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就在你里面,二郎,你感觉到了吗,我们正在一起,谁也不能分开,这里,只有你和我……”北堂戎渡轻柔而怜惜地吻去男人额上薄薄的冷汗,他并不粗暴冒失,两只手不断地抚慰着男人的身体,尽量为其减轻痛苦,直到那入口勉强开始习惯闯入的异物,才缓缓动作了起来,享用着这具成熟的身体,这是对于他隐忍太久蛰伏太久之后的至高奖赏与补偿。
大殿中回荡着粗重的喘息声,黄金与珠玉打造而成的宝座发出轻微的’吱呀‘呻吟,仿佛不堪重负一般,外面大雨如幕,冲刷着这世上的一切罪恶,周围被煌煌烛火照得耀眼生辉,北堂尊越勉力稳住自己不要失态,在他身下是质地坚硬细腻的宝座,乃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至高皇权所在,但此刻却充当了情欲的温床,北堂尊越汗如雨下,他深深凝着眉心,宝座沾着点点水迹和血丝,可哪怕是到了这种程度,哪怕一条腿被扛在青年的肩头,哪怕身体最隐秘的地方正袒露在灯光下,一览无遗,他也依旧保持着身为父亲和帝王的骄傲,北堂戎渡紧紧拥着他,无言地索取着男人的身体,蓝色的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北堂尊越的汗水一滴滴落下来,却同样看着青年,此时此刻,某种东西突然间就达到了极致,那种感觉清晰无比,让两个人心里都异常平静,就在这一瞬间,彼此的想法仿佛都投射在了对方的眼中,映入彼此的心底,北堂戎渡突然笑了起来,他抱紧了北堂尊越的腰身,喘息道:“二郎,我和你之间,从来就是一场战争,我想,这将是一个很长很长的经历,不过这没关系,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我和你纠缠一辈子……”北堂尊越看着他,威严如昔:“……朕等着。”
北堂戎渡大笑,他开始猛烈地冲击着男人强壮的身体,他想起无数个宁静相拥的夜晚,那短暂而漫长的时光,此刻他与他身体交互,气息相缠,他如此渴望这样拥紧这个男人一辈子,他注定用一生去享用这场得来不易的胜利,这个人将会占据他后半生的所有时光,直到死亡。
久久之后,一切一切,归于寂灭,外面大雨未停,雷声轰轰入耳,击打着天地,北堂戎渡缓缓擦拭着男人腿间的污秽,替对方拢好衣襟,他脸上的笑容就仿佛此刻的烛火一般,一跳一跳,将熄未熄,北堂尊越汗水涔涔,长发尽湿,唯有眼神依旧,也同样看着北堂戎渡,北堂戎渡见状,低头吻了吻男人的嘴唇,声音如在梦呓,几乎细不可闻:“二郎,是不是很累了?……你先休息罢,今日整个京师只怕是闹得天翻地覆,我还有不少事情要做,等我都处理好了再来陪你。”说着,将一动也不能动的北堂尊越从宝座间抱起,向大殿深处缓缓走去。
大雨一天一地下着,溅起无数雪白的水花,清明一片,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身影从乾英宫中径直走了出来,北堂戎渡看了一眼远处冒雨警戒巡逻的军士,忽然目光就定住了,只见雨幕中,有人黑甲冷盔,正站在阶下,头盔上的红缨被雨水浇透,湿淋红艳艳地紧贴着冰冷的头盔,北堂戎渡看着那人脸上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就心中一动,仿佛模模糊糊地预感到了什么,然而他又并不确定,就在这时,那人在沉默片刻之后,终于缓步走上前来,满身满脸都是雨水冲刷纵横,眉目间瞧不出究竟蕴涵着什么,北堂戎渡犹豫了一下,道:“倾寒……”
牧倾寒面色极为平静,目光缓缓与北堂戎渡交接,此刻北堂戎渡眼中透出一丝复杂之色,似乎又隐藏着某种对于未知的担忧,牧倾寒看到这一抹忧色,心中忽然就有些轻松起来,漆黑的眼里露出安然之色,他神色依稀温柔地看着北堂戎渡,面上神情变幻,良久,终于沉声说道:“……答应你的事,我都已经做到了,自此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能够让你不快之事。”
