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魂录 中——楚怀忧
楚怀忧  发于:2012年10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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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苏云衣忙问我大夫怎么说。

云衣啊云衣,你怎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病了许久,现在才来问我病的怎样。

“你将玉箫递给楚怀忧,我自己于他解释。”

苏云衣应了,便把玉箫递给了楚怀忧,楚怀忧握了,便道:“他病的怎样?”

“那大夫说,寒入胸肺,药石无方。”

“药石无方?”楚怀忧紧皱了眉头,怒道,“庸医而已,又知道些什么!”

“云衣的病,还要依仗米兔。”

“米兔?他竟然把‘红烛三缕香’这种媚药给云衣,好魅诱云衣,我已将他送进暗狱。”楚怀忧恨道。

红烛三缕香?应该就是韩兮那晚所用的媚药。

“你说什么?米兔怎么会那做呢?是谁说的?”我疑道。

“韩兮亲口说的。”

“韩兮说的?他说这话,你怎就信?”

“因为米兔并未受到红烛三缕香的毒害,若非事先知情,早服解药,又是什么?”

“那你可有向米兔求证?”

“为寻云衣,匆匆忙忙,并未求证。”

“并未求证?楚怀忧,枉你聪明一时,竟也如此迷乱于感情。”我不禁叹道。

“什么意思?”楚怀忧恼道。

“米兔压根没有情爱之欲,又岂会受到媚药的毒害?”

“没有情爱之欲?”楚怀忧疑道。

“你或许不再记得,那日不死庐中,米兔为苏云衣挡了一剑,剑穿脾肾,你又不顾云衣苦苦哀求,并不施救于他,幸好孟凡及时赶到,救活了他,但自此之后,再无房事。当初孟凡谈及此事,欲言又止。而那日离合宫中,米兔双目清纯,的确并未受到媚药的毒害,我便如此猜测。”

“那这一切便都是韩兮所为了?”楚怀忧说到此节,杀机顿起。

“虽是如此,但是祸由你起。”

楚怀忧一愣,但是我知道,他是明白我话里的意思的,微微叹息,道:“我叫人把米兔送来峦城,为云衣医病。”

“你不接云衣回去?”

“不了。正如他言,鹬蚌相争,坐等渔利。”

“坐收渔人之利,甚妙。”

“还有一件事要谢你。”

“哦?什么事?”

“来生再续缘,与你共缠绵,生生世世相爱岁岁年年共度。来生再续缘,与你赴红尘,繁华落尽只愿比翼双飞,我望不穿心事天涯,生死两茫茫。怪苍天戏弄人间如梦如烟……”

于航懂了我的歌,楚怀忧明白了我的意:仪城客栈,叫苏云衣唱了这首词,别人不知,于航是知的,留作线索,给他寻找的踪迹,只是依旧寻到了今日。

苏云衣和楚怀忧起床之时,天色正暗,匆匆吃过晚餐,二人便踏雪而去。我,于航和苏云衣都想到峦城外的前生寺,故地重游,旧人重聚。

长街之上,除了巡夜的士兵,便无他人。亦无明月。

风卷过,雪乱飞。

苏云衣轻咳。

楚怀忧住步将他轻吻,又问他道:“这几日,遇到过什么事没有?”

苏云衣轻描淡写地说了,不尽之处由我补了。楚怀忧凝思想着:“莫言?”

我告诉楚怀忧道:“这个莫言,你竟不知?”

“郑——连——双?”楚怀忧终究想到了。

“正是!”我道。

楚怀忧笑了笑,摇摇头,道:“郑连双是当今的文武状元,又是九公主的驸马,却也是我义父的徒弟。”

“楚望天的徒弟?”

