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感+番外——错染落银
错染落银  发于:2012年10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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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直对陆朝讲,笑脸温温的,刚刚好能把心脏融化的热度。陆朝瞄他一眼,视线低下去盯着他的喉结,咽下口水,回:「不、不客气。」觉得头很烫,又觉得像做蒸汽浴,全身毛细孔张开了发胀。

弯起嘴角,无声划开一抹笑,秦直揉揉陆朝的金毛脑袋,像一只黄金猎犬。

「真正的调查现在才开始,以后还要请你多多给我指教,提供你宝贵的意见。」

明知道秦直半亏半调侃自己。但,还是很高兴。

「嗤。」

陆朝心想最讨厌别人摸他的头,真的。

第40章

度过有点波折的夜晚,早晨,秦直在陆朝的威逼下吃光特意买来的肉粥,交换了一个带着香菇味道的吻。陆朝咂巴着嘴道别,秦直目送他踏出病房门。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秦直不敢想,又忍不住去想。陆朝对秦直而言就像一团热带气旋,带着不容忽视的热度与威力席卷。却终有离境的时候,残剩一片狼藉。

所以不问他现在住哪里?这几年过的如何?知道他有工作,也没继续追问地点。秦直知道当哪天陆朝不再出现的时候,自己绝对会跑遍这些地方,一次一次的找。秦直只能选择将伤害降到最低,至少窝在家里还能回忆曾经。

看得出陆朝同样在回避。纵使有很多想问的问题,看他没事找事做的样子就知道了。不排除肉体接触,然而心却坚持抗拒。秦直不由得推测,是不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失去魅力。或者,陆朝心里仍旧,藏着那一个人。

毕竟,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秦直摸上自己的脸,再过几年,老态会更明显。大大小小皱纹像没烫平的衬衫,硬穿出门不会怎样,就是看着廉价。

曾几何时,秦直自诩『凭脑袋、靠实力』的座右铭蒙了灰尘,担心起陆朝眼中的自己,是否不再吸引。

秦直叹口气,笑自己想太多。他很明白。混到今天这一步,不敢说活的有多通透,但也算是个明白人。陆朝在他这里找的是近似父兄一般的怀抱,不用秤,亲情从来是压倒性胜利。虽然混杂了性欲,但看陆朝的『要』法,应该不可能让自己进入,最多是用手互相抚慰。然而就现实情况,不论以前现在,都是陆朝享受的多。

『我们为什么接吻?为什么拥抱?』

要把一个人逼到哑口无言,可以说正是秦直的工作。但他没问过陆朝任何一句。

因为舍不得。舍不得看陆朝对自己愧疚甚至亏欠,这不是他要的那种感情。他可以容忍陆朝任性,实际上也已经做的超出放纵。

也许,这就是当年他们避不开的困境。而陆朝以野兽般的直觉发现了,早早逃难去。自己则待在原地等大水淹过胸口,差几寸窒息。

敲门声响,秦直从紊乱的思绪中被拉回现实,抬眼看竟然快到中午,手里拿着的书连一页都没翻过。何毅品一身正装提着公事包进门,看时间应该下午才有庭。秦直望着何毅品笑一下算打招呼,两个人的交情早就不必多嘘寒问暖。

