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轮——祁殇红河
祁殇红河  发于:2013年1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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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掉格了。

他可以承认自己变态,但不能忍受自己做出任何下贱的举止。尽管那种深深痛苦和快感交杂在一起的感觉无法用言语形容,至少他可以强逼自己不去想。既然他擅长伪装,那么把这种想法藏起来不被对方知晓的能力还是有的。

在床上又躺了一会,苏临在外屋一直没有动静,他觉得应该已经可以不用再装了,于是迅速套了两件衣服上身窜进了浴室。头一次庆幸去浴室不用经过客厅。

淋浴的时候,淅沥水流浇的他肩上的伤口生疼。他有些呆怔的抬手向作疼的部位摸去,有两条深浅不齐的印记,想到这是方才的激情中由苏临亲口留下的,他的手指突地一抖,随即懊恼的攥紧手心朝墙壁重重的一拳砸了过去。

天呐,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老是想起那时的情景?而且只要一想到那时几乎让他失去意识的激狂,他就……

他忿忿的啐了一声,自惩般的探手往下紧握住自己已经微露昂然姿态的家伙,手腕灵活并且熟练的上下套弄。从没想过,自己这双经过训练而极其精通取悦男人的手,有一天会被拿来慰藉自己。抬头看向镜子里那个正做着可笑举动的人,那个满脸淫欲写满饥渴的人,真的是他吗?

他手心的抚摩越来越激烈,想到曾经一度以为自己是个性冷感,他忍不住无比讥讽的笑了起来。他朝后仰着头,笑的几乎快断气。水流顺势溜进了他张开的嘴,想象着这是那个人的手指,他把它们统统吞了下去。

终于明白,那个人在他身体里留下的气味、爱液,这些东西通通可以用水洗掉。但是那些带着看不见的耻辱的痕迹,已经深刻烙进了他的脑海,即使他搓褪一层皮,换上新的骨肉,也是永远都洗不掉的。

有的事情既然可以自行解决,再想到时也就没那么心乱如焚了。所以洗完澡以后,尉铮以一张绝对平静的脸孔走到客厅,来到了苏临视线范围之内。

苏临正坐在沙发里,专注的凝视着手提电脑屏幕,微微蹙起的眉头似乎在处理什么重要的事务。他的专注被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断,抬起头看见前方不远处的尉铮,湿淋淋的头发还在滴着水珠。也许是没听见他起床的动静更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苏临的表情愣了那么两秒,很快又恢复正常。

也许是为了掩饰仍残留在心里的一丝尴尬,苏临咳了一声,对尉铮正声道:“你过来一下。”

尉铮看着他,其实并不是刻意到客厅,只是去厨房必须经过这里,而他的肚子饿了。面对苏临和白日里截然不同的严肃神态,大概是有话要说,尉铮耸耸肩,走到他面前距离两步的地方停下,轻声问:“有什么事吗?苏警官。”最后三个字的语气被有心加重,好象是想提醒苏临,顶着高阶警官的身份做了如何让人不齿的事。

果然,苏临平静的脸色略微变了一下,也只有那么一下下。一旦挣脱噩梦与伤痛的纠缠,平日里一成不变如同面具的冷峻面孔就不是轻易能被打破。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痛吗?”问出这句本该让人脸红的话,他的脸色居然完全波纹不起,就好象刚才说的只是“你吃过饭了吗”这么一句平凡至极的寒暄。

不过论到戴面具的本事,这边厢的尉铮同样毫不逊色,还是一张带着懒散倦意的淡漠脸孔,没有情绪的答道:“我很好。”

“是吗?”大约是接下来要说到什么难以启齿的事,苏临的言语停滞了一会,才深沉的道,“我有话对你说。”

想也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然而他肯提,尉铮却不肯听,不愿听。扬手阻止住苏临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尉铮挤出不想提及的逃避眼神,急急的道:“不用说了。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这次苏临很明显的怔了一下,置疑的盯着他许久,大概是这样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苏临一时也找不出话语继续说下去。