“嗯。所以,他虽叫我主人,但是我却也要让他三分的。他把云衣带到了偏远的地方,好叫我找他不到。”

“难怪。”我想,难怪郑连双明明知道苏云衣对于楚怀忧的意义,却仍然敢把苏云衣带远宫外。“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楚怀忧摇摇头,说:“走吧!不说了。”

楚怀忧有事相瞒。

苏云衣没有多想,出了城,上了山,很快就寻到了前生寺的影子。绕到门前,黑暗里竟是墙倾瓦碎,残壁颓垣,破乱不堪。

楚怀忧伸手抹了一把墙壁上的积雪,道:“想是被人烧了。”

“烧了?”苏云衣晃了晃身子,又咳了许久,方道,“是谁干的?无缘师父……”难过之意,溢于言表。

“进去瞧瞧吧!”楚怀忧揽过他,说道。

“嗯。”苏云衣应着,和他推开残破的庙门,走了进去。

皑皑白雪淹没了倾坍的一切。

苏云衣举目四望,心绪低沉,缓缓走进尚存支瓦的庙堂,断木沉灰,死瓦碎砾,苏云衣颓然说道:“大师他们,会去了哪里?”

“嘘——”楚怀忧突然噤声,然后轻道,“有人来了。”说罢,便拉着他闪到残碎的石像之后,低身静待着动静。

第93章:白发人

苏云衣掩声咳了几下,与楚怀忧静静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一个黑影便出现在了庙堂口,但见那人身体佝偻,行动敏捷,蓬头白发,尤胜地雪,他一个闪身靠在一根梁柱之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显然是奔波了许久。

“他……”苏云衣凝视着,虽然见不得样貌,但是仍然感觉到,这个人真的是自己很熟悉的,但是是谁呢?

片刻无言。白发人休息够了,便低身拾起一些碎木,取出火石燃了。火光顿时照亮了漆黑的庙宇。不待白发人烤火休息,忽听“嗖”的一声响,庙堂之中竟又多了两人。

白发人有些惊恐地站起身,看着面前的来人。此二人蒙着面,一个粉衫,一个紫衫,紫衫女子断了右臂。不是夏芷伊和夏芷寒又能是谁?

白发人慢慢退了两步,举起了手中的剑。

夏芷伊道:“苏云墨,还不束手就擒!”

苏云墨?苏云衣一凛,不禁愣在了当下。楚怀忧及时捂住了他的嘴巴,苏云衣再次掩声轻咳。

苏云墨,数月不见,竟如几十年一般,令他弯了腰,白了发。

“二哥,二哥……”苏云衣在心中难过地呼唤着。

只听苏云墨道:“看在昔日我有功于王爷的份上,就请两位姐姐放过在下吧?”声音竟嘶哑得苍老而悲惨。

“有功于王爷?哼,”夏芷寒冷笑道,“王爷有意放你出牢,叫你戴罪立功,而你却趁机偷逃。分明是不想活命!”

苏云墨叹声气,道:“求两位姑娘放在下一马吧?王爷,王爷他已经大势已去,我,我不想白白送死。”

“就是有你这样的叛徒,王爷才会连连挫败!现在,我便替王爷清理内邪。”夏芷寒说着,便一剑刺来。

夏芷伊的左手剑跟着横扫,也削了过来。

苏云墨长剑舞动,向右抵住夏芷寒的剑尖,跟着下滑,一个挺身斩向夏芷伊的左臂;夏芷寒顺势踢出一脚,苏云墨跃起避开,跟着推出一掌,打向夏芷寒的小腹;夏芷伊侧身避开剑身,化削为刺,直刺苏云墨的下盘……不多时已斗过三十余招。

