救世界，有的带着空间，有的身负异能，其实不是这样的啊！看看他悲惨的遭遇，就知道这种YY小说害死人啊。身处末世，他连自己都拯救不了，拿什么去拯救世界啊！

突然，他注意到这位末世女的所坐的位置——她旁边原本该是自己位置的地方干干净净的，像是从来没有人坐过。

主管带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走过来，她拍了拍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末世女熟练的将小说文档切换成excle表，认真的看着主管，聆听他的教诲。

“我们的美工离职有一段时间了，这位是新来的美工，来，大家认识一下。”

男人拘谨的笑了笑：“大家好，我叫夏凡，以后请多关照。”

夏凡仿佛被雷劈中，他隔着层层云彩死死盯着写字楼里的场景。

末世女第一个伸出手冲他挥了挥：“我叫宋慧，以后大家是邻居啦，多多关照咯！她的手臂不小心碰到键盘，小说被暴露在页面最前段。她出手迅速的掩盖了这个失误。

她用余光看到这个名叫夏凡的新员工碰巧看到了她的电脑屏幕，立刻朝他调皮的眨了眨眼，夏凡心照不宣的朝他笑了笑：“你好。”

主管离开了，云端的夏凡喃喃的说：“别揭穿我哦。”

下面的末世女和他异口同声。

这是他入职第一天的场景。可惜，这个叫夏凡的男人并不是他。

困惑和恐惧迅速占满了他的每一寸血液，如果那个人叫夏凡，他呢？他又是谁？

难道过去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吗？自己从来都没有在那个实实在在生活了二十几年的世界存在过？不可能！

就在他冲动的想要跳下云端去证明自己的真实性的时候，场景忽然跳转，他看到了自己所有噩梦的源泉。

末世，末世！这个阴魂不散的末世！这个末世才是假的，贼老天你刚才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他看到丁昊带着小原走进那间一片狼藉的超市，丁昊手持步枪，一身城市迷彩到处都站着粘黄的丧尸血迹，小原身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死面瘫看清超市中的景象后，原本木着的脸迅速变了颜色，他两步跨到贴合在自己身上的小明面前，一个手刀砍晕了他，沉声叫道：“石原！”

石原在他出声的时候已经动作，他伸手接过被丁昊粗鲁扔开的小明，顺手递了止血绷带和一张试纸模样的东西。

然后用丁昊先用试纸蹭了一他脖颈伤口出涌出的血迹，然后利落的展开绷带捂上“夏凡”的脖子。

沾染到血迹的试纸首先被染红，然后慢慢变成了黑色。小原瞥了一眼，镇定的说：“无感染迹象，AB型血，和你一样。”

丁昊很明显的松了口气，将步枪斜背在身后，迅速固定好绷带，然后将夏凡背在身后命令道：“走。”

石原指指自己架着的被他砍晕的小明：“他怎么办？”

丁昊头也没回：“扔掉。”

石原翻了个白眼，将小明扛在自己肩头，紧跟着丁昊走了出去。

他们带着一小队战斗人员，此时丁昊和石原被小队护在中间，不断有丧尸攻击他们，他们边撤边打，一直退到一处早已经停工的建筑工地，未建成的建筑物里不断有狙击手射出子弹，为他们进行火力掩护，邵斌带着一队人高高站在建筑工地的围墙上，等到所有人都进入工地范围，他指挥着队员们将一瓶瓶装满柴油的玻璃瓶向丧尸群中投掷出去。丧尸们有的被瓶子打中，有的瓶子在他们中间落地碎裂，里面的柴油沾染上丧尸的衣物。

等投掷完所有的柴油瓶，邵斌抄起一只火把扔了出去。

“轰——”一声，火光在丧尸中间爆裂开来，沾染着柴油的丧尸们迅速被火焰吞没，它们身上的衣物被点燃，惨叫着到处乱撞。枪声和令人作呕的嚎叫声不断响起，站在云端的夏凡木然的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这种感觉很奇怪，如同看着一部有自己参演的灾难片。

他一直知道自己离丁昊它们应该不远，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居然又遇到。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看到办公室中那个夏凡入职的场景，他忽然失去了求生的欲望。

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到那里去，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丁昊没有来，自己一定会死吧，这样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困扰了，也不用再面对这个莫名其妙的丧尸世界。

也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淡定的盘腿坐下，带着看电影般的心情观看着人世间的一幕幕场景。

和丧尸们的战斗一只持续到黎明，一波波的丧尸冲上来，有的突破防线冲进工地，和战斗人员发生近距离搏斗，一些人被抓伤，一些人被彻底咬死。

当第一缕晨曦出现在天际的时候，丧尸们终于渐渐退去。不是他们的智商已经达到了理解撤退的含义，而是再也没有新的丧尸冲上来。

等到天色彻底大亮的时候，确定再也没有怪物的逼近，战斗人员换了哨岗，其余人员开始处理战后事宜。

石原带着一些孩子和女人们为伤员进行伤口鉴定和处理。一些只有轻微抓伤的患者被喷了药剂包扎以后隔离开来，一些重伤者则被聚集在一起带了出去。

所有的人都用沉重和不忍的眼神看着他们，但是没有人出来阻止。

他们被带到工地之外的隐秘角落，丁昊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沉默的看着他们。

过了很久才开口道：“你们自己动手吧。”

说完便转过身去。

夏凡从来没有见过面瘫如此晦暗和挫败过。

由于太专注于观察丁昊的表情，直到响起几声清脆的枪响，他才猛然把视线拉回丁昊身后的那些伤员们。

他们中的一些，自杀了。

还有一些人，他们木然的看着同伴的死亡，在绝望和恐惧中渐渐变的歇斯底里。他们哭喊着想要逃开。丁昊身边的战斗人员举起枪瞄准了他们，但是毕竟是曾经共同战斗过的同伴，有些人瞄准之后迟迟不肯动手。

