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夜话之狱火焚身——唇亡齿寒0
唇亡齿寒0  发于:2013年1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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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变成血族意味着什么,晨南。”关夜北沉重地说,“变成血族意味着抛弃人类的一切,抛弃光明世界,永远堕入黑暗中。你不知道,所以你能……异想天开。”

“抛弃人类的一切有什么不好!”关晨南激动地说,“你看看我的生活,我的一切!简直是一坨狗屎!我恨不得抛弃它们,过另一种生活!就当是为了静曦吧,啊?她是你的亲侄女啊……”

关夜北看着那哭泣的女孩,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他们都是我的家人,不,都“曾经”是我的家人。但是心中的那一杆天平把他们和另外一个人称了称,还是倒向了另外一边。

对不起。关夜北在心里说。我不能这样做。我只能把一个人变成血族,那个人我已经选好了,不是你们。对不起,我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我卑鄙无耻,我毫无手足之情。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弯下腰,抱住哭泣不止的小女孩。“我很抱歉,静曦。”他拍拍女孩的背,帮抽噎的女孩顺气,顺便把另一张支票塞进她的口袋里,“把这个交给你妈妈,告诉她随便在上面填数字,想填多少都可以。”

女孩不知道关夜北给了她什么,只能点头。

“好孩子。”关夜北揉揉她的脑袋。当他还和静曦一般大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世界上有血族,也不知道他今天会变成血族,更不知道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哥哥”“哥哥”叫的弟弟也想变成血族。

现在回想起来仿佛还是昨天的事,却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我走了,晨南。我的手机号码留给你,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就打我电话。”说完,关夜北向墙上父母的遗像鞠了了个躬,走出客厅。来到玄关的时候,他听见客厅里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大概是关晨南把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吧。

血族之父说得对。关夜北想。他不应该回来的。自他变为血族的那一刻,他就注定同家人走上了不同的道路。生活在光明里的人和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无法相容,只会彼此伤害,徒增伤感。

听完关夜北的故事,钟晚屏久久无言。想不到这个讨人嫌的家伙也有这样的过去,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从没想到他也有同情关夜北的一天。

人们选择成为血族的理由多种多样,有些是为了追求不朽和力量,有些则是为了和爱人永远在一起,还有一些人罹患不治之症,要依靠这种方法逃避死亡。不管哪一种原因都有其缘由,钟晚屏从前绝不会同情这些人,他们依循自己的意志做出选择,那么就要为其负责到底。

“那你弟弟他后来……怎么了?”钟晚屏问,“他是怎么变成,呃,通缉犯的?”

关夜北无力地坐在床沿上,手肘撑着膝盖,手掌扶着额头。“我每个月都会寄一笔钱过去,我希望他们能过得好,但是我不敢去看他们,我怕晨南还会生气,我怕……再见到他。我怕我们不欢而散,再也做不成兄弟。我害怕……大约过了一年,我寄过去的钱再没有被取出来。我觉得很奇怪,以为是晨南不想接受我的资助了,又唯恐家里发生了什么变故,于是我再一次去拜访了晨南。这时候我才知道……”

他把脸埋在手掌里,背对着钟晚屏,钟晚屏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能看到他肩上的肌肉在颤抖,能听见他声音哽咽。

“我才知道……晨南把他的妻子和女儿都杀了。他把她们关起来,放掉她们血给自己喝,他太想变成血族了,想疯了,以为用这种方法就能成功。她们……淑文和静曦,被囚禁了一个多月,受尽了折磨,最终衰弱至死。又过了好几天,静曦学校的老师到家里来家访,尸体才被发现……”

关夜北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吼叫,饱含悔恨和自责。钟晚屏忽然产生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他所认识的关夜北一直是强硬的,自信的,高高在上,目空一切,何曾有过如此沮丧示意的时候?

“晨南失踪了,不知去了哪儿。从那时候起我就在追查他的下落。他已经……彻底发狂了。他杀人,生饮他们的鲜血,以为这样就能变成血族。他不停杀人,他的疯狂让他堕落,变成一个怪物……”

难怪那个“怪物”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他积累了太多的罪孽,他的怨念让他异化成一个恶魔。他不像吸血鬼,能够将饮下的鲜血转变为自己的力量,他喝下的那些血反而加速了他的堕落,给他提供了邪恶的能量。

“你到这座城市来,就是为了找你弟弟?”

关夜北点点头。“我去拜访了很多血族大师,希望找出解救晨南的办法,可是他……陷得太深了。除了杀死他,没有救赎他的方法。”

“你当初为什么不把他变成吸血鬼?”钟晚屏问,“你要是这么做了,你弟弟得偿所愿,就不会发疯了。”

“我不能那么做。我做不到。”

“为什么?你的‘血族之父’给你下了制约,让你只能把一个人变成吸血鬼?”

“是的。当时我心里已经有人选了,所以我不能答应晨南。”

钟晚屏立刻觉得无法呼吸。关夜北一生只能把一个人类变成同类,而他给自己喝了他的血,他把自己变成了血族……

“那……我……?”