「你要的。」何毅品将一牛皮纸袋交给秦直,后者接过也不打开来看,似乎早晓得里面装什么东西。

「谢了,又害你熬夜生出来。」

何毅品不齿扔去一枚白眼,「也不是第一次被你当苦劳使唤,我习惯了。」

秦直装模作样的往何毅品身后瞧,人畜无害的表情问:「怎么没带便当?」

一语双关,何毅品眉毛一挑,抬手看看表,讲:「三十分钟后才准上来。」

「你不要把他憋死。」秦直失笑,何毅品要整人根本用不着脑细胞。

「时间不多,我也不跟你绕圈子,学长。」

何毅品脸色一变,一副开庭准备攻讦的态势。秦直一听他喊『学长』两个字头皮就发麻,其一是年代太久远,其二是不记得有过好下场。

「你和陆朝说清楚没有?」

果然,秦直想。他从容看向何毅品,还没说话就被人一把夺走手里的铅笔。

「没回答我的问题之前,请你不要玩笔。」何毅品以一种『我够看穿你』的高度俯视秦直,后者在他严厉的目光下觉得额头冒汗,两只手尤其空虚。

秦直叹气。一个陆朝,一个何毅品,他这一辈子注定叹气叹不停。

「没有。」

「今天说。看他要选择留下,或者永远不再出现。」何毅品很坚定,秦直正开口又被他切断,「你不用替他说话。他为什么会这么厚脸皮、这么肆无忌惮,追根究柢都是你自己作茧自缚。」何毅品冷静而一针见血的讲:「是你太溺爱了。亏你当年还跟我说要好好教育他,将他导入正途。结果这就是你今天教育的成果,让他只会逃避,不知道负责!」

秦直一时无言,双手交握在床桌上,好像这样就能不那么心慌。

「说清楚。早死,早超生吧。」不知想到什么,何毅品声音不大,乾乾硬硬,秦直回头看他,眼里有说不出口的情绪。何毅品偏开脸,「你不用这样看我。我的事,完没完我自己决定。」

「小刀。」秦直喊,「知道为什么我取你的外号叫小刀么?」何毅品动了下,仍然没转过头。秦直没给他答案,只劝慰地说:「不要对你自己太残忍。你没有错。」

何毅品的锋利无庸置疑,然而,划伤别人的同时,他自己一样不好过。外人只看得见何毅品咄咄逼人,当大律师出尽风头。但在背后独自承受的心理压力甚至负罪感,比谁都要重。

几分钟,可能更久。何毅品盯着雪白墙壁上一个突兀的鞋印,问:「这是谁弄的?」

秦直斜眼一瞄,「陆朝。忘了他气什么,一脚就踹上去。」

「我做不到。」何毅品轻声讲,更像自言自语。彷佛想通了什么,他终于看向秦直。「你和陆朝的事我一定插手管到底。如果你们不先在一起,我怎么死心?所以请你再积极一点,不要拖累我。」

秦直愣住。一边觉得真像小刀会说的话,一边又觉得心疼,只得点一下头。

「好。」

他不爱何毅品。他可以为陆朝让自己疼痛,但何毅品不行。人生初次体会什么叫手心手背都是肉。亲情和爱情当然不同,却可以同等重要。他不容许自己为了一个,伤害另一个。

东区一家火锅店外,陆朝在下午三点多的休息时间,迎来了意想不到的访客。

男孩子皮肤偏黄个头不高,一件白一件紫色的T恤套叠身上,下面是牛仔裤与星星记号的帆布鞋。年轻人最普通的混搭穿法,配上他平凡的长相,保证扔进人堆里马上找不到。

但是,偏有人发神经病。

「你去附近随便绕几圈,不要在这里烦!」

「你讲你的,我站我的,你当没看到我就好了,少废话!」

陆朝换了个姿势,两手交叉在胸前耐性快耗光的样子。

「拜托你好不好?我不会对你弟怎样啦!」

「放屁!」臭龟先是对陆朝吼,再转向自己的弟弟小川,声音骤降八度。「你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讲要跟他讲,你叫我帮秦直我也帮了,还想怎样?!」

