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子里的人集中到了东头，几十具尸体七七八八的躺在地上，到处是大红的彩绸，正东方摆着一张八仙桌，摆着一些吃食，其他的桌子完好的保留，满满的酒菜已经不会有人在享用。

“大牛！”十三在堆叠的尸体中寻在熟悉的身影。

一声残破的呻吟在东北的角落响起，断断续续，轻不可闻，若不是十三也许这声音也就成了最后的绝响。

踏着被血浸湿的路，十三看到了那个青年，趴卧在血泊中，“大牛。”十三的声音轻轻的，好像大点的声音就会失去眼前的人。

“救……”大牛紧紧的抱着媳妇，拜过堂就是他王家的人，他不敢相信昨天还笑着的花儿就这么没了。他认出了眼前的人，也知道这个人的可怕，可是，如果眼前的人能救花儿，自己的身子又算的了什么呢。

十三凌空点了大牛的穴道，大牛浑身的血，不知道有多少是他自己的，多少是别人的。走到大牛的身边，十三弯腰想抱起大牛，可是大牛的双臂紧紧的搂着一个死去多时的女人，不肯松手。看着大牛怀中的女人，十三眼神冷冽，啪的硬生生的掰断了女人的手臂，把死人扔了出去。

大牛的身子软软的，粗粗看了一下大牛的伤，胸口的刀口外翻，脖子被砍出除了一个口子，十三拿出了随身的伤药简单的给大牛包扎了一下，眼神阴暗。这些刀口看似是普通的山贼干的，可是伤口整齐。十三翻看了周围的人，基本都是一刀毙命。

十三想了一下，拿出了不知放了多久的东西，点燃后，几声尖啸响彻死寂的屯子，几朵火花在王家屯的上空盛开。不久几个黑用从四面八方蹿了出来，十三看着跪在脚下的一排人，皱皱眉，“领路。”然后一群人消失在火光映天的王家屯。

十三不喜欢到燕一这里，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比起吵吵嚷嚷的活人，他觉得安静的死人更可爱些。抱着大牛十三到了燕一的别院，一手抱紧了大牛，手中的剑横推了出去。

“死木头，我是你师兄。”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伴随随着呛的一声，一个暗色的影子弹了出去。

“救人。”十三平板的对屋门口微笑的男子说。

“给我一个理由。”男子端着酒杯，浅浅的喝了一口。

“要什么，你说。”十三不轻易承诺，可是为了大牛，他愿意，哪怕是生命的代价。

“小十四，我说那木头没变，你就是不信。”在屋门口的男子展开，又出来一个华服的男人，剑眉星目，身材修长，银色的袍子在烛光的掩映下泛着柔和的光华。

“真不明白，为什么师傅让他单飞。”最开始被弹开的小个子燕六从容的抢在了大牛的前面，苍白的脸色，一双狭长的凤眼，他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十三，十三还是面无表情的抱着大牛跟在燕六的后面走进了室内。

“他应该庆幸遇到的是你。”门口的燕十四粗略的看了一眼大牛的伤，“即使救了，多半也是个活死人了。”

十三轻轻的把大牛放在了室内柔软的床铺上，“他死了，你们陪葬。”十三并不看在场的人，可是没有人会忽视，其他人都知道十三不是在开玩笑，燕门的十三，从来不开玩笑。

“小六先回总坛，把那块寒玉床运来。”燕十四对燕六正色道，然后自己走到窗前仔细查看大牛的伤口。

燕六本来不服，可是看着十三已经变的无机质的眼神，悄然的退下，他知道他敢说一个不字，躺在地上的绝对是他。

“他的致命伤在脖子上，刀口太深，他的鼻息已经开始断断续续，想必是其中的什么被剪断了，必须要缝合，没有寒冰床我做不了。”燕六知道这个时候的十三已经听不进去别人的解释，可他还是要说。

十三机械的转头，看着燕六，“他会死么？”