一言既出,北堂戎渡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他张了张口,好象想要说话,但终究没有说出口,某些事情好象在之前就已经显露了端倪,而今,终于要开始了么?牧倾寒的眼睛一直定定瞧着青年,此时那漆黑如墨的眼眸中却又淡淡掩上无声的痛苦,专注地凝望着,似有无限深情,仿佛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够的样子,不肯稍微移开片刻,似乎想要把这个人牢牢刻在双眸之中,北堂戎渡忽然心跳如鼓,只因他从男子温和得好似春水的目光里,隐隐看出了剑锋般的决绝。
“……我出身青帝门,幼年习武,一向少问世事,性情冷淡,不喜与人相处。”牧倾寒目光深深看了北堂戎渡一眼,其中不舍眷恋之意尽皆显露,北堂戎渡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却出不得声,牧倾寒微微一笑,心中如潮汹涌澎湃,面色却越发平淡:“那年春日与蓉蓉首度相遇,自此心陷魔障,但之后佳人离去,自此心中煎熬,不足为外人道,只求上苍垂怜,能够再次相见,直至数年之后再遇,实是欣喜如狂,但后来才知道原来你不是你,她不是她。”牧倾寒眼中柔和,缓缓说道:“二十二岁初遇蓉蓉,直到如今年过而立,时经八年,心中情意不曾有半点改变,我不知这一生,究竟为何?后来幡然醒悟,原来我这一生便是为她而生,我不顾一切为了蓉蓉,无怨无悔,此刻想来,纵然知道真相,但若是重新来过,亦是如此。”
雨水如织,沿着琉璃瓦痛快流下,牧倾寒似乎是在笑,他是一个俊朗的男人,此刻笑起来当真是很好看的,但这一笑之中又有多少惺惺难舍的感慨,又有多少斩钉截铁般的决断,他看着北堂戎渡与记忆中并不相同的脸,知道失去的永不再有,然而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却已经在心里了,不会丢失,牧倾寒淡淡道:“北堂,你并不是我心中那个人。”北堂戎渡平视着男子,道:“……不错。”一片雨声中,北堂戎渡突然就明白了,自此不再会有那个对他说’愿意为你一世簪花‘的男子了,或许,他们都需要解脱——你从来都是你,只是,却不是我的你。
——莫非是你变了么?还是其实我从来都不够了解你?你早已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从来都不是,我却仍然自欺欺人,原来从始至终我爱的都只是那个溪中濯足的蓉蓉,不是北堂戎渡。
“……她是我的心魔,如今诸事已毕,我要带她离开这里,自此再不分开。”牧倾寒一字一句地说着,目光却停留在北堂戎渡胸前的长发上,北堂戎渡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看着男子沉静的面容,几欲张口,但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心中有什么东西如同风吹尘烟一般尽数飞散,最终只剩下一丝淡淡的感伤之意,他静静抬起手,指尖处剑气透体而出,一绺乌黑的长发便无声地落下,北堂戎渡轻轻接住这束青丝,然后递到了牧倾寒面前,牧倾寒伸出手,极小心地接过了头发,紧紧攥在掌心里,然后便转过身去,向前而行,冷剑黑甲,独自走在大雨之中,同时淡然对北堂戎渡说道:“……谢陛下成全。”身后北堂戎渡站在当地,风雨交加。
牧倾寒走在雨中,他走了很久,走过皇宫,走过大街,走过树林,最终跪在佛像前,脸上有着波澜不动的冷凝与沉着,周围众僧低声诵念佛经,檀香淡淡缭绕,雪亮的戒刀刮过头皮,大把大把的黑发丝丝委地,牧倾寒的目光缓缓落在那堆长发上,他伸出手,拾起一缕,然后将另一只手中一直紧握的那束青丝与其缠绕,最终一同收入怀中——不知这样,算不算是结发。
四下梵音大起,在皮肉的焦糊味道中,头顶被戒香烙上了九点香疤,牧倾寒却连眉毛也不动一下,只安然跪在蒲团上,他仰头看向宝相庄严的佛祖,心中却想起一个人似喜还嗔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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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中起居注》
……正极十七年,国朝修史,毕,楚帝御览其书,太史直书曰:帝青年时久怀悖志,罔顾君父之恩,逼宫自立……种种狂逆之言,闻者无不两股战战,其时左右皆变色,汗出如浆,适逢卫王、公主、睿王、信王侍于侧,公主怒曰:狂徒耳,陛下何不击杀此獠,以正视听!