「哥。」小川脸臭的不能再臭,「你不要太过分。」抬手往远处一指,下最后通牒一样。「要站你去那根电线杆下面站,不然我以后做什么都不告诉你。」

臭龟恨恨的磨牙,但陆朝一看就知道这两个谁才是老大,想忍住不笑真难,害他脸都憋歪了。

「你给我小心一点。」当然,撂话的对象只有陆朝。臭龟极度不爽的踢着路上小石头,往大概十步远的电线杆走过去。

「对不起。」小川说。

陆朝摇头,「早知道他神经病。」从陆朝这个方向看得见臭龟龇牙咧嘴,拍拍小川肩膀让他往后瞧,臭龟立刻站直。不过他还亮了亮手中的机子,好像表示他正在计时。

没救了这家伙。不过,臭龟倒真改变的非常大,陆朝暗想,弟控的威力惊人。

「我有一件事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秦直,但是我想你应该知道。」

「嗯,说吧。」

小川看起来不好开口的样子,但没有犹豫。

「我想你知道秦念和我的事。秦直大哥一直不能接受秦念竟然吸毒,一直认为是我给他的药……」

陆朝脸上没表情,但整个人散发出的气势已让小川感觉到,陆朝不信,觉得他事到如今才在推托。

小川急着解释,「我不是故意现在这样讲,因为、因为毒我早就戒了,当年秦直拿药也不是他要吃,是要当作证据!」

「证据?你话说清楚,不要急。」

陆朝知道自己的态度或许吓到小川,他试图放轻松一些,两手改插裤袋里站着三七步。随性的样子,然而裤袋里拳头握的死紧。

「有一天,我意外发现秦念身上有药。我问他药从哪里来,他说不能告诉我,因为会有危险。但是我偷偷翻他的记事本,药好像是从一个大学实验室来的。」小川顿了顿,看陆朝没说话的意思,才继续说:「我哥跟你说过黄呸,他以前好像读医学院后来辍学,所以我在想,黄呸会不会跟那个实验室有关系。」

糊里糊涂,小川跳来跳去的说词让陆朝抓不着头绪。

「所以你到底什么意思?黄呸害死秦念?」

小川重重的点头,眼睛很快发红。「秦念死掉的前一天,他说要去确认一件事,不准我跟。终于等到他晚上回来的时候,我问他什么都听不见,连路都走不稳。我知道……他嗑了药。」

「然后?你们不是……秦直说你们在沙发上……那个,还是他误会了?!」

「没有。那个时候,我十三岁。秦念一直很在意我的年纪,觉得自己喜欢小孩子是心理变态。」小川看着陆朝,眼中没有一丝后悔。「所以我趁机勾引他,让他抱我。我以为,这样就能逼他不去顾虑那些没意义的东西。我爱他,我只需要他也爱我就够了。」

陆朝一时实在很难消化,完全是旧案翻盘大逆转。

「秦念的遗物全部在秦直那里,只要你有办法让我看,我一定能找到秦念写在本子里的东西。」

皱紧眉毛,陆朝对小川的疑问在这句话里攀升至最高点。他故意显露出满满质疑,尖锐而讽刺的问:「是么?那为什么你早八百年前不讲,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秦直,你知道他对他弟弟的死有多自责么?!」

「我知道,我……」

这时候,看情况不对的臭龟立刻跑向小川身边,用身体挡在陆朝面前,凶神恶煞般的吼:「干嘛!敢动我弟是不是?!」

小川赶紧拉开臭龟,「秦念要我答应他,在还没查清楚确定之前不可以告诉秦直。况且他那天出去找谁做什么了我根本猜不到,要怎么和秦直讲?最重要的是……」小川迎上陆朝审视的眼神,「我宁愿让他认为,是我害秦念吸毒。后来,你离开了,我更不敢讲,没人在秦直身边陪他,我怕他出事。我想,秦念一定希望他哥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陆朝垂下目光,复又扬起。

「我知道了。」

「我担心黄呸开车撞秦直,可能是为了当年秦念查到的那些事。要不然,我也不会到现在才再提起。」小川低头揉揉鼻子,咬住颤抖的嘴唇忍着不哭。「秦念死了,我要代替他,保护他最重要的大哥。」

陆朝沉默着,臭龟亦同样一语不发。倒是小川超乎意料的坚强,用袖子擦擦眼睛,对陆朝讲:「我们会继续追查黄呸这个人,秦直就交给你了。要不要告诉他这件事,也由你来决定。」

看着臭龟把小川架走,陆朝心里五味杂陈。秦直有权力知道,也应该要知道。但,陆朝唯一不够确定的是,自己够不够格当秦直的支柱,撑着他,陪他熬这一关。

陆朝很想。真的很想。

第41章

又是两天过去,医院终于放人,秦直瘸脚架着拐杖出院返家。这天上午何毅品开车接送,陆朝请别人代班,硬是空出来帮忙,就算他感觉自己挺多馀。

秦直对他的态度忽然冷下去,纵使陆朝心里也藏了事,但感觉就是不一样。凉飕飕的空气在他们之中流动,陆朝只要靠近一点,秦直就会避开,再明显不过。陆朝想破头都没用,明明大前天上班前还好好的,怎么晚上就变了。