苏云墨开始渐渐落向下风。

苏云衣好几次都想跃出去帮他杀敌,但是都被楚怀忧拦下了。

又十招之后,夏芷伊的剑尖点向了苏云墨的咽喉,苏云墨向后弯身,长剑回扫,却被夏芷寒的剑身拦在半空,双剑交响,夏芷伊次过的长剑下劈,苏云墨一个侧身,却终究晚了半分。

白发胜雪,飘落半空。丝丝相连,点点如星。

夏芷伊收了剑,踢出一腿,将惊魂未定的苏云墨踹倒在地。夏芷寒的长剑直直地刺了过来。

苏云衣心头一慌,一个闪身挣开了楚怀忧的怀抱,跟着甩出玉箫,玉箫转去,如风如电,夹杂着十分的内力,在夏芷寒的长剑刚刚刺到苏云墨时,剑气横扫,瞬间断了她的右臂。

“啊——”夏芷寒痛呼,血剑银丝。

苏云衣跃身出去,收了玉箫,严重地咳着。

夏芷伊看到夏芷寒断臂的情境,想是忆起了当年的周哲生,一剑斩断自己右臂时的情境,面色惨白,愣于当场。

夏芷寒捂住断臂,痛叫之后,倒地呻吟。

苏云衣看着地上持剑的断臂,心中着实惭愧与难过,但是却顾不得这些了,低身去扶苏云墨,轻声叫了一声:“二哥。”百感陈杂。

苏云墨死里逃生,庆幸之余,不及细思,此刻听到苏云衣的声音,又看到苏云衣的容貌,顿时错愕惊诧,盈满脸庞,向后挪了几挪身子,避开苏云衣的伸来的手臂。

楚怀忧走了出来,冷冷言道:“等到韩昭彻底兵败,定取你二人性命偿报云衣腰间之疤。”

“楚,楚怀忧?苏云衣?”夏芷伊惊惧道。

“滚!”楚怀忧道。

夏芷伊听他说“滚”,便知性命无碍,缓缓搀扶起在地上流血呻吟的夏芷寒,道:“芷寒,我们走!”

待到她二人仓皇去了,苏云衣才难过地道:“二哥,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了?”说罢,又咳了起来。

苏云墨蜷到梁柱根下,把他狠狠撇开,并不言语。

楚怀忧道:“想是枯井幽莲发作了。”

“枯井幽莲?”苏云衣记不得是什么了。但是我还记得,楚怀忧说过,苏云墨中过毒,是雪影门的独门毒药——枯井幽莲。

“嗯。误了解药,变成了这番模样。”

“那——有没有办法医治?”苏云衣抬头望着楚怀忧,哀求道。

当苏云衣问道此节时,苏云墨一颤,便把目光移过来些许,目光之中,分外期许。

楚怀忧摇摇头,道:“想是没有。”

苏云衣难过地点点头。

苏云墨由明转暗的目光突然闪出一缕杀机,然后,就见他手中的长剑突然狠刺而来。

第94章:云衣恨

“若不是你,我怎会有今日下场!”剑至声至。

“云衣——”我与楚怀忧同时惊呼。

苏云衣毫无防备,距离又近,慌乱不及闪避,只能任剑身刺入自己的胸口。

楚怀忧反手一掌打在了苏云墨的胸口上,苏云墨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动了几动,没了气息。

苏云衣惊愕地睁大双目,看着苏云墨死于当下,心中顿时涌起一阵阵悲愤,一口鲜血便从嘴里流沁了出来。身子晃了几晃,竟是晕了过去。

楚怀忧一把将他抱起,连连封住他胸口的几处大穴,然后手掌对准苏云衣的背后,一个发力将长剑逼出了体外,血顿时流了出来,浸湿衣衫。

楚怀忧皱紧秀眉,撕开袖间的白绫,开始为苏云衣小心包扎伤口,轻唤着:“衣,衣,你没事吧?”

苏云衣昏沉间隐约听到有人喊他,但是他真的不愿意苏醒:他的心口好疼,他的胸口好痛,哥哥要用剑杀死自己,爱人一掌劈死了自己的哥哥……苏云衣一口鲜血又咳了出来。

楚怀忧抱他坐稳,赶忙为他输入真气,眉头依旧紧紧的。

苏云衣冰冷的心田融进一股股暖流,但却融化不了他的悲苦和怨恨。

苏云衣啊苏云衣,他要杀你,你却仍旧为他的死而悲痛,何苦呢?

苏云衣啊苏云衣,他是救你,你却还要怨恨他杀死了你所谓的哥哥?