楚帝释卷大笑,一手示公主,笑曰:朕虽天子,然岂可禁天下悠悠之口耶!一生行事,岂惧后人评说?
第三百六十六章:生如夏花
这场雨一连绵延下了数日,整个京师都被笼罩在一种湿漉漉阴沉沉的氛围之中,此次动乱倒并不曾有太大的波及,虽然整个事件期间不乏染上几笔血色,但终究还是渐渐平静了下去。
“这雨……还真是下得不小。”北堂戎渡袖手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水交织如帘,这几日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就连此刻这样安安静静地看上一会儿雨景,都已经成了一种不错的享受,他无声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忽然开口问道:“……哲哲那边,有什么动静?”
“回爷的话,边境处我军提前就已作了戒备,哲哲一方虽有异动,但到底不曾有任何作为。”谷刑一身灰衣站在北堂戎渡身后不远处,一五一十地说道,北堂戎渡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淡淡道:“孤一番准备已经筹划了这么久,即便朝廷之中有皇位交接的大事,又岂会给人以可乘之机,否则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北堂戎渡说着,伸出一只手来,去接从屋檐上冲刷而下的雨水,冰凉的雨水淋在他雪白如玉的手掌上,溅起片片沁骨的冷意,谷刑微微躬身,道:“……在哲哲的细作已有消息传来,毕丹王子原本主张发动大军,趁大庆有变之际,率军挺入中原,不过却被哲哲国主否决,国内贵族也并不支持,毕丹后来也就不再一味坚持。”
北堂戎渡闻言,菲薄的嘴角似乎微微翘了一下,他垂着眼睫,忽然不轻不重地甩了一下右手淋漓的雨水,然后从怀中摸出一方雪白的锦帕,慢条斯理地将湿漉漉的手掌细细擦拭干净,道:“毕丹这个人,倒也确实算得上一个多情的种子……不过他毕竟也是一国王子,一旦冷静下来,知道事不可为也就罢了,不是冲动没脑子的人。”谷刑站在北堂戎渡身后一言不发,他对毕丹与北堂尊越之间的事情是略有所知的,眼下听见北堂戎渡说起这些,自然不便插嘴,只垂手听着,北堂戎渡擦干净了手,便重新把双手拢进袖子里,目光平淡地看着大雨将视线当中的建筑洗刷得鲜明无比:“登基大典在三日后,加紧准备一下,不要到时候有什么纰漏。”谷刑躬身应了一声,北堂戎渡眯着眼睛,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事情,谷刑见状,便静静等候着吩咐,北堂戎渡忽然却摆了摆手,说道:“好了,这里现在也没有你什么事了,先下去罢。”
一时谷刑退下,北堂戎渡又站了一会儿,片刻之后,有内侍静悄悄地捧着装有伤药纱布等物的托盘上前,细声道:“……殿下,该换药了。”北堂戎渡头也不回地嗯了一声,然后转身回到房中,几个内侍手脚麻利地替他褪了外衣,露出肩上被北堂尊越一剑刺伤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换了药,重新裹好伤口,一时事毕,北堂戎渡穿上衣服,却吩咐道:“……去取伞来。”
一名内侍立刻退下,很快便拿了一把油毡大伞回来,北堂戎渡系上一件披风,也不要人跟着,便独自拿伞出去了,此时外面的雨下得小了一点儿,哗啦啦地打在地面上,很有些沁凉。
北堂戎渡冒雨出了自己的寝宫,一路不紧不慢地走着,却是到了澄绣斋,他拾阶而上,来到外廊,这便停了下来,北堂戎渡站在外面,听着从室内传出的琅琅读书声,一张脸上十分平静,但双眼之中却好象有什么在隐隐流动,他在外面无声无息地待了一时,直到里面安静下来,之后下了学,这才走到一处略僻些的地方,避开前来接两个孩子回去的一干宫人,北堂戎渡眼看着一双儿女钻进小轿,一行人很快离开了澄绣斋,这才走了出来,来到正门那边。
