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宁很难过，并不是因为被抛弃，而是那种他想要极力克服的自卑感再次毫不留情的击倒了他。他又想哭了，可是不行。他已经是高中生了，是男子汉了。穆宁努力吸吸鼻子，为自己打气：要坚强，要加油，要自己照顾自己，要让妈妈放心。

穆宁努力扬起微笑，推开了家门。

“我回来了。”

“宁宁回来了？快过来吃饭吧。”张万芳已经将饭菜准备好了。

“我等哥哥一起吃吧。”

“不用等他，你也饿了吧？！先吃吧。”张万芳对他笑笑，她对穆宁还是不错的。虽然做不到杜兰的地步，但也算问心无愧了。

“阿姨，我不饿，我想等哥哥。”

“那好吧。但要是饿了就先垫巴点。”

既然穆宁坚持，张万芳也没拦着。因为穆宁的到来，她那寂寞又骄傲的儿子，也放软了身上的刺。在某些方面，张万芳和穆茂森的初衷的一致的。都希望对方的儿子能让自己的儿子不再孤独。

当冯聪放学回来看见穆宁在等他吃饭时，心突然就温暖了起来。觉得这个地方终于算是一个家了。

因为这里有了期盼。这里有人在期盼他，更有他期盼的人。曾经那么不愿踏进的房子，因为穆宁的关系，竟也让他归心似箭起来。

“宁宁，你不用等我的，饿了可以先吃的。”虽然很高兴可以和穆宁共进晚餐，但又担心饿坏他那娇弱的弟弟。

“我不饿，我想要等你。”

“如果等了我一次，以后就都要等我。否则我会失落的。”冯聪有些感伤的看着穆宁。

“恩，以后我都等你。”

穆宁很坚定的点点头。冯聪却淡淡的笑了笑，摸摸他的头发，有些无奈。

“宁宁，有些话不可以轻易说。因为说了，就是承诺。”

穆宁抬起头用那清澈而无辜的大眼睛迷惑的看着冯聪。

“没什么，吃饭吧。”冯聪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穆宁说这个。最近的心情总是有些奇怪，尤其是面对穆宁时。

晚上冯聪帮穆宁辅导完后，便催促穆宁赶紧上床睡觉。穆宁却突然小心翼翼的拽住了冯聪的衣服。

“怎么了，宁宁？”

“哥，我……”

穆宁咬着嘴唇不知该如何开口。最近总是觉得那么寂寞，他喜欢那晚冯聪抱着他睡时的感觉，很温暖，让他想到了杜兰。可是他又自卑的不敢主动向冯聪提出要求。

“今晚我留下陪你？”冯聪看着他为难的表情，试探的问了句。他和穆宁相处的时间虽然不算很久，但要了解这个玻璃一般的男孩却并不困难。

“恩。”

穆宁一听高兴的点点头。觉得这个哥哥真的很好，就像妈妈一样了解他。

晚上冯聪搂着穆宁躺在不算宽敞的单人床上。穆宁在他怀里睡得很安稳。冯聪第一次切实感受到被一个人依赖的感觉。就像歌词里写得那样是甜蜜的负担。

穆宁柔嫩的皮肤就贴他的身上，他甚至能听到穆宁均匀的呼吸声与心跳声。这感觉让冯聪有些心猿意马。他情不自禁的低下头轻轻的吻了穆宁的嘴唇。其实那甚至算不上一个吻。比蜻蜓点水还要轻，可就是这仿佛羽毛拂过般轻柔的嘴唇碰触，却让冯聪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

他竟然吻了穆宁！这个男孩子！这个他名义上的弟弟！这个单纯的吻把冯聪自己吓了一跳。他捂住慌乱的心，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不停的安慰自己：穆宁是乖巧的弟弟，就像只可爱的小狗，所以他才会这样。他只是疼爱他而已。就像是哥哥对弟弟。兄弟之间有时也会以亲吻表达关爱。

