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是个分水岭，车祸之前和车祸之后的胥克念，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人！而且更重要的要的一点是：纵观胥克念各年龄段的照片，车祸之前的胥克念，眼睛里是没有痣的！

22.求不得苦

等到学校的事情全部结束，已经是八月末了，胥克念还没来得及跟水长东吃上几顿饭就要去剧组报道了。胥克念本来打算拍完Givenchy的亚洲代言广告就陪他去医院看病，水长东最近脖子有些肿，胥克念用他不多的生物知识坚持认为水老师这是得了甲亢，水长东无奈的替他将洗好的几件衣服扔进箱子里：“甲亢的人比脖子粗更明显的症状是眼球外凸，你看看老师这明亮闪烁的大眼睛，哪里又外凸的迹象？！”

胥克念仔细看了看，是没有，然后又伸出手摸摸水长东的脸：“老师最近瘦的厉害，是不是把好吃的都留给我了？”

“是，小念会不会有点感动啊？”

“感动感动，感动死了。我怀着这份感动奔赴中原了！”

“小念？！”水长东突然敛去笑容，一本正经道：“虽然毕业了，也要常来看看老师，知道嘛？”

“知道啦，我这个暑假除了拍广告然后跟我爹妈去了趟帝都爬长城，剩下的时间不都陪着你啦？让你一起去你又不去。结果我一回来你就用个光头迎接我！我还以为你做坏事进去了呢。”

“哈哈，夏天剃了凉快，长城我去的都不爱去了，除了人什么都看不见，有什么好去的。”

“宅大叔，我走啦，会给你打电话请安的。”胥克念背着书包，拎着行李箱站在门口冲水长东挥手。

“嗯……”水长东看着面前的少年，17岁相遇，到如今也是21的大小伙子了，时间过的真快，须臾四年，胥克念仍是胥克念，水长东却已不是四年前的水长东，而自己与他的关系，仍然是师生，水长东想到这里，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郁闷，咬了咬牙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扔进胥克念裤子口袋里：

“在剧组里，若是遇到了中意的女孩，要记得用知道嘛？若是让人家怀孕，你自己名誉扫地不说，对姑娘的身体也是伤害，如果你不打算娶人家的话。”

“啊？”胥克念不知道老师怎么往自己裤子里塞完东西后突然来这么几句，下意识的往口袋里一掏，待到看清楚是盒durex时，立刻满脸通红，羞愤的看着老师：“老师最讨厌了！我走啦，哼！”

水长东哈哈大笑着目送他像小兔子一样奔下楼，转瞬却又酸涩无比的将门关上。

《遣怀》是部电影，讲的就是唐朝两位大诗人李白和杜甫的故事，从在洛阳的初次相遇，两人一见如故，相约同游，自此建立了让后人传诵至今的深厚友谊。《遣怀》没有什么特别扣人心弦的情节，李白是个富二代，而杜工部家中则是资深官二代，所以两位虽然一个被唐太宗开除，另一个刚刚落榜，但丝毫没有影响他们游山玩水交朋友。李杜二人生于盛唐，却也经历了安史之乱，几乎见证了国家由盛转衰，而李白又因为跟着永王造反兵败后被流放，虽途中遇赦，但仍在六年之后郁郁而终。而杜甫后半生则颠沛流离，在李白死后八年，贫病而卒。

应该说这部电影情节简单但着实考验人的演技，要从他们二三十的正当年演到他们垂垂老矣。胥克念早早的到了剧组，依然低调而勤劳的帮着剧组忙碌，虽然很快的就发现自己其实是在添乱——谁也不敢麻烦今年电视节的疑似最佳男主角。圈子里传的沸沸扬扬，据说乔桐这个臭狐狸手眼通天，小小一个电视节的男主角，基本不在话下，何况胥克念演的好也是得到大众认可的，这个奖几乎是众望所归毫无悬念的。但胥克念听到乔桐有可能干扰比赛还是有些不舒服，居然二兮兮的跑去找乔总谈心，被乔总连吃豆腐带批评教育的调戏了一番之后，满脸通红的跑出来，心里还在回荡着乔桐的那句话：“你真搞笑，金隼节我开的啊？我求人不要丢面子的啊？而我凭什么为你欠人家这么大个人情？你爬上我的床了？还是把我伺候舒服了？”