苏云衣悠悠醒转了,知道楚怀忧在为自己输入真气疗伤,苏云衣竟倔强地催动内力,将楚怀忧的双掌震离。

楚怀忧感觉的苏云衣的举动,怕自己和他硬来会牵动他的伤势,忙收了手,说:“衣,别乱动,伤口很深。”

苏云衣哪里还管顾自己的伤势,只是呆呆着望着惨死的苏云墨,继续难过,悲痛和怨恼,良久才道:“你为何要杀他?”

楚怀忧一愣,只道:“想害你的人,都得死。”

苏云衣慢慢摇摇头,道:“我没事,他没有杀死我。”

苏云衣的内功毕竟今非昔比,冬衣又厚,苏云墨情急之下下手没有分寸,这一剑虽然刺入身体很深,但终究还是没能叫苏云衣毙命。

楚怀忧伸手想将他抱起,说着:“他害你不浅,死有余辜。”

苏云衣又咳了两声,咳里依旧带血。楚怀忧忙要为他擦拭了,苏云衣撇过脸去,避开楚怀忧,又道:“他是我哥哥啊,他……不能死的。”

“他几时把你当做了弟弟?”

苏云衣慢慢起身,楚怀忧想去搀扶,却被他一把推了。苏云衣轻轻挪向苏云墨的尸身,看着他被踢短的白发,看着他死不能瞑的双目,看着他佝偻的身躯和浑身上下的血迹,眼泪更多了。

他弯腰要抱起尸身,可是却抬了几抬,没能抱动,胸口的伤口沁出了大股大股的血液。

楚怀忧忙拦阻,道:“你不要再动了,听到没有?”

“我要抱二哥回家!”苏云衣轻描淡写的言语却有着从没有过的“顽固”。

楚怀忧想是被苏云衣气到了,却又不知如何是好,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苏云衣擦了擦眼泪,一个挺身将苏云墨抱了起来,脚步轻捻,转过身子,慢慢向庙外走着。

楚怀忧见他艰难地出了庙门,冰冷的脸上又是一丝丝不忍,几步上前,道:“我帮你将他抱下山。”说着,便伸过手来。

苏云衣侧了侧身,避了,道:“别碰我哥哥!”

楚怀忧一愣,收了手。

苏云衣缓缓行在下山的路上,亦步亦趋,亦惨亦烈,像一头垂死的鹿,寻找着自己的墓地。

咳着。

雪路滑,山风起。

“云衣,他也是见你受伤,情急之下,才没有分清手轻手重,你何苦怨他?”我道。

“他是我哥哥啊!他杀了我哥哥啊!”苏云衣反复说着。

“他坏的可以。那个时候他害死了许多悬剑弟子,还要害你的爹爹和大哥,更害死了米兔的师父,的确是该死的。”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他总归是我的哥哥,我不能叫他死的。他死了,我会难过,爹爹会难过,娘亲也会难过的。”苏云衣想到。

“你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我只能替楚怀忧委屈,他那么爱你,尤胜自己,难道你要他难过吗?”

“我……”苏云衣一时语塞,心思一阵恍惚,脑子里一阵错乱,手上一个不稳,脚下一个踉跄,苏云衣赶忙怀抱住苏云墨的尸身,然后便要和他双双滚落下山。

楚怀忧见状,一个闪身,忙拉住了苏云衣的胳膊,一个侧身,忙将他和尸体一齐环住,但是山弧崎岖,雪铺路滑,楚怀忧便跟着这一人一尸,向山坡下滚去。

苏云衣的伤口终于挣破,血滚了一路。楚怀忧几个翻身想将他们抱起,但都失败了。

“楚怀忧,前面有石头,千万别叫云衣撞上,否则他的伤……”此次紧紧相扣相拥,我能听到于航的呼喊声。

喊声未毕,楚怀忧一个发力,将苏云衣推了出去,自己却将头部狠狠地撞到了一块滚圆的大石上。

苏云衣被推到路边,止住了滑行,却失血过多,再次晕了。

楚怀忧割了一盏茶的工夫,才慢慢抬了头,将目光最准苏云衣,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怜爱和忧虑。缓缓爬起,然后两步跨到苏云衣的跟前,将他抱起,看着他血洗的身体,泥染的面容,紧皱的眉头,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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