是的，有时兄弟之间也会亲吻，可是不会亲吻嘴唇。

穆宁在学校继续着自己的学习生活，他以为苏蒙以后都不会再理他了。虽然难过，但也释然。这种事穆宁经历过很多。况且和过去相比，现在的同学已经对他很好了。穆宁向来是很容易满足的。所以他依旧波澜不惊的过着自己的生活，不再打扰苏蒙。

可是沉不住气的人却是苏蒙。苏蒙也很痛苦。他以为他对穆宁只是玩心作祟，只是美丽而荒唐的错误。他以为当他拥着甜美可人的思遥，自然就会把穆宁忘得一干二净。可是现实却不是这样。

每次面对思遥，总让他更加的渴望穆宁。而思遥明明就是那么美的女孩！他想他大概是疯了才会这样！这是怎么办？不管怎么努力也管不住自己的心。牵着思遥的手时，心却早就扑向了穆宁那里。

可是穆宁似乎完全不在乎他。他依旧和过去一样，认真的听课、打扫，上学放学。不吃醋，也不生气，见到他和思遥时甚至会点头微笑。原来穆宁比他还要潇洒。这一点才真正要逼疯了苏蒙。

第八章

8.爱情需要‘虽万千人吾往矣’的勇气

这天穆宁放学后像往常一样往家走，已是初冬时节，天黑得比较早。他刚走过街角就被人一把拉住。穆宁抬头，发现这人正是苏蒙。穆宁愣住，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而苏蒙却一下子把他紧紧拥进怀里，随后暴风雨一般的吻便落在了穆宁的脸上。

“你……你干什么？！”

穆宁有些害怕，慌乱的挣扎起来。苏蒙却捧住他的头，狠狠的吻住他的嘴唇。直到把穆宁吻得差点窒息。

“穆宁，穆宁……”一吻结束，苏蒙把穆宁搂进怀里，无奈而沮丧的呢喃着他的名字。

“你到底怎么了？”穆宁不明白苏蒙今天为什么会这么反常。

“穆宁，你喜欢我吗？”苏蒙抬起头，有些痛苦的看着穆宁的眼睛。

“……恩。”穆宁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是哪种喜欢？”苏蒙又问。

“哪种？”苏蒙的问题让穆宁有些犯傻，他从来都不知道喜欢也可以分为很多种。

看着穆宁困惑的神情，苏蒙苦笑，原来沦陷的人真的只有自己。穆宁根本就是连‘喜欢’都不懂。

“穆宁，你把我害惨了，你知道吗？！遇到你之前，我从来都不相信我会喜欢上一个男生；我从来都不相信我会那么喜欢一个人；我从来都不相信喜欢一个人会这么辛苦。可是你他妈的把这些我不相信的都变成了真的……”

苏蒙紧紧抱着穆宁，狠狠的说。他觉得他彻底的乱了，完全偏离了自己的轨道。这种感觉让他不安。可是之前一直患得患失的心，却在拥住穆宁的这一刻，安定了下来。

晚上回家后，穆宁一直有些恍恍惚惚。苏蒙的话和吻让他有些迷茫。他不理解苏蒙眼中的痛苦与无奈。

冯聪也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有些担心的问“你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穆宁微笑着摇摇头。

“累了就早点休息吧。”

“恩。”

穆宁点头，今天他的脑子的确是太乱了。也许一觉醒来，一切就都好起来了。

冯聪把穆宁往自己身边拢了拢，握住了他冷冰的双手。穆宁不喜欢开空调，而现在还没有上暖气，房间有些冷。冯聪尽量用自己怀里的温度去温暖穆宁。

在微寒的房间，用体温温暖彼此。让冯聪忽然想到相濡以沫这个成语。虽然穆宁的手很冰，可是能让这双手在自己怀里暖和起来，这个过程本事就温暖了冯聪自己。

正当冯聪陶醉于这温暖中时，却无意看见穆宁右后颈处那抹暧昧的红色痕迹。那一霎那，冯聪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然抽搐了一下。