乔桐这个王八蛋！胥克念恨恨的想。一边在化妆室里等着工作人员给自己定妆，然后就看见一位很显然是大牌的人物被众人簇拥着进来，虽然看不见大牌的脸，但看这阵仗，估计来头不小。不过，大牌不都属于自己专属的休息室吗？挤什么公共场所啊？胥克念继续腹诽道。

“你好啊，胥克念，我是肖阅微。”胥克念光被“肖阅微”这三个字雷住了，《惠婉公主》的女主角！红遍亚洲的女王！！大陆影视界当之无愧的一姐！！！胥克念很小家子气的伸出手来跟资深美女握了握，然后又火速从包包里掏出随身带的一本书，将笔递给肖阅微：

“微姐帮我签个名吧，我特崇拜你的！”

肖阅微不复当年演公主时的俏皮可爱，岁月的洗练让她越发的具有一种成熟女人的韵味儿。胥克念在心里想到：“美女就是美女，今年也是小四十的人了，但怎么感觉她越来越漂亮！”肖阅微向来豁达爽朗，性格有点男孩子的意思，于是大笔一挥签上自己的名字后，也掏出本书来让胥克念签名，胥克念也不知道是签还是不签，签吧，怕是人家有意消遣结果自己真拿自个儿当腕儿了。不签吧，又怕是人家真心想跟自己搞好关系结果自己却不给面子。纠结又拧巴的犹豫了好久，直到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微姐又在调戏小男生？”

秦维贤？！！怎么又碰见他了？！

胥克念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吼了一句：“你怎么又在？！”

本以为上次拍完《岁寒知松柏》两人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怎么现在又碰上了？嗯，一定是来探班的，这种人跟乔桐差不多啦，娱乐圈里就没他们不认识的人，天天拽的二五八万的四处溜达一副“大爷很忙”的样子。

“来看我老婆和挚友啊”秦维贤笑眯眯道。

“啊？”胥克念没明白。

“小念是老婆，微微姐是挚友嘛？”化妆师小姑娘十分的应景。

此话一出，场面略有些小小的尴尬，小姑娘一下子见到三位重量级影星，比较激动，刚匆匆忙忙的发完微薄，还一边愤恨着剧组居然不给拍照，有图有真相才具说服力嘛！结果口不择言把心里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了，本以为会被三个人合伙调侃一通，结果居然是诡异的沉默！

此刻，三个人的心理活动如下：

秦维贤：已经表现的这么明显了吗？

肖阅微：怪不得秦维贤出道多年一直奉命绯闻，从没有过真正的女友。

胥克念：？？？？？

“什么呀，臭丫头胡说，赶紧干活去，要不然告诉你老板。”肖阅微对着小姑娘的后背一拍，又转而跟胥克念道：“你不知道吗？我演李白的第四人老婆宗氏。”

“知道啊，千金买壁的那个。就为了留下你老公的《梁园吟》，你老公呢？”

肖阅微大大方方的在秦维贤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老公，吃个豆腐先！~”

胥克念长大了嘴巴，秦维贤不动声色的将身子往外偏了偏，肖阅微稍稍一愣，随即了然。

所以，秦维贤演李白，自己演杜甫，未来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就又要跟这个人朝夕相对，演各种多的对手戏了嘛？！胥克念悲哀而无语的想到。

“哎呀，秦影帝不要妨碍我追星，讨厌死了，来来来，小念签名，等姐姐老了就指着你的墨宝卖钱呢，未来影帝，赶紧签，签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呃……我想想，你介意在我T恤衫上签吗？有点汗味儿，不过不重。而且我一会儿就换戏服了，所以不用担心会糊掉。”