燕六盯着十三，他没有把握，受伤的男子伤口太重，能活到现在，除了十三上好的伤药，就是十三输给男人的内力还帮着他保留一口气。外伤不比内伤，它不会给你拖延的时间。“寒冰床从总部最快运过来要三天，如果他能挺过这三天，我保他不死。”

一丝光亮闪过十三冰冷的眼球，“三天，就三天。”

燕六走开，华服的男子走进了十三，在男子距离十三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一把剑挡在了男子和十三之间，“你不是燕门的人。”

十三的不信任多少让男子有些受伤，“十三，是我啊，姬武。”

十三并不解释，看了男子一眼就不再看了，满心满眼的都床上那个生命垂危的人。

燕六匆匆的从外面赶了过来，“小武，你还是先回去吧，你知道十三的脾气。那件事还要看大哥的意思，我不全做主。”

姬武看看燕六，在看看背着他的燕十三，只能无奈的离去。

燕六拿了一个药箱，打开，里面精巧的分了几个暗格，拿出了一颗药丸，清香扑鼻，就连不懂医术的十三也知道这颗药丸必定价值连城。燕六拿来一杯水，掰开大牛的嘴想把药丸塞进去，可是大牛的嘴抿的厉害，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十三轻轻推开了燕六。

燕六警告过十三大牛在这种时候不能随便的换姿势，十三把药丸塞在自己的嘴里，含了一口水，俯下身子，贴上大牛的唇，用舌头温柔的撬开大牛的嘴，可能是因为干渴，大牛张大了嘴，伸出了舌头和十三交缠，直到十三嘴中的水一滴不剩，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十三喜欢刚才温热柔软的感觉，离开大牛以后又含了一口水，“不能在给他喝了。”燕六诧异的看着十三虽然僵硬，还是很温柔的动作，顾不得好奇，赶紧制止了十三的动作。大牛的伤在脖子，弄个不好伤了食道，不能喝太多的水。

十三抬头，看着燕六的眼神多了一些人气。“我现在要给他针灸，让他进入假死的状态。为了在拖延一些时间，必须保持室内的低温，我已经让下人们把冰窖的并冰都抬上来了。你的任务是保持他的体温，如果太低的话他有可能就真的就不过来了。”燕六把手放在十三的手中，运气降低温度，“就这个温度，不能高也不能低。现在我们只能听天由命了。”

一会儿院子里热闹了起来，一群群人把大块的冰抬进了室内，不一会儿室内的四壁砌满冰块，丝丝寒气在室内升腾，最后运冰进来的下人几乎是哆哆嗦嗦摞好的冰块，刚放好就飞奔了出去。

“要不要我先替你，我看你双眼都是血丝，去歇一下吧，三天呢，我怕你扛不住。”燕六穿了上好的狐狸皮袍子走进了室内，看着还是单衣的十三顺口说道。

“不用。”十三硬邦邦的回了一句，就不再看燕六，他正全神贯注的吧内力输到大牛的体内，让大牛的体温不至于太低。

燕六显然习惯了十三的态度，撇撇嘴，“我过一会儿来换你。”说完就离开了，只留下十三一个人面对尸体一样的大牛。

第十一章

武林出了两个告示，搅得江湖更加的热闹。

其一，有个无名小卒送给所谓的名门正派一个女人，据说这个女人是燕十三的情人，因此告示上说了，到某月某日不见燕十三，那女人就会如何如何，云云。

其二，在燕六看来这个比较有力度，来自官府，冷清清因为藏匿罪犯入狱，其背后的寓意不言而喻。

燕六听着手下人的回报，在大厅愣了许久，十三，到底惹了些什么人？

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燕六穿了狐皮袍子，手上戴着个棉筒子进了冰室，即使穿的足够多，进了室内的那一瞬间他还是打了一个喷嚏。十三跪在床的旁边，背对着燕六。

燕六小心的走到床边，又拿了一件皮袍子盖在了十三的身上。十三的手紧紧的握着大牛，过度的消耗真气让他有些疲累，脸色苍白，嘴唇青紫。他回头看了燕六一眼就不在理会，闭着眼靠在床边，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理会旁人。