“宁宁，你交女朋友了？”冯聪下意识的问。

“恩？我没有呀！”穆宁不知道哥哥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那这是怎么回事？”冯聪指着那块碍眼的吻痕，脸色不善的看着穆宁。

“什么？我不知道……”看着冯聪突然冷下来的脸色，穆宁很害怕。穆宁觉得今天大家都变得好奇怪。

“有人吻过你？”冯聪又问。

“你、你怎么知道？！”穆宁吓了一跳，他明明没有告诉别人的。冯聪是怎么知道的呢？！

“是谁？告诉我是谁？！”

冯聪一听，抓住穆宁的胳膊瞪着他。其实穆宁已经17岁了，交个女朋友、接个吻，并不算什么。可是冯聪就是控制不住的生气。可面对他的质问，穆宁却低下头，咬着嘴唇不答话。这种‘包庇’的态度，让冯聪更加生气。

“吻你的人是男生吗？”

穆宁听后又是一僵。冯聪知道他猜得没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预感。总觉得那吻痕不像是女生留下的。而验证后的事实却更让他抓狂。

“班里有男生欺负你？！”

穆宁摇摇头。

“那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让男生吻你？！”冯聪忍无可忍的吼穆宁。

“对不起哥哥。我做错了吗？”穆宁委屈的看着他，眼里氲着水汽。

“你……”

做错了吗？冯聪不知该如何回答穆宁的问题。因为此刻他也好像吻他的嘴唇。他一直都把穆宁当成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可原来早有人企图玷污天使了。与其这样倒不如让穆宁在自己手中堕落。带着这样的想法，冯聪气愤又失落的压住穆宁，狠狠吻上了他的嘴唇。

穆宁的嘴唇很柔软，带有温热的气息，像棉花糖一样甜腻。冯聪握着他的双手，情不自禁的放柔了动作。温柔的追逐着穆宁舌头嬉戏。穆宁在他身下发出略微急促的呼吸。让冯聪突然就起了反应。

他这才不得不去正视他对穆宁的感情。他对他有欲望。并不是只有哥哥对弟弟那么简单。

“宁宁，你知道亲吻代表什么吗？”冯聪放开被吻到无力的穆宁，抵着他的额头问。

“代表喜欢？”

“比喜欢还多。”

“是爱吗？”

“恩，所以不可以随便让人吻你。除非你爱他（她）。”

冯聪说着又吻了一下穆宁，而穆宁并没有拒绝。

“为什么不拒绝？你爱我吗？”

“恩。哥哥对我很好。”穆宁点点头

“你也会这样爱别人吗？”

“恩，妈妈、爸爸、阿姨，学校也有很多对我很好的同学……”

“并不是那种爱……算了，睡吧。”

冯聪有些懊恼，他不知该如何解释。他也不确定自己对穆宁的感觉究竟是心血来潮还是真情实意。

那一晚，冯聪搂着穆宁失眠了很久。

第二天一早，冯聪就在餐桌上宣布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我要转学去英华。”

这突然的决定让张万芳和穆茂森都很意外，连穆宁都吓了一跳。张万芳当场就表示了反对。

“你又要胡闹什么？好不容易考上重点高中，干嘛要去私利学校？”

“英华拥有最好的师资力量，我去那也没什么不好。况且穆宁也在那里。”

“那里师资力量再好也没用！学习氛围太差了。我不同意你去那！”

“是啊，我知道你是为帮宁宁才想转学。我代宁宁谢谢你。可是真的没必要这样，我相信宁宁在英华可以照顾自己。”

冯聪的决定让穆茂森很高兴。他是很想让冯聪转学过去替他照顾穆宁的。可是张万芳坚决的态度，他也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自私。于是也劝了冯聪一句。

“我并不是征求你们的意见，只是通知你们我的决定。当初你和爸爸离婚的时候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你和他再婚的时候，也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而我现在只是要为自己选择一个学校而已，难道还必须征得你们的同意吗？！”