胥克念更加无语的望着肖阅微，秦维贤笑眯眯道：“难得微姐喜欢你，你就听话签吧。”

胥克念这才在肖阅微的指定位置签上自己的名字，只是一开始的名字一笔一划跟小学生似的，到了后面，才稍稍有点流利的味道。秦维贤看着胥克念的字，又开始出神。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两个人相似到连笔迹都一模一样。

肖阅微欢乐的将签名收好，然后又假装生气的盯着秦维贤“你搞什么啊，你也喊我微姐，你有脸吗？我比胥克念大十几岁，他当然可以喊我姐姐，你喊我就是作死，盼我老哪？”

秦维贤这才缓过神：“没有没有，这不好久没装嫩了嘛，我喊‘微姐’那是敬称，谁让姐你这么霸气侧漏呢。”秦维贤圈子里能说得上话的人不多，肖阅微其实算是一个。

“滚蛋，我想起你在《岁寒知松柏》里欺负小念我就伤心，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嘛，啊？弟弟最后一次来找你，你看你那些话说的，放屁都不带响的，弟弟就是被你害死的，你陪我华如柏！”

秦维贤被戳中心事，不复刚才的玩笑，声音低沉：“我赔我赔，只要弟弟活过来原谅我，我赔命都没关系。”

“你不是已经赔了命了嘛？可是又有什么用！你死透了也见不到你弟弟，你还妄想人家原谅你，哼，死了反而对你是个解脱，就不该让你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熬着你才解恨！”

秦维贤被这话刺激的只能惨笑，苦涩又无奈的想到：自己如今可不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嘛！自己这一辈子，估计就得落一个“求不得”！

23.两处沉吟

《遣怀》剧组的人听说，秦维贤和胥克念在《岁寒知松柏》里配合的相当默契，跟老戏骨傅清泰三人配戏很少NG，虽偶有心情不好导致重来，但绝对不是——

不是现在这样经常，频繁，屡屡，数次！！

现在已经不是数秦维贤和胥克念NG的次数了，是数他们俩能够顺利拍过一场的次数。秦影帝不必说，胥克念的演技相对于圈子里的新人来说也是颇为值得称道的，要功底有功底要灵气有灵气，结果现在，就是一场两人神交已久如今终于相逢的见面戏，拍了足足一个上午！导演都已经忍不住要扔道具了，为了追求逼真的效果，特地跑来中州省取景，取道开封，商丘，洛阳，这些景点的拍摄都是要花银子的啊！！！结果这两个人，光见个面就浪费了一上午的时间。导演简直无法想象他们还怎么拍下去。此刻，导演仍在忍着想吐的感觉看两个人干巴巴的打招呼：

“原来是太白兄，久仰高名久仰高名……”胥克念一身湖水绿的袍衫，头戴软脚幞头，虽然杜诗圣偶尔也会冒几句狂狷之气的句子，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如现在这般，一副端谨严肃的样子的。

“啊，子美贤弟，吾亦早闻贤弟之大才，今你我二人相聚于此，亦是缘分呐。”唔，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秦维贤演的就是李白，一身“太白”的袍衫，白衣胜雪，在颈部以下，胸襟以上没有系扣，那段衣料松松散散的垂下来，形成一个很自然的翻领效果，这在当时的唐朝是很“fashion”的穿法，李白嘛，狂放不羁的谪仙人，这种时髦是一定要赶的，青莲居士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一种名为“我是帅哥里最会写诗的，诗人里长的最帅的”气场，四处呼呼的冒仙气儿。