关夜北缓缓转过身,钟晚屏看到他发红的眼睛。

“我当时,”关夜北呼吸了一次,说道,“已经想好了。为了和我最喜欢的那个人永远在一起,我必须把他变成血族。生活在光明里的人和生活在黑暗里的人永远无法相容,我已经回不去光明世界了,所以我只有把他拖进黑暗里。”

钟晚屏的心脏像被尖刀戳了一下,那把刀狠狠地钉住了他,让他无法动弹。“你这样……等于是害了四个人。如果你当时把你弟弟变成血族就什么事也没有了!我也不会……”

“你说得对。我害了晨南,只为了我自己的幸福。我辜负了血族之父对我的期望,我对不起死去的父母,也对不起晨南和他的家人。”

关夜北移动到钟晚屏身边,凝视他的眼睛。

“我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账东西,钟晚屏。我配不上你这么好的人。”

关夜北凑到钟晚屏面前,两人之间几乎只剩下一张纸的距离。他用只有钟晚屏能听见的声音说:“可是我爱你。”

说完,他吻上钟晚屏的嘴唇。

钟晚屏痛苦地闭上眼睛。他躲不开,逃不掉,动不了,只能接受关夜北这不带任何情欲色彩的赎罪一样的吻。

“这是什么苦肉计?”虽然身体并不疼痛,心脏却如同被撕裂了一样,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涌,停不下来,像要把他整个人都溢满了。

“你把我变成血族,难道不是为了羞辱我吗?你把我变成我的敌人,你这样对待我……夺走我的一切,把我根本不想要的东西强加给我,然后告诉我这都是……”钟晚屏的大脑里嗡嗡地响,“都是因为爱?!”

关夜北把他搂在怀里,像珍宝一样紧紧护着,似乎生怕他受了半点儿伤。

“我只剩下你了。”他低声说,“我愿意和你一起去死,如果我们不能一起活下去的话。我不能失去你,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在另一个世界里,我都不能没有你。”

“关夜北……!”

“我只有你了。”

“你不要这样……!”

“等我亲手杀了晨南,让他解脱,我就和你一起去死。你说过的,同归于尽。我答应你。”

15.

圆圆嚼着口香糖,抱着一个肯德基纸袋,摁下电梯的按钮。她遵照秦湾老大的命令来给“新人”送食物。说起来这个“新人”真古怪,放着整整一酒店的新鲜食不要,非得喝加了防腐剂的二手货。要放在平时,圆圆肯定狠揍他一顿,教教他怎么才能做一个合格的血族,但是老大命令了不许同他多接触,送完“外卖”就立刻回去,所以圆圆只好腹诽不已。

酒店有个服务生,从她走进旋转门起就一直盯着她的大腿,眼睛里都要冒出光来了。圆圆走进电梯的时候回头冲他甜甜一笑,对旁人来说,这大概是火辣美女在暗送秋波,然而对圆圆来说这是标准的见到美味食物后的喜悦表情:今天的晚餐有着落了!

她按下12楼,等待电梯门关上,这时候突然有一男一女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哎呀,幸好赶上了。”

电梯门关上的时候,两人中的女孩子说。她按下13楼,然后看了旁边的圆圆一眼,登时脸色大变。

“吸血鬼!”

圆圆后退一步,后背撞上了电梯的金属墙壁。“猎人!”她后悔没带武器就出来了,以为这儿是自家地盘,所以就疏忽大意了,结果竟遇上了死对头。

“吸血鬼在这里做什么?”猎人女孩问。她摸着肩上的黑色球拍包,好像一旦圆圆意图不轨,她就会从包里拿出什么厉害武器似的。

“我还要问你们呢,猎人!”以一对二,圆圆占劣势,但是她的力量、反应和速度都远超过人类,可以说双方的实力相差无几。假如真的要在这一方狭小之地打起来,还不知道是谁胜谁负呢。

剑拔弩张的时候,猎人男孩伸出手拦在了女孩面前:“我们无意争斗。”

“哦?”圆圆挑起画得精致秀美的眉毛,“我看你们的火药味可是浓得很嘛。”

“我们不会随意猎杀吸血鬼的——除非你打算害人性命。”

某些血族家系和某些猎人流派之间有古老的互不侵犯的条约,约定双方任何时候都不得争斗,除非血族威胁到了人类的性命,或是猎人加害了无辜的血族。圆圆是秦湾的血裔,而秦湾刚好是遵守这古老条约的守护者之一。看来这两位年轻的猎人也属于条约所约束的猎人。虽然有些不爽,但能避免一场武斗,圆圆还是很乐意接受现状的。

“我不管你们是哪个组织的人,”圆圆叉着腰,高傲地说,“这座城市在守护者秦湾的庇护之下,可不准你们乱来。”