“去休息一下吧。”燕六拿了一些干粮，“在这样下去，。他还没好你就垮了。”

十三腾出一只手接了干粮，咬了一大口咀嚼，干着咽下，燕六急忙拿出了用皮囊温好的汤递给十三，十三接过喝了一大口，随便几口解决了午饭，继续给床上的人输送内力，保持大牛的体温。

燕六知道十三的执拗，再看看时间，他知道大牛应该还可以撑个六个时辰。从小十三就是不倒黄河心不死的类型，这个时候他要是敢强行的拉走他，等他醒了，这个分坛也就废了。由着他吧，燕六叹口气，伸头看看床上的人，脸色腊黄，颧骨消瘦，他是在猜不出两人的关系。可能是燕六停了过长的时间，十三一个眼刀过来，燕六悻悻然，而后离开。

大牛的生命在和时间赛跑，八匹马，并列两排，在官道上疾驰，燕十四一马当先，周围行人百姓纷纷让路，看这架势，还以为是哪位皇亲国戚出巡，可是马车的速度快的让人只看到一个轮廓，于是在市井中，又多了一个传说。

燕十四拍拍身下的爱马，在看看前面的驿站，龙云已经跑了两天了，不能在撑下去了，看来前面必须要换马。还没有到驿站，已经有新的马车准备好了，在燕十四两边的人下马，把原来马车上冒着丝丝寒气的寒玉床台上了新的马车，燕十四在指挥完了以后纵身跳上了其他的马匹。云龙不满意和主人分离，仰天长啸。十四无奈拍拍云龙的脖颈，俯下身子在耳边说了什么，云龙勉强停在了他的远处。十四挥手，马车队继续上路，云龙追随的一段路后自动的隐进了一旁的山林。

第三天的中午，十四到了分坛不远处的郊区，燕六看了天空的信号，带着人急忙去接应。“比我想想的早。”十四来不及说一句话就昏睡了过去，燕六吓了一跳，把脉，原来是疲劳所致，安排跟来的人下去休息，燕六把寒玉床运进了分坛。

燕六安排人把寒玉床抬进冰室，吵吵闹闹的人竟然没有吵到十三，燕六一愣，跳到了十三的身边，一看大惊，十三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动陷入了龟息的状态，可能是过度的耗费内力和精气，身体自我保护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叫人把十三抬了出去，燕六皱着眉给大牛把脉，脉搏已经微弱的不可感知。燕六拔了头上的簪子，旋开簪子的顶端，两枚细不可见的银针滑落在燕六的手中，没有迟疑，燕六将针扎进大牛的穴道。

“去把雨燕叫来，然后你们去烧热水，一直的烧，直到我用的。”

把寒玉床抬进来以后，其他人走的干干净净。燕六走到窗前，看看已经是弥留状态的大牛苦笑，“只能看你的命了。”

一个翠衣少女拿着一个盒子走进了室内，被冻的一哆嗦，“师傅，我拿来了。”

燕六回头，“怎不么不多穿一件。算了，没时间了。”燕六脱下了自己的皮袍子给少女，“给我搭手，一会我会切开病人的皮肤，你要看仔细了，仔细的封住穴道，可不能让病人大出血，如果穴道还封不住的话，”燕六顿了一下，“就用夹子夹住。”

雨燕愣了一下，“可是师傅，我们还不确定是否有那样的管子，而且我也不知道是那条管子啊。”

“我相信你。”燕六认真的看着雨燕，“我们别无选择。关门，开始。”

冰室的门嘭的一声关紧，分坛的所有好手都集中在坛主的院子，厨房和药房全是来来去去的人，唯有冰室的门前，冷清清的，大家慌乱间都不忘屏住呼吸，不时的看几眼冰室的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们不约而同的被燕六的紧张所感染。院子只能听见脚步的声响，安静的可怕。

