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到任子诚的时候,小童跪在柳靖寒的身边,他悄悄瞄了一眼未来的主子,当时小童只想,这样羸弱的人,是教主大人的新欢?一张不算俏丽美艳的脸毫无血色,连皮肤下面的血丝都看得一清二楚,他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手脚均缠上了厚厚的纱布,这样的一个人,是受了怎么样的对待啊!
小童提心吊胆的照顾公子,公子一直不说话,只是满脸疲惫的望着窗户。直到第三天,公子终于开口了,公子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小童越发的想与公子亲近,小童只感觉,公子好可怜……
常常早上来为公子端茶送水的时候都会看见渗进枕边的血渍,那是公子忍着疼,咬的。曾经,小童不经意的看见教主大人在院外出现过。但他眨眼间又不见了,小童想,难道是自个迷糊看错了?
以前的公子,应该很爱笑的吧。
在上一个主子身边的时候,小童没有被少当作是出气筒来对待。
有一次,似乎听见过提起公子,说公子笑是在炫耀什么的。总之小童也记不清楚了,不过小童却很想见公子笑一笑,哪怕是一丁点的弧度也好。可惜,不管小童做什么,公子也都是僵着一张脸。无动于衷。
「子诚。」
「教主大人!」小童惊喜喊道,兴奋的转身正欲下跪,哪里知道来的人不是柳靖寒。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男子,那男子的样貌让见惯了美人的小童都为之失神一瞬,「公……公子……是?」是朋友吗?
「你下去吧。我和你公子聊聊。」那人说。
小童无措的看了看子诚,不知道怎么办。
「小童,你去拿些糕点来。」子诚开口。
「遵命。」小童离开,顺便为他们带上了门。
走至子诚的床边,心疼的望着憔悴不堪的人,「小子,你真是够厉害的,把自己折腾成了这个模样。」
「君天,你来为你姐姐送信么。」
「难道我来这里就一定是要当跑腿的?不能专程因为想见你而来?瞧瞧你,都变成了什么样子。哪里还有我认识的那个小子精神劲。等你可以下地了,就和我走吧。君家堡养你一个游手好闲的家伙,还是绰绰有余的。」
子诚依旧波澜不惊,「不可能的。他是五行教主,就算他与我之间只是一场儿戏,他对我都是作假,也不可能让我离开的。人嘛,都有一些七情六欲的。他不会干脆放手的。」而且,我如果走了,我自闲山庄中人的命又该怎么办?
君天往子诚的手里塞了一个指环,「这个是君家堡的信物,有这东西,不管你在哪里都可以调用君家堡名下的商家人手。」
「为什么对我这样好?」子诚没有接下指环,任由指环滚下掉在被褥上。
「因为你值得。对一个人好,需要理由吗。」把指环戴在了子诚的手上,那枚精致的指环在子诚的手上闪着亮光。
想要笑却又笑不出,「那么,等我死了的时候,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君天有些不悦了,他掀开子诚的被褥一角,看见的是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脚。虽然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也还是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哪里是意外!是五行教里面的人对你做的吧。是谁。」
「都不重要了,这些也是我自作自受。比起这些东西,心里更疼。你也有习武的,你应该知道我的样子是没有多少时日了。」
「如果那柳大教主在你的身边,你也断不可能会露出这样的颓废来。我看不下去了!我要去把他抓来给你一个交待!」
「君天!」
「作甚!」
「别去,求你。」子诚认真说道。
「为什么,给我一个满意的理由。」
认真的望向君天:「我不是女人,没有必要和娘们一样去渴求一个男人的宠爱。我喜欢他,跟着他,都是我的事情。与旁人无关。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我千百种的猜测里的一样罢了。只是我不曾想过,我会这样凄惨……」只见到靖寒一面。
君天又坐了回去,「对不起。」
「无碍。」子诚哪里会介意这些。
「我原以为你没心没肺的不会在意这些东西。」
「表面是一回事,真正心中想着的那便是另一回事了。他不在我的身边,只让小童来照顾我,我知道,他大概是认为我没有利用价值了吧。」靖寒不在身边,他不要我了……也对,五行教主的话,哪里有可信度呢?