“同样的话悉数奉还给你,吸血鬼。”男猎人很不客气地说。

圆圆哼了一声,同时电梯伴随着“叮”的一声到了她指定的12层。她一甩头发,踩着高跟凉鞋哒哒哒地走出电梯。

她找到钟晚屏所住的那间客房,好像要把怒气都发泄在手上似的,狠狠敲了几下门。假如她力道再大一点儿,整扇门都会被她敲飞。

房间里没有一点儿动静。难不成那小子不在?他到处乱跑什么呀!圆圆生气地跺了跺脚,狠狠踹了门一下,接着木门应声而开。起初圆圆还以为是自己把门踢坏了,心里盘算着要赔多少钱,接着她发现门后边站着一个诡异的人影。不是钟晚屏,他比钟晚屏要高,发型也不太一样,赤裸着上半身,只穿着裤子。圆圆从没见过这个男人。

于是她自然而然地问道:“你谁……?”

“你又是谁啊?”男人歪着头,一只手搭在腰间,另一只手握着门把,可以随时把门甩在圆圆脸上。他是个吸血鬼。圆圆想。

她踮起脚,越过男人的肩膀往房间里张望。里面一片黑暗,床上有个隐约的人影,紧紧裹着被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情欲味道,仿佛刚刚发生了一场旖旎的情事。圆圆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又在面前的男人身上打量。他身材健美,皮肤像所有的血族那样苍白,搭在腰上的那只手臂上有几道可疑的抓痕。圆圆的眼神又不由自主地飘进屋子里,飘到床上那个看不真切的人身上。

男人似乎发现了她的心猿意马,故意往旁边一站,挡住她的视线。“你有什么事吗,小姐?”

“我找钟晚屏。”圆圆心不在焉地说。

“他在睡觉。”男人回答,一副迫不及待要送客的模样。

“睡觉?这个时候?”月正当空,应该是血族起来活动的时刻,但钟晚屏还在“睡觉”。至于他卧床不起的原因嘛……圆圆用头发都能想到。

接着她猜到了男人的身份。秦湾老大曾经不经意提到过,有个麻烦的同族来到了这座城市,不过他似乎不太想管这位同族的事,对方不是会随便惹事的人,所以老大也不甚上心。

“你就是关夜北?”

“哦?没想到美丽的小姐竟听过区区的名字?”

圆圆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麻烦的同族”会和“新人”在一起。他们是情人吗?

她把手里的肯德基纸袋交给男人。“把这个给钟晚屏。”

男人托着纸袋,掂量了一下重量。“秦湾给的?”

“可不是给你的。”

男人诡秘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16.

房间里没开灯,而走廊上有光,些许光辉从打开的房门里透进来,照亮了一小方地面。当房门关上的时候,这珍贵的光便消失了。

关夜北抓着肯德基纸袋,伸了个懒腰,走回床前,一路上踢开脚下乱七八糟堆作一团的衣物。钟晚屏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但关夜北知道他醒了。

“给我。”钟晚屏说。

“给你什么?”关夜北把纸袋藏在背后。

“我听见了,是圆圆送食物来了。”

“哦……”关夜北拖长声音,“原来她叫圆圆?你们很熟?”

钟晚屏睁开眼睛,猛地起身,伸手向前一抓。关夜北敏捷地后退一步,退出他的攻击范围。

“唉,你看看你,成天不是睡就是吃……”

钟晚屏生气地又往前一抓,被子从他身上滑落,露出一丝不挂的身体。脖颈和胸膛上布满了玫瑰色的吻痕,腰臀和腿部则因为曾被紧紧握掐住,留着点点淤青。关夜北带着扭曲的快意,欣赏着这具饱受他疼爱的身体,那皮肤上的伤痕不但没有减损丝毫美感,反而更加彰显了它曾被深深征服的证据。

关夜北握住钟晚屏悬在空中的手,将之凑到唇边,在手背上庄重地印上一吻。钟晚屏怔了怔,想把手抽回去,但是关夜北牢牢抓住他的手腕,让他无法如愿。

关夜北将肯德基纸袋轻轻放到床上,钟晚屏能够到的地方,一边看他迫不及待地从纸袋里翻出血浆袋,一边浅吻着被他捉住的那只手。他看见钟晚屏用牙齿撕开血袋,啜饮鲜血,喉结因为吞咽的动作而颤抖,生命的能量通过这个动作涌入了身体中。关夜北想,被他握住的这只手曾经终结过多少同胞的生命,曾经沾染过多少同族的鲜血,而他现在就在亲吻它,他支配着它的主人,他拥有它主人的生命,他还把它的主人变成了同族的一员。多么的讽刺,又多么令人快意!

钟晚屏像个渴极了的人,大口吞下血液。关夜北用空着的那只手揉了揉钟晚屏的脑袋:“很渴吗?”

钟晚屏哼了一声,像在说:你以为这是谁害的?

“我刚成为血族的时候,也像你一样,总是吃不饱,不论吸了多少血,都觉得干渴。那时候我就像个贪吃鬼一样,控制不好吸血量,常常一不小心就把食物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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