燕十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起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拿杯茶来。”洗漱了一下，喊了人添茶，久久不见回应，十四皱眉，“这人呢？”

走出了房间，院子里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走出院子也，不过几个人匆匆而过，低着头，气氛有些压制，十四也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

“爷，爷，你快去看看吧，打起来了。”这时候在左面的小路上忽然闯进来几个下人，神色慌张，步履凌乱。

“怎么了？”十四停下脚步，拦住了来人。

“爷，打起来了，见了红的，快去吧。”

“带路。”十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别的门派来挑衅的？

还没走到燕六的院子就已经听到了打斗的声音，进了院子十四看到分坛的兄弟们倒在血泊中，十四火了，“燕十三，你还是不是人，就算你出去了，骨子里还是燕门的人，这些都是你的弟兄。”十四大吼一声加入了战团，看到被围在中间的燕十三，十四背后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被围在中间的是三此时已经没有了人的形态，披头散发，四肢着地，衣服在缠斗的时候被刀刃削的一条条的，在黑发中一双血红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加入战团的十四，这分明是一头兽。

在恐惧的时候十四也是一阵的庆幸，十三的老毛病犯了，幸亏是兽化，要是还清醒的话，这分坛不会有一人生还。

“十四主子，这家伙咬人。”一个受伤的人站在十四的旁边，手臂上一块连着皮肤的肉块在空中晃荡，那人伸手将肉块拽了下去，眼都不眨一下。

“去，拿绳子来。”十四吩咐了人，纵身窜了进去。十四显然比那些人更有经验，他在十三的周围跳跃，但是不肯靠前，久了以后，十三开始恼火的不耐烦，凭着蛮力冲了上去。

“绑。”十四大喝一声，在十四的周围不知何时围了八个人，八条绳索交叉，然后八个人顺时针旋转，十三被牢牢的困在中间。

十三仰天长啸，那是狼的啸声，十四皱眉，“快去，把门顶上，然后告知附近的百姓不要在夜间出行，还有门下的弟子和其他人员都不要离开大院。”

十三的一只胳膊和腰部困在了一起，另一支空着的手臂紧紧拉着一根绳索，绳索的另一头的人几乎要被他扯进去。十四跳到那人身边，“我来。”十四的手臂在绳子上挽了一个圈，脚跟站定。十三看撼不动绳索，朝着十四龇牙，然后毫不犹豫的下口咬绳索。

手中的绳索虽然粗了一点，可是到底还是麻绳，十四知道经十三这么一啃决定顶不住，“去叫雨燕来，那些上好的蒙汗药。”

那边的是三十三紧紧的盯着十四，嘴中狠狠的啃咬绳索，不一会儿十三的嘴角满是血迹，绳索已经被啃开了一个口子。

“小姐和六主子在室内。”

“去，随便谁拿些蒙汗药，多少不论。”十四眼看那绳索越来越细，不禁着急，他知道这一次困不住十三，糟糕的绝对是他，这么多人，十三那双血红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他在十三的眼中已经成了猎物。

“动。”为了拖延时间，十四和其他几个人缓缓的移动，十三住嘴，随着他们一动，可是还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十四。然后十四停，十三被绳索控制的半直起了身子。忽然十三大力的朝着十四的方向扑去，周围的人没有准备，十三差一点就碰到了十四。

十四紧紧的抓着绳子像后跃去，“稳住。”

十三四肢着地，抬起头，血红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十四，然后抬头，一声声尖啸穿破天空，长短参差，好像在召唤什么。

十四太清楚这是什么声音了，多少年没听到，却在这种时候。十四开始走动，企图打断十三的尖叫，十三看破了十四的企图，稳住了身子，任凭他们拉扯，仰天长啸，十四不能伤了十三，多少还是放松了力道。

拿来的蒙汗药对十三没有丝毫的作用，两方人马对峙很很长时间，天色逐渐的暗了下来，“把所有能亮的灯都点亮挂起来。”随着十四的一句话，院子亮了起来，在院中一看好似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