丁昊闭着眼静静听着身后的动静，最后突然转身举枪上膛连射，那几个企图逃跑未被击毙的伤者纷纷倒地，枪枪正中眉心。

丁昊开完枪以后，再也没看他们一眼，淡淡嘱咐一句：“烧了吧。”

然后一个人离开。

夏凡一直看着丁昊。面瘫低垂着头，让人无法看清他现在的表情。夏凡只觉得观看完刚才那一幕，自己连骨缝都透着寒气。

一个人要有多强大的内心，才能朝着曾经的同伴毫不犹豫的举起枪？

丁昊走进未完成的建筑物内，那里搭起了几个临时帐篷，他掀帘走入其中一个，那里面躺着的是夏凡的身体和小明。

石原正在为他们做检查，感觉到有人进来，他头也没抬：“R3的纹身颜色没有变，不过估计实验室那里已经知道他的具体位置了，毕竟我们也是循着他的声音找到他们的。真没想到，他居然动用了改造能力。”

丁昊仿佛并不在意石原关于小明的分析，直接走到夏凡面前，他想要碰他，可是伸出的手却硬生生停在半空。

他的手指颤了颤，最后握拳收了回去，垂眼问道：“他怎么样了？”

石原看到他犹豫的动作，叹了口气：“他失血还在正常范围，不过不知道被R3咬到会不会有什么异常反应，需要观察，只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始终醒不过来，也许是受了太大惊吓。”

丁昊调整了姿势在他身边盘坐下来，不过还是不碰他，只默默的盯着他看。

石原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你——，别太放在心上，让他们有尊严的死去，是唯一的办法。”

丁昊木然应声：“嗯，知道。”

石原站起来：“好了，我先出去。你也许需要自己呆会儿。”

丁昊抬手制止了他：“我走。你留下来。”

“丁昊——”小原皱眉看着他。

丁昊站起来往外走：“我没事。”

只是我的手刚沾上同伴血，我不敢碰他。

丁昊半掀帐帘，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夏凡，认真的说：“三喜，你要醒过来。”

躺在那里的夏凡没有任何动静，云端的当事人原本看的很严肃，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顿时想要吐口痰下去。

丁昊看夏凡没有反应，有点儿不情愿的赏了小明一眼，补充道：“你再不醒，我就把他扔掉！”

又威胁他！夏凡气的有点儿犯晕，一头栽倒下去。

chapter.21

夏凡醒来的时候，天空阴霾有雨。这是他来到这个时空之后的第一个雨天。

帐篷里除了他和小明，再没有第三个人。

而小明，正像个大型猎犬一般蹲在他脑袋边，忧伤又焦急的看着他。

“哥！你醒了！”看到他醒过来，小明高兴的抓耳挠腮，想要碰碰他，可是又不太敢，两只手简直不知道往哪放，还没等他醒透，就急不可耐的开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吃你……”

夏凡撑着床垫坐起来，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看到他这个动作，小明的头垂的更低了，内疚的快要哭出来。

“你没事了？”夏凡转动了一下躺的有些僵硬的脖子，淡淡的问。

小明在一边猛点头：“是的是的，哥，你是在担心我吗？”说着便翘起嘴角，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

夏凡转头打量了他几眼，昏迷之前被抓咬撕扯的破烂不堪的连帽衫已经换成了和丁昊他们相同制式的迷彩，他脸上和脖颈处原本清晰可见的伤口也神奇的消失了。

“胳膊给我看一下。”夏凡垂眼看向他的手臂。

小明马上撸起两个袖管，把光洁有力的胳膊伸到他面前，果然，皮肤光洁的有如初生。

“你恢复的可真是又快又好。”夏凡摸了摸脖子上还能明显感觉到的齿痕，语气里有种不自知的羡慕嫉妒恨。

小明不好意思的拽着夏凡，靠着他的肩膀蹭了蹭：“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的伤恢复的特别快，也许，也许是因为哥你特别好吃？”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夏凡就忍不住想要把他给抽飞，他一把推开小明，眼睛里有些狐疑：“你是不是给变态科学家改造成吸血鬼了？被你咬了不会也变的喜欢吸血了吧，我看电视里都这么演的。”

小明有些受伤的看着他使劲摇头：“不会的！”说着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带着些许困惑：“其实我每天都要吃很多东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知道你很好吃，但是呆在你身边就有饱足感，我已经没那么能吃了！”

夏凡想了一会儿问道：“你的意思是看见我你就饱了？”

小明点了点头，又马上摇头：“不是，是闻到你我就饱了。”

回答完之后，又觉得有点不对，这句话怎么听怎么都不像是好话呢？

夏凡低头使劲闻了闻自己，笑道：“我有那么大味儿吗。”

“他醒了，你可以走了。”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两人抬头望去，丁昊正掀帘低头走进来。

一直到他走进，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夏凡看着这个男人，云端上的画面突然排山倒海。

他冲进肮脏恶心的超市背起自己，一路上无论多凶险，托着自己的身体的手都从未离开。他冲进工地小心的将他安置进帐篷，又拎枪冲进战场，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

在处决重伤者前，大家都面面相觑，这些面对丧尸都毫无惧色凶狠无比的汉子们这个时候都不愿去直视任何一个人的眼睛，只有他一声不吭的转身出去点了人带走伤者。

在处决伤者的时候，依旧一脸无动于衷。

所以，他让所有人都觉得他能承担的起，并且不会伤心。

夏凡必须承认，即使已经同榻而眠过很多次，甚至有过更亲密的亲吻，今天，他仍然是第一次认真的去看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