里面有人在轻声咳嗽,虽然声音很小,但以北堂戎渡的耳力,即便是站在外面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一时北堂戎渡似乎顿了顿,然后伸出手,推门而入,跨过用黑漆抹得油亮的门槛,里面的人愣了一下,好象没想到会有人来,下意识地就抬头看向门口方向,当他看清来人的样子时,一双眼睛不由自主地就滞了那么一瞬,瞳孔微缩,外面风雨交织,打落了枝头嫩花。
空气中有淡淡的檀香味道,几乎把因为连日里阴雨不止的潮湿气息都驱散了,由于是阴雨天,昏暗的光线影响视力,对孩子们读书不利,因此室中点着几根儿臂粗细的蜡烛,明亮的火焰依依跳动着,映着墙上的几幅字画,青年缓缓推开门迈步走了进来,站定,顺手带上了大门,连同外面仿佛还能够闻到雨水气味的潮湿空气一起隔绝,年轻人身上穿的是一件很华丽的蓝色常服,系着披风,容貌看起来是那么地年轻,皮肤光洁莹白如同玉石一般,五官精致得出奇,眉目间几乎隐隐有光彩焕发,沈韩烟的心脏突然就漏跳了一拍,手上正收拾书本的动作便下意识地停了下来,好在他及时稳住心神,然后便是深深一礼:“微臣……”“孤……”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又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彼此下意识地对看了一眼,仿佛都在刹那间出于本能地掩饰了什么,不露声色,某种东西在周围静静沉浮,沈韩烟顿了一下,随即就在心底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着的东西,再次见礼:“……微臣见过殿下。”
北堂戎渡听了这话,那张从一进来就从未有过什么特别表情的面孔突然就抽动了一下,他好象想要低低地笑起来,就仿佛是听到了什么非常好笑的事情一样,但北堂戎渡到底没有笑,他只是抬手轻轻将被雨水濡湿了些许的鬓发向耳后撩去,举手之间,精心修剪整齐的指甲就仿佛玳瑁般闪着晶莹的光,他看着沈韩烟,平静道:“……刚才,孤在外面听了很长的时间。”
沈韩烟微微一怔,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只得不作声,既而微垂了头,一副恭敬的样子,北堂戎渡衣服下摆露出黑色的翘头履,鞋底和帮沿尽是湿痕,他在外面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就连衣摆都溅湿了一片,他却好象完全没在意,沈韩烟略抬了眼,却正正撞进北堂戎渡的凝视当中,在看见对方眼睛的那一刻时,沈韩烟的心突然就颤了那么一下,北堂戎渡的眼睛很亮很亮,而且亮得很特别,就好象能够一直照到别人内心深处最不可为外人道的地方,仿佛无论是什么人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看住,都会觉得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已经被对方完完全全地捕捉到了,沈韩烟的手指情不自禁地就紧攥了一下袖口,模糊生出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北堂戎渡的目光移到沈韩烟面前的那些书本上,神情淡淡的,顺着沈韩烟所在的角度望去,目光尽处,北堂戎渡漆黑的长发如同泼墨一般,自头顶垂下,发梢被雨水微微濡湿,北堂戎渡忽然走了过来,他走得很慢,菲薄的唇边似乎慢慢泛起一丝微笑,沈韩烟突然间心跳如鼓,彼此被明亮的烛光照着,在雪白的墙壁间落下两道长长的人影,北堂戎渡走到沈韩烟面前,他脸上的肌肤被灯光照得就好象涂了一层淡淡的金粉,有深沉之色,在灯光下隐隐遮住些暗中流转的东西,青年静静地看着自己面前那张中年男子面白微须的文雅容颜,那略显苍白的脸孔并不出彩,与大部分读书人没有多少区别,额角有一块很小的疤痕,大概是隔的年月太久的缘故,疤痕都已经很淡了,不仔细看的话并不能发觉,北堂戎渡忽然抬起手,仿佛是想去触摸这张普通的脸,沈韩烟一时怔住,直到青年洁白如玉的指尖即将碰到他的脸上,这才仿佛突然惊醒一般,整个人急忙向旁边微微一避,面上神色恍惚不定,惊疑道:“……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