一半当作给自己解围,一半则好心施舍替苏临解除芥蒂,尉铮继续说道:“我知道今天你身体不适,心情更糟糕,是我什么都不懂跑去招惹你,结果惹火上身。但你并不会经常这样不是吗?今天的事只是一次意外,忘记就好了,怎么说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反正,以后也不可能会再发生。”

苏临没有说话,眼中泛上微不可见的奇特光芒,慢慢的点了点头。

“好。”

没有任何反对意见,他首肯了。就这么简单,简单的尉铮简直有些想大笑。但他笑不出来,因为这并不是一出真正的喜剧。充其量,也就只是一场逆行错位的荒诞闹剧而已。

作为闹剧中的角色,他至多只是一个遭人唾弃的丑角,连他都看不起自己。他从不在意世人的眼光,更不在意自己怎样看待自己,但是说不上理由的,他在乎这个人的看法。好象只要这个人觉得他好,他就是真的好。多么愚蠢……

沉寂持续了片刻,尉铮抬脚继续朝原定目标走去,苏临却忽然又把他喊住,针也刺不透的深邃目光注视着他,沉声问道:“今天的事,你真的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尉铮不知道苏临为什么要这样问,但他还不至于蠢到以为这是某种带有暗示意味的试探,他的眼睛眨了一下,不以为意的耸起肩头。

“没什么不可以啊,我又不是同性恋。”他浅笑着回答,随后另一个真实的他为他加上了一句:我只是个受虐狂罢了。

虽然说要不在意这种话也是尉铮自己讲的,但是对于连着两周下来苏临当真公私分明全不在意,甚至连之前施与的友好也渐渐有所疏远的模样,他却还是有一点不爽不甘心。错了,不止一点,而是非、常、非常的不爽不甘心。感觉就好象,他只是一个工具。

以前在Victory,他是杀人的工具。那天,他则成了泄欲的工具。工具……对从有记忆时起就被作为工具使用的他而言,比任何人都更为痛恨这个字眼。

尽管身体需要这种事可以自己搞定,然而每一次他都必须得不断回忆那一天的性爱场景,想象着正在抚慰自己的是苏临曼妙中带着粗暴的手,他才能达到真正的高潮,这不禁让他更加心烦气躁。

如果放在以前,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对一个同性渴求到这种几近可耻的地步。真是失败,Victory教会了他过人的乔装与自制本领,却没有教会他如何克制自己的欲望。于是他就这样在一个明知是死地的泥潭里越陷越深,拔足不能。

说他不想做些什么来引起苏临全副扑在公事上的注意力是骗人的,但撇清关系的潇洒话也是他自己放出来的,就没有立场和脸面去自毁前言。

他常常想,如果这种情形一直不得改观的持续下去,总有一天他会被身体里积蓄太多的淫思邪念给挤涨爆炸也说不定。

不过向来阴晴不定以捉弄人为乐的上天,偶尔也会突然破例显露出它仁慈的一面。

两周后的一天,中午从来不回家的苏临突然回来了,当然不是为了和尉铮吃一顿家常便饭,而是把他带到警局,说是昨天刚抓获了一个男人,有可能是Victory的人,所以希望尉铮去认一下,看看他被囚禁在Vina的期间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尉铮跟在苏临身后来到警局,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进入这幢庞大威严的建筑,不觉得熟悉,但也并不陌生。不同的是上回他是呆在苏临的办公室,而这次则是直接被带到上一楼层的一个封闭房间里。说是封闭,其实对面有另一个房间与其相通,只是中间有一道厚玻璃把两个房间隔开。

已经有两个警察早早等在这边房间,年轻的男警察长相有点木讷,另一个是稍长的中年女警。见尉铮和苏临一齐来到,他们友好的微笑着对尉铮点头示意后,便走到苏临面前表情严肃的低声说着什么。

苏临微微颔首,转身拉开来时的门,已经有人正等在外面。苏临向对方嘱咐的同时,房间里的两个警察走到正茫然透过玻璃望着对面房间的尉铮面前,性子豪爽的女警拍拍他的肩头安慰道:“不要担心。这层玻璃会让对面看不到这边,你只管认人就好了。”