「你想得倒也通透。」现在是要把他打醒,还是由着他继续折腾自己?
「一人曾经告诉我,如果遇见了可以白首不相离的人,一定要紧紧粘着。大约是我从前太不懂事了,有些糊涂。」子诚挪了挪身子重新躺好,「靖寒不是有意伤我的……」闭上了眼睛,好困。
「睡吧。」拍拍子诚的身子,君天轻声走出去。
你如果自己不想清楚,我要怎么救你。
第三十八章:毁与得
「你叫小童是吧。你可知道这些天你们柳教主在做什么事情,都和谁在一起。」君天在确定子诚睡熟之后,便寻了在门口静默候着的人。在离开之前,君天固执的一定要弄清楚情况。不然怎么配做子诚的朋友。
「教主大人的事情吗……小人只是一个给公子端茶送水的,不敢知道教主的事情。如果……硬要说的话,那只有教主又收了不少侍宠。西院那边热闹的很,我的几个朋友全部都去服侍新主子了……」说完又连忙看了看子诚有没有醒,小童不敢让子诚知道柳靖寒不来,不是因为事务繁忙,而是去陪别人了。
「夜夜笙歌?」君天冷哼。
「大人会要告诉公子吗?求大人别说啊。」
瞥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这些都是上品,至少你们教主没有在琐事上让子诚过得难。我不会那么多事,让他不爽快。如果他有什么异样,或者是想要离开了,你马上来找我。送信来君家堡,报上身份你就可以见到我了。好好照顾他。」
「是。」小童松了一口气。
送着君天离开院子,小童不知道的是,在他和君天一起离开的时候,子诚睁开了眼睛。待到小童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只有余温犹在的床榻。
「公子!」小童倒吸一口冷气,公子被抓了?是谁带走了公子,公子的身体根本不可能会下床的啊。「教主,公子不见了啊。」惊呼一声跑向了西院。
被小童焦急寻找的人,此时正被人抱着站在西院外一棵百年老树上。借着层层绿叶的遮挡,西院里的人没有察觉外面多了两个看客。
子诚轻笑一声:「崔伯,你带我来做什么。」让我来看看靖寒的魅力?还是要我瞧瞧当初自己做的愚蠢决定?「看了也没用,我没有后悔和靖寒在一起。」
崔护法沉默地搂着子诚跳下了树枝,「我以为,这样你会有一丝念头和君天离开。」
「我哪里有资格离开,我不能动,只会拖累君天。他家有钱,可我不会不要脸到去骗吃骗喝。他又不是我男人。」眼前闪过的是西院中那一幕幕香色的画面。「崔伯,你可以治好我的吧,我不要当废人。」不想有朝一日要趴在地上仰头看靖寒。
「子诚,如果有朝一日,教主嫌弃你了,你怎么办。」
「死了好了。」认真说道。在不出所料看见崔伯不悦的神色之后,子诚扯出了这半个月来的第一个笑容:「自然是开玩笑的,崔伯别气。我去给我娘守灵,偶尔再回去自闲山庄这样就好了。」
「我会治好你的手脚。」叹气,崔伯真是不习惯见到这样无精打采的任子诚。
「崔伯,你和我说这些,没有关系吗?你的身份……」
「我已经不是护法了,现在不过身负闲职。」踱步走回子诚的院落,也刚好拦下了无头苍蝇般的小童。
子诚瞌上了眼睛:「五行教的事情,与我无关。」
小童则是呆愣愣的跟着崔伯一同回去了。公子这是?怎么了?