冯聪有些忿恨的看着张万芳和穆茂森。对母亲的再婚，他至今也无法释怀。而这也是张万芳心里永远的痛。其实她一直都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就算明知道带着儿子对她来说将是个负担，就算明知道儿子对她不理解，可她还是毅然的与前夫对簿公堂，坚决的争取儿子的抚养权。但无论她怎么努力，破碎的家庭给儿子带来的伤痛，都是她无法去弥补的。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还是会离婚，但是绝不会再有婚外情。正是这不光彩的过去，让她有理也变没理，总在儿子面前抬不起头。

第九章

9.欲望不等于爱情，可爱情摆脱不了欲望

这段时间冯聪一直在和张万芳争取转学的事。只是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在牵扯到儿子前途的事情上，张万芳是从来不让步的。

苏蒙这段时间也备受折磨，就好像中了蛊似的，整颗心都掉到了穆宁那。可是穆宁对他却有些刻意的疏远。苏蒙想把他狠狠抓进怀里，却又不得不顾忌别人的目光。如今他已经是思遥的男朋友了。没有时间在放学的时候偷偷的等穆宁，牵着他的手，送他回家。

苏蒙长这么大第一次发现原来与美女相伴竟也是这样无奈的折磨。

因为穆宁，苏蒙体会到了太多太多的第一次。

尽管这些‘第一次’总让他茫然无措，但这里面却始终能透出那一丝罂粟般甜蜜的诱惑。而只这一丝的甜蜜，便吸引着苏蒙忽略掉所有的酸涩与彷徨。

苏蒙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机会单独和穆宁相处了，穆宁似乎也在尽量避免这样的机会。

这天实在压抑不住的苏蒙尾随穆宁去了洗手间，然后一把将他拉进了其中一个隔间。苏蒙把穆宁抵在门上，把他的双手固定在头上，死死盯着他。

“这几天为什么躲着我？”

“我没有……”穆宁低着头，不敢看他。

“体育课的时候我让你去库房等我，你为什么不去？”

“……”

穆宁咬着嘴唇不说话，苏蒙看着他叹了口气，低头想吻他的嘴唇。可是穆宁偏过头躲开了。

“你现在没有和我谈恋爱了。不能再这样……”

经过冯聪的教导，穆宁对接吻这件事终于有了一些概念。他知道苏蒙和思遥正在交往，也逐渐明白，他和苏蒙这种亲密的行为对思遥来说是件不好的事。穆宁并不想伤害思遥。

“可是我喜欢你。”

苏蒙按着穆宁的手不顾他的躲闪再次欺上了他的嘴唇。

苏蒙也很讨厌自己这个样子：拿不起，放不下。

“如果你不是男生就好了，如果你不是……”

苏蒙紧贴着穆宁，在他耳边自言自语。如果……如果……可是人生从来就没有如果啊！

而另一边，在冯聪抗争多日后，张万芳终于还是妥协了。冯聪原本就是执着的人，不达目的不罢休。张万芳不让他转学，他干脆就不学，场场考试交白卷。张万芳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好同意他去英华。

穆宁很高兴，哥哥以后要和他一起上学了。可是冯聪却在转学的前一晚沉思了很久。

自从穆宁来到这个家，一切就都失了控。可是他却管不住自己的心。每次想到穆宁颈后那抹妖冶的红，他的心就会狠狠的抽搐一下。他也明白转学不是明智之举，可就是没办法放任穆宁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喜欢上一个人原来是这样的感觉：甜蜜的，酸涩的，嫉妒的，渴望的，无奈的……

可是他第一个喜欢上的人却是个男孩，是他异父异母的弟弟。上帝跟他开了一个多么大的玩笑。纵使也迷茫也苦恼，却仍如飞蛾扑火般的无法自拔。

冯聪叹了口气：他讨厌事情不受控制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次日当冯聪牵着穆宁一起踏入教室时，立即引起了一小阵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