在场的工作人员在心里腹诽道，不看你们俩念台词的话，这幅扮相倒真是挺唬人的，哎，为什么“默片”的时代就这么过去了啊！？

导演的脸色终于被两人对的台词给刺激成了猪肝色，也不管一个是影帝加《遣怀》的出品公司，一个是影视新秀幕后是乔桐这个老狐狸，直接把本子一扔，冲上来咆哮道：

“你们俩是彼此都听说过对方的盛名，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了，能表现的更惺惺相惜和感慨天作之合……呃，好吧我这个形容不太准确，反正就是应该相见恨晚的感觉有木有？啊？！木有！！完全木有，你看你们俩那干巴巴的样子！！啊？！这台词念的，跟奔丧似的，不知道的以为李白不是被唐玄宗‘赐金放还’，而是‘白绫赐死’了呢！！！”

导演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好像语气太过强硬了，但是转念一想已经喊出来了，还不如发泄的彻底一点呢，导演在心里怒吼自己已经忍够了！于是又转而恶狠狠看向胥克念：

“胥克念，啊？！我听说过你，很多人都说你很会演戏啊，你就这么演给我看的？刚毕业不久吧？学的东西都还给水长东了？你是见到了你神往已久的偶像啊！你马上就要跟着有文化的资深流氓李白去跨马游街看娇娘了，日夜尾随心中偶像啊！！你能表现的更加期待点吗？啊？！你看你这太白兄叫的，你叫唤你们家狗哪？还有那个作揖的动作，给我把腰弯下去，杜子美日后可是写了一堆情诗……呃不对，怀念挚友李白的诗作之人那，啊，你看你演的，跟使唤你们家小厮似的！！！”

胥克念的“对不起”刚刚只说了个“对”字，秦维贤就接口道：“导演，您别骂小念，是我的错，我状态不好。他一向都很优秀，这几次都是被我影响的……”

导演差点气晕过去，你状态是挺差的，但跟你对戏的这个，也好不到哪儿去！

但是连老板都低声下气的认错了，导演就算再急躁，也没办法了，只好把手一挥“哎呀，算啦算啦，休息十分钟，你们俩好好沟通一下！”

“小念，刚刚对不起啊，最近我状态不好……”秦维贤递了杯子给他，一脸歉意的说着，胥克念接过杯子，低低道了声“谢谢”，毫无自觉的往嘴里填了几口，仅仅是秦维贤状态不好吗？不是的，他很清楚，状态不好的，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这次相见，自己一面对秦维贤的眼睛，就能想到那个碎掉的相框，还有相片后面那行肉麻恶心的字。对了，自己摔坏了相框，还没赔一个给人家呢，胥克念的思维又开始往莫名其妙的方向发展了，然后竟然发现，入口的，居然是自己喜爱的正山小种，少糖多炼乳，他最喜欢的口味，秦维贤看他一副满足的眯起眼睛的样子，嗤笑道：“我现在水平如何？”

“不错，比小时候好多了。”胥克念想也不想接口道。

然后胥克念就发现自己又说错话了！

秦维贤似是没什么反应，接着道：“是吗？”

胥克念本来大脑正在高速旋转该如何解释，结果看秦维贤一脸淡定的样子，显然自己刚才的话未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估计没有听清吧，胥克念庆幸的想。

《孙子兵法》有云：胸有激雷而面若平湖者，可拜上将军也。

此刻，表面淡定实则激动的秦影帝感慨道：自己要是在古代，才不会是什么劳什子李太白，明明就该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啊！！

刚才胥克念说了什么，他说了“小时候”，他一定说了！“小时候”是什么意思？谁的“小时候”？！胥克念的“小时候”穷鬼一个，跟着爹妈屁股后头吵着要糖吃，只有庄烨的“小时候”才常常喝到“正山小种”，爱好如此相似，而且，自己调查到的以往的“胥克念”，并不爱饮茶，而是偏爱一些西式的诸如咖啡啊，红酒啊，这种他们这种年龄的青年所认为的“装逼味儿浓厚”的玩意儿。秦维贤抬眼盯着“胥克念”，样子会变，但最传神的东西没有变，不管真相多么诡异，总归，属于庄烨的最出彩的部分还在——这双眼睛，这颗位置恰巧的小痣，随意一瞥，流光皎洁，透着东风临水日衔山的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