柳靖寒一把推开俯在身前的男人,伸腿把对方踹的更远一些。只手撑着下颚,有些茫然的望着门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被推开的人更是讪讪地跪在一边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其实,除了柳靖寒自身,五行教上下都发现了一件事情。那便是他们的教主大人因祸得福,似乎是在那一次不明原因的昏迷之后,教主变得更厉害了。那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人无法呼吸的震慑力,靠近他的人都会被压制的不知所措。比起从前,现在的教主太深不可测了。
指尖无意识的敲打着桌面,柳靖寒起身离开了房间。不知道崔伯能不能治好子诚呢,如果治好了,他要离开,那便离开吧。比起被人带走,柳靖寒更宁愿子诚在他没有出手囚禁他之前离开。
柳靖寒出神喃喃自语道:「可别让我看见你和别人走得太近,逼得我忍不住想伤害你。」比如,让你断了手脚,哪里都不能去。
子诚给过的感情,太过美好,美好的让他想要摧毁。那样的美好,会变成他致命的弱点,留不得。
现在,先把教中的老鼠揪出来吧。
「崔伯,我要多久才可以走路?」子诚动了动渐渐可以拿起东西的手,虽然总是一抖就掉,不过也比前些天好了很多了。「崔伯你如果不待这里了,我们一起去开一个医馆也可以喂活自己唉。你的医术真厉害。」
「比起救人,我更喜欢杀人。」把膏药缠上子诚的手腕,崔伯面无表情的说。
子诚苦笑几声:「那就去当镖师怎么样唉。或者劫富济贫。」
「你有那个本事吗?」漫不经心的一句话,狠狠戳中了子诚的软骨。崔伯干咳一声,连忙给子诚上好了药,「我去给你拿东西吃。」找了个借口离开,他不想看见子诚神伤的模样。
「要绿豆糕,还有莲子汤。」
崔伯应声之后,便与小童一起到了小厨房。
「子诚的反应,还会闷闷不乐吗。」崔伯望了一眼小童。
小童单膝跪下,声音中有着不同以往的冷峻眼熟:「回护法,公子独自一人时,还是会发呆神游。与护法相处的时候即使努力放松,可也还是无法释怀教主的事情的。如果护法不来照顾公子,公子如今只怕已经死了。」
「你是今年才从暗地调到人前的,教主吩咐你的事情,不许有纰漏。」端好糕点和甜汤。崔伯再次嘱咐道。「我不希望我辛苦培养的人,因为可怜子诚而背叛。你有时候太多话了。」
「护法多虑,属下早已经没有那般儿戏的感情了。」
「如此甚好。」
小童低着头跟在崔伯的身后,作为从小被五行教护法培养长大的棋子,小童没有选择和为自己做主的资格。主子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崔伯!我站起来了!」屋内传来子诚兴奋的大喊声。
「恭喜。」
「崔伯!我要可以干活!可以自己动手,不要你们手把手的照顾!」子诚认真说道。
「还没有走,就想跑?慢慢来吧你,坐下坐下,别碍手碍脚。」
「嘿嘿嘿。」傻笑着坐在一边,跟着小童的动作一起揉搓手脚。
第三十九章:不速之客
「小姐快回来啊!教主大人有过命令的,任何人不能进来这里的。我们快些离开吧。」
冷哼一声,美艳得不可方物的女子一脚迈进了子诚居住的院子,「我倒是要看看,这个明明不得宠又拿得到各种好东西的男宠长的是什么样子。明明教主一直不来的,凭什么有什么珍奇稀有的东西全部都送来!」
「小姐,教主大人知道你来了这里,会动怒的!小姐三思啊……」
「住嘴!」怒喝一句,跟在她身后的婢女这才老实不再恳求了,「究竟我是小姐,还是你是小姐。我做什么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了?滚去领三十鞭子,不用你跟着,我自己进去!」
区区三十鞭子和教主的怒气比起来,还是三十鞭子比较好一些。跪下说了告罪的话,婢女连忙跑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唉,这新来的主子就是意气用事啊。那院子里面住着的公子,是她动得起的吗?