尉铮的表情更加茫然,肚子里却小小的翻了一记白眼,懒得搭理。反正他的任务就是这么多,具体是什么情况,等他看了人之后自然就会了解。

很快苏临又合上门走回尉铮身边,另两个警察也退到后面,让尉铮静心认人。

不多事,对面的房门被打开,三个一看就是‘热血男儿’的年轻警察领着一个体型健硕相貌粗旷的男人走了进去。

在第一眼看到那个男人时,尉铮立刻就认出了他的身份,确确实实是效命于Victory的杀手,陆骑风。

其实因为Victory拥有的杀手太多,加之流动性也太大,即使身在同一组织却互不相识的也大有人在,至多也只是记得脸孔,极少能记得名字。而尉铮之所以能一下就想起‘陆骑风’这三个字,只能归功于这个男人让人无法忽视的杀人手法。

通常杀手执行任务旨在索命,手法越干净利落越好,陆骑风却不同,他喜欢用大口径的三筒霰弹枪把目标轰成支离破碎,即使是用手枪,也绝对要让对方头颅开花。尽管组织也曾经针对此而向他警告过,但他照旧我行我素,通过虐杀来寻找乐趣。

单单就杀人这一方面而言,陆骑风堪称是个精英,同时也是个毫无疑问的变态狂。

不过陆骑风这种角色居然会被警察逮捕,可真是稀奇呢。尉铮不着痕迹的动了一下嘴角,脸上也仍完好的保持着不知云云的状态。

“你在Vina时见过他吗?”苏临轻声问道。

尉铮微微歪着脖子一副苦思冥想的神态,最终无奈的摊开双手,歉意的道:“对不起,我没有印象。”

“确定没有吗?”

尉铮又想了想,遗憾摇头。倒不是他有意护着陆骑风,只是如果他这么一承认,必定又要惹出更多的麻烦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苏临也没再继续追问,全神贯注的观察对面房间的情况。

三位警察正带着陆骑风往房间中央的方桌走去,却不知道陆骑风突然发现了什么,猛地一转向朝这边房间扑来。想当然,他必定是扑在了那层用来阻隔的玻璃上。警察们没料到这突发的变节,一时间面面相觑,不晓得发生了什么状况。

然而真正吃惊的,其实是玻璃这一面的人。

如果这块玻璃不是假冒伪劣产品,那么陆骑风是绝不可能看得到这边的情形。可陆骑风居然就那样伏在玻璃表面,粗浓的眉毛挑的老高,眼睛同样睁的又大又圆,一脸让人胃里发酸的寒笑,通过口型依稀辨出他反复念叨来念叨去的一个句子。

“美人,过来玩玩吧……”

……

尉铮愕然的眼睛眨了一眨,见陆骑风的眼睛直瞧着他们的方向,他有些反应迟钝的朝身边的苏临望去。苏临也正冷眼看着陆骑风,无风无浪的脸上读不出丝毫情绪。尉铮的心思一动,仔细朝苏临上下扫视起来。

美人?这个人吗?……这副硬朗的脸孔,以及基本不亚于陆骑风的强壮体型,用‘帅哥’来形容也就算了,至于美人嘛……寒……

他又回头,瞅向身后同样正表情茫然的另两位警察,下一秒就即刻把脑袋调回了原方向。这两个人就更不可能了。

但是这个房子里已经没有其它人了。既然这三个人都不可能,那还会是叫谁?