就像现在,车子驶到家门前,何毅品没熄火先下车绕到副驾,将秦直搀扶出来站好。陆朝只能低着头,闷闷地拎着跟他一块被扔后座的行李。

何毅品看看陆朝一副长霉的样子,三个人杵在雕花大门前,高雅的白色随主人荒废无心而斑驳掉漆。陆朝记得自己常把手伸进栏杆条之间,勾着门栓开门,还曾经差点遭邻居当贼抓。

那时候,秦直说:『他是我家里人。』

从小到大,没少当皮球踢来踢去的陆朝,最怕别人问起:『这孩子谁家的?』每每听见大人们的回答,那种异样打量的眼神,让他恨不得自己不存在。然后他们就会讲起他的来历,说他妈如何放荡,说他爸不知道哪一国的。

杂种。

所以他不想听秦直要怎么向欧巴桑们交代。只是还没转身,就被秦直搭住肩膀。手掌按在肩头,传递令人安心的力度。

秦直或许永远不会知道,那么简单一句话,让他能在陌生人审视的目光前抬起头,觉得自己光明正大活着。

何毅品很稀罕的没说什么,竟然将秦直留在门口,迳自开车走了。陆朝还在发愣,秦直费力的从裤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清脆碰撞声,敲在陆朝心头。

「开门。」

陆朝回神,拿过钥匙握在手心里凉凉,他想起被自己压桌上的那一副,不晓得是不是还在。

开门进屋,秦直不让陆朝扶。幸好勉强整出一袋盥洗用品给陆朝提着,否则两手空空,焦躁的他看见什么东西都想抓一把。穿过草皮,东秃一块西缺一角。踏入主屋的那一瞬间,陆朝感觉脚快抽筋。

屋里的摆设不变,就是更乱。用乱形容算客气,陆朝暗想。纵使如此,这间房屋中的每一处他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只是静默,沉甸甸的气压笼罩着,像快一个礼拜没透风的家,鼻腔充斥着一股滞留的气味。

秦直勉强把自己摔进沙发里,左脚石膏一天没拆,想坐下就有一定难度。他对着不知道手脚该放哪里的陆朝,大发慈悲般的开口:「你先坐下。」指向一张单人位,陆朝放下提袋,不像以前那么放肆,只坐了椅面的三分之一。

「以后有什么打算?」

陆朝歪着头看秦直,好像没听懂。「就是……现在这样。」

虽说白天不必开灯,然而隔着窗帘,阳光也仅剩下一片朦胧的色调。秦直又开始戴起眼镜,不过这次,他把镜架往上推,或许想看个清楚。

「你说照顾我到出院。所以,以后。」强调的字眼不是太用力,秦直甚至没有看着陆朝。窗帘上细碎的花纹被光晕成模糊,是否一如往日?又有谁能说得明白。

再笨陆朝也隐约发觉不对,手掌在大腿上无意识地擦,刷白牛仔裤磨不掉手心里的湿。

「你石膏还没拆,走路也不方便……洗澡什么的……」说到最后,陆朝越来越小声,却不减肯定。「我想继续帮你,还有那个案子。」

「说个期限。拆石膏要一个月,那么一个月以后?」

「一个月,可是案子要破不止一个月。」

「陆朝。」

秦直的目光从窗帘移到陆朝脸上,好几年以前,陆朝说他最讨厌坐那个位置,手脚都伸展不开。但是熬了两天半,他不得不。

「为什么选择离开这里?」

六年,不是六天。陆朝被问得哽住,怎么吞口水都下不去。

「因为,我对你不够好?」

「不是!」这次陆朝反应极快,他慌张看向秦直又觉得丢脸,憋的额头脸颊通红。「我、我不要坐这里。」

一下子风马牛不相干,陆朝的脑袋装什么秦直真搞不清楚,这也算代沟么?

「那你想坐哪里?」

「……你旁边。」

「为什么?」秦直在心里叹气,浓重的无奈让他倍感疲倦。

「比较舒服。」

说这话的时候,陆朝背着光线,整张脸黯黯淡淡,像做错事的孩子乞求长辈原谅。然而,正是这种态度,长久在秦直心头种下一根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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