「笑话,教主宠我至深,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早已经被打入冷宫的男人迁怒与我。」嗤笑着,女子迈入了这个普普通通的小院子。
等等!那边挂着当幕帘的……那是金蝉丝织造的,三年才有两匹的绸布啊!那垫桌脚的,是楼兰的玉璜!有很多她和教主说了喜欢的东西,且一直满心欢喜的等着教主送来的,可难怪教主一直没有动作!原来是东西都在这里!
暴殄天物!
在环视院子大厅一圈之后,她已经气不打一处来了。那些天下难寻的奇珍异宝,全部都在这里待着呢!
可恶!那个男人究竟有什么妖术!
「小童,你可有找到我要的何首乌?」
她转身,与从侧屋出来的子诚见了个正着,「你们公子在哪里,让他出来。」
子诚还以为这个漂亮的姐姐是走错门哩,原来是来这里见他的啊,「如果姑娘,你是说这个院子做主的人,应该就是不才在下了。」
「你就是任子诚?」天啊!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人,怎么可能受了教主那么多的好,「你真丑!」她蹙眉,嫌弃的看着子诚。
喂喂喂!现在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来一个漂亮的女人,先大呼小叫要见我,见到我又说我丑。什么丑啊!本小爷我也是眉清目秀的好吧!我长得不好看又怎么着!我又不是女人,要那么美若天仙干什么啊,当饭吃啊!
「姑娘修养真差劲,你的爹娘在哭了吧。」
「你什么意思。」
子诚憨厚一笑:「姑娘的容貌这般出众,但修养比街边乞丐还不如。把你辛苦养大的爹娘不应该痛哭流涕吗。」
被这样一个丑八怪侮辱了!岂有此理!她瞪起了一双美目。
「哼,那么你呢。长得丑又来和教主勾三搭四的,你爹娘只怕死都不会瞑目的呐。我是教主最宠爱的侧室,总有一天会当上教主夫人的。我现在看你十分的不顺眼,你马上滚出五行教,我还可以求教主饶你一条性命。」
「仔细看看,姑娘还真是嘴臭的很啊。多久没有漱口了呢?口口声声说着多受宠爱,依我看,是因为你把教主薰的受不了了,感觉你恶心才把你弄来这里的吧。」子诚笑得老实,完完全全的肺腑之言啊。
女子怒不可遏,扬起手想要掴子诚一巴掌,「贱人!有爹生没娘养的畜生,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和我说话!」
子诚牢牢抓住了挥下来的手,一双干净的眼眸笑意尽退,随之露出的是与之不符的狠戾。「姑娘,收回你的话。」
「我……我凭什么听你的!你敢碰我!你敢拿你的脏手碰我!」挣脱不开!怎么会……
「本来嘛,小爷我也不是什么气度狭小的人,你要打个一巴掌两巴掌的我也不会多抗拒。但是,你说到我爹娘的身上那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再说一句我爹娘的坏话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姑娘。」甩开她的手,子诚正想找个活物试试力气恢复的怎么样哩。
「哼!我会怕你!你算什么东西!生出你这样的东西来,你爹娘最该死!」依旧傲慢。
「呵。」子诚冷笑,这回抓住的不是女子的手,而是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恶狠狠的盯着女子的眼睛:「你是教主的宝,在我这里,你就是一根草。呸,连草都不配。你说我被打入冷宫么?唔,让我想想什么地方的冷宫有我这样的待遇。还真是找不到呢。姑娘,你知不知道一个人来一个大男人的院子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啊。」
「你……你要干什么……放!放开我……」
子诚手上渐渐加力,「放心,我对你这样的五花肉没有任何兴趣。你脱光了躺我面前,我都硬不起来。你是来耀武扬威的啊,那我们比比谁更狠,怎么样?你说,我如果再用力一些,杀了你,你看怎么样?你的命宝贵,我的命可一文不值呢。杀了你,我再被教主杀了,嘿!我还赚到了啊。」
「救!救命……」足尖离地,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人,怎么有这样的力道!
真的拎起来了啊,崔伯的药真厉害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