蓦然,尉铮脸色微微一变,嫌恶的瞪着对面酷似正对他虎视眈眈的陆骑风,居然吐出舌头,在玻璃表面由下向上舔了过去。

身后先后发出两声不可思议的抽气,想到陆骑风做出这种恶心行为的对象竟是自己,尉铮不由得更紧的皱起眉头。好象自然反应似的,他又转头看向苏临,在那一刻他感觉到这一生从没有过的挫败。

面对这样的情景,苏临居然还能保持着视线笔直的方向而毫不变色,如果不是自制力惊人,那就只可能是先天性的石头人。不过想到两周前某天苏临在床上曾有过的表现,尉铮当即在心里否定了第二种说法。

再度望回正前方时,尉铮看到那几个先前还呆若木鸡的警察已经完全反应了过来,上前把陆骑风往后拖的同时,少不了拳脚相加。陆骑风既不躲也不还手,闪烁着诡秘的眼睛仍死死盯着尉铮的方向,嘴角一抹带刺的冷笑。

究竟是怎么回事?心思历来警觉的尉铮突然隐约嗅出一丝阴谋的气味,他早该想到,陆骑风这种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请’到警局?一定是有什么隐情的。只是,又会是什么呢?很遗憾的,凭目前他所知晓的情报,他想不出来。

陆骑风的不驯让几个年轻警察火气更旺,拳脚也有越发加重的趋势。警方在对付少数极难摆平的犯人时所使用的暴力在任何国家都是由来已久的,但尉铮知道,凭这点程度,根本不能从真正训练有素的V杀手身上探出任何口风。

片刻的死寂后,始终默不作声的苏临突然转身走出房间,尉铮看着他的背影,猜不到他做什么去了。

不过很快,他就看到苏临在对面的房间出现,一进去便挥手阻止了那几位警察的举动。上司的命令他们不可违抗,只好忿忿的把陆骑风往苏临面前一搡,接着退到了后面位置。

陆骑风冷冷睨着面前突然出现的这个极具威严的男人,脸部讥诮的神情自始至终不变。苏临同样面不改色,径直走到桌前把长椅拉到方桌侧面,手指在椅子把手上敲了几下,又朝陆骑风瞥去,示意他过来坐下。

陆骑风无谓耸肩,倒也算配合的走过去坐进了椅子里,苏临半靠在身后桌沿,等到陆骑风坐定之后,才不疾不徐的开口说话。

因为玻璃这边听不到声音,尉铮只能不眨眼的盯着两人一仰一俯的侧面,同样的镇定自若,但不同的是一个脸带嘲讽,一个则波澜不兴。不过根据尉铮这么多年来积累的识人经验,他在苏临冷淡的侧脸上读出了‘危险’两字。通常来说,一座火山平日里越是平静,爆发的时候就越会惊心动魄,即使是陆骑风这样的狠角色,也不一定能吃得消的。

不能否认他的想法里有那么一点点幸灾乐祸的成分,实在是因为陆骑风刚才的行为让他作呕至极,虽然同性的猥亵他见的不算少,但以杀手的心境面对和以常人的心境面对到底是大有不同的,如果陆骑风舔过的地方不是玻璃而当真是他的脸,他绝对会把这个人的舌头割下来切成一段一段拿去喂狗。

只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面两人依旧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谈话,完全没看见苏临做出什么能代他教训对方的举动,尉铮眼中露出微微的失望。

也不知道是陆骑风说了什么可笑的事,原本没有表情的苏临竟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尉铮不由更加纳闷。三秒后,让包括两个房间的五位警察在内的所有人险些下巴脱臼的一幕发生了。

正笑着的苏临,突然毫无预兆抬起脚朝陆骑风大咧叉开的两腿中间就是一脚下了去。

在场众人全体噤声。

坦白说,因为没有亲身遭受过这种‘厚待’,尉铮也想象不出被人在命根子踩上一脚会有多痛,只看见陆骑风一张轻狂的脸陡然变色,汗水像暴雨一样扑簌簌下落,两腿夹紧几乎从椅子上滚下来的惨烈模样……再看苏临,笑容没有了,穿着皮鞋的脚尖在地上踮了几下,就好像刚刚踩着了一团奇脏的烂泥……

“呃……你说要送那家伙去医务室看一下吗?”身后男警怯生生的发问。

“咳咳,不要吧?估计就是送去也没用了,再说头儿也会不高兴的,你如果跟头儿这么提他肯定会说割了算了……”女警叹着气接口。

“嗳,说的也是,有总比没有好嘛……”同样身为男人的警察在胸前划划十字,掬了